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冬
“好了,我聘请你来并不是让你讲废话的。请你给我们大家看看餐厅最近三个月的财经报表和预算。”
小美把一个USB插到电脑里,然后慢腾腾地说道,“预算?……那个我还没算好呢。”
会议室里的气氛已经凝固了下来,唯有小美仍旧一脸的轻松。我考虑到她可能仍旧把我和之前的苏秦一样看待,所以才这样肆无忌惮。
“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吗?”我压低声音。苏秦的声音压低了还是很有压迫力的,比我原本的要好很多,我决定以后一定要多加利用。
小美清了清咳嗽,理直气壮地继续说道,“是这样的,我以为最近会有一笔贷款入账,所以做出来的所有预算,都是建立在这笔贷款会入账的基础之上。可就刚刚是昨天,副总才跟我提起,说这笔贷款暂时不会到账了。”
“那你之前做得预算报表呢?”
“啊……因为用不上,我当然给扔掉咯。”小美打了个哈欠,好像我问了一个幼儿园小孩都知道答案的问题。
我咬牙忍了忍,小美不出所料,也是一只巨大的蛀虫,“那么你觉得我们餐厅有什么方面需要改善吗?”
“没有啊。就这样经营就好啦。”小美茫然地一摊手。
“很好。你可以领了这个月的工资走人了。”我淡淡地说道,“以后我们餐厅将不再需要你这样不负责任的会计。”
小美显然是没有反应过来我说了什么,居然还应了一声,“哦。”之后她才尖叫起来,“开什么玩笑?”在看到我没有丝毫变动的表情后,她又转头看向副总,“叔……这是怎么回事?他怎么能开除我?”
副总脸色一垮,“这个,苏总,你看看,能不能通融通融?小美在我们餐厅也做了好几年了,不能莫名其妙地就把她炒了吧?”
我摆了摆手,皱眉道,“我留着她有什么用?不会预算也不会提供任何对餐厅有帮助的意见。谢天谢地,没有下个月的预算,我们至少还有过去的几个月的财经报表。把它打印出来给我看看。”
秘书犹豫了几秒,视线在副总和我的身子上游移着,最后还是决定听我的话。她很快就把过去三个月的财经报表打印了出来。其实公司的电脑本身就有有安装QUICK BOOKS之类的软件,即使是完全没学过会计的人用着软件教程,都可以把数据敲进去。所以这个小美会计的存在形同如鸡肋。
数据是死的,人脑是活的,会计师现今最大的用处是来分析这些报表,而不是准备它们。
我把数字报表和带有图片的报表都粗略地看了一遍。基本上餐厅的所有指标都在呈下滑的趋势。从利润到客流量,估计再这样下去,离倒闭的日子不会太远。头疼的数据。我虽然能看懂他们,但是却不知该怎么下手改善餐厅如今的情况。毕竟我没上过系统的课程,只是从蓝老爷子那里学到了有限的知识。
我把报表扔到桌子上,桌子的另一头还站着喋喋不休的小美,仍和副总闹着别扭。其他的员工都大眼瞪小眼,像是看戏一样看着他们。我正暗自感到头疼时,会议室的门恰好被敲响。这是开会时间,原则上来说,我们不应该受任何人打扰,但我的心在听到那敲门声时,咯噔地猛跳了一下。我想,这门后或许是一个新的转机。
“谁在外面?”秘书很敬业地扬高声音问道。
“我是林冬。苏秦总经理今早说要见我。”声音不太稳,在门对面的林冬或许正在大声地喘着气,他或许是在接到圆圆的电话后就一路跑来,或许是,或许不是。
我数着自己的心脏跳动的次数。从听到林冬的声音开始,到结束,这个过程中没有任何加快或减慢的迹象。我确定自己很理智很平静,这才冷静地开口,“开门让他进来。”
林冬走了进来。他穿着白色的无袖T恤,原本白皙的肤色已经晒成均匀的古铜色,即使我离他的距离有五米多远,他胸口壮硕的肌肉纹路都隐隐能看到。他的下巴很尖,汗水从额头到鼻尖,遍布了整张脸。如果不是那双黑漆漆的眼眸,我几乎认不出来他。
过去的林冬偏清俊,穿着一身普通的白色衬衫和牛仔裤,就颇有儒家风范。现在却变成了成日在烈日下的劳动人民,这其中的落差让我一时间惊愕不已。如此看来,赵谦给我的照片和林冬的本人还是有很大不同的。
林冬在看到会议厅里坐落了一群打扮得衣冠楚楚的男女老少后,露出了窘迫的表情,“苏总,我……时间选得不好,或许应该明天再来?”
我发愣了一会。林冬站在门口,有光亮射进来,他的影子投在会议室的地板上,很长很长。我的脑中只剩下两个问题,慢慢盘旋上升。
――这就是我爱过的人?这还是我爱着的人吗?
“苏总?”林冬站在门口不确定地问道,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苏总。对,我是苏秦。
我摇了摇头,发现自己的声音里还是可耻的出现了颤音,“不,你留下。我现在正是需要你的时候。你来给我们分析一下这份财经报表。”
“这没问题。”林冬的眼睛亮了起来。他快步走到我的身旁,拿起报表专心致志地看了起来。我侧着头仰视着他。他剪了短发,没有剪出任何刘海,原本前额蓬蓬的黄发也都长回黑色,或许是圆圆替他剪的。他的手指尖和手掌心有厚厚的茧子,身上有些部位的皮肤被暴晒过,已经退了一层皮,露出淡红色的皮肤,触目惊心。
我知道眼前的人曾经对我很残酷,对我没有丝毫的信任可言,但看着这样的他,我还是不由自主地心疼起来。我总还是喜欢过他的,如果他没有伤我那么深,或许我会执迷不悟地一直喜欢下去。
林冬看了大约有三分钟,我就打断他,“你觉得我们餐厅有什么需要改善的地方吗?”
小美发出很大的嗤笑声,“拜托啦,他才看那么短时间,能看出来什么?苏总,你说要把我换掉,可是你知道嘛,我可是XX名牌大学经济学毕业的!外面像我这样名牌大学,又有充分工作经验的会计可不是那么容易找的!”
“英雄不问出处。”我凉凉地说了一句,把小美的嘴堵上。
林冬听后有些感激地低下头,我知道,没有读完大学学历在他心中一直是个痛。但我也知道他很勤奋,以前和他住一起时,经常看到他在一些‘GENERAL LEDGER’的表格上写写画画,一做就是数个小时。
他大学成绩也绝对优异。只是为了圆圆的医药费,他放弃了这一切,选择离开大学,出去打工赚钱。为爱而放弃前程,多么浪漫的做法。几年前我或许会羡慕,现在我只觉得愚蠢。
林冬抬起头,张着干裂的嘴唇说道,“我感觉卖出价的MARK UP(加价)过低,不必要的花销过高。公司的投入资金和盈利不成正比。……但这些都需要查找更详细的资料才能判定。”
“我想你说得八九不离十。”我偏过头,用钢笔敲着桌面,用眼角扫了扫花容失色的小美,明知故问道,“你以前有工作经验没有?”
“没有。但是我有去公司实习过。”林冬开始激动起来,眼睛明亮得像是一株黑葡萄。他从我松动的口气中察觉到,这将是个机会。
我从柜子里抽出一张合同,“如果你想在我们这里工作,月薪将从两千开始。由于你是闻玖介绍给我的人,我暂时不去计较你的学历。”
两千其实不高,比餐厅里一个全职招待员的工资还要低。但是对于林冬这样的情况已经算不错,尤其是圆圆还在怀孕,急需用钱的时候,这和雪中送炭没有太大的区别。
“谢谢苏总!”林冬连忙签字,对我毕恭毕敬地鞠了一躬。从侧面看,他的腰肢勾出一个美丽的半弧形。他再抬起头时,眼中写满了抱负和野心。我对他露出赏识的微笑。
他为了金钱而落魄,艰苦的生活压垮了他过去的信念和笔直的背脊。我想金钱真的是个好东西。好得妙不可言。
“好了,大家都愣着干什么?明天早上开始,林会计就会和我们一起工作了。大家鼓掌欢迎新员工加入。”
底下稀稀拉拉地响起一片掌声。多部分人还没有从巨大的人事变动中反过神来。副总看了看小美,又看了看我,最终没敢对我的决定提出什么抗议,跟着闷声鼓掌。
“林会计,你留下来。其他人可以离开了。”我摆摆手,在座的人都如释重负地离开会议室。他们的眼睛里清楚地写着‘苏总好恐怖啊’,‘下一个裁得是不是我啊?’的恐惧。在五分钟后,会议室里只剩下三人,小美叉着腰站在门口,说什么也不肯出去,“你就这样把我赶走了?就这样?!”
“哦。对不起。我忘了。”我虚伪地微笑,“八折会员优惠卡给你,欢迎你以后常来餐馆做客,照顾我们生意。大家和气生财。”
小美翻了个白眼,似乎是被气坏了,狠狠地踩着高跟鞋离开。她并没有和公司签长期合同,只要我把这个月薪水支付给她,她当天就得卷包走人。炒她鱿鱼不需要解释。
我把门合上,这下房间里只剩下林冬和我。做为闻玖的时候,我喜欢和林冬独处。他捧着一本书背着单词,甘之如饴。而我在一边偷偷看他的侧脸,同样甘之如饴。只可惜那样平静的日子总是太短,短得我已经快记不清。
“林会计,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我需要你尽快把餐厅的财经状况整理并分析出来,如果有任何可疑的支出项目,一定要向我汇报。”我从座椅上坐直身子,一脸严肃地看着他。
“明白!”林冬没有丝毫疑议地回应。
这完全是上下属的沟通方式。我以为或许自己在林冬前态度会不同,可事实证明,我果然是彻头彻尾的冷血。只要不喜欢他了,以前给他的特殊福利全部撤回。以前无偿对他好,现在却开始斤斤计较。
“那么我走了。”林冬收好USB,转身站到办公室的门口。
“你这么做……值得吗?”我忍不住开口。这个问题我从前世开始,就一直想问,最后却也不敢问出。
“值得什么?”
“为了一个女人,放弃前程。”
“……”林冬不自在地把脸侧到一边,我从他眼中看到了淡淡的耻辱感。被别人这样质问,感觉应该很不好受吧。
我决定还是不要做得太过份,便给了他一个台阶下,“你不用回答我,我只是觉得惊奇。对我来说,这世上,已经没有比金钱和权利还要重要的事存在。你的人生是你自己选择的。我们只是价值观不同。”
林冬干干地笑了一声,“我怎么能有苏总您看得开。苏总,我走了。”
我点头,看他轻轻地合上门,然后用手背肘着下巴,对着黄色的门框发呆。
林冬走了很久后我才意识到,从头到尾,他都没有问起我有关闻玖的消息。如果真的像圆圆所说的那样,他们后悔之前那样不信任我,并想要找我并和我道歉,那为什么林冬对我失踪这么久后的去向漠不关心?他关心的,应该只有闻玖和苏秦这份关系,能为他找到一份工资较高的工作吧。
这样也好。你利用完我对你最后的眷恋,从此我们两不相欠。
**?
我从餐厅里走出,就看到门口的停车场处停着一辆款式极为熟悉的轿车。正驾驶的车门打开,戴着墨镜的赵谦站了出来,对我挥手,“苏秦。出来吃个饭?”
我实在没想到前几天晚上哭得梨花带雨的人,此刻居然能笑得没心没肺地出现在我面前,好像没事的人一样。我不禁怔住,条件反射地回答道,“好啊。”
赵谦把墨镜驾到头上,对我眨了下眼,“坐进来吧。我带你去吃洋茶。”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无法拒绝赵谦的请求,可能是这人和前世的我太像,总是默默地喜欢一个人,对他好,却好得小心翼翼,不敢让他知道。
等车开出了有三四十米后,我才想起要问他,“你找我有什么事?”
“吃饭啊。”赵谦理直气壮地回答。
“只是吃饭?别的事呢?”
“……顺便来看看你。”
这话让我心里升起一阵异样的感觉,好像无数个脆弱的气泡从心口升了上来,一碰就碎掉。我害怕再多的话语会震碎这些七彩的泡沫,于是最终选择保持沉默。
赵谦是一个把吃当成一门艺术的人。可对我来说,吃什么东西都是一样的,不管是不泡水干吃的方便面,还是一斤上百的炒鲍鱼,都没有多大的差别。
但洋茶还真的很新鲜。服务生推着装着各种食物的小车在餐厅里来回走着,客人看到喜欢的菜肴就点一盘,可以点小中大的量数。最后结账时,以你点了多少盘菜来计算。洋茶最棒的地方是,你可以用最少的钱,吃最多种的菜式。
来吃洋茶的人很多,比我旗下那餐厅的客流量要多数倍。我侧着头,开始严重考虑起把自己那餐厅换成这样的经营方式。反正在我餐厅附近就餐的人,大多数都很年轻,会乐于尝试新鲜的事物。
“想什么呢,这么专心?”赵谦伸手轻轻地戳了一下我的胳膊,被他戳过的皮肤痒痒的。
我挑眉看他,“嗯。我在想该怎么去经营我的那所餐厅。”
赵谦用两只手把玻璃杯来回抛着,“苏秦。你近期有什么打算?”
“复兴餐厅。找到陈文修,报仇。”我的声音像是由机械操纵着一样。事实上,自从从苏秦身上醒来后,我就把人生规划成一项巨大的任务,今天要做这些,明天要做那些。再也没有以前那种过一天,混一天的感觉。
“你要怎么报复陈文修?先不说我还找不到他的踪迹,单说家底,陈家企业可比苏家要厉害得多。而且陈文修已经是陈家内定的继承人。你对陈文修下手,等于是和陈家上上下下宣战。以你现在的状态,为自己找这样的对手,实在是自讨苦吃。”
我心里忽然一动,压低声音问道,“你是不是已经查出陈文修在哪?所以你才和我讲这些大道理。”
赵谦抿起嘴,表情好像被拆穿了恶作剧的小孩子,他在我具有压迫感的视线下,开始感到不自在,“我……我是知道了。但是不能告诉你。为了你好。”
“他现在在哪里?”我手下无意识地用力,一次性筷子咔嚓一声碎成两半。陈文修。这个名字我每日都会咬牙切齿地念过一次。他像是狐狸一样笑起来时上勾的眉眼从我脑海中闪过。愤怒像是海浪一样卷卷而上。我抓上赵谦的手腕,咬着牙齿说道,“告诉我。”
赵谦反而镇定了下来,他秀气的眉毛因为疼痛而微锁着,可他说出来的话却毫无怯意,他说,“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你不是苏秦,我没有理由满足你的任何要求。”
他说的一点不错。赵谦并不欠我什么,没有道理为我做事。就好像我对林冬的态度,自从我停止喜欢他之后,我会对为他做出的任何帮助都斤斤计较。
“算了……你不告诉我,我总还是会知道。”我松开他的手腕,若无其事地说道。其实我真的不知道要怎么查找陈文修的资料,如果我去找三叔,请他帮我查陈文修的去向,或许会引起他的疑心。现在想起来,好在我当时问得是赵谦,而不是三叔,不然现在他们可能会把我送到什么科学研究室去进行研究解剖。
“别。我并不是说不会告诉你。”赵谦见我兴致缺缺的样子,反倒急切了起来。看来这招欲擒故纵很奏效。我看着他被染上了一层黯淡光晕的纤长眼睫毛,不动声色地微笑,“哦。那是有条件了?”
赵谦眨了一下眼,平静地说道,“我们当**怎么样?”
我怀疑我的耳朵出了问题,不禁挑眉看他,“……你刚刚说什么?”
“我说,我们当**怎么样?”赵谦一字不差地重复了一遍。如果说我刚刚耳朵出故障了,没道理我现在还能听到同样的一句话。我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好像只是在发呆,其实在脑中已经把厉害关系都权衡了一番。
“**?”我甚至没有眨眼,“好啊。”
“……你说什么?”这次换赵谦无法置信了。他一定是没有想到我会答应得这么干脆,甚至还用着‘你怎么可以答应啊?!’的眼神瞄我。
“你没听错。我答应了。现在可以告诉我陈文修在哪了。”
赵谦先是疑惑,然后像是想通了什么,重新露出自信的微笑,“你当我是白痴吗?口头上答应说当我的**,结果一转身就把我丢开。我可是刚从失恋的打击里恢复过来啊,经不起你的双重打击。”
我把掰成两半的筷子扔到一边,重新抽出了一双筷子,慢腾腾地夹菜。赵谦明明很紧张却装出很自负的样子,让我莫名地想笑。我漫不经心地吃菜,赵谦则小心翼翼地打量我,见我不再提起陈文修的事后,他似乎松了口气,还自圆其说地替我回答道,“所以,你是不会和我当**的。”
我含了一口茶水,漱了漱口。我和赵谦坐在不太显眼的角落,除了推着小车的服务员外,没有人会光顾我们这一桌。而服务员此刻似乎也去厨房补充菜式了。天时地利人和,加上我的恶趣味,此时不做些什么似乎有点对不起自己。
我快速地向赵谦的身子靠了过去,用双手扳过他的肩膀,在他错愕和茫然的眼神下,吻上他的嘴唇。他的嘴不是很厚,唇齿间没有吸烟者的异味,反而有薄荷糖的清香。我的吻技不算低,前世睡过的人没有一千也有一百,只不过我一般都不是主动的那个。
赵谦开始挣扎,我左手将他的双手反剪在腰后,右手则埋在他的发中,把他压在墙上深吻。他身上的味道我很喜欢,头发也软得不可思议。我的上嘴唇抵着他的下嘴唇,手指轻轻摩擦着他的头皮,含糊地说道,“张嘴啊。”
赵谦眼中一片水光,湿漉漉,带着失控和□的眸子里,依稀能看到我的倒影,随着我的动作沉浮。我热爱这样的感觉,能操控他人的情绪,感受……
“嗯……唔……不要,这样。”赵谦断断续地拒绝着,只是他眼中没有丝毫的拒绝的意思,反而燃起了漫天的烈火。我惩罚般地轻咬过他的嘴唇,惹得他小声**,随即迅速地启开他的唇齿,将他多余的话一并吞了下去。
他终于不再挣扎,开始闭上眼睛感受我的舌尖在他口中滑过,试探着,占领着,甚至开始迎合我。他的呼吸急促,前额的头发凌乱,衬衫的扣子也开了两个,领带松垮垮地斜在胸前,秀色可餐。
我斜眼看到推着小车的服务员从厨房里走了出来,这才有些遗憾地从他口中撤离,并用餐巾纸帮他擦了擦嘴角的水丝。他像是精致的布偶,倚在墙上,睫毛弯曲,双眼因为茫然而显得又圆又大。
算起来,我也有将近半年没有和任何人接吻,现在竟然有点意犹未尽的感觉。
赵谦还没有完全回过神来,我就开口问道,“现在,我们是**了吧?”
“你……”赵谦脸色瞬间变得难看,他声音闷闷的,“就因为这种原因,你可以随便去亲别人?如果今天开出这种条件的人不是我,是其他人,你也能毫不犹豫地吻下去,是吗?”
“或许。”赵谦问得问题,连我自己都不能给出一个确切的答案。或许我对赵谦有一种特殊的感觉。唯一能确定的是,如果坐在我身边的人是个女人的话,那我说什么也不会亲下去。我伸出手,想帮赵谦系好衬衫的扣子,他却把我的手狠狠推开。
“**不是这样的……”赵谦皱眉看我,“你不知道,你根本就没被人爱过是不是?”
我的笑容在一秒内定格、僵硬。
他没有说错。我的确从来没有被人爱过。蓝老爷子爱的不是我,是他的孙子,只是因为我长得很像他的孙子,他才对我那么好。而陈文修,从头到尾都在利用这我。林冬就更不要提了,他在知道我喜欢他后,可能巴不得我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但即使他说得很对,也没有任何恶意,我还是无法抑制地恼羞成怒起来,“是吗?那么或许你被人爱过?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苏秦他从头到尾都没有爱过你吧?你有什么资格评论我?”
赵谦的身子小幅度地颤抖了起来,好像有人用锋利地剪刀在他的胸口划上了一道痕迹。我知道我的话让他很难受,让他无法反驳。可我是个极其自私的人,自己难过时就想拉着一个人陪自己一起难受。
赵谦没再说什么,他晃晃悠悠地站起身,修整起自己的领带,嘴唇上还有我牙齿的印迹,“看来今天来找你说话是个错误的决定。闻玖,你比我想象中的要恶劣多了。”
“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我拉住他的手,急急地说道,“你把我当做苏秦来看。你开出这样的条件不就是为了满足苏秦在世时从没和你在一起过的愿望吗?我现在给你这个机会。”
赵谦沉默地看着我的眼睛,透明的眸子已经快要失去焦距。我听到他艰难地吐出几个字,“可是我喜欢的是苏秦,不是你。我们不应该是这样的。”
“你把我当作他,又有什么关系呢?反正我本人不介意。”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居然争着抢着要去当苏秦的替身,难道真的只是为了套出陈文修的行踪吗?我有必要为此而做出这样的牺牲吗?
我用手撑起赵谦的下巴,声音中带着盅惑,“你看,这是苏秦的眼睛,苏秦的鼻子,苏秦眉毛。我只是比苏秦更实际一点。所以你相信我,我不比苏秦差的。”
“……”赵谦长叹了一口气,他的表情隐隐郁郁,像是清晨吹不散的雾气,平板的口气却让我听出了其中淡淡的哀伤,“我知道你是为了陈文修才这样说的,你还真是不择手段……好,我给你个机会。我和你在一起,什么时候你达到我**的标准了,我就把陈文修的消息告诉你。”
“我怎么知道你的标准在哪里?”听他答应下来后,我心情莫名其妙地变好了起来。真的是莫名其妙,这种事情有什么值得开心的……
“你不相信我?”赵谦挑高下巴看我,高挑眉角书写着骄傲,像是一只高贵的波斯猫。我忽然间想起我养过的唯一的宠物――它们是不是还被关在蓝家的华丽鸟笼里,等待着别人的饲养?
“那么,希望你守信。”我懒洋洋地说道。
祸端
“你都是我的**了,是不是该替我开车门?”赵谦站在,摆出了一个很大爷的姿势。也就是双手抱胸,身子侧靠在路边的电线杆上,脸上的笑容勉强可以用邪魅来形容。虽然以他的娃娃脸做出来,效果更偏向可爱。
我在原地怔了一会,然后觉得格外新奇。以前从没有谈过一场正常的恋爱,不知道**和性伴侣有什么区别。可能前者见面后光说爱却不做,后者见面后只做却不说爱。
赵谦在坐上车后,还不忘对我抱怨道,“你笨手笨脚的,反映又这么慢,再这样下去我很快就会厌烦你的。”
“知道了。下次一定改进。”我好脾气地回答他道。他故意想把我气走,我反而觉得有趣。事实证明,人果然很贱。
“我送你回去。”赵谦无奈地叹了口气,这一路上他都面无血色。我想他应该在绞尽脑汁地想着该用什么方法把我甩掉。在车子行驶到我公寓的后院前时,赵谦的脸色缓和了不少,似乎是有了一个摆脱掉我的好主意。
他对我伸出了拳头,每说一条就伸出一根手指。
“一,以后我找你时你要随叫随到。”
“二,早晚十二点要给我打电话,大声说‘I LOVE YOU HONEY’。”
“三,不管什么节日都要给我送贺卡,晚上要亲自下厨为我做烛光晚餐。”
“四。不许随便碰我!
“五,服从我的一切指令。我就是你的上帝。……你能做到吗?只要你能不犯规,连续做一个月,我就把陈文修的行踪告诉你。”
“……”我眼角抽了一下,“HONEY?你确定在三八妇女节的时候也要我送贺卡给你吗?”
赵谦忽略了我的吐槽,只是狠狠地瞪了我一眼,“苏秦,你可想好了?做我的**,你都不嫌不丢人吗?”
“如果你不嫌丢人,我又有什么人可丢。”
“好……你等着。我们走着瞧!”赵谦丢下了这句频繁用于电影和电视剧里,反派人物被正派人士欺负得落花流水逃跑时才用的一句话,
我看着在黑暗中疾驰而去,如流星一样消失在街口的银色轿车,慢慢地说了一句,“HONEY,慢走。”
我和赵谦当时都不知道,这个肉麻的**游戏,会被我们玩得不亦乐乎。
= =
第二日清晨,我在家里仔细琢磨了一上午,在餐厅的营业方式中添加上洋茶这一元素的可行性。反正这家餐厅的收益已经没法再走下坡路了,我不妨死马当活马医,把餐馆从头到尾地修改一番。
我把大致的构思记到一张纸上,携着它去餐厅。由于那天是周末,就餐的人比往常要多。厨师满头大汗地守在炉台前,平均一个厨师要同时顾及两三道菜。我走出厨房时,很清晰地听到坐在一楼大厅中央的人大声地抱怨着上菜的速度。
这原本是人之常情,在餐馆吃饭,上菜慢,我也会忍不住抱怨两句。可这些人的情况似乎有些不同。他们才刚刚坐下,点了一道颇费时间的海鲜煲,还没等上三分钟就开始催促服务员上菜。站在他们桌前使劲赔笑的服务员我有点印象,叫胡玫,她长相虽然普通,但是做事很认真,对待客人的态度也无可挑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