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船之后,白千湾发觉船板上只有数个女子抱着琵琶弹唱,面见了陌生人也不闻不问。送他来的男子说,她们是为小康王送行的歌女。
小康王的尸体放在船舱里。
远远看去,他赤.裸的蓝色身体好似外星人的躯壳,平放在一张白色大床上。房间里弥漫着一种奇异的尸臭,那种只属于y-in间的、带着一点香烛焦味的气息。小康王身上的汗水已经干透了,皮肤透着正常皮肤肌理的光泽,他应该是刚刚死去,还没有长出尸斑。从表情上看,小康王应该死得毫无痛苦,更像是静静睡去。
“可以尸检吧?”白千湾在口罩后瓮声瓮气地说。
男子像是听见了什么怪异的消息,惊奇地看着他:“陛下的意思是就这么安葬了。”
“就这么——?”
“水葬。”
“然后过段时间尸体充满了腐败气体从湖底浮起来飘到岸边?”
“使用沉重的铁笼子就好了,既能带着尸体沉湖,又能方便鱼儿食用尸体,最后笼子也会渐渐腐蚀散架,与尸体一起魂归湖水。”
“陛下很痛恨小康王吗?”
“小康王可是陛下最疼爱的侄儿啊。”
这倒是和小康王说的一样……
可既然如此疼爱,皇帝又怎么为他选择在死后用这样的安葬方法?那个年代流行土葬吧,而且又是皇族宗室,连个普通的墓都没有吗?
“带我去见见陛下吧,”白千湾决定与决策者相会,那位传说中与巫术为伍的皇帝,“就现在。”
男子倏忽展露笑颜,就像是他等待这句话已经很久了似的,与他刚刚扁平的叙述有了微妙的区别,他说话的声调上扬了不少:“陛下正在等您……”
皇帝是个什么人,白千湾并不清楚,他甚至没有读过关于郑朝的史书,也不知道他叫什么,多少岁,脾x_ing如何。从太空船上眺望宇宙的时候他一直在幻想皇帝的模样,结果因为父子关系的限制的潜意识的影响,他只能回想起失踪前的白骋,恰好玻璃窗棂正好映着他自己的脸孔——与白骋有几分相似的一张脸。
小康王想必透过自己的眼睛正在凝视着这一切,包括这张映在玻璃上的脸,如果他在的话,一定会大声惊叫吧,“我的皇帝叔叔才不是长这个模样呢”,诸如此类的话。
飞船停了下来,落在r.ì光茂盛的一片水泥地上。刚一下车,一种强烈的熟悉和不安感击中了白千湾,他的膝盖都软了几分,只好扶住了飞船的车门,刚刚经历过太yá-ng曝晒的高温的车门滚烫如火,白千湾被烫得忙不迭收了手。
“陛下就住在这里?”
他眼前是一栋三层小楼,被围墙围住了,中间是个铁制庭院门,由于缺乏装修的缘故,楼房外部没有贴上瓷砖,只是光秃秃的水泥墙面,因此可以说是一栋很像烂尾楼的水泥楼,就好比因为什么事故而停下来、半途而废的烂尾楼,整个房子都透着囊中羞涩的气味。
“是的。”男子说着。
“这个地方我认识啊。”白千湾忍不住说。
这里是他在B市的老房子,后来因为什么缘故,可能是因为白骋吧,他离开了这里,再也没有回来过,买下正德街的鬼屋之后更是将这里几乎完全淡忘了。
庭院里是小花园。
白骋喜欢种花,不工作的时候,他总是在院子里像蜜蜂一样旋转。
正如白千湾所想,茶花园的花架后正徘徊着一个人影。
白骋的身影和他失踪之前的模样差不多——白千湾不确定这是谁的缘故,是因为自己的记忆与小康王的记忆有了冲突,以至于皇帝变成了白骋的长相?或者两千多年前的这位皇帝的确就是白骋的前世,就像巫师和宋弄墨长得一般无二……
白骋蹲下身,拧开了花丛间的水龙头洗手。他站起来的时候,也瞥见了花园外的白千湾,两人遥遥相望。
白千湾如遭雷击。胃又开始疼了,仿佛被壮汉一拳击中,胃酸和血骤然冲向喉咙口。
白骋擦了擦手,微笑向他走去:“你怎么来了,不是去看小康王了吗?”
“我……”
“脸色这么难看?难过吗?我以为你和他关系很差呢。”白骋很自然地拍拍他的脊背,像个普通的安慰儿子的父亲。
就好像每个大魔王背后都有心酸故事一样,白千湾的多疑、冷漠和食人癖全拜此人所赐。不过也不能完全怪罪白骋,客观地说,如果不是白骋煮了那锅疑似红烧人r_ou_,给予白千湾j.īng_神上的巨大冲击,从此食欲大减,搞不好现在的正德街18号的墙壁早就挂满了人类的漂亮手掌、食人魔被逮捕的时候他也难逃制裁了。
从后背开始j-i皮疙瘩一路疯长,白千湾脸色更白了,他撇下白骋,快步走进楼房。他匆匆在饮水机边上倒了一杯水,为了压下呕吐的欲.望才喝得下去。白骋的声音很快从厨房飘出来:“饿了吗,要不要吃饭?”
拜托了,请一定不要端出来那锅红烧r_ou_。
想到这里,白千湾的手甚至有点发抖。
厨房里传出刀尖在砧板上轻巧地切碎什么的规律声响。
哒哒哒……
“对了,大巫师来找你了。”白骋又说。
他大吃一惊:“什么?”
“我让他去你房间等你了。”
在原地冷静了三秒,白千湾飞快地跑上了二楼。
空旷的卧室里,宋弄墨正坐在一张书桌前的椅子上沉思。
宋弄墨来找白千湾,白骋直接让他到房间等,该说宋弄墨和白骋熟稔还是宋弄墨和白千湾关系更好呢……
“你怎么会来这里?”白千湾看着他,砰砰乱跳的心渐渐稳了下来,大概现实宋弄墨的职业会给人这种感觉吧,他在的话,多一个人也好过自己一个人对着楼下的白骋。
“很奇怪吗?”宋弄墨说,“我经常来这里。”
j-i同鸭讲!
白千湾无力地坐在他旁边,四处张望了一下,好像为了确认什么,继而叹了口气:“我想不通皇帝怎么会是白骋,如果小康王在就好了。”
“你说话的方式好像外星来的人。”宋弄墨听着他胡言乱语,眼底兴味很浓。
白千湾懒得去解释他和这个世界由于时空差异产生的行为模式bug,自顾自地说下去:“看见你的时候我不奇怪啊,因为小康王有提到你。可这里居然还有白骋,我真是怕了。我的童年噩梦。”
宋弄墨听着,一言不发,就像他当初听人彘说白千湾的八卦一样。他的手安安静静地搭在椅背上,修长、x_ing感的一双手,在几分钟后再次被白千湾盯上了。
白千湾的心情很烦躁,这双手的出现更像是点了把火。
他对着宋弄墨的手提出了不情之请:“巫师先生,可以把手借我啃一下吗?”
在确定现实的宋弄墨不做这种梦之后,他也不打算掩饰自己的癖好了。
“为什么?”
宋弄墨的手指调皮地跳了一下。
“不会真的伤害你的,只是啃一下,最多就是淤青而已。你很难理解吗?我想吃掉你,但又不想当杀人犯,你知道,杀人很容易进监狱的。我不想进去,只好这样了。”
他是怪物。
白千湾从小就意识到了,他是怪物,他和白骋都是怪物。他们长着有毒的基因。
在宋弄墨的默许下,白千湾的舌尖舔上了宋弄墨的手背,潮s-hi又温热,一如温血的蛇。
第28章 第 28 章
28
“吃饭了宝宝,叫上宋弄墨一起吃。”
白千湾还没有正式啃上宋弄墨的手,耳边就传入了惊天噩耗。
白骋在门外敲门:“宝宝?”
“知道了。”白千湾几乎要从椅子上蹦起来,他松开手,紧紧地盯着房门,由于脸色惨白,更像是被迫去参加鸿门宴了。
宋弄墨的身影一晃:“我去趟洗手间。”
“好,我等你。”
洗手间里传来水龙头暴躁的喷溅声,多年前白千湾的水龙头就是这个模样,真是令人怀念,但是这顿饭……不管怎么样,不能吃啊,虽然这是做梦,可搞不好吃下去的就是人r_ou_。他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在房间里四处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