挽留?
我就这么搬离赵谦的房子,真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赵谦下午要我滚蛋,我绝不待到晚上。漱口杯子,毛巾我统统都懒得带走,集装箱里只有一两件衬衣和西装裤,还有身份证之类的证件。我自己都不由得佩服自己的效率,走得那么干脆决绝,甚至拉集装箱拉链的声音都铿锵有力。
我不明白昨天夜里和还轻轻拍我肩膀说‘不要熬夜太晚’的人,怎么一个晚上就变化那么大?昨天他还是爱着苏秦的,今天他就不爱了。他怎么就这么拿得起放得下?要是我有他这胆识,也不会遭那么多罪了。……赵谦成日说我无情无义,说到底最残忍的还是他。
我提着集装箱站在自己房间的门口,整装待发,犹豫了很久才跨出那个门。赵谦和赵皖坐在客厅里,兄妹俩肩并着肩靠在一起的样子还挺和谐的。集装箱在地板上印出骨碌骨碌的声音,这使得赵皖抬起头看我。她一双杏眼瞪得很大,“你这是要去哪?”
“苏秦他有自己的事情要做。”赵谦替我回答。
“不对!哥,你是不是对人家说了什么难听的话?诶呀,你白痴啊?苏秦,你别听我哥瞎说,他这人有一阵子,脑子就是不好用,说的话能气死人。”
我摇头微笑,这笑容可是在镜子里模拟了数百次,我肯定它没有丝毫的瑕疵,“钥匙我放在枕头下了,以后有困难联系我。我们还是朋友,对吧。”
赵谦也客客气气,说话时眼睛却只盯着电脑屏幕,我从他的口气中听不出一点的诚意,“嗯。我们当然是朋友。”
“那告辞。”我转身推开前门,夕阳斜下,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这片阳光下,我和他喝过多少杯咖啡?说过多少似真似假的情话?我数不清,也记不清。但这些数据此时没有丝毫的意义。
“哥!你再不主动点,苏秦就走了!”赵皖站起身拉住我的手,急切地恳求我,“苏秦……你别走啊。我没有赶你走的意思,我只是来看看我哥,不小心抱怨了两句。我道歉,道歉!你为什么要走啊?”她说到最后都开始语无伦次了。
我没有回答她,只是越过她的肩膀,将视线深深地缩在赵谦的身上。他保持着刚刚的姿势,像是雕塑一般,坐在沙发上,没有移动一个指尖,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哥?哥!关键时刻你发什么呆?”
赵谦终于开口,声音像是被海滩的沙石一样细碎,“妹,你别管了。他早晚都是要走的……”
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任何挽留都是无用的,所以你干脆不挽留我?其实连我都不清楚,如果当时你挽留了我,哪怕是那么一句……或许我真的会留下来。再也不离开。
但是赵谦一句挽留的话都没说。
“赵谦,保重。”我很有技巧性地将手臂从赵皖的双手中抽开,然后拎着我那不停制造出噪音的行李箱离开。
我不知道要走去哪里,但我知道,这时候,我的自尊和所谓的原则,不允许我回头。
· · ·
我去了附近的一家网吧。里面的人几乎清一色的都是把头发染得乱七八糟的小青年,嘴里叼着烟,还不时地谩骂着,而我穿得衣冠楚楚,在他们之中反而显得不伦不类。我选了一个相当偏僻的电脑前坐下,查自己的EMAIL。
赵谦果然说到做到,我的收信箱里只有一封他早上8点10分发来的未读邮件。我是八点钟才离开他家去餐厅的。也就是说,在我离开了十分钟后,他便已经决定把我从家里赶出来。真亏我早上还自作多情地为他用微波炉热奶,嫉妒他的睡相那么安详――原来他只是在装睡。这个念头真的把我恶心到了。我恨不得把头使劲地往墙上撞上几撞。闻玖啊闻玖,你的自作多情还真是和以前一样,一如既往的可笑。
从一开始赵谦就没我当个事来看,我怎么却贱得发指,把他看得那么重要?
我打开邮件,把上面的地址抄了下来。陈文修的现住址让我揣测不安。那根本不是住址,而是病房的号码。陈文修正在另一个城市的私人诊所里住着。他这是生病了?如果只是普通的生病,应该不至于把行踪藏得那么隐秘。……这里面肯定有什么猫腻。或许他得了什么不能告人的,比如A字开头的疾病。我揣着这恶毒的想法,走出了网吧。
晚上在旅馆渡过,一晚上都在床上翻滚着,睡不着。不知道是因为终于得到了陈文修的下落,还是因为被赵谦赶了出来。后来我干脆从床上坐起身,打开床头灯,查看手机短信,发现没有任何未接电话和未查看的短信时,我烦躁地把它关机。然后又神经质一般地反复地用手指抚摸起那张写着陈文修地址的A4纸。
我得到了我想要的,不是吗?从赵谦那里得到陈文修的下落,然后进行复仇。一步接着一步,像蜘蛛织网一样,有条不紊地布下天罗地网,把猎物困死其中。可我他妈现在为什么没有那种复仇时狂热的感觉呢?
我不禁为自己的婆婆妈妈和自寻苦恼而感到气恼。就好像一个马拉松比赛,你冲过终点的那一刻,总还是有些茫然的,因为你失去了前方的目标。所以我只好一遍遍地对自己催眠:是的,这便是我要的。对陈文修施行报复,是我重活一次最大的意义。
餐厅的事我全权授予林冬去管理。好在在我离开S市之前,餐厅已经采纳了新的经营方式,并且非常成功。如果不然,我也不会放不下心就那么离开。我告诉餐厅的全体员工,我将会离开一周,渡个假,给自己放松一下,大约只要一周就会回来。
而做为代理总经理的林冬,薪水也涨到了五千元一个月。林冬对此表示十分感激。圆圆很快就要分娩,届时他们需要大笔的金钱。我劝林冬有时间把CPA念下来,这样以后去外面找工作时,工资起价会高很多。我知道这家小餐厅,终究是留不住林冬的。他的英语很好,几乎可以当个翻译。他这样的人,比较适合那些大型的跨国公司。
我当天晚上就坐上了去T市的飞机。飞机很小,机舱里加上空姐也只有几十人而已。飞机在起飞前头上的广播不厌其烦地重复着,“请各位乘客坐好,系上安全带,请关掉手机和任何电子用品……”
我猛然间想起自己的手机。糟了。我好像是把它落在餐厅的办公室里了。我很少做这种丢三落四的事,只是最近身体有些不舒服,压力太大,干什么精神力都不集中。我抿嘴想了想,最后还是把安全带扣上。算了,我也不可能单单因为手机没带,而下飞机。况且我去赵陈文修的这一周里,也不想被谁打扰到。
赵谦……他短期内应该也不会联系我。再说他联系我们又能说些什么?公司有林冬盯着,我还算放心。我父亲和韩云那边,只要我不主动联系他们,他们也不会来找我。这么想想,我发现即使我从人间蒸发了,也不会有人马上注意到。
所以我放宽心,眯上了眼睛。这段旅程很短,只有三个小时不到。我下了飞机,取行李,打车去了一趟陈文修所在的私人诊所。那家私人诊所,主治神经类疾病。我心里咯噔一跳,实在联想不出狡猾如狐狸的陈文修,变成疯疯癫癫精神病患者的样子。
我拎着行李箱站在诊所外筹措了一会儿,最后抱着侥幸心理走了进去。值夜班的护士和我打过招呼,很客气的告诉我,在七点后,诊所的病人不接受家属探访。
我忍不住问她,“我是陈文修的朋友,他是在这里救治吧?”
护士点头。
我眼睛一亮,声音不由自主地急躁了起来,“那他得了什么病?”
护士看着我欢快地笑着,“患者的具体情况我们不能透露。而且只有患者的直系家属才能探访。如果你真的很想见患者的话,请你明天携带着能证明你和患者血缘关系的证件。”
“……”我和陈文修是血海深仇,这构不构成我见他的理由?
算了
我注意到这个小女护士似乎对我颇有好感。这点从她晶亮的眼睛里不难看出。不得不承认,人有一副好的皮相,能提供给自己很多的便利。即使我赖在门口不走,她也没有赶走我的意思,反而和我扯七扯八起来,“你是外地人?怎么拿着行李箱?”
“是啊。刚下了飞机就赶来看他。”这话倒真是不假。
“诶呀,真是辛苦。他一定是你很好的朋友吧?”
我对此只笑了笑,没有作答。小护士却自动曲解了我的意思,对我的好感又深了一层,“真是不好意思啊。这诊所的规矩,我也不能破坏。但是……呵呵,你放心,你的那位朋友身边绝对不缺照顾他的人。他们家财大气粗……诶呀,我好像说得有点多了。”
我看着她微笑,以退为进,“是这样?真是为难你了。你对我说了什么我保证不会再说出去――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哈哈……其实,他的病况已经逐渐转好,大部分时间都不在诊所里。他好像……只有周末才会来一两次。再悄悄告诉你一下吧,你的朋友从一开始,就很不配合我们的治疗。”
“你怎么会知道那么多?”
“因为我刚好有一阵子专门照看他,在他情绪很不稳定的时候。”小护士忽然想起了什么,捂上了嘴巴,心虚地扫了我一眼,“糟了,今晚轮到我值班,我还没把夜宵给病患送去。那个……可以留下你的电话号码吗?”
我手伸到口袋里,刚想点头,猛然间才想起自己的手机已经被遗留在餐厅办公室里。我只好把电子邮件的地址留给她,然后拎着自己的行李箱离开了诊所。在我身后的小护士很开心,欢呼雀跃地对我挥手。
我勉强地对她笑着,走出诊所三米后就慢慢地转过身,脸上的笑容也瞬间凝固。
这是怎么回事?赵谦的资料上并没有记录这些事情。他是别有用意,还是根本查不到陈文修不在诊所时的去向?
不管怎样,我人已经站在这里,和陈文修站在同一个城市的马路上,那么近,近得使我甚至产生一种错觉,只要回过头,就能看到他的身影。
附近较好的旅馆都已经住满了人,我最后只找到了一家无星的旅馆住下,凑合了一夜。床硬梆梆的,厕所的味道很恶心,壁纸是病态的灰色。我躺在床上数羊时,开始无限怀念赵谦家的那铺大床。
我走得很匆忙,也没带睡衣,第二天从床上起来时,衬衫已经皱得不像样子。我看着洗漱台镜子里落魄的男人,心里忽然燃起了一股莫名其妙的荒诞感。为了陈文修,我跋山涉水地跑到这个陌生的城市。如果不是他,或许这时我正舒服地坐在旋转高椅上,听员工汇报近日的收出,也或许,这时我怀里正揽着赵谦――他的手心握在我的手心里,温度总是比我的高出那么一点。
当我还是闻玖的时候,陈文修便把我的生活打乱成一盘散沙,而现在我却要主动找上门去。说真的,我能这样冒失地跑到这里找陈文修,其中至少有一半是在一头热血的驱使之下。我在登上飞机之前,都没有想好要怎么对陈文修进行报复。
面对狡诈、为达到目的不惜付出任何代价的他,我找不出丝毫的缺陷。……我真的可以复仇吗?我一边咬牙切齿地催眠着自己要复仇血恨,一面又忐忑不安。这就好像猎物面对猎人黑漆漆的枪口时的矛盾心理,看着自己的同伴一个接一个地倒在地上,它双腿打颤地想着逃跑,又想着不顾一切地扑到猎人的身上,咬碎那该死的枪支。
我以前很天真的想过,若想把陈文修彻底的打败,一定要夺去对他来说最重要的事物。陈文修对事业和金钱很看重,他是内定的陈氏企业下一班继承人。如果我能把陈氏企业搞垮,那一切的问题迎刃而解,到时即使把陈文修踩在脚下,让他舔我的鞋底也不是不可能的。
但搞垮陈氏企业,谈何容易?即使把苏秦家上上下下的老底子都加起来翻一倍,也不足矣给陈家带来足以灭顶的危机。更何况我没有资本和他们斗,也斗不起。
既然明的不行,那么就来暗的。虽然搞不垮陈家,但我还是有办法让陈文修坐不上公司的第一把交椅。陈文修并不是陈氏企业唯一的继承人,据我所知,他还有个哥哥,只可惜这哥哥在传闻中,像是扶不起来的阿斗。不知道在陈文修生病后,陈家对内定的继承人选,有没有进行改动。
但我仍旧对陈文修患上和精神病挂钩的事实将信将疑。记忆中的陈文修,可谓是软硬不吃,坚不可摧。全世界的人崩溃了,他也仍旧清醒。我不知道他究竟在耍什么花样。是装病,还是真病了?若是真病了,那也真是老天开眼了。
我上网给赵谦发了一封邮件,却迟迟没有得到回信。不知道赵谦是不是有意地避开了我的邮件。虽然知道赵谦不是会做出这种事的人,但念头还是让我烦躁了一整天。于是我最终决定在这个城市小转一下,消磨时间,也好好静一下。
我重生后,几乎没有一日真真正正地给自己放过假,总是起早贪黑地为餐馆的那点破事想来想去。要不,就是和赵谦在一起。我和赵谦谈论的事也大多是和工作有关联的。偶尔,只是偶尔,赵谦会提起他设计的一款网络游戏。他试图从我这里寻找到新灵感,而我几乎每次都会让他失望。
除了光鲜的外表外,我基本上是一个枯燥而无聊的人。脸上大部分时间都是面无表情的,偶尔的微笑也无比虚伪。餐厅里的新进员工一致认为我很难以接近,而原本苏秦在世时就在餐厅里工作的员工们,也时常议论我的变化。
我也不明白我怎么就变成这样的人了。能不说话的时候,就绝对不出声,连一个字都吝啬得不肯发出。我和赵谦处在一起时,反倒会多说一些话。但我并不觉得我和他谈话间大段落的沉默有任何尴尬的感觉。现在想想,如果我能稍微主动一点,再风趣一点,或许赵谦就不会对我厌倦得那么快。
算了。就算他暂时不厌倦我,又能怎样?
ZERO
火车站附近有一堆举着小纸牌的导游,上门大多用黑笔扭扭曲曲地写着‘XX一日游’之类的字样。我在火车站转了很久,最后下定了主意,和一个老妇人商量了一下去XX海滩的具体价格。当天去,当天回,整个来回只要五十元,很便宜。我想反正很久都没有去海滩了,更何况那老妇人手上举着的牌子,那一手毛笔字写得确实够漂亮。
我在三十分钟后就坐上了去XX海滩的巴士。沿途风景很美,唯一可惜的是,巴士车上的音乐吵得我心烦。导游似乎只是个大学生,一路上兴奋地手舞足蹈,把知道的趣事都一股脑地向游客倒了出来。和我同车的大多是情侣,我的座位旁是只放着少得可怜的行李。
车子颠颠簸簸地到了XX海滩,一跳下车扑面而来的便是咸咸的、湿润的空气。海边的天空比也别处要淡许多,和深蓝色的海水倒映,海平线一直伸延到肉眼看不到的远方。
导游说这时游客可以跟着他走,也可以自由活动,但若想自由活动的话,一定要保证在四点前在原地集合,因为旅游车会在那时候按时发车,返回火车站。我没有跟着导游走,而是一个人到了海岸边。脚下的细沙像是一粒粒金子一样,在持续的阳光照射下,散发出炙热的温度。
我在沙滩上,赤着脚,漫无目的地沿着海浪行走着,走着走着,不由自主地就想起了过去的事。陈文修曾带我来过一次海滩,那一次他执意要教我游泳。我记得我呛了很多口海水,嘴里咸咸涩涩的很苦。这使我最后很丢脸地放弃。虽然不会游泳,却喜欢泡在海里,我就在腰上拴上游泳圈,不管陈文修说什么都不肯再拿下来。
我还记得那时陈文修挑眉对我说过,“小九,万一发洪水了,你绝对第一个遭殃。”
那时我好像是这样回答的,“发洪水了有你,你会游泳就好。届时我一定勒紧你的脖子,要死一起死。”
那时的我太软弱,总想依靠着谁。不管怎样,好的还是坏的,我总希望回过头时,身后有一个坚定的身影,支撑我一路走下去,像是黑夜里的掌灯,许多我可以亲自做到的事情,我会偷懒不去做,久而久之,我以为自己真的一无是处,只要乖乖的躲在别人身后,不期待什么,不争取什么,浑浑噩噩的活下去就是我最大的使命。
“HEY,你要下海游泳吗?”我的思绪被不知什么时候站到我面前的人打断。我有些不耐烦地抬起头,打量眼前的男人。他的发丝在阳光下折射出柔和的浅褐色,笑容干脆无杂质,五官精致,嘴唇红润如樱,皮肤嫩得像刚剥开的煮鸡蛋。他的笑容很中性化,能让人轻易地产生好感――如果我此刻的心情不是这样遭的前提下。
“不。”我面无表情地吐出一个字,声音极为冷淡。正常人遭到这样的对待后,也应该知难而退了。可眼前这个人的厚脸皮程度显然超出了我的预想。他伸手拍了拍我的肩,“放松放松,只是打个招呼而已。你成天绷着脸不累吗?”
“说的好像你多了解我。”我忍不住皱眉。这个不知从哪杀出来的程咬金自来熟得可怕,难道他没有看到我沉闷的表情吗?或许他是看到了,也装作没看到。
“哈哈,以前不了解你,但可以从现在了解啊。”这句话不由得让我心里一动。他又继续说道,“你可以叫我‘ZERO’,也可以叫我‘零’。你呢?”
‘零’?这显然是一个化名。所谓礼尚往来,他不用真名,我自然也不会用。我在脑中随随便便地编了一个名字,用讽刺的口吻说道,“那可真巧,你叫ZERO,我叫ONE。”
“我是ZERO,你是ONE……我0你1?哈哈……你也是圈子里的人吧。”ZERO不知因为什么大笑了起来。我回想了一下自己刚刚说的话,这才恍然大悟。明白了之后又不禁气恼。这个人的脑子里究竟装了些什么,居然能这么快联想到这方面的东西!
我冷哼了一声,直接转过身,向相反方向走去。我来时在沙滩上已经留下了一连串的脚印,有一些已经被海浪冲走。那个所谓的‘0’伸出手拉住我,一张漂亮的几乎分不出性别的脸盛满笑意,“怎么了,怎么了,生气了?”
我轻松地把他的手甩开,却不由得停下了脚步。忽然间觉得自己若怎么走了,显得有点小家子气。ZERO绕到我的身前,慢条斯理地说着,“我这整个上午,不知道在沙滩上走了多少圈,才能遇上你这么对胃口的1。赏我个面子,出去喝一杯?”
“……”这时我应该拒绝他,可不知道为什么,拒绝的话最后还是没有说出口。微凉的浪花拍打过我的脚板,一阵海风吹过,我前额的头发被吹得乱得不行。ZERO就势拉着我往岸边走去。岸边有许多的冷饮店、礼品店,远处还有极为高档的酒店。
在这里消费自然不会便宜。我被他半拉半拽地拉入一家冷饮店后,毫不客气地点了一杯三十元的冰镇摩卡咖啡。既然他已经夸下海口要请我喝一杯,我没道理不点贵的。ZERO坐在我的对面,仍旧是笑眯眯的样子,“小1啊,你确定以后要我叫你1?这个名字真是让人浮想联翩。”
我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想了想说道,“叫我九。NINE。”
“九……你是从外地来这里旅游的?”他晃了晃杯子里的柠檬汁,浅黄色的液体透过玻璃杯,在他脸颊边投下温润的色泽。
“嗯。”
“这城市我已经逛熟了,要不要我当你的导游?说真的,这海滩虽然美,但哪个城市的海滩不都是这样的?这里最有特色的还是XX宫,啊啊啊,明天天气好,我干脆带你去爬山吧。”
我抿了一口咖啡,凉凉地说道,“是什么让你认为,我明天会和你去爬山?”
“难道你不会吗?”他回以一个大大的笑容,那张介于男人和男孩之间的艳丽面孔,让我一瞬间恍神。他的笑容杀伤力真的很大,就连对面桌的小女孩都频频发出尖叫、做出各种晕倒的动作。这样一个美人坐在你的对面,请你喝冰镇摩卡,热情地款待你……我的虚荣或多或少的还是得到了满足。
我看着ZERO眨了眨眼,心想答应下来又有什么不好的呢,反正现在我和陈文修已经在同一个城市,我并不急着出手。就算我急也没用。小护士那里透露给我的唯一有用的信息就是:陈文修通常会于周末去诊所复查。那么我在打一场恶仗前好好的玩玩,放纵一下又有何妨?反正此时我是也是……单身。
“好。怎么联系你?”
“你真的答应了?”他睁大眼看我,像是看到骨头的小狗一样,“我还以为你会拒绝呢,幸好幸好。”
画家
我和他随便聊了聊,发现他这人的性格和我很合拍。他好像有说不完的话,这使得我们之间完全没有存在过超过两秒以上的沉默,有时他讲得太HIGH了,我甚至要打断他才能插嘴进去。
ZERO在最后暗示我要不要晚上到他的旅馆住。我和他把性和爱这两个概念都分得很清。他不像是赵谦,一个十足的禁欲主义者,如果这辈子没遇到喜欢的人就打定主意做一辈子处男。我想了想,鬼使神差地,又答应了。那时我不知道我给自己惹来了一个多大的麻烦。
“你经常这样吗?”我在答应下来后,忍不住问道。
“嗯?”
“你经常在沙滩上勾人吗?”
“当然不……我之前说的是开玩笑的啦,我一般都去店里找,要不就去网上。我还没有那么随便。”ZERO回答的十分爽快,一点忸怩的姿态都没有。我考虑到安全问题,心里有些隐隐不安,但想到只要记得戴安全套,应该没有太大的问题。
ZERO看起来也不像是那种需要我指引的PARTNER,在床上应该不会太费劲。要知道我和赵谦做的那次,第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我真的是小心到了极点。可即使这样也不能让他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