怀安观 作者:气清景明【完结】(20)

2019-04-16  作者|标签:气清景明 仙侠修真 欢喜冤家

世人读书,大多不为良相,则做良医。这白衣公子既已失语,自然不能为官。转而钻研医术也是人之常情。

白衣公子看了沈抟的方子,仿佛还是觉得有些不妥。便与沈抟笔谈起来。字体斯文秀雅,温和柔润。

这白衣公子自称姓谢,出身医家。游历至此,已诊过多位病患。并没出方的原因,也与沈抟相同。担心急症之下,再遇猛药,伤了病人正气,难以挺过恢复期。再观沈抟的新方,还是认为有风险。

沈抟犹豫道:“若再保守,怕是不能得功。险则险矣,尚可一试。”

谢公子一脸悲悯叹了口气,写道:“老弱妇孺难承。”

沈抟笑笑:“公子不必多虑,我有一味守心丹,可守营卫正气。先丹后药,想来...必然可行。”

谢公子一脸好奇,却又不好过问。

沈抟一笑,讲解道:“主料是赤苓参,是我观中传下的丹方,公子放心。”

谢公子抚掌而笑,似乎颇为兴奋。提笔写道:“时疫得过矣!道长慈悲。”

沈抟轻叹一声,道:“目前再无他法,赤苓价贵,而我存货不多。只看官家能筹购多少了。按照以往cao行,花钱如抽筋啖r_ou_,还是难以指望。”

谢公子面色轻松的看着药方,还是兴奋。好像难题得解,十分畅快。

沈抟看薛竹从对街出来,冲他招了招手。

谢公子看了一阵,拿着沈抟的笔,点头问询。沈抟并不知道他要笔做什么,但还是说:“这笔,公子喜欢就拿着吧。”谢公子便握着笔跟沈抟拱手告辞。撑起背后的竹纸伞,转身走了。

薛竹只来得及匆匆一瞥。

“师父,这位...是?”薛竹问。

沈抟看看谢公子背影,赞赏道:“是个厉害的郎中。这么年轻,真是不可貌相。”

薛竹撇撇嘴,没答话。

沈抟收回目光,凑到薛竹耳边说了句什么。薛竹顿时手足无措,想走开,又不甘心。

沈抟哈哈大笑,就在茶棚门口,伸手搂过薛竹,仰起脸,啄了他嘴唇一下。道:“回了!”

薛竹整个人都僵硬起来,一步步跟着沈抟走了。

第21章 买毫素白衣掷千金

薛竹从没见怀安观里来过这许多人。李谭成日在西舍外门端坐,许入不许出。

一众病患,陪护人等,安排在西舍同住。起了四个灶炉,三尺的大锅,日夜不停只是烧水。沈抟有话,所有人用水,哪怕是刷鞋洗脚,擦桌抹凳的,也必须烧开了再使!防染病的丹药,人手一颗。兑了药粉的药水,一股子腥酸气味,每天三次糊天漫地的泼。

一走近西舍,酸味,药味,各种呕吐排泄味,洗衣洗澡的皂荚味,一应俱全。沈抟几十年修真练剑,画符降妖,和鬼打交道倒比人多!哪里见过这场面。薛竹就在药锅前,给他搭了个小棚子,一桌一椅,只管诊脉看色,斟酌给药。

不想正诊治的小孩子突然呕吐,秽污直吐到沈抟手上,溅了半边身子。孩子的父亲在城里务工,母亲是个年轻妇人,不敢上前与他收拾,紧张的一直鞠福作揖。沈抟强忍着摆手,想来是脸色不好,这妇人抱着孩子,眼泪都快下来了。

“怎么样?没想到吧?”薛竹肩膀上搭了件大氅,手里端了盆温水,弯下身子,递给沈抟。

沈抟脱下外衣擦了擦,低头洗手,小声道:“确实没想到,当郎中还真是不容易。”

薛竹收了衣服,泼了水,道:“贫民窟里常年这样,师父没见过也正常。可谁叫你大话说下了,现在想不干也来不及了!”

沈抟披上外氅,说:“我都说了,赎赎业障。”

薛竹奇了:“你有什么亏心事?在哪欺男霸女了?年轻时候始乱终弃?”

沈抟眼睛一眯,薛竹拔腿就跑。开玩笑!西舍里男女老少几十人,李谭就坐在门口...要是此时被他...

没多久又跑了回来,挽着袖子,一手皂水,想是正给沈抟洗那件衣服。一脸疑惑的叫过李谭和沈抟:“您二位去正殿看看吧,有人送东西来。”

三人走入正殿,年轻的小差役唱喏:“李头,道长,这是个穿白衣的送来的,搁下就走了,没拦住。”

地上放着个薄木水桶,上有封盖。盖上贴着个字条,书着:“购参酬笔”。

沈抟看看这字,忙问:“这人多大年纪,相貌如何。”

小差役回答:“一个白面小生,看着比道长年轻几岁,身后还背了把伞。”

沈抟心下了然,上前提水桶,第一下竟没拿动。微微一愣,用力一提,咚一声砸在桌上。三人揭盖一看,满满一桶金条。横c-h-a竖列,整整齐齐。

沈抟简短的讲了一下这谢公子的事,最后说:“怪不得最后要走了那只笔,原来还在这。”

三人面面相觑,尽皆称奇。

不过倒解了燃眉之急,李谭火速着人去省城,一路采买赤苓参。沈抟再开丹炉,三人每天忙到深夜。

病患陆续不绝,人多事也多。久病焦躁,烦闷不安。以至于打水晾衣服,蹬鞋踩袜子也能吵一场。沈抟自小修道,从不入世。对着一地j-i毛蒜皮,每天强自隐忍,魂魄虚弱,又不敢妄动心法,烦的头疼。

东市里有个卖饴糖的刘二,老母染疫在观。因了李谭不许他出观做买卖,整日不快,打j-i骂狗。

常人大多感念沈抟救命,不愿在怀安观里放肆,是以都不理他。

刘二烦得受不得,竟说到沈抟头上:“道长你有朝廷开兑,这一场下来,药钱不知道赚了多少。倒不可怜我们穷人。我不去买卖,老娘病好了还不是饿死?”

沈抟聒噪得眉头一跳,薛竹霍得站起来,怀里掏出个坤酉滞身符,一巴掌拍到他胸口,刘二见动不得,吓得哇哇大叫:“你会邪法!肯定是妖精!!哎妈呀天杀的!我要死啦!”又一张纳言符贴到脸上,立时禁声。

薛竹指着他,冲围过来的人,大声说:“都给我老老实实的,走路说话小点声!再有一个他这样的,我就让他站到后殿死人堆里去!”

众人被他一吓,果然好了不少。眼看着刘二身不能动,口不能言,站了三个多时辰,直到天黑。更加不敢聒噪。

至晚间,沈抟歪在榻上,转着手里的茶盏,说:“哎,你今天是不是有点过了?他不过口不择言,不至于吧。”

薛竹哂笑:“我的仙师呐!你真是天上的人。这些家伙,你要不吓唬住了,明天还不定有什么难听的说出来。这每天都是人命关天,哪有闲心教化百姓啊!”

沈抟叹口气:“我之前只想着治病,从没想过刁民难惹。”

薛竹敞着衣襟,散着头发,弯腰看他,道:“这叫杀j-i儆猴!不会了吧?沈道长!”

沈抟看他神色灵动,眉眼俏皮,唇红齿白,心头一跳。手臂一长,勾住他后脑,拽着头发,拉到眼前。低哑酥麻的问一句:“就你会?”

薛竹被他揪住,动弹不得,双手推他肩膀赶紧求饶:“师父师父,我不说了。饶命饶命。”

沈抟看着他的窘相,忍不住笑道:“饶不得,除非...你叫声好听的!”

薛竹赶紧师尊道长,天师前辈一通乱叫。沈抟手劲不松,嘴唇在他鼻尖唇角,有意无意的擦过,一股带着药香味的热气,喷到脸上。

薛竹慢慢招架不住,身子发软,一只膝盖跪到矮榻上,双手挂在他肩膀上扶住。

沈抟不满意的摇摇头,双唇在他脸上来回一蹭:“不好听,老套。”

薛竹胸如擂鼓,想起遇到沈抟之前那几年,污言秽语□□称呼贯了一头,满脸涨红,吐出一句:“神仙哥哥...”

沈抟丹田一热,忙放开手。

薛竹挣扎起身,回头就跑。

入观的第十二天,终于开始停止死人。身子比较强健的年轻男子,概有好转。众人欢欣鼓舞,尽皆称颂沈抟悬壶济世。几个郎中医师举一反三,对症下药,斟酌增减,更多人得益。

薛竹在观门口摆了个摊子。把沈抟融水去毒的药粉,装了满满一口袋。李谭便着城中所有门户,分批来取。

那谢公子一掷千金,是以观中赠药,并不收钱。只是薛竹每送一人,便会问一句,请问您家有老年间的木头吗?能否赐一块?

不挑品种,贵贱,大小。只要年份。消息传了出去,几乎所有人都知道怀安观要老木,每个取药的人,都带着一块木头来。五花八门眼花缭乱。紫香绿檀,黄杨红松。桌子腿,凳子面,门栓窗棱,脸盆水桶。

胥吏差役每天往东院送一大堆。沈抟也不看,只说越多越好。

入观的第三十天,终于有人陆续康复,扶老携幼入城回家。走时千恩万谢,打躬作揖。沈抟尽皆不受,一一还礼。

还有贫门苦户,全家染病,怀安观连这一月口粮一起舍了。几家人走前呼啦啦跪了一地,感激涕零。沈抟扶这个搀那个,倒闹个手忙脚乱。

怀安县城大小店家,民街官巷,清庭扫户,泼洒药水。染时疫者越来越少,沈抟把大小药方倾囊相授,请众郎中医师自行增减。

一时间,怀安观济世救人,尽皆称颂。沈抟薛竹被民间话本写成各种三清转世,神仙临凡,坊间传唱。

枫叶荻花,秋凉日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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