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
“替代品。”我不知道此刻自己的表情是什么样的,但是坐在我对面的赵谦看着我,却忽然慌张了起来,他像是打破了昂贵花瓶的小孩子,睁着大眼睛,一脸恐慌地看着我。我勉强地牵动嘴角,露出招牌微笑。只是这笑容真的虚伪到极点,笑着比哭还要难看。
“对不起……”赵谦站起身,伸手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脸上全然是尴尬的表情。
“没关系。替代品,我从过去,做到现在。”我清了清喉咙,努力做到面无表情,“我已经习惯了。但是有一点我否认……我可不比苏秦差。”
“不要用这种的表情说这种话好不好?我会感觉良心不安的。”赵谦捂着前额,似乎很苦恼,“对不起,是我错了,我要求太多了。谢谢你今天来看我。其实我一直都很希望和苏秦渡过一个完整的**节,但是他这一天通常都很忙。”
“……”
赵谦的语调变得有些嘲讽,“他知道我对花粉过敏,所以他永远都不会送花给我。但其实只要是他送给我的东西,我都会留下的。”
我的同情心并不多,但还是被赵谦这简单的一句话打动。过去我又何尝不是这样?林冬送给我的东西,我从来都把它们当作稀世珍宝来收藏,在寂寞时就把它们拿出来,用指尖一遍遍摸过它们的棱角。
“你为什么没有和苏秦在一起?”我忍不住问道,“苏秦好像并不介意男人。”
赵谦的眼神在我的脸上游移了一番,最后像是透过了我的身子,直直地落在我身后墙上挂着的壁画上。就在我以为他不会回答这个问题时,他终于开口,声音飘渺,尾音像是蝴蝶的翅膀,伴随着细小的颤动,“我有试探过他,和他很好那一阵,偷偷地亲了他一口。亲完之后,我便说,**,我们两个试着在一起怎么样?他一边笑着一边很干脆地说不行。我问他为什么。他说,**都是三个月一换,哥们却是一辈子的事。当哥们,我能永远在他身边待着。当**,只有几个月的期限。”
“哦。”赵谦他比我聪明,也比我更傻。明知道跟在苏秦身边是没有结果的,却还是义无反顾。
“我试着疏远苏秦,这几年来也不怎么联络他,只是暗中打听他的近况。我看他走马灯一样换着**,看他把自己的事业弄得一塌糊涂……我想离他远点可能就不会对他有感觉了。但是我错了。他死了,我才发现,原来我是很后悔的。如果当时我态度坚决地要和他在一起,或许结果就不是这样。”
“你现在后悔也没用。”我刻薄地指出,“如果当时你和苏秦在一起了,他很可能在三个月后把你甩了。”
“可是我和他浪费了那么多年,兜兜转转,却从始至终都是好哥们。我不甘心。真的不甘心。”赵谦深吸了一口气,眼里盛满了易碎的脆弱,“闻玖,你总是能把我的伤口挖出来,晾在空气下,你可真够狠的。为了自己想要的东西,而不择手段。什么时候我能达到你这种境界?”
“小谦。”我拉过他的手,顺着他手腕一路抚摸到他的胸口,我的眼睛对上他瞪大着的,像是猫科类动物才拥有的竖瞳,“以后我来照顾你。”
赵谦的脸颊在橙色的夕阳下被染上粉红,他侧过脸,干干地笑着,“你还真是擅长甜言蜜语,一场交易都能做得尽心尽力……不过我差一点就要被打动。”这次他并没有推开我的手,而是把手心敷上了我的手背。
我们之间那层无形的隔阂终于被打破,我听到它碎成数千片散落在地上的声音,美妙得如天籁。我觉得这时候我把赵谦揽到怀里拥吻,他也不会抗拒。因为之前的谈话已经耗费掉我们两人所有的精力,我们已经没有时间去互相猜疑、伤害。
所以我慢慢向他靠近,手臂正要勾住他的脖颈时,他却向右边退了一步,打了个喷嚏,然后讪讪地眼看我,“你吃过晚饭了吗?”
“没。你说节日里要和你一起吃烛光晚餐。”
“诶呀,你还真钻牛角尖。我只是随口说一句而已。再说了……你会做饭吗?”
“会。但我做得不太好吃。”我实话实说道。
“别谦虚,做得好吃的人都喜欢这么说。今晚难得有机会,你就让我品尝一下,餐厅总经理亲手做出的菜肴吧。”
于是在赵谦的大力鼓励和吹捧下,我只能绷着脸移步到厨房。我做饭真的不好吃,唯一拿手的是鸡蛋饼,但现在细细想来,我已经至少两、三年都没有亲自下厨了,远远看过去,在墙壁上用小钩子钩起来的锅碗瓢盆,陌生得可怕。
赵谦斜倚在餐厅和客厅交接的门框上,似笑非笑地看着我,厨房的日光灯照得人心里暖暖的,而赵谦的眼睛里漾着迷人的碎光。他的笑容给人一种不怀好意的感觉,好像看到我出丑,就可以让他高兴无比。
我拿起平底锅,掂了掂,将它放在炉台上,把油倒了进去,随后又找了块切菜板,开始切慢吞吞地把葱切成碎片。切着切着眼睛就开始发酸,忍不住抬头眨眼,可在抬头时却和赵谦的视线对上。他的眼神有过于复杂的情愫。过于复杂的感情,我不明白,他也不明白。我开始不适时宜的发呆,手一偏,刀刃差点没落到手指尖上,虚惊一场,惊出了一身冷汗。
赵谦这时也走到了我身边,有些担心地看着我,“苏秦,没事吧?怎么这么不小心。”
我怔怔地看着他,心想着一切的罪魁祸首还不是他?现在却还跑来装大尾巴狼。但奇怪的是,我根本对他生不起气来。
我对赵谦挥了挥手,口气不善地说道,“你能出去吗?你在这里会使我紧张。”
“哦。莫非是有什么独家秘方,不能让我学到?”他看上去完全没有离开的意思,反而伸手翻看起我切过得大小不一的葱花,“你真是怀有一身的好手艺。”
“……”我带有十足的威胁,凝视起自己手上寒光闪闪的菜刀。
赵谦不知为什么大笑了起来,爽朗的笑声充溢着厨房,此刻的厨房像是一个装载了过多液体的容器,多余的液体没有溢出,而是直直地流淌到我的心口。说不出来为什么,我看着他的笑脸,也觉得轻快起来,肩上沉重的包袱暂时被卸到一边,这时我只是他的**,他只是我的小谦。陈文修和林冬,过去的种种恩恩怨怨,都显得微不足道。
“你切菜时小心一点。”赵谦在我决定把菜刀跺进菜板罢工之前,适可而止地走出了厨房。他的最后一句话,让我感觉很温暖,一句话里饱含沉甸甸的情感,它们足够浓厚,甚至具现化出温度。
我看着手里普普通通的菜刀发了很长的呆,半饷后才回过神,继续切葱花,眼睛不可避免地被刺激得眼泪直流。我没有擦掉他们,脑中被一个念头缠绕住,像是水底的海草一样,使我越陷越深。
只可惜,他爱的还是苏秦。
我等你
“这就是你花了一个小时做出来的……东西?”
为了做出烛光晚餐的样子,赵谦从后车库翻出了两株薰衣草味的熏香,并把公寓里所有的电器都关掉。微弱的火苗在餐厅桌上不规则地跳跃着,我们的面容也随着火光忽明忽暗。赵谦为我和他自己各倒了一杯红酒,然后他举起杯子,猩红的液体在他脸上投下艳丽的色彩,使他看上去已经醉了一样。
“嗯。鸡蛋炒饭。”
“鸡蛋炒饭……”赵谦用勺子舀了一口,送到嘴里,我看着他红润的嘴唇上下移动着,忽然觉得口干舌燥起来。赵谦给出了一个客观的结论,“嗯。还能下咽,就是有点咸。”
我耸肩,心想没做糊就已经谢天谢地了。
赵谦又吃了几大口,我从来不知道他的胃口那么好,他之前带我去餐馆里吃的时候,不管是吃什么山珍海味,也都是细嚼慢咽的,哪像现在这样囫囵吞枣。所以我严重怀疑,是不是我做得太难吃了,使赵谦干脆跳过品尝的环节,直接就把饭咽下。可在把饭端上桌之前,我明明有试吃过――虽然这炒饭不是什么美味,但总得来说能凑合过去吧。
在我发呆的时候,餐碟里的鸡蛋炒饭已经被扫荡一空。我无法不表现出吃惊的表情。赵谦见我的表情后,又看了看空荡荡的碟子,急急地辩解道,“我吃得快,因为这怎么说也是你做的,我不全吃完岂不是不给你面子。”
我的嘴角忍不住向上勾,此地无银三百两大约就是如此了吧。在烛火下和淡淡的薰衣草香下,我的精神彻底地放松了下来,“你完全不用向我解释。”然后我狭促地加了一句,“你慢点吃,不用急,锅里还有的。”
“不吃了,我饱了。”赵谦把盘子推到一边,他似乎有些生气,两颊红红的,嘴抿得很紧,把杯中的红酒一饮而尽。我无意识地抬起手看表,十一点二十分,已经不早。这时我应该离开了,若再不离开,就要在这里过夜。
我刚刚喝了两杯红酒,不知道会不会在回家的路上被查出来酒后驾驶,那乐子可就大了。那么我面临着的只有两个选择,在赵谦家过夜,或是打电话找个人送我回家。问题是这个电话要打给谁呢?苏秦的好朋友在这晚上一定沉溺在温柔乡里,哪会有时间来接送我。
“时间有点晚了。”我不动声色地问道,“你是希望我留下还是离开?”
赵谦一脸轻松地耸肩,“随便你。”
我自然而然地继续道,“留下来,我们要上床吗?”
赵谦差点把嘴里的红酒喷了出来。我好心地递了一张纸巾给他,却遭到他万分控诉的眼神,“你脑子里难道只装有那些念头吗?”
“对不起。我只是想确认。”我没有诚意地回答道。其实赵谦的反应也让我松了口气。
做为闻玖,我并不介意和陌生人上床,只要能从中得到快乐、得到利益,和谁都无所谓。换句话来说,我的贞操意识呈负数。但是那都是前一世的事情。这一世我不想重复历史。我没必要为陈文修付出那么大的代价,我当初答应当赵谦的**,也没有想过这一个层面。那如果赵谦真的要求我和他上床怎么办?虽然吻他的感觉很不错,但是以我们现在相处的情况来看,上床还太早。
“上床……也随便你!有本事你就爬上来。”赵谦站起身,把盘子叠成一摞,向厨房走去。很快就响起水龙头落水哗哗的声音。我在心里自嘲了一句:有本事我就爬上去……难道你的床很高吗?
赵谦洗完碗筷后,我们坐在电视机前的大沙发里,手牵手地看了一会娱乐节目。**节的综艺节目总是设计地花样百出,我们正看着的节目便是主持人到处去采访T市的各所大学,询问他们同一个问题:你心目中最理想的男朋友是怎样的。
大一女生会顶着一张仍旧长满青春痘的面孔说,“他一定要和我谈得来。长得够帅。”
而大四并开始实习的学生则很现实地回答,“他要有钱,再不济也要开个奔驰吧?家里没钱,毕业后经济又不独立的不予考虑,我可不想和他受苦受累。”
对此我举双手赞同,虽然这念头现实得残酷。赵谦没做什么评价,可能在他看来爱情是一个很神圣的东西,不是物质需求能衡量的。这也难怪,他肯定从来都没有过饿得几天没吃饭,最后连桌脚都想啃的经历。经过饥饿和贫穷的才会知道一份高工资高收入的工作是多么的重要。
后来节目又谈到,什么男生的性格最受欢迎。主持人最后从千万个夸张的形容词里选出了TOP 3,分别是:单纯,潇洒,专一。
我不禁嗤笑,“这三个词根本是互相矛盾的。”
赵谦用遥控器换台,慢悠悠地对我说道,“你看看你占了哪一个?”
我想了想,很谦虚地回答道,“我哪个都不占,所以至今还没交过一个女朋友。但我认为以我现在的条件,想要多少就能找多少。”
“哦……你之前交过的男朋友呢?”赵谦无心地问了一嘴。
我愣了一下,自己身边唯一交过的,类似于男朋友的人,也只有陈文修了。但他待我那么好,也只是为了利用我达到目的罢了。但在陈文修的眼里,我可能只是一个宠物,一个可以随意玩弄、摆布的宠物。这种关系怎么能称得上为**呢?我若有所思地微笑,把脸凑到赵谦的脖颈边蹭了蹭,然后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道,“男朋友……也没有。但我不是处男。”
赵谦的嘴角向右偏了偏,“你好可怜。”
“为什么这么说?”我愣住。
“就是很可怜,你现在的表情。”赵谦摆了摆手,斜瞄了我一眼。我死咬着牙齿,双手紧攥成拳,没出声。我憎恨他眼中流露出的同情。我……你以为我想吗?我过去的生活过得乱七八糟,关你什么事?你何必要同情我?……这个世界上,唯有弱者才需要同情。
赵谦没有发现我的不对劲,他已经在问下一个问题,“对了,你确定要和我睡一个房间吗?”
“嗯。”我面无表情地站起身,“你房间在哪?”
“左手第一间。”赵谦犹豫了一会,“我去洗澡。你自己再仔细想想……”
我冷冷地回答,“不用想了。我在床上等你。”
我平躺在赵谦的大床上。蓝格子床单,枕头也是同一个色系,人躺进去就像是陷入了无敌的海底一样。赵谦的枕头上存留着他的气味,被子叠得很整齐。
我开始慢慢地脱衣服,一个一个扣子地打开,把皮带抽出来,衬衫和裤子随意地抛在地毯下,然后赤身裸体地躺在赵谦的床上,身上只裹着一层薄薄的被单,开始懊悔。好幼稚。我刚刚的举动简直幼稚到家了。因为赌气,就脱得光光的跑到赵谦的床上,可现在撤离是不是太没面子了?
……而且,今晚是**节。放纵一点又有什么大不了的?我又没有为谁守身如玉,上床只是一件你情我愿的事。我不讨厌赵谦,对他好感也还算不少,况且他长得也不赖,也很讲卫生。和这样的人上床总比在大街上随便找一个人要好,和赵谦做,既安全,又免费,还能或多或少的增加感情。……如果让赵谦知道我这么恶劣的想法,他估计又会火冒三丈了吧?
我在床上胡思乱想了很久,赵谦洗澡的速度只能称之为龟速,我甚至怀疑他是不是晕在浴池里了。就在我按捺不住,想去亲自查看的时候,房门终于被推开。赵谦穿着一身白色毛茸茸的浴衣,胸口敞得恰到好处,隐约能看到精致的锁骨,和米白色的肌肤。水珠从他的发丝上不停地**着。看着那画面我无意识地舔了一下嘴唇。
赵谦有些不自在地移了移脖子,把灯关掉,然后在黑暗中窸窸窣窣地换上睡衣。此时我唯一能看到的就是他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他故意磨蹭了很久才脱下鞋,上床。我嗅了嗅,他身上的香波味道我很喜欢,他躺下来后,床的一边就陷了下去,我就势向他身侧滚去,伸出双手环住他。
他的皮肤微凉,胸口肌肉的触感很好,我把他搂得更紧。赵谦‘呀’地叫了一声,然后颇为尴尬地说道,“你怎么没穿衣服?”
房子
我摸到了他睡衣的领口,开始不动声色地解起他的扣子,“做吗?”
“……”
他没有回答,所以我得寸进尺地把他压在身下,“我在上面?”
“……”
“不愿意?那你在上面?”。
“苏秦。我没有和你做的心情。”赵谦的声音里有着隐隐的愤怒。我无趣地从他身上移开,转过身子闷头睡了起来。我本来只是装睡,想避过那黑暗中窒息的尴尬。没想到眼睛一闭,就真的睡着了。可能是因为晚餐时点燃的薰衣草蜡烛,据说那东西有助于睡眠。
一夜无梦。我醒来的时候,正躺在赵谦的怀里,这个姿势太过自然,足以敲响我心中的警钟。赵谦已经醒了,却一直没移开,眨着眼睛看我。我们之间的距离,只有一掌不到的距离,我有种和他一起呼着同一口氧气的错觉。离这么近我才发现,赵谦的睫毛,细得不可思议。
赵谦快速地抽回了压在我脖下的手腕,冷淡地说,“你该去上班,现在已经八点。”
“知道了。”我从床上直起身,慢条斯理穿起衣服。我知道赵谦在背后偷偷看着我,但是我没有指出。看就看吧,反正苏秦的身材很完美。我换完衣服回过头看赵谦,他果然已经把视线移到了他处。我心想他的性格还真是别扭,想看就光明正大的看呗。有些话不说出来,我们谁也不知道对方心里在想什么。
“那我走了。”我拽了拽领带。
“慢走不送。”赵谦忽然翻起床头柜,找出了一串银色的钥匙扔给我,漫不经心地说道,“以后想来就来。”
呵,听他这口气,好像419后承担起责任的那一方。我接过钥匙,笑了笑,推门走出。大厅里插在塑料瓶里的蓝色妖姬已经开始凋谢,深蓝色的花瓣落在茶几桌面上,一两片被风吹到了地板上。
昨天那个卖花小姑娘似乎是夸下了海口,说什么凡是从她那里买过花的情侣,最终都会白头偕老。可是,一朵花的盛开时间有多么短暂?爱情也是如此。短暂的盛放和绝美,换来的却是日后漫长的哀伤和懊悔。
所以我不要什么爱情,现在这样就很好。我把钥匙丢到口袋里,叮叮当当,冰冷的金属让我感到莫名的安全。
“苏总,昨晚肯定是出去风流倜傥、夜不归家了吧?”副总一见到我就对我狂眨左眼,好像和我共享了小秘密一样。我心里想着别的事情,也就顺口问了一句,“哦?你怎么看出来的。”
“因为你和昨天穿着的是同一件衣服。”副总得意洋洋地晃头。
我斜眼看他,不置可否,心里想的却是:这时候副总的观察能力倒是挺厉害的,怎么一到餐厅上的事情,他就狗熊了呢?
我看了看四周,发现林冬并不在,于是问道,“林会计呢?”
“去楼下的厕所了。”
我走下楼,在走廊拐角时听到一干中午换班的女员工眉飞色舞地八卦着。
“诶呀,新来的那个林会计是个十足的工作狂!我听小丽他们说,他昨晚半夜才回家!拜托,他只要待到下午三点就回家了好伐?**节还在餐厅里耗着。谁要是她女朋友可倒大霉了,啧啧。”
我本来是不想偷听她们讲话的,可是听到了林冬的名字后,忍不住继续不动声色地听了下去。我为自己找了一个很光明正大的理由:我纯粹是好奇而已。
“真的?”另一尖尖细细的声音问道。
“当然啦,我们餐馆不是十二关门吗?昨天值晚班的小丽就是亲眼看看林会计在十一点整时,从大门走出的。”
“说不定林会计没有交女朋友呢。他长得其实挺帅的……当然还没有咱们老总帅!”
“那……我去暗示他一下?”
之后她们的话我没仔细听,只是慢慢地吸收起自己所听到的话。林冬是谁啊?最爱他女朋友的一个人。虽然在上大学时学业很忙,但是他从没有冷落过圆圆一回。**节这么重要的日子,他怎么可能真的把圆圆一个人丢在家里?更何况现在的圆圆有孕在身?虽然我昨天脑中有过很恶劣的念头,但是我没想到林冬他真的能做出来。……这究竟是发生什么了?
我走下楼,正好迎着林冬从洗手间里走出。他对我笑笑礼貌地打招呼,“苏经理。”
林冬的眼袋很严重,但是似乎有一种人有眼袋反而更有魅力。我眨眼看着他,心里考虑着要怎么去问他昨天的事。毕竟从一开始我就把公私分得很明确,现在去过问林冬的私事,显得很奇怪。但我真的想要得到一个一直想知道的事的答案,所以我问他,“林会计,听说你昨晚又待在餐厅到很晚?”
“啊?嗯。昨晚没注意时间,一不小心就待到很晚。”
“餐厅的事也不急,你不用这么拼命。我不像周扒皮,喜欢苛扣员工的工作时间。再说昨天可是**节,你妻子还怀着孕,你该回家陪她。”我好笑地发现自己口气原来是这么的老气横秋。没想到有一天我真的会毫无忌讳地站在林冬的面前,对他说:回家多陪陪圆圆。
“是,苏总。”林冬很客气地对我点头,似乎不想再提起家里的事,他操着公事公办的口气,“请问您做出决定了吗?关于注入餐厅的那笔资金……”
“哦,我打算把房子卖掉。……这不用你操心,到时候我会把钱打入帐户的,你告诉我需要多少就可以。”我顿了顿,“还有,我打算改变餐馆经营的方式,注入一些新鲜的元素,具体的事宜我会和副总讨论。你去做你的事情吧。”
林冬颔首,快步上了楼。他的后腰笔直,像是有一把竖尺捆绑着他的腰椎一样,背影都显得那么自信。这和他第一次匆匆忙忙地跑到会议室里时的狼狈模样,可差别太大了。
我不禁感慨,如果当时我没有找到林冬,我没有原谅他,我没有给他这份工作……他现在是不是依然弓着腰,背上扛着沉重的沙袋,在工地里做着廉价的劳动力。
其实这样看来,我对林冬真的很不错。我这辈子只对他一个人大方过,他要什么我就给什么,恨不得把心都掏出来了,却被他狠狠地踩了一脚。现在我给他很少很少,他却感激得不行。两千元的月薪他要,我的真情实意他不要。所以这辈子我也不打算再对谁那么好了。
我坐在自己办公室的摇椅上,给苏秦,也就是‘我’的父亲打了个电话,没有接电话,机械的声音一遍遍地提示我在哔――声后留言。我没留言,直接挂断。我随即又犹豫着要不要给三叔打个电话。我已经很久都没联系他,他也不会主动联系我,但我心里就是有种感觉,好像只要我肯开口,他就一定会帮助我。而现在我确实需要他的帮忙。
我终于按下拨号键,很久后电话终于被接起,韩云的声音带着浓浓的困意和迷惑,“小秦?。”
“对不起打扰你,三叔。我想请你帮个忙。”我想韩云这时或许并不在国内,他所在的国家可能正值午夜。
“什么事?”
“我想请你帮我把我的那所房子卖掉。”
“……小秦,那是你妈给你留下的唯一东西。”韩云过了一会才回答,他的语气有些不高兴,我在脑中想象他在异国的旅馆里,他倚在床头上皱眉的样子。我想起那天我出院时,来探看我的妇人,她疏远、警惕的眼神历历在目。
“你以前可从没把主意打到那房子上。那房子……你从小就是在那房子里长大的。你真的有仔细考虑过吗?”
“三叔,我做任何决定前,都有仔细地考虑过。”
然后我忽然听到电话那一头,另一个声音插了进来,而那声音我只听过一次,却也记得十分清楚。那是苏秦父亲的声音,声音里不带有任何情感,“他要卖就卖,只是别指望我再送他一套房子。”
我愣住,“三叔?你和我父亲在一起?”
收留
“咳咳。咳咳咳。你怎么说话了?我叫你不许出声的!”我隐约听到韩云气急败坏的声音,但他并不是对着话筒说的。我偏过头,心想他和苏秦父亲的关系可真好,连出差都在一起……好吧,我承认,我无可避免地想歪了。他们两个人睡一个房间?一张床?真的不会发生些什么吗?但是没有证据前,我也只能臆想一下了。
过了一会,韩云平静了下来,又对我委婉地重述了一遍,“小秦,你父亲的意思是,他不希望你玩大发了,到时无家可归。”
“那个房子叫家吗?”我无聊地用笔在纸上胡乱地画起圆圈。我说出这句话时真的没有任何责怪苏秦父母的意思,只是无意识的提问。但是话听在韩云的耳里,就整个变了个样子。他开始无端的自责起来,口气也放软了许多,“这个,你爸的严厉,是为了你日后的独立打下基础……”
我心想可能又要听上长篇大论了,幸好电话及时被我父亲抢过,他简简单单地说出我最感兴趣的话语,“一个星期内,房子卖掉,钱打到你账里。”然后通话被切断。
“够爽快。”我自言自语了一句,然后站起身。不成功则成仁,在切断了所有的退路之后,我只有不停地向前迈去。如今资金的问题解决了,精明的会计我也找到了,唯一欠缺的,便是相应的客流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