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家伙现在是皇帝啊……他还得问问皇帝小康王是怎么回事。
宋弄墨从洗手间里出来时见到的就是宛如人偶般呆滞、双眼失焦的白千湾。他本来就很像瓷土做的人,现在在房间里对着墙壁发呆,嘴上喃喃自语,好像那种衣服下边中空,手臂伸进去Cào作的腹语人偶,尖细的下颚和眼睑会随着手指而上下翻动。
“你没事吧?”他问。
“只是紧张,”白千湾玻璃珠似的眼眸瞬间恢复了神采,“待会不要吃他做的菜。”
“他?”
“皇帝。”
“为什么?”
“不能说,反正就是这样。”
说完,白千湾急急忙忙地下了楼。
“今晚吃r_ou_冻。”
白骋正好从厨房里端出来一盘菜。
层次分明的r_ou_皮被冻的恰到好处,胶状的皮冻更是宛如水晶般闪闪发亮。
白千湾捏着筷子,脸上有种古怪的茫然。
好像在接受“强制x_ing人r_ou_戒断”服务,连小康王身上的尸臭都没有这么好的效果。刚刚由于宋弄墨x_ing感可人的双手而产生的食欲已经仿佛被卡车撞飞一般沦为消失在天边的星星。
“还有j-ir_ou_。”
白骋又端出来一盘手撕j-ir_ou_。
他的两只眼球好像瞬间有了自己的意识,在j-ir_ou_身上流连了几秒后开始向上翻滚,企图翻过隔膜的限制将珍贵脆弱瞳孔的一面藏在眼眶内部,以免见到这细嫩可疑的皮r_ou_。
“你为什么突然翻白眼?”坐在他对面的宋弄墨悄悄问他。
眼球回归原位,白千湾双眼泛着泪光:“不吃了,想减肥了。”
“可是你太瘦了吧。”宋弄墨顺着他的话向下说。
“这年头可以瘦不能胖。”白千湾放下了筷子,脸上写着“没有食欲”四个字。
宋弄墨继续婉言:“这样就已经很好看了。”
“这不是标准回答。”他随口回了一句,心不在焉。
“好吧,你怎样我都喜欢。”
……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对话。
不止白千湾,连端着空心菜的白骋都露出了狐疑的神情,在儿子和巫师身上来回打量。
“是舞台剧的台词。”白千湾咳了一声。
“哦,”白骋笑了笑,“吃饭吧。”
坐下之后,白骋吃了一块r_ou_冻。很快他就发现除了自己,没有一个人动筷子。
“怎么了?”白骋挫败地看着他们,“连吃的欲.望都没有吗?我的厨艺很好。”
厨艺……
白千湾脑袋顿时嗡嗡作响。
还是宋弄墨帮他解的围:“先说说小康王的事情吧?”
“小康王?”
“对,”白千湾灵敏地马上接话,“不明白他是怎么去世的,年纪轻轻,怎么就突然走了。”
如果此刻小康王在场,一定激动得四手乱抓。
这就是他死亡的关键人物了吧?躲在房间里做着奇怪r_ou_菜的巫师皇帝,他对小康王的死有什么看法?
“这件事啊,”白骋似乎陷入思索,目光凝聚在桌上颤巍巍的r_ou_冻上,“他是天生的四手和蓝色皮肤,纵观整个郑朝历史,也没有出现过这种人。康王在他出生时下令丢弃,冰天雪地,小康王却被野狗叼了回来,也没有死掉。我听说了这件事,就令康王抚养他了。”
这和他的死有什么关系?
“大家都说他不详,我倒是不这样想,和我抱有一样不带偏见的想法的只有你和巫师了。”
“所以?”
“他的存在让大部分人都害怕,也有很多人好奇。你知道吧,民间有生下连体孩子的、双头男孩、奇形怪状的各种小孩,有的会以进贡的方式献给王族们享乐,他们都和牛马羊一样被圈养,需要的时候洗干净穿新衣,变成丑角,”白骋说,“就和玩具差不多。在他们看来,小康王也是这样的,只不过是错误地托生在王族内部了而已。他是一种新鲜的特殊玩具。因此他们很宠爱小康王,像朋友和爱人那样对待他,哄他,其实嘛,并不是真的这样想。”
“所以有人杀了他?”
“小康王就是这么死掉的,在爱和怀抱中去世。”白骋颔首。
因为大部分人都受不了小康王吗?
一个玩具,却是皇帝的侄儿,与他们平起平坐,又比很多人都出身优越?
还是只是觉得好玩?这是他们开发的玩具的新玩法?
不能理解这个时代的想法……
白骋在白千湾的脸上看见了困惑,笑着说:“你不用为了这种事情绞尽脑汁。他们妒忌,或者厌恶,或者兴趣,或者冷漠,大概就是这些感情吧,他们心底对待小康王就是这样的。反正,小康王死了。每个人在他身上丢了一根稻C_ào压死他。”
“杀了他的人是康王吗?”白千湾问。
“他默许了,很多人都参与这件事,如果追究起来,那些证据只能杀死长期下毒的几个奴仆而已。”白骋以遗憾的口吻说道,“巫师也不知道这些事吧?你一直在府邸里修行,恐怕不知道外边的恶意也在寻找你。”
被他点名的宋弄墨一直游离于对话之外,心不在焉。被他点名之后,才笑道:“我知道。”
白千湾心头一跳:“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
白骋又说:“至于尸体,我打算水葬了。因为那些人打算索要尸体,据说是拿来‘研究’,小康王到底是我的侄儿,我不希望他落得那种被分成一块块的下场。”
所以就让小康王的尸体被鱼水吃掉吗?
别人把小康王视作玩具的时候,哄着他爱着他,这其中怕是以白骋为首吧。虽然白骋自己肯定不这样认为。
白骋说话的方式还是和失踪前一样,带着莫名其妙的自言自语感,逻辑也很奇怪,仔细一想能感觉到毛骨悚然的寒意。他的思路总是歪歪扭扭的,像是大脑里有什么东西和别人长得不一样。
那种不适的感觉又回来了……
天气炎热,桌面上的r_ou_冻渐渐融化,露出半凝固的r_ou_皮。
沉默了一会儿之后,白骋盯着儿子说:“吃吧,为什么不吃呢?”
白千湾在心里尖叫:小康王,快点梦醒吧!
他很怕白骋笑眯眯地又进厨房端一盘r_ou_出来,或是做出什么怪事。
他瞥了一眼悠哉悠哉拨弄r_ou_冻的宋弄墨,忽然灵光一闪:“我和巫师先回去看小康王吧。我怕他起尸,先找巫师做个法。”
“不会起的,”白骋忽地笑了,他总是这样,小时候白千湾躲着他时,他也是笑眯眯的,看得人心里发毛,“你想去的话就去吧。”
白千湾背后汗津津的。
只要他跑得够快……
宋弄墨原本还在用筷子戳碗里的r_ou_冻,听了这话立即停了下来:“那我和殿下先走了,抱歉。”
两人不声不吭地穿过花园,木头围栏外还是一艘小飞船和那个引路的男子。白骋的身影在栅栏后隐隐约约,好像一个光天化r.ì下的鬼魂。
飞船升起的时候,他频频向下观望,直到完全看不清白骋的身影了,他才舒了口气,乏力地靠在椅背上,冷汗打s-hi了他的鬓角。
“很怕他吗?”宋弄墨问。
“怕。”
“为什么?”
“他有病,你也小心点。”
船舱外是一整片浩瀚的星河,意识放空时,人好像能被它吸进去,到处都是黑色,没有任何地方可以落脚,每颗星球都孤苦无依。
“你逃的时候带上我了。”
宋弄墨的嗓音从左侧响起,将白千湾的意识拉回来了一些,他听见男人继续说:“陛下会多想的。”
“会吗?”
宋弄墨好像在笑,白千湾有点走神,没怎么注意,很快又听见他说:“巫师拐带了天真无邪的太子,私奔到月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