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寻了一个处洞口停下来料理伤口,他正踌躇着是不是该找个那个人瞧不见的地方躲起来宽衣解带,却看见那个多日来不曾正眼瞧他几眼的人正定定看着自己,不仅看着自己,而且神色中还流露出少有的气急,他不由得愣住了。
这一愣,那人眸中的焦急更甚,喝道:
“还傻在这里干什么,你当血这么往外淌很好玩么?”
瞧了一眼他受伤的右臂,瞳仁中又添了几分担心:
“可是伤得厉害,抬不起来了?”
不等他回答,那个人便低头解开他的衣带,把他身上的衣裳褪下来。那个人动作轻柔地拭去他伤口的血污,又细细察看了一番,摊开掌心低声道:
“药。”
他又是愣愣地摇了摇头,那个人一边从自己的腰侧解下一只碧绿色的小瓷瓶一边带些怒意的骂:
“晓得拿来给我,就不晓得自己备着些么?”
药是唐三公子亲手调配的上好生肌止血良药,跟着种解药一起送过去的,当时只想着江湖险恶,兴许那个人哪天用得着,不想最终却用到了自己身上。
他目不转睛地看着那人在他的伤口洒药粉,裹布巾。其实以前两人结伴同游江湖的时候,也常有互相替对方包扎伤口的时候,可是受了冷言冷遇这么多日,那个人再做出来,他却颇有些受宠若惊了。
大概他眼里的欣喜表现得太过明显,那个人有些不自在地转开脸,把布巾甩到他**的胸膛上:
“腿上的伤总能自己敷吧!”
布巾恰恰打在伤口上,力度并不重,但他还是反应性地哼哼了两声。那个人立马紧张地把脸转回来,小心地替他解开裤子敷药,嘴里还忍不住念叨:
“对方招式诡谲,来路不明,就该小心谨慎,只可智取,不可力拼。偏偏刀剑一往我这边招呼你就抢上去挡,这一身的伤可不是自找的么。”
药是良药,洒在渗血的伤口上却有些刺激,他咧着嘴角,不是因为痛,却是因为快乐。
十一
因为他身上带着伤,两人在附近的村落里逗留了几日。
村落里的条件简陋,屋子是间采光不好的小茅屋,床虽然算得上宽大,却只得一张,没有浴桶,只得个色泽暗哑的豁口大铜盆,汲水还需到走到几户人家开外的一口井。饮食菜肴也全无南方小镇的精致,粗糙质朴得很。
好在村落靠着山,药草倒是不缺,精于制毒的人通常也有几分医术,他自己拟了方子向当地郎中买了几味药材,倒也不耽误治伤。
虽然屋是陋舍,饭是粗食,但却能同那个人举筷共食,同榻而眠,他几乎是乐在其中,甚至暗暗动过调配一剂让伤口不能愈合的毒药的念头。当然,这种下三滥的做法,也只敢想想而已,若被那个人知道了,肯定憎恶又添一层。
那个人的话仍是不多,也只有替他擦洗换药的时候才会正眼看他,可对他的照顾却体贴细致,眼神动作里可以看出明显的担心。
虽然明知道那个人是因为觉得自己身上的伤因他而起,生出愧疚之情,才会那样待他,可看到那个人替他换药时低垂着头,露出微红的耳廓,还有替他擦洗腰侧时微颤的手指,轻抿的唇,他还是不可抑止地冒出许多荒唐的念头。
该死的,他这段时日明明没有再看那种低俗的小说了啊。
如此憋了几日,他终是没有忍住,在一个月色正好的夜晚把心中的疑问问了出来。
屋子采光不好,从高而窄小的窗户中并未照进多少月光,倒是茅草稀疏的屋顶那儿开了不少小洞,皎皎月光透过那些小洞漏下来,星星点点地打在那个人背对他而卧的背脊上。
其实那个人仍是对他戒备得很,沐浴更衣一虑躲到他看不见的地方,一寸包裹在衣服下的肌肤都不让他见着。虽然愿意和他睡着同一张床,却总是衣履整齐的和衣而眠,并且背对着他躺到离他最远的角落,仿佛他是什么蛇蝎虫豸,靠近了就会被蜇上一口一般。
此刻他看着那个人有些僵直的背影,忽然不愿意如同往常一般放长呼吸,做出熟睡的样子,好让那人放松下来安心入眠。他愣愣地盯着那个有着斑驳月影的背脊,长吸一口气,问:
“楚公子,你还恨着我么?”
那个人的背明显更僵硬了些,却没有默默地作声。
他叹了一口气,自顾自地说道:
“我猜你是恨的,不然这些天里,你怎么会既不愿意和我说话,又不愿意多望我一眼,还像防贼似的防着我?”
仍是没有回音。他继续:
“可是我受了伤,你却那样担心,本来依你的性子,去往武林盛会的路上遇到邪道阻拦,谁都料到西山那里将会爆发一场恶战,你定然会不顾一切前去相助的。你现在却为了照顾我,一直留在这里。而且你给我换药的时候会脸红,擦洗的时候会紧张,我忍不住想,即使是很小的可能,你会不会其实也在意我?在你心目中,我会不会是和其它人不同的?”
那个人身体剧烈抖了抖,却仍是没有回应他,连反驳他的意思都没有。
他再接再厉:
“楚枫,在你心里,我唐黎初到底算什么?”
“我不聪明,又爱乱想,你对我好些,我就忍不住自作多情,猜得辛苦想得难受。如果你恨我,就明明白白地说出来,我也好死了这条心,从此不再烦你扰你。”
十二
那个人的肩膀跳动了一下,似要转过来,但最终却仍是背对着他。
良久。久到他以为那个人再度睡过去的时候,才听到寂静的夜里一声浅浅的叹:
“我……”
他耐心极好地没有催促,等待着下一个字宣判自己的生死。
不料在艰难地翻来覆去“我”了几遍之后,那个人却突然针扎似地跳起,手忙脚乱地披衣套鞋,突兀地迸出一句:
“我看今晚月色很好,我出去走走。”
接着便逃也似地夺门而出,留下他一个人对着空了一半的床铺咬牙。
当晚的月色的确很好,不仅在屋外赏月的楚公子晒出了两个均匀的黑眼圈,连在屋内享受屋顶漏下月光的唐三公子眼下也有了两道均匀的阴影。
次日那个人躲避他的意图愈发明显,连吃饭的时候都恨不得整个脖子扭过去。他看着那个人挺拔的背脊下饭,心中不免郁郁。他自认自己已经够了解那个人,那个人行事向来一板一眼,磊落萧然,从不拖泥带水,迂回曲折,何尝有过这般不干不脆的时候?不过是一句话,倒像他是来讨债的一般,避而远之。他长叹一声,于是那个人又挪得离他更远了些。
幸好他的伤已经好了不少,两个人当天就动身离开,避免了当晚同床共枕的尴尬。
一路行行停停,过不得两日,又到了荒野山林之中。
然后。
常在江湖飘,哪能不挨刀。挨了第一刀,还有第二刀。
像所有下三滥小说一样,他中春药了。
像所有下三滥小说描写的那样,他们身处四野无人的深山密林中,除了山谷里的飞鸟和深涧里的游鱼,在没有别的活物。
简直就像是上一次的重演。只可惜角色换了位置,他再没有上次那般感叹孤男寡男天时地利人和俱齐的闲情。
呼吸急促,面色潮红,内息紊乱,全身燥热,某个不可告人的部位尤是,那个人还担忧似地伸出一只手来掺他,温暖的手掌正正落在肚脐的位置,雪上加霜。
他尝试着运功,血液逆流得更加厉害,心脏的跳动得像是要从胸腔里蹦出来。用武之人都清楚,中了催情类的药物最忌就是催发内功,真气的流转只能让药效发挥得更加快。可他仍然不死心地继续运气,情况变本加厉。
连那个人都看不下去了,出言阻止:
“你中了春药,不要再运功了。”
他咬牙:
“怎么可能?”
唐门中人向来以百毒不侵着称,精于炼毒的唐三公子更是长年与各种药草毒物为伍,如今居然着了这等不入流的小小春药的道,岂不是天大的笑话?
“是与不是,你比我更清楚。”
那个人像是迟疑了一下,才道:
“天下之大,使毒用毒的并不只唐门一家,别的门派配制出的药,你抵抗不住,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
那个人的嗓音本就清朗动听,现下由于搀扶他的动作,几乎就是贴着他的耳朵说话,他只听得那如同天籁的声响在耳边徘徊,本就发烫的耳廓被温暖的气流轻拂过,血流几乎要挣破血管奔涌而出。
他咬牙切齿地哼出一声:
“若被我知道是谁下的手,定十倍奉还。”
太岁头上动土,真是不想活了。真当他唐三公子只懂配制毒药解药,不懂配制春药么?冤有头债有主,他日等他寻到了下药的无耻小人,必定炼制出厉害十倍百倍的药来,叫他被这样了还想那样,被那样了还求着这样,这样那样了之后仍然百般煎熬不得解脱。只可惜这样的想象无助于浇熄他的怒火,反而让欲火燃得更炽。
他抬眼看那人,明明中了春药的是自己,那个人的脸却涨得比自己还红,一副既窘迫又内疚的样子,还夹杂着一些……害羞?他叹了一口气,哑声道:
“请你回避一下吧。”
那个人迟疑了一下,脚步却定定地不动,扶在他身上的手也并未离开,声音认真地道:
“我不放心你一个人。”
他皱了皱眉,没好气地道:
“我们两个在一起你才该不放心吧?你快离开,我自有办法解决。”
堂堂唐门三公子,不至于解个春药的能耐都没有,不能运功,也没有条件配药,最简单的方法便是下针逼毒。只是下针的部位有些难以启齿,逼毒的过程也颇为痛苦,他可不想自己叉开大腿龇牙咧嘴的蠢样子被人看了去。
那个人却仍然固执地坚持:
“你既有办法,我在旁边看着也是一样的。”
药性发作的滋味并不好受,身体某个部位已经涨得快要冲破衣物的束缚了,他气急败坏地吼:
“再不走,难道等着我用上回的法子解春药么?”
那个人放在他身上的手掌剧烈地颤抖了一下,接着就听得那个人的声音,很小,却无比清晰:
“既然这法子能解,那便这样吧。”
十三
本就不多的定力顷刻间就尽数瓦解,他只来得及迸出一句“这可是你说的,不要后悔”,便红着眼睛把那个人按在柔软的草地上。
衣衫尽解。
暮春时节,低矮的小山坡背阴处盛放着一丛丛不知名的野花,可以听到不知名的野鸟在一应一和地鸣叫,附近有潺潺的溪水声。
光天化日之下,荒郊野外之中,那个人就那样默许了他的侵略,两个人赤身相叠,手足相抵,犹如发情的兽般厮缠作一团。
这种春药虽然起效快,药性却并不烈,能够让他保持难受却清明的状态。一回生,二回熟,手指虽然是第二次探入那个人的身体,比起前一次来却已经是驾轻就熟。
身体在叫嚣着要狠狠地**身下那具美好的躯体,理智却告诉他要好好爱护自己珍爱之人,两种**冲撞交战,愈发难受。
他低头去看身子底下的那个人。那个人一向是清淡自律的性子,在情事上极为青涩,现下这般全身**地暴露在山野之中,已是羞得满面通红,连带全身的肌肤都带着桃花般的淡红,一双清澈的纯黑瞳仁半敛着,薄唇咬得快要滴出血来。那个人的身子绷得紧紧的,手抵成拳握在腰侧,饶是如此,那个人还是颤颤地撑开双腿环住他,努力地想要配合他的动作。只这一眼,他便不忍伤他半分。
他忍着如烈火焚身般的燥热感,动作轻柔地把自己一点一点推进那个人的身体,俯下身去轻轻含住那个人的唇,绵绵密密地亲吻,又伸手握住那个人半抬头的器官,细致地抚弄着,待那里直直地剑指南天,含着自己的紧窒销魂密所开始放松下来,才开始缓缓挺身。
他离开那个人的唇,贴在那个人的耳边郑重地说:
“楚枫,我喜欢你。”
因为喜欢,所以才想和你做如此亲密无间的接触。
假如上次因为春药的缘故意识朦胧的话,这次请你看清楚了,我的一举一动里,可有半分羞辱你的味道?
那个人细碎地**了一声,蓦地睁开一双含水的眸子看着他,随后有些犹疑地伸出手去环住他的背,声音随着身体的起伏断断续续地:
“唐……黎……初……”
他哪里还忍得住,腰向下一沈,双手握住那个人的膝盖,动作激烈急切起来。
十四
饶是性子不烈的春药,也折腾了半晌才鏖战方休。发泄过两次后药性其实已经消解,但那人动情的模样却似最烈的春药,只腿弯搭在他的腰上轻轻一蹭,氤氲着一层潮气的眸子轻轻望过来,他的意志力便尽数瓦解,不管不顾地再次覆下身来,昏天黑地,抵死**。他身上的伤尚未好,那个人更是被折腾得狠了,到得最后两个人都有些体力不支,勉强搀扶着到附近的山涧中草草冲洗了一下,便寻了一处僻静的山洞,带着一身可观的战果相拥着沉沉睡去。
次日醒来时那人已起了身,衣冠整齐地坐在一旁凝眉看着他,又恢复到了往日清淡如水的样子,他想起前一次春宵一度之后,那个人也是这样认真安静地看着他,说:
“我知道唐兄这样做是为了替我解掉药性,事情既已发生,唐兄也不必太过介怀。着了那样下三滥的道也是无可奈何,可耻的是那下药的卑鄙小人。”
心口一紧,他连忙抓住那个人的手腕,抢在他开口之前说:
“这回是你自己说了不后悔的,我没有迫你,更没有使那些卑鄙手段,你不能不认账。”
语气之急切不似把人啃光抹净占了便宜的那个,倒像是被占了便宜怕对方不认账的黄花闺女一般。其实那个人何曾说过不后悔那样的话来,不过是他昨天耳鬓厮磨之际说了句 “这可是你说的,不要后悔”,那个人也只以**地哼哼声作答。情欲蒸腾意识不清的话哪里算得数,他自己也心虚,语气虽放得狠,声音却明显中气不足。
那个人愣了一愣,显是没料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来,脸上先是一副忍俊不禁的表情,接着又敛了笑,微微转过脸去,一字一句地说:
“楚某从来说话算话,昨晚的确是我自愿的没错,怪不得你。”
说这话时,那个人白皙的肌肤上便像宣纸上打翻了胭脂似的,桃红的颜色一层一层地渲染开来,从额头一直爬到耳根,他眼也不眨地盯着那个人的侧脸,心跳动得有些慌,连带着声音都有些微微地颤抖:
“我昨天说了这药还有别的解法,你却还是愿意同我那样。你知不知道,只是兄弟朋友至交,不会为对方做到这一步?”
桃红顺着那个人的耳根蔓延到脖颈,那个人似是挣扎了一会方才慢慢道:
“是我驽钝,最近才想明白,只是朋友兄弟的话,的确不会做出这种事情来。”
这句话的意思是……他捏紧了那个人的手腕,不可置信地看着那个人从额头到脖颈通红一片的肌肤,艰难地开口:
“楚枫,我是不是可以认为,你也是喜欢着我的?”
第三次了。
第一次,他向他表白自己喜欢他时,那个人在他面前扔下剑走了。
第二次,他问他自己在他心里到底算什么时,那个人夺门而逃了。
他唐黎初的神经再坚韧,也经不起一而再再而三的打击。这一次,他希望能听到想要的答案。
那个人果然抽了抽被他捏着的手,无奈却被钳得紧紧的,静默了仿佛有一世光阴那么长的时间,才维持着扭转开脸的姿势不明显地点了点头,轻声道:
“是。”
十五
心里顿时像蜜渍过的甜,他伸出手来扳过那个人的脸,低下头朝那个人的唇袭下去,那个人的脸又红了几分,却终是没有抗拒,任由他偷了个绵长浓密的吻去。
缠 绵了好一会方才分开,那个人仔细察看了他因为剧 烈动 作而开裂的伤口,确认无大碍方才重新包扎好,接着又伸手探探他的额头:
“药性全解了没有?有没有不舒服?”
昨日他那样的舍身伺 候,哪里有不解的道理?何止全解了,简直是吃饱喝足通体舒畅。但那样放肆的调 笑哪里敢说出口,他只是轻笑着摇头:
“别担心,药性不烈,早解了。”
想起一事,又忍不住皱眉:
“这春 药倒也邪门。我和你同吃同住,我既着了道,想来你也不能幸免。但你安然无事,我这百毒不侵的反倒抵抗不住,这药怕是针对唐门而制。不知道我们最近又得罪了什么人,竟拿这种下三滥的药物对付我们,不得不防。”
那个人握着他的手紧了紧,思忖了片刻方才咬咬唇,道:
“这个无须担心,药是西域那边流传过来的,传是那边独有的奇珍异草所制,唐门中人也并无抵抗力,并没有针对谁。我没有事,也是因为这药只有你中了,我没有中。”
这话颇为蹊跷,他不禁挑了挑眉:
“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简直就像是……
那个人咬了咬牙,道:
“药是我下在你茶水里的。”
猜测被证实,他仍然是瞠目结舌,像是盯着炎炎沙漠中开出的雪莲花般看着那个人。那个人向来性子耿直,最不齿的便是下药偷袭这类不入流的手段,不要说是对人下药,便是看着旁人下药都无法容忍。现下他居然亲口承认做出这等卑鄙行径,而且这春 药还是下在他身上,简直像是天方夜谭。
震惊太过,他忍不住结巴起来:
“为、为、为什么?”
那个人翻来覆去地用牙齿蹂 躏自己的嘴唇,最后豁出去似地说:
“我只能想到这个法子。”
“哈?”
“唐黎初,我对于人与人之间的感情,向来很迟钝。”
“嗯。”
“可你我一见如故,分外投缘,我是一向把你当生死至交看待的,你说的话,我从来没有怀疑过半分。所以那时候知道……我实在是愤恨之极。”
“唔。”
“后来冷静下来,细细琢磨你的话,再回想我们往日相处的种种情状,竟发现……你对我,真的不只兄弟之情。这半年我想了很多,再遇见你,相处了这些时日,更加确定你、你的心意。那日你问我当你是什么,我、我的心实在是乱得很,又想了一宿,想我们相识相伴以来的点滴,想半年前我们……才、才想明白,却、却不知道怎么让你明白。”
“……”
“我想来想去也只得那么个法子。既然我们之间的误会是从那次春药开始,那再、再重蹈一次,你应该会明白我的意思了。药是前两个月和西域的三流剑客交手时拿去的,他当时洋洋得意地说这药连唐门人也抵挡不住,我想着不能留下来害人,原打算收起来交予你制出解药,一直没有机会……正好……后来……就、就用上了。”
那个人一直都是不会拐弯的方直性子,这番话却说得吞吞吐吐,仿佛才出口三个字便要往回吞掉一个字一般,他听得很仔细认真,也不敢打岔,听得最后却哭笑不得,却有忍不住觉得眼前这人着实笨拙得可爱。他伸手捧过他的脸对着自己,笑眯眯地问:
“楚枫,难道你便没有想过,只要简单应我一句‘我也喜欢你’,就可以了么?”
一层粉红慢慢爬上那人的脸:
“这、这种话,哪里是说的出口的……”
“咦?”他奇道,“你连那种事都肯同我做,难道不成简单说一句话,会比做那个更困难么?”
“不、不同的,那个可以当做意外,你中了春 药,会发生那种事也是情理之中。”
他叹了一口气,望进他有几分失措的眸子里:
“既然如此,你又何必不打自招?”
“做出这等小人行径,还要躲躲藏藏地不肯承认,我实在过不了自己那一关。”
啧,实在是迂腐,不过他喜欢,又何妨?捧起那个人的脸,把自己的唇凑过去响亮地一吻,和他额头抵着额头,学街头小话本里的那样温情脉脉地看着他:
“楚枫……”
“嗯?”
“我喜欢你。”
“嗯。”
半晌。
“这么说,我们再见面的时候,你并没有讨厌我了?”
“是。”
“那你干嘛正眼都不瞧一下我?还一句话都不跟我说!还沐浴更衣都躲着我!连睡觉都防贼似地掖紧帐子!知不知道我有多伤心?”
“我……你……一看见你,我就想起之前中春 药之时,我们那样……哪里还敢……”
“说谎!明明第一次中春 药之后,我们同吃同住同睡,你都没有什么异样的。”
“那是我相信你!你说你只是替我解掉药性,让我不要介怀,我自然不会多想。可后来你说了那番话后,再和你日夜相对,之前那次情景的就总是……啊……你的手放在哪里?”
“嘿嘿,你既然喜欢回味,我自然是要让你多一些可以回味的内容的。”
“嗯……住手,光天化日之下,怒能这么不合礼数不知羞耻……喂!”
像小摊上卖的两个铜板一本的下三滥小说一样,现下他们身处在一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山林里,四野无人,背风的山洞里只有他和他喜欢的那个人。像所有下三滥小说的结尾一样,在必不可少的俗套春药情节过后,他们一起携手相笑,相拥着看日出。
然后?
自然是像小说的结局一样,一室旖旎,春 光无限。
什么?你说这个结局太过抽象了,缺乏丰富的细节?啧啧,看官,要想看配图版的,您得拐到唐门前面的那条小街拐角,找秋记小铺,花多三个铜板就行。
《正文完》
番外
续一
常追连载文,哪能不掉坑。
他的手握成拳在路口的小摊上方绕了三圈,终于下定决心似地在半空中停住,慢慢展开,里面赫然躺着两个明晃晃的铜板。
“老板,这本书我要了。”
“好咧,客官您收好了,再加三个铜板就可以配多一本这个,”老板神秘兮兮地从摊底抽出一本小册子,咧开一口不齐全的牙,“客官您要不要?”
他咬了咬牙:
“要。”
转眼太阳便挂得老高,他抬起袖子抹抹额上的薄汗,慢悠悠地晃回客栈里,吱呀一声推开门,把抱着的一堆物品放好,倒了杯茶一口喝尽,方才解了外衣坐到床上,撇了一眼对面叠得整整齐齐的空床铺,自怀里摸出油纸包得好好的小册子,翻看起来。
对床的那个人一早便去了甚么劳什子青竹帮以剑会友,他对那个好使各种古怪蛇毒的帮派素无好感,一个人留在客栈里。方才也是呆得闷了才随意走走,原本只打算买几味糕点尝尝,不想还是手痒地又把巴山斋最新出的小说买了下来。
那个人虽然不喜他看那些乱七八糟诲淫诲盗的读物,但从来也不多说什么,只是看着崭新的书面上大大的“续”字,他也禁不住鄙视起自己来。
最近的书坊仿佛约好了似地,开始接二连三地推出热销小说的续集来,《xxx续》,《xxx之二再见xx》,本来第一部就没什么营养,不过是一对有**如何误会重重过五关斩六将最后终成眷属罢了,到了第二部就更加恶俗,非得在一对有**中间弄出个第三者,或是被男主角父亲亡友托孤的豆蔻少女,或是女主角多年未见的倜傥表哥,非要无事生出些波澜不可。
这种滥竽充数的续集原本不买也罢,无奈看了第一部不看第二部总仿佛缺少什么似地,唐门三公子躺在床上一边翻着书页,一边恨恨地诅咒:无良书商,哪天栽在我手里,定要请你喝一盅唐门秘制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肝肠寸断茶,你们全家都喝茶!
续本唯一的优点便是开头。不似第一部前半部分都铺垫在含情脉脉追逐试探上,第二部一开篇便是终成眷属的鸳鸯你侬我侬,颠鸾倒凤,煞是香艳。看得精彩处,他索性摸出那本花多三块铜板买的小本子对照着看,不甚纯洁地回想起他和那个人上一次肌肤相亲的情景来。
开满山花的小山坡,交扣的十指,涨满红潮的肌肤,还有那咬着嘴唇极力忍耐的神情……心旌激荡。
再上一次的亲近是在幽深的潭水里。那人一双雾蒙蒙的眸子像是深不见底的潭水般吸住他,水是透骨的冰凉,交缠的身体却是炙人的火热……心潮澎湃。
再再上一次……没有了。
唐门三公子郁郁地掰着手指。是的,他和那个人之间,只有过那么两次亲近而已,还都是拜春药所赐。表明心迹以来,他和那个人之间,一直都是坦荡荡的君子之交,半点狎昵都没有。
君子的当然不是他唐黎初。那日以后,两人又结伴同游了一段时日,同桌而食同榻而眠,又知晓自己喜欢着的人有着同样的心意,情浓之时自然不能自已。闹市人烟中不好放肆,他也只是轻轻地碰碰那个人的手背,关起门来两人独处时,那人明明也动了情,却只允他十指相牵脸颊相碰,至多便是红着脸任他吻了去,再进一步,却是没有了。
他自然知道那个人脸皮薄,却不知道那人脸皮薄到这等程度。偏偏那个人还是个英武的男子,不似书中的那些小娘子,被**轻薄得紧了只是粉拳藕臂轻捶几下便半推半就的从了去,那人被逼得窘了可是会“呛”地一声长剑出鞘反手刺出去,雪亮的剑身映着张羞红了的俊颜,再不能近身半步。何况知那人向来是个正经端正的性子,他爱他敬他,即使在那两次的相交里,也不敢狂言浪语的调笑,怕折辱了他,现下哪里敢过分轻薄逼迫他,往往是偷个香便住了手,在四目缱绻里等待着狂乱的心跳平复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