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
等我吃完了自己盘子里的所有饺子后,坐在我对面的赵谦终于抬起了头,把打火机放回口袋里,好像为了这一刻他已经做了充分的准备。他平视着我,不疾不徐地问道,“**……我或许不应该再叫你这个名字了。你究竟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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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放下筷子,对于他的疑问倒也已经有了准备。如果这个赵谦以前喜欢过苏秦,那么他一定很了解苏秦这个人,我已经尽力模仿,可我不能模仿一辈子,也不可能把苏秦模仿得滴水不漏。
我对他微笑,我知道这个微笑对于任何审美观正常的人来说,都拥有或多或少的杀伤力,“如果我不是苏秦,你说我是谁?”
赵谦果然看着我的微笑愣了一秒,但他很快就恢复过来,也回以一个几乎可以称得上是妩媚的笑容,“或许……我应该叫你闻玖?在苏秦出车祸的同一天跳楼,生前与林冬和陈文修有过多次接触。”
“你相信人会死后重生吗?”我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反问了一句。
“不相信。”赵谦顿了一下,然后苦笑,“但是见了你之后,我开始相信了。”
“那么恭喜你,猜对了,我确实是闻玖。”我一板一眼地回答道。事情都发展到这种地步了,我瞒也瞒不下去,“你的信息果然很全面。”
虽然赵谦已经有了一定的心理准备,但听到我的话后,他还是倒吸了一口气,他用手捂住了眼睛,声音颤抖着问道,“你是闻玖,那苏秦呢?”
“应该是死了。”
赵谦沉默了很久。我怀疑他会不会激动地跳起身,摇晃我的肩膀,质问我把他的苏秦弄去了哪里,或者干脆用桌子一边的水果刀将我就地解决。得知自己喜欢的人死了,那感觉一定不太好受。
赵谦把脸低埋在胸口,除了大地,没有人能看到他此刻的表情。愧疚感从我心里升起。或许不是我的插入,苏秦那混事魔头还是会被抢救过来,毕竟现在医学技术那么先进。也或许,苏秦正以孤魂野鬼的状态站在这个屋子里,恶狠狠地诅咒着我,诅咒着我夺取了他的幸福,他的家人,他的事业,他的朋友。
我忍不住站起身,走到赵谦的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他不肯抬起头,但地板上不时地响起液体**的声音。我没见过男人在我面前哭过,以前安慰林冬的女朋友时,也总是使她哭得更厉害。我想起昨晚第一次在餐馆里见到赵谦时,他嘴角扬起自信的弧度,和装作漫不经心的试探。我以为这样的人永不会哭泣。
“是我……是我害了他。”赵谦断断续续地说道,“我应该从一开始阻止他,我不应该放着他胡闹。”
“这不是你的错。苏秦有为自己做出决定的能力。”我想了半天才憋出一句安慰的话。
赵谦没说再说什么,他的肩膀一直在抖动着,身子几乎是蜷成了一团在沙发上,好像被无形的疼痛压挤着。他忽然伸出手紧勒住我的腰,脸贴在我的胸口。说实话,这种感觉真的很不好,他靠得那么近,我想他甚至能听到我胸口几乎要涌出喉咙的急促心跳。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平静了下来,他推开我,有些生硬地说道,“让你见笑了。”
“感觉好点了?”
“嗯。”
然后又是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我不知道该对他说什么,也不知道说什么是正确的,所以最后只能站在一边看他。赵谦点燃了一支烟,“其实,如果你装得再像苏秦一点的话,我还能骗自己,你其实就是苏秦。”
“那还真是抱歉。”沉默被打碎,我也终于放松了下来,“我的演技确实很滥。”
“两个不一样的人,怎么可能做出同样的事情呢?”他仰着头,双眼盯着天花板,温润的液体已经从那里倾泻一空,我不知道那里是否还遗留着对于苏秦的思念和愧疚。赵谦继续说道,“其实我也不确定,你并不是苏秦。毕竟我没有失忆过,不知道失忆的人的举止是不是真的和以前比起来,大反常态。”
“但是苏秦是个左撇子。他虽然两只手都能用,但平常拿筷子时都是用左手,偶尔才用右手。”他抿起嘴唇,“可我注意到了,从昨天开始,你就一直都在用右手,完全没有用到左手。我想即使你是失忆了,也不应该把过去的习惯都忘记。”
我苦笑,“我不知道苏秦原来是左撇子,以前都是用右手的,自然是继续用右手。这么说来,难怪我用起右手时,感觉很不协调。”
“但我之前还只是推测。直到听到你亲口答应下来,我才能肯定。”
我看了眼赵谦,他仰着脖子,喉结上下滚动,白色的皮肤像吸血鬼一样苍白。最后我鬼使神差地说了一句,“苏秦死了。我还活着。”
苏秦死了,我还活着。
我不明白我这句话里的用意。但是我的这句话还是让赵谦的眼睛亮了一亮。我心里马上就后悔起来,却又不想让他再失望,嘴唇张了张又闭上。
“多谢你的安慰。”他一脸的疲惫,“如果有陈文修的消息我一定会传给你。”
我点头,像是被剥夺了声音,只能看着他摇摇晃晃地站起身,向门外走去。他站在门口时长叹了一口气,像是缓过了神来,他终于回过了头,对我微笑,“走吧,我开车你回家。”
我紧跟在他的身后,穿过,楼下不像楼上包间那么安静,玻璃杯子相撞的声音,筷子敲打上瓷盘的脆响。我下楼梯时有一种恍然一世的感觉。我的世界里,一半是纯粹的光明,一半却是墨色的黑暗。远处小声的呜咽声被欢快的声音海浪吞噬,所以我可以得心应手地控制着自己脸上的肌肉,露出一个个淡然的微笑。或许赵谦和我有着同样的感受。
我坐上了他的车,车窗上已经落了一层白皑皑的雪花,窗户上像是被一层朦胧的贴纸贴过,靠近了看才发现那不过是雾气而已。赵谦在发动汽车的同时,对我说道,“你放心,这件事我不会说出去。”
“即使你说出去也没有人会相信。”我补充道。
“的确。”赵谦小声笑了笑,他的声音忽然变得虚幻起来,虽然他的人离我不过一米之遥,但我却感觉他整个人已经遗留在很远的地方,“你知道吗?我不说出去的最大原因是,我很好奇你今后要怎么继续下去,用着苏秦的身体。”
“苏秦有什么没有完成的愿望吗?或许我可以帮他实现。”
“有的,**他一直希望泡遍全天下美男美女,然后左拥右抱,永远不用愁第二天没钱花,那个胸无大志的混蛋……”他咬牙切齿地说道,脸不由自主地向上仰着。
有一瞬间我以为他又要哭出来了,他的眼睛看上去湿润明亮,像是刚刚摘下用清水洗过的红葡萄。但那股暗涌只在他的眼角滑过,并没有溢出来。此刻我对于赵谦喜欢上苏秦这样的花花大少的原因,感到强烈的好奇。但这个问题不适合现在问,或许等到以后赵谦谈起苏秦时,能够做到一笑了之的时候吧。
他把我送回了家,我把钥匙□钥匙孔时,他已经发动了车子,疾驶而去。果然人和人之间是有差距的。只可惜他钟爱的那只**从始至终都不知道自己身后一直有一个人,在默默等待。
债务
我摸着枕巾上突起的绣花,掌心上林冬的地址开始模糊,我用黑笔又重新描了一遍,试图将那串地址记在心里。明天上午我可以去找林冬,下午再去和那个小美会计见面。
这个念头原本应该让我兴奋得睡不着,可此时我只感到一股股苦涩的感觉顺着喉咙涌了上来。
曾经我以为,离开了林冬的日子是生不如死,我以为除了他亲手做出来的饭菜外其他的食物吃起来一概是味如嚼蜡,我以为……我自以为是地想了很多,最后发现原来一切的难过和伤感都只是短暂的,它们全部被时间的洪流冲得一干二净。
我发现我重生后想起林冬的次数屈指可数,甚至都没有陈文修的多。或许仇恨才是真正能被世人记住的。爱情则是用来被遗忘的。赵谦呢?赵谦是聪明人,他应该很快地掌握遗忘这门艺术。
第二日早,我从床上爬起,洗漱一番就出发。在离开苏秦的房子时,温和的暖气退下,我迎上,将围巾裹紧。只是我对屋心里没有丝毫留恋,只有庆幸。
苏秦的公寓是偏哥特式风格的建筑,里外都装修得富丽堂皇。只是赤着脚踩上地板时,那种凉气会从脚底一路蔓延到手指尖,没有开灯的大厅则总是显得阴森森。
我总觉得那房子里有不干净的东西,让我感觉紧张、不安,心跳加快。有时半夜醒来时听到房外尖利的猫叫都会让我整夜无眠,疑神疑鬼。每一天都有更多的烦心事等着我去处理。我在那张羽绒床铺上睡不着时,总是盯着天花板,想林冬,想陈文修,想前世,想现在。
我开到了林冬如今的住址。这片是有名的‘贫民窟’,就是穷得不行的人才住的地方。他们的经济情况一定变得更坏了。
我微垂下眼,习惯性地掏口袋找烟,后来才想到我现在已经是苏秦了,苏秦不喜欢抽烟。为了找到什么能令我神情安定下来的替代品,我从路边的早餐店里买了一瓶豆浆,插着吸管慢慢地吸着。
我不知道和林冬见了面,要和他说什么。或许我看到他消瘦的脸庞时就会难过地说不出话来。但我就是想见见他,也许只远远的看上那么一眼,知道他还好好地生活在这世界的某一个角落,就心满意足了。
林冬新搬进的地方在一楼。他们家的那扇铁门几乎完全退漆,露出狰狞的金属色。只是那天很碰巧,我并不是唯一去拜访他的人。
正用手掌大力敲着门的中年妇女人斜扫了我一眼,算是打过招呼。她的声音回荡在楼道里,简直震耳欲聋,“姓林的!你欠了我两个月的钱,说好今天要还!我告诉你,我已经宽限你们很久了!我不管你们有什么难处,反正今天一定要把房租给我交上!”
我睁大了眼睛,正要说什么时,房门被打开。开门的是圆圆,林冬的女朋友。她穿着宽大的睡衣,腹部微微隆起,可她的手臂和小腿却只能用骨瘦如柴来形容。她瘦得几乎下巴都变成了一个三角形的尖尖棱角,一张脸上只有一双圆滚滚的大眼。……我想她是怀孕了。
“对不起,请你再宽限我们三天。林冬他很快就会发工资了,求求你……再宽限我们三天,只要三天而已。”她小声地央求道,她的声音干哑得像是一潭枯井,没有人能想象过她原本唱起歌来是那么好听。
“我这里不是慈善机构!你们困难,我也困难啊!你们再不还我钱,我家连买米钱都没了。我不管,反正今天没见到钱,我说什么也不会回去!”那妇人蛮横地一跺脚,干脆推开站在门口的圆圆,径自走到屋里,“实在不行,你就把这些家具给卖了!能卖多少卖多少。”
“别,别……”圆圆有些痛苦地倚在门上,双手捂着小腹,慢慢地蹲到地地上。我没法再看不下去,走上去想帮她扶起询问她感觉如何,谁想到她却尖叫起来,“啊!你别碰我!别碰我!!!”
我心里一慌,以为她认出来站在她眼前的是闻玖都不是苏秦,于是连忙退了两步,将空空的双手摊开,急急地辩解道,“我并没有恶意。”
“呼……”圆圆惊魂未定地喘气,然后她打量起我一身精致熨平的西装衬衫,扣子一丝不苟地扣着,只留下最上面的敞开。或许是认为我的穿着实在不像是会入市抢劫的犯罪份子,她松了口气,开始解释道,“对不起,我对陌生的男性的靠近有些心理抵触……不是你的问题。”
“这个手提电脑看上去好像还能卖出个几百快钱……”房间里响起翻找的声音。圆圆的脸像是一张白纸一样惨白,“不……那个不能卖,那是林冬全年优秀时学校给的奖品。很有纪念价值的……”她的声音越来越小。
我心里涌上一股股的愤怒,喉咙里一阵苦涩。虽然我还没有大度不介意自己喜欢的人的女朋友的地步,但我知道圆圆是个好女孩。况且,他们现在沦落到这种地步,和我也有千丝万缕的关系。我对着巴掌大小的破旧房间里喊了一声,“他们欠你多少钱,我帮他们还。”
“真的?”刚刚彪悍的妇人马上就放下手提电脑,靠着房门,露出小鸟依人之态。她向圆圆抛出一个令人作呕的媚眼,“诶哟,早说嘛,原来你除了林冬之外,还有这么好的男人呢。”
“不……”圆圆使劲地摇头,她也用完全迷茫地表情看向我,“可我并不认识你。”
“我和林冬的朋友。”我不动声色地撒谎道,“好了,她究竟欠了你多少钱,抱个数吧。”
“连本带利,一共一千元。”那妇人从兜里掏出一张类似借条的东西,在我面前晃了晃。
“好。我去楼下提款机提钱出来。等我一下,很快就来。”我离开时注意了一下圆圆的表情。虽然她脸上被错愕和茫然占领,但还是为了能从这起尴尬的‘被讨债事件’事件中脱身而松了口气。
楼下不远处刚好有一所银行。我将苏秦身上唯一一张还没有被冻结的信用卡插入那自动提款机,好在只是一千元,多了我也还不清,因为现在我也已经负债累累。
我苦笑了一下,将红色的纸币叠起,塞到胸口内侧的口袋里,在外人看上去鼓鼓的很奇怪,可我却只感觉一种无与伦比安全感,将我层层笼罩。我喜欢钱攥在手里的感觉。所有的幸福都是建立在一定的金钱之上,所以有时金钱和虚荣会给人造成一种幸福的错觉。
我把钱交给了那凶悍的妇人,她再三谢过之后还不死心地问了我好几句‘今年婚嫁否’之类的问题。我把她打发走之后,圆圆说什么也要请我进到屋里去坐坐,她招呼我坐上沙发上,然后用开水冲了两杯茶水。
我没想到有生以来还能受到她这样的招待,但又一转念,我现在已经死了一次,也难怪她还能对我这么客气。
茶水很淡,不知道那茶叶被泡过了多少次,我透过玻璃杯子里淡黄色的液体看着自己扭曲的折影。苏秦的脸,明眸,粗眉,□的鼻梁,恰到好处的唇线。苏秦的脸给了我全新的自信。我不那个卑微的喜欢着别人却不敢说的闻玖。我是苏秦。我没有难以启齿的过去,我没有伤害我爱的人。
我看着圆圆微笑,心底完全平静了下来,开始再普通不过的自我介绍,“我叫苏秦,是林冬一个朋友的朋友。他托我来照看你们。”
圆圆的笑容忽然僵住,就好像碰了水的妆容,一点点塌陷,“林冬的朋友……是闻玖这样拜托你的?”
我知道林冬这几年来除了我之外根本没有交什么朋友,如果这时候不答应下来,反倒会令圆圆更加起疑。反正死无对证,我干脆点头道,“嗯。闻玖让我来探望你们。”
“闻玖……他总是这样。”圆圆忽然苦笑了一下。
“我听说他对你们做了很糟糕的事情。”我顿了顿,“难道你都不怪他吗?”
“不,我想过去的那些都是误会。我知道小九,他很单纯,他总是默默地在帮助林冬和我。他还只是个孩子,成天绷着脸。我知道他很善良,心也很软,他做不出什么坏事。我相信他。”
我秉着呼吸听着,心里却乱成一团。好像油墨被打翻,散落了一地。圆圆安详的笑脸在窄小的房间里发着亮。我看着她被茶叶湿润过的嘴唇,从那里曾经吐出过一个个极为残忍的语句,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把锋利的刀刃,在我的灵魂上留下无法磨灭的烙印。
是吗?为什么你现在才说这些话呢?当时把热水玻璃瓶砸到我身上的人又是谁呢?为什么在我被你们的不信任伤害得体无完肤后,你才开口,轻松地说两句‘我相信他’,‘我很后悔’。
可你的后悔为什么这么晚?伤害已经铸成,你对我说过的话,我也不会再忘记。
我闭上眼,稳定了一下情绪,“那……林冬也不怪他了吗?小九因为那件事很伤心,他说林冬说过以后再也不会原谅他。”
“林冬他……一开始和我一样,被愤怒冲昏了头脑。后来他也觉得他当时把话说得太绝。他想去找小九道歉,但是怎么都找不到他。小九他好像从人间蒸发一样,和陈文修一起失踪了。”圆圆顿了顿,一双充满期待的眼睛对上我的,“你一定知道小九在哪里吧?”
我知道你的小九在哪里。他已经死了,不在了,他的尸骨在肮脏的街道上,他的血像是红色的染料一样廉价,洒了一地。你不知道他为了保护住你们付出了多大的代价。你不知道他一边深深地嫉妒着你,一边小心翼翼地照顾着你,每天都活在矛盾之中。你不知道,如果这些话你早一点说出来,或许他就不会选择跳楼,他那么热爱生活。
我看着她的眼睛,嘴角勾起一个虚伪的笑容,“我不知道。但是以后我会替他来照顾你们。”
善良
“真是不好意思。我们现在的经济情况确实很差。你看,如果刚刚不是你,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圆圆对我腼腆一笑,她的笑容总是很容易让人放松警惕,可是她的下一句话却把我唤醒,“小九是怎么嘱咐你照顾我们的?”
我用手指敲了敲玻璃杯,闭上眼睛想起前世她和林冬对我的谩骂。我卑微地跪下,拽着林冬的裤腿,央求他的信任。他只是把我踢开。而一直温柔贤淑的圆圆,尖叫着把热水瓶丢到我的身上。
我忽然开始质疑起自己来找他们的初衷。我究竟是想帮助他们,还是想报复他们?他们照顾过我,也深深地伤害过我。我不知道我究竟是爱他们多一点,还是恨他们多一点。只是现在,如果我想,我完全可以把他们踏在脚下,看他们卑微地祈求着我的帮助。
百感交集之下,我忍不住开口讽刺圆圆,“闻玖说你们是他这世上最信任,最好的朋友,也是除我之外,唯一的依靠。他以前曾和我交代过,让我有时间一定来看看你们。哦,我本来可以早一点来的,因为你们搬家了,所以耽误了点时间才找上门。”
我收敛起嘴角虚伪的微笑,声音开始扬高,“可是,你知道吗?我觉得像你和林冬这样的人,只有闻玖那个傻子才会把你们当成朋友来看。”
圆圆的淡粉色指甲轻轻地陷入手掌心中,她的眼睛再次睁大,“不,小九很善良,他不会怪我们的……”
我从来没有善良过。过去的闻玖,现在的苏秦,都是彻头彻尾的坏蛋。只是过去的闻玖身边有着林冬的存在,所以他只好收起黑暗的一面,故作乖巧地站在林冬的身边,听他罗罗嗦嗦地说他喜欢的女孩,然后露出若无其事的微笑。现在的苏秦却是名副其实的**,我可以为所欲为。
“是吗?”我耸肩,努力地将自己的情绪安抚下去,“算了,反正是小九让我来照顾你们的。只要你们提出的要求不太过份,我尽量满足。”
“……请您帮林冬找份工作。”圆圆见我答应下来后,松了一大口气,急急地说道,“林冬他现在在工厂上打工,贴补家用,他的老板还总是拖着他的工资不发。林冬他原本在大学是学金融会计的,他辍学的时候,差一年就本科毕业。他的老师对他期待都很高,认为以他的天赋,以后可以轻松地考下CPA,找一份年薪几十万的工作。如果不是因为我的病拖累了他,以他的才华……去工厂打工,实在太浪费了。”
我看着她默不作声,最后慢吞吞地从衬衫贴近左胸口前的口袋里,拿出了一张名片卡,“要知道,这世上有才华的人有很多。如果林冬他真的是人材,我需要他证明给我看。如果他不是,那么就算你说得再好听也无济于事。”
圆圆双手毕恭毕敬地收下名片,手指不时地划过那光滑卡片的卡面。她紧张地对我笑了笑,“谢谢您给林冬这样的一个机会。”
我站起身,推开那扇摇摇欲坠的门时,忽然回头说了一句,“我替闻玖欠着你们的,已经还清了。如果你以为可以靠着我和闻玖的关系偷懒,是万万行不通的。我这个人公私分明,以后你们过得怎么样,全靠你们自己的努力。”
我不知道圆圆对此是什么反映,因为我已经随手将门合上,三步并两步地跳下楼。
冬日的阳光昏昏沉沉,躲在乌云的后面,总是少得可怜。远处好像有人唱起了不知所云的民歌,低低沉沉,如泣如诉。好像前世读过的一首朦胧的诗歌,歌声断了,一切的牵绊就此切断。
前世的我总是给林冬惹各种麻烦,但是圆圆生病时,是我为她交得房租;在他们需要帮助时,是我傻子一样随叫随到。除了林冬替我打了一管毒品之外,我欠他们的,真的不多。
我只是单纯地以为,可以永远和他们在一起,哪怕林冬从来不知道我一直爱着他。可他们却一点都不信任我,不管我怎么解释。我过去对他们的好,他们却认为我是别有用心。最终他们杀死了太过愚蠢的闻玖,过去的他已经彻彻底底地死去在十九层楼底,剩下的只有苏秦,只有我。
我欠你们的,已经还清。你们欠我的呢?
我决定暂时先不纠结于这个问题,在我刚刚和圆圆谈话的时候,手机已经响了很多次,是副总,他催促着我赶去餐厅开会。我决定速战速决,把餐厅里的蛀虫一次性铲除,省得他们继续祸害苍生。正好我此刻的心情很压抑,副总正好可以让我按安心地发泄一番。有下级无上级的感觉可真美妙。
我走进会议厅时,圆形桌子边已经坐满了餐厅的骨干人员。说是骨干人员,其实就是几个挂名经理、副总和那小美会计。
“苏总,大家都等着你呢。”副总一见到我就露出极为丑恶的嘴脸。
我耸肩,“非常抱歉。我刚刚去附近调查了一下各种蔬菜水果批发进货的最高、最低价格,所以才来晚了。”
副总几乎是条件反射地从口袋里拿出手绢擦起额头,“啊,哈哈,原来是这样啊。”
“我发现这些数据非常有趣。”我偏着头看副总,微笑有时是最高深莫测的武器。我没有再把这个话题进行下去,而是移目到小美的身上。小美穿着时尚,大约三十岁上下,涂着很厚的妆容,虽然她努力的去补救,但眼睛仍旧显得很小。她的长相并不让我感到舒服。虽然以貌取人的做法不好,但我对着小美的印象分,在她说任何话前,就已大打折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