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27岁以前他很少关心厂子里的事儿,只大概知道厂子里好像出过几次事故,至于事故的具体原因他就不清楚了,尤其是早年的事他更是知之甚少。
听进门时自家舅舅说话那语气,这次怕是自家渣爹冤枉冀二叔了。
也是,以冀二叔那个脾性,想让他犯错都难。
夏建辉转着心思窝在被子里等渣爹回家,然而高烧39.8度使得他没坚持一会儿,眼皮子便开始打架,不知不觉的便进入了梦乡。
这次的梦倒是很平常,不是灵异片,不是枪战片,不是逃难片,也不是悬疑片,只是普普通通的家庭剧,只不过比较悲剧的是梦里他很饿,好不容挨到银子妈妈给他做了一桌子好菜,拿起筷子夹了块辣子鸡丁,结果鸡丁刚送到嘴边儿,他醒了。
瞥了一眼窗外,天色已经大黑,小闹钟上的时针早已经越过了八点,夏建辉心底不禁升起一股不满:居然没人叫他起来吃饭!
“咕噜噜!”肚子又开始唱空城计,夏建辉郁闷的揉着肚子,有气无力的喊了一声:“妈,我饿!”
等了一会儿,不见有人理他,夏建辉莫名又想起了前世独自在病床上的场景,心底的不满更甚:没一个靠得住的,活两辈子该不招人待见还是不招人待见。
钻出被窝,趿拉着拖鞋在自家屋子里转了一圈,沙发上放着夏丽妮的书包,家里却一个人影也没有。
夏建辉拿着两个鸡蛋,在自家厨房里对着平底锅发了一会呆,他还是不想吃油腻腻的荷包蛋,只是肚子实在饿得难受,又不想下楼去买吃的。
最后,夏建辉换了衣服,拿了钥匙,按响了对门冀二叔家的门铃。
开门的是冀二叔,客厅里没开灯也没开电视。
夏建辉仰头看冀二叔,借着楼道里昏黄的灯光,他看见冀二叔下巴上满是青色的胡茬,眼睛里布满了血丝,眼袋有些浮肿,充满野性美感的脸庞上凭添了一丝颓废的气息:“叔,我饿。”
“进来。”冀二叔拽着夏建辉进屋,让他坐在沙发上看电视,转身进了厨房。
夏建辉窝在沙发一角,无聊的盯着央视的八点档,脑子里却想着关于自家渣爹骂冀二叔的事,该不该问问冀二叔,如果问的话该如何开口。
冀建国端着面从厨房里出来,看着瘦削的夏建辉缩在沙发里、眼神没有焦距的盯着电视,不禁皱了下眉:“小辉,吃面。”
夏建辉回神,对着冀建国笑笑:“真香,谢二叔。”
“将就着吃点,我只会煮挂面汤。”冀建国把面条放到茶几上,又回厨房拿了筷子和一罐冀二婶自己做的辣椒酱。
大白菜炝锅煮的宽条挂面,两个人一人一碗,只是夏建辉碗里多了两个荷包蛋。
知道自己发烧,尽管看着辣椒酱直吞口水,夏建辉还是自觉地忌了口。
“今儿咋不吃辣酱啊?”
“发烧了。”
冀建国摸摸夏建辉的额头:“吃完带你下去打针。”
“不去。”夏建辉本能的拒绝,察觉自己语气过于生硬,忙不迭解释道,“我妈带我去打过了,就是不知道他们都去哪了,睡醒了一个人都没有。”
“这么大了还怕打针……”冀建国用筷子敲了下夏建辉的脑门,“小扬、小煌、小宇他们三个闯祸了,你妈他们都被请到学校去了。”
“我妈他们?”
“嗯,你妈、你二婶、三婶还有妮子,都跟着你舅的车去学校了。”
“那小晴呢?”
“妮子回来叫的人,她留在学校看着那仨小崽子没回来。”
“他们闯的啥祸,这么严重。”
“打架。”
夏建辉挑面的手一僵,莫名有种不好的预感:该不会是那个小狼崽子真的撺掇着冀扬和程宇一块儿给李涛套麻袋拍板砖了吧?
“赶紧吃面,他们的事用不着你操心。”冀建国揉揉夏建辉的头,“不够我再去给你煮。”
夏建辉低头把面条吃完,喝净了碗里的汤,舔舔嘴唇:“不用了,吃饱了。”
“什么时候打的针?”
“下午……”夏建辉瞄了一眼一脸严肃的冀建国,老老实实说了实话,“两点。”
冀建国又摸摸夏建辉的额头:“不是很热了,害怕打针的话,一会儿吃点退烧药,家里有。”
“好。”夏建辉顺势靠在冀建国身上,“二叔,学校请家长咋是我妈去的,我爸呢?”
“你爸有事。”
“啥事儿这么要紧,这么晚还没回来。”夏建辉的语气里带上了微微的不满,冀建国拿了一旁沙发上的小毯子盖在夏建辉身上,“厂子里出了点儿事,你爸走不开。”
“唔……”夏建辉仰头瞄了一眼冀建国,犹豫了一番,吞吞吐吐的道,“二叔,我听我小舅说……是真的么?”
“嗯。”冀建国嗯了一声,听不出情绪如何。
“为啥?”夏建辉拱了拱,抱着毯子躺在沙发上,头枕着冀建国的大腿,认真的看着冀建国,“是我爸欺负你了吧?等他回来我帮你报仇。”
“臭小子。”冀建国弯了下嘴角,一下一下摸着夏建辉的脑门,叹了口,“不怪你爸,他骂的也对,我不该回来睡觉,要是我在车间里一直看着的话就不会出事了,小于才21。”
“你又不是铁人,哪能不睡觉。”额头感受着冀建国手心的温度,夏建辉舒服的眯上了眼,“在钢厂干活本来就是高危作业,不要啥错都往自己身上揽,今天肯定是我爸不讲理了。”
“臭小子,让你爸听到这话一准儿念叨你。”
“不怕。”夏建辉翻身,把脸贴在冀建国的小腹上,“二叔,那事故到底因为啥?”
“我没在那儿,小齐镇不住他们,新来的小于傻乎乎站在了吊车下边,赶巧钩子掉下来……”冀建国声音哽咽,干瘦细长的手盖上冀建国的眼上,夏建辉闷闷的问:“小于还有救么?”
“没等到医院就……”
“怨我。”
手心里潮乎乎的,夏建辉没动,枕着冀建国的大腿,静静的覆着冀建国的眼睛,过了好一阵,才道:“二叔,这不怪你,也许小于命中注定该有这一劫。”
“我要是留在车间里,肯定不会让他往那儿站。”
“以前小齐哥没单独带过队么?”
“带过。”
“怎么偏这次出事了?”
“……”
“因为我二叔?”夏建辉翻身,仰着脸歉疚的看着冀建国,“叔,别怪我爸,我二叔再怎么混都是他亲兄弟,所以……”
“要是我爸一点也不偏着我二叔,我敢打包票,明天我爷就得拎着他那大烟袋锅子来抽他。”
“嗯,亲兄弟么。”
“叔……”十四岁的夏建辉难得用出撒娇的语气,“你比亲兄弟还亲。”
“……”冀建国温柔的摸了摸夏建辉的耳后,“吃药,然后睡觉?”
“不想回家,就我一个人,空。”
“那就在这睡,去小扬的屋里。”
“我不想动,就在沙发上躺会。”
冀建国无奈的摇了摇头,起身打横抱起夏建辉,刚要往卧室走,门外就传来了敲门、找钥匙的声音。
38、一波又一波的麻烦(三)
夏建辉一手揽着冀建国的脖子,踢踢腿:“叔,我们去看看?”
抱着夏建辉的手一紧,随即放松下来,冀建国颔首:“好。”
推开门,正好看见夏来金从钥匙孔里往外拔钥匙,夏建辉用脸颊蹭蹭冀建国的肩膀示意他别紧张:“爸,你咋才回家?”
夏来金转身,猛然看见冀建国,神情一僵,含混的应了句:“唔,有点事,多大人了还让你二叔抱着。”
夏建辉眯着眼,把脑袋靠在冀建国肩膀上:“舒服。”
夏来金不自在的瞄了一眼冀建国,眼神往上飘忽着嘟囔:“你就惯着他吧,越惯越没样。”
冀建国淡淡的瞥了眼夏来金,低头问夏建辉:“跟你爸回家?”
夏建辉故作犹豫,皱着眉,貌似勉为其难的对着夏来金伸出双手:“好吧。”
夏来金的神情有那么刹那的扭曲,在他伸手接住夏建辉之前,冀建国直接把夏建辉塞进夏来金怀里:“小辉病了,好好照顾他,要不然我不介意多个儿子。”
夏来金忙不迭的抱好夏建辉,神情瞬间崩裂:“我的儿子我当然会好好照顾他了!用不着你操……”
冀建国对着夏建辉笑笑,不等夏来金的话说完,就扭头进门,砰地一声甩上了防盗门。
夏来金郁闷的把最后一个“心”字憋回了自己肚子里:“什么破脾气!”
夏建辉搂着夏来金的脖子,把脸埋在他脖颈上,闷笑,夏来金往上掂掂夏建辉,气恼的斥道:“笑!笑什么笑!吃里扒外的小兔崽子!”
“谁让你欺负老实人的……”夏建辉捏着夏来金的腮帮子往外扯,“快想想怎么跟冀二叔道歉,哄着他别生你气了吧!”
夏来金躲着夏建辉的手,抱着夏建辉进门:“本来就是他的错,我凭什么道歉?”
“可是……”夏建辉晃着腿,慢悠悠的道,“你这句话说得一点儿底气都没有。”
夏来金磨着牙把夏建辉和自己的公文包一起摔在沙发上,摩着拳擦着掌恶狠狠地瞪着夏建辉:“趴好了,老子要揍你屁股!”
“我是病号。”夏建辉拱了拱,把公文包从身下拱到一边,调整了个最舒服的姿势在沙发上躺着,“你要是欺负我,我就去给冀二叔当儿子。”
“小兔崽子!”夏来金把手指捏的咯咯响,作势要扑上来教训自家混蛋儿子。
“夏来金,你又喝醉了咋的,敞着防盗门也不怕进蚊子!”银子妈妈抱怨着进门,身后跟着皱着眉的夏丽妮和左眼眶带着乌青的小狼崽子。
夏来金刹住身形,皱着眉转身:“大晚上的你上哪去了?回来家里一个人都没有。”
银子妈妈斜了一眼小狼崽子:“自己问你宝贝儿子,小辉还烧么?”
夏建辉摇摇头,又点点头:“好像还有一点,没那么烧了。”
“吃完饭吃点药。”说着,银子妈妈坐在沙发上,摸了摸夏建辉的额头,夏丽妮拎着打包回来的餐盒进了厨房,小狼崽子觑了一眼夏建辉的方向,放下书包,到饮水机旁边倒了杯水,端给银子妈:“妈,你别气,我错了……”
银子妈妈皱着眉接过水,张嘴欲训斥小狼崽子,夏建辉从后边拽拽银子妈的衣襟,瞄了眼夏来金,银子妈的话就变成了:“今天这事我不揍你,跟你爸认错去,看他咋说。”
小狼崽子松了口气,扑到夏来金身边抱大腿:“爸,我错了。”
夏来金拧着眉坐在沙发上,让小狼崽子自己站好:“先说说惹啥祸了?”
小狼崽子低着头,搓着脚尖:“也没啥,就是打架来着。”
“呵!就是打架来着?小兔崽子真是长能耐了啊,你这么理直气壮的是认错呢?给老子好好交代因为啥打架?”
小狼崽子咬着嘴唇,心虚的偷瞄眼夏建辉。
夏来金扒拉了一下小狼崽子的脑袋,斥道:“老子问你话呢,你看他干啥?”
小狼崽子低着头吐了下舌头,认真的盯着自己那搓来搓去的脚尖:“打了就是打了,不因为啥。”
“呵!”夏来金被气乐了,厂子里的一堆糟心事,回家被混蛋儿子消遣了不说,连这个小的也这么个德行,看这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是一点都不怕他啊。
“夏建煌,你这是吃定了老子不舍得揍你咋的?”
小狼崽子继续低着头不吭声,他还真是吃定了夏来金不舍得揍他了,反正从他记事开始,揍他跟小灰的只有银子妈,金子爸从来没真动过他们一根手指头。
等了半天,小狼崽子还是连个屁也没放,夏来金脸上有点挂不住,瞥了一眼冷眼看热闹的银子妈,咬咬牙,拉过小狼崽子打横按在腿上,猛地拍了一巴掌。
这是夏来金第一次揍他,不说小狼崽子有点懵,就是夏建辉也跟着懵了一下,等他们反应过来的时候夏来金的第二巴掌已经落下去了:“老子今儿就给你长长记性!”
“爸!”从厨房出来的夏丽妮,冲过来拉住夏来金,“他犯错说说就是了,你揍他干啥?”
挣开夏丽妮的手,又在小狼崽子屁股上揍了一巴掌,夏来金这才借着台阶住了手:“说不说?”
小狼崽子咬着嘴唇死不吭声,气得夏来金又举起了巴掌。
“爸,回头你问我妈不就结了。”夏丽妮双手攥着夏来金的手腕给小狼崽子使眼色。
小狼崽子扁着嘴、红着眼圈从夏来金腿上拱下来,转身扑到夏建辉身边,跪在地上,扒着夏建辉的腰,脸埋在夏建辉肚子上,闷闷的抽着鼻子。
“行,都长能耐了!”夏来金甩开夏丽妮的手,气哼哼的去了卫生间。
夏建辉抿着嘴,揉着小狼崽子的头发,手心传来微微的刺痛感。
客厅里一时间陷入了沉默,银子妈放下水杯:“咳,洗手吃饭,都快十点了。”
餐桌上摆了三大盘子饺子和五碗鸡汤,饺子是从门口底商那的老边饺子馆打包回来的,鸡汤则是银子妈出门前煲在煲里的。
因为厂子里的事儿,夏来金请客找关系,已经在外边吃过了,于是靠着椅背,皱眉睨着小狼崽子乌青的眼眶,用汤匙有一下没一下的搅着汤碗里的鸡汤。
小狼崽子坐在餐椅上,扁着嘴扭着头闹脾气,不看夏来金,也不看让他流口水的饺子和鸡汤。
“咋不吃啊?”银子妈用筷子隔着桌子敲了下小狼崽子的脑门,“你爸吃了,你也吃了?”
“唔。”小狼崽子慢吞吞的抓起筷子,开始戳碗底的米醋,被香味引得直吞口水,仍然装着很有骨气的样子跟夏来金继续犯拗。
夏建辉忍不住弯起嘴角,揉着小狼崽子的刺猬头:“行了,不就是被揍了几巴掌么,快吃饭。”
小狼崽子觑了夏来金一眼,把筷子送到嘴里舔了舔,又开始戳醋碗。
夏建辉无奈的替小狼崽子夹了几个饺子:“就算爱吃醋,那醋也不能当饭吃。”
小狼崽子这才咬了一小口饺子,转而开始狼吞虎咽。
“哼!小兔崽子!没一个省心的。”夏来金哼哼一声,开始喝鸡汤。
见夏建辉喝了几口鸡汤,就开始坐着看热闹,夏丽妮忍不住皱眉道:“弟,你咋也不吃?”
“我吃饱了……”夏建辉眯着眼睨了一眼夏来金,揉着肚子道,“睡醒了家里没人,就去冀二叔家了,才吃完冀二叔给我煮的挂面汤,卧了俩鸡蛋都给我了,他自己都没舍得吃。”
“哼!”夏来金的神情又变得有些扭曲,显然是想起了刚才在自家门口的那一幕。
银子妈剜了一眼夏来金:“见好就收吧,别整天拣着老实人欺负,人家建国两口子对咱们可是没的说,你可别不分青红皂白冤枉人家建国。”
“呵!”夏来金把碗往桌子上一顿,“我还真不知道冀建国这么有能耐,这么快就把委屈告诉你们娘俩了!”
“滚犊子!人家建国两口子可啥也没说……”银子妈放下筷子,抹抹嘴,“是招福跟我说的。”
“我是自己猜的。”夏建辉举手示意,“我问冀二叔,他也不说,还说你骂的对呢!”
“嗤,就你鬼心眼多!”夏来金打掉在自己眼前晃来晃去的手,斜了夏建辉一眼,转向银子妈,“以后你少听招福胡咧咧,他说啥你就信啥!”
“我弟再不争气,也不能骗我。”
“哼,他说话十句有八句不靠谱,就你当他是个宝。”
“是,招福可没有你那俩兄弟能耐,新厂要给夏来宝管,夏来银也当了小队长,就招福还苦哈哈的开车呢。”
“招福就不是那块料,不开车能干啥?”
“你不让他试咋知道他不是那块料?”
“行了,厂子里的事你少管,他就是开车我也没少给他开钱。”夏来金说完这句,不等银子妈妈接茬,就嘟囔着出了餐厅,“一个个都胳膊肘往外拐……”
1998年10月19日,星期一,凉风习习。
偏着自家兄弟,这是金子渣爹和银子妈的共同点,也是他们不可调和的矛盾。
记得前世的时候,舅舅、叔叔以及外边那些女人的兄弟、姐夫们在厂子里争来争去,分帮结派不说,还极力挤兑硕果仅存的外人——冀二叔和程三叔。
舅舅有银子妈当靠山,叔叔们有爷爷当靠山,剩下那些人有自家妹妹、小姨子在金子渣爹床上吹枕边风,只有冀二叔和程三叔……
唉,现在想想,在那种环境下,冀二叔和程三叔确实太苦逼了,难怪他们会在越来越不景气的时候选择抛弃金子渣爹,重新搭伙另干。
尤其是到后来,那个李涛也跟着进去插了一脚……
前世的时候不觉得,现在回忆起来,光想想要跟那么一群分帮结派的裙带关系们周旋,我就恶寒,这辈子可不能这样了。
唔,不知道金子渣爹会不会去跟冀二叔道歉,以他那傲娇脾气怕是很难,不过冀二叔貌似也跟渣爹赌气了,俗话都说老实人倔脾气,其实我蛮期待金子渣爹在冀二叔面前吃瘪的,哼哼,就当是我的恶趣味吧,谁让金子渣爹有时候太得瑟了呢!
不过,最近渣爹的糟心事貌似真是不少呢!要不然估计他肯定不舍得揍小狼崽子。
呵!小狼崽子心里肯定委屈死了,在外边打架带了个黑眼圈回来,到家还被渣爹揍了,说起来我似乎应该去审审……
日记还没写完,就被人从后边搂住了脖子,嗅着洗发水的香气,不想也知道是刚洗完澡的小狼崽子,家里只有小狼崽子喜欢用力士。
小狼崽子全身重量压在夏建辉背上,额头顶着夏建辉的后脑勺,闷闷的道:“小灰,一起睡觉。”
39、一波又一波的麻烦(四)
夏建辉合上日记本,抹了下滴到脖子上的水珠,扳开小狼崽子的胳膊:“去把头发吹干了。”
小狼崽子蹭着夏建辉的后脑勺撒娇:“小灰给我吹。”
“数到三……”
不等夏建辉开始数数,小狼崽子松开夏建辉的脖子,扭头就往卫生间跑。
“哼。”夏建辉轻哼一声,在日记上添了一笔:现在去审问小狼崽子那个惹祸精。
夏建辉收拾完,刚钻进被窝,靠着床头翻开从冀晴那借来的《飘》,小狼崽子就屁颠屁颠的跑了进来,哧溜一下钻进了他的被窝。
夏建辉皱眉,往外踹小狼崽子:“滚你自己被窝去。”
“小灰……”小狼崽子边躲边装可怜,夏建辉丝毫不为所动,“不然就去客厅睡沙发。”
小狼崽子愤然指控:“你欺负我。”
夏建辉斜睨着小狼崽子轻笑:“呵!你有意见?”
小狼崽子顿时泄了气,哭丧着脸闷闷的道:“不敢。”
“那还不赶紧滚出去。”
“哥,就一晚上。”小狼崽子垂死挣扎,使出杀手锏,摆出一副流浪狗般的神情,可怜巴巴的盯着夏建辉,夏建辉食指蹭着小狼崽子的黑眼圈,总算松了口,“睡觉的时候不准乱动。”
“嗯。”小狼崽子美滋滋的猛点头,“我保证躺下啥样,起来还啥样。”
夏建辉嘴角有点抽,他还真不信,从小看到大,小狼崽子睡觉就没有一天老实过,就是发高烧的时候都能在床上打个转。
静谧的房间里只有夏建辉偶尔翻书的声音,暖暖的灯光从床头洒下来,小狼崽子舒服的眯起了眼。
夏建辉低头看着书,冷不防地开口:“今天跟谁打架了?”
小狼崽子被问了个措不及防,顺口道:“李涛。”
“哼!”
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小狼崽子觑着夏建辉的脸色,小心翼翼的解释:“我没大庭广众的冲过去揍他。”
夏建辉抬眼挑眉,“所以?”
“所以……我觉得我算是听你话了。”
夏建辉似笑非笑的看着小狼崽子:“算是?”
“呐个……算是吧?”小狼崽子心虚的吞了口口水,壮着胆子抱住夏建辉的胳膊蹭来蹭去,“我就是看着他忒来气,一下没忍住才拉着橙子和小杨一块儿揍他的……”
“没忍住?不是有计划的?”
“呐个……忍了几天没忍住。”
“哼!咋揍的?”
“我在他跟那个大眼妹跟前儿假装肚子疼,没等我说话他就主动背我去校医室……”小狼崽子偷瞄了夏建辉一眼,“你知道的,去小学校医室走侧门最近,然后,那个侧门有点偏,人少……”
“嗯,然后。”
“然后他背着我到拐角那儿的时候,我使劲勒住他脖子往后仰,橙子哥跟小扬他俩拿校服蒙住他的脸,我们就揍了他几拳头踹了几脚……”
“还有呢。”
“打着打着吧,被倒霉的体育老师看见了,他一吼,橙子拉着小扬撒腿就跑,我被李涛逮了个正着,被砸了一拳头……”见夏建辉脸色没变,小狼崽子有了点底气,开始有闲心抱怨了,“哼哼,橙子那小子忒不义气!”
“然后就请家长了?”
“嗯,还去了医院。”
“哼,你们把他打伤了?”
“唔……我们主要招呼的他的脸……”
夏建辉把书放到一边,关了床头灯,躺好之后:“明天开始洗两个星期的袜子。”
小狼崽子苦着脸小心翼翼的往夏建辉身边靠靠:“小灰……”
“……”
“这次不洗袜子了呗?反正我洗完你也嫌我洗的不干净,还要自己再洗一遍……”
“三个星期。”
小狼崽子识相的闭嘴。
然而,第一次施行“阴谋诡计”并取得一定成果的小狼崽子在说出引以为豪的行动之后,没得到相应的赞赏,心里就跟被小猫爪子挠着似的,怎么都睡不着,忍不住开始在被窝里拱来拱去。
“再拱就滚出去。”
“小灰,呐个……你不夸我?”
“夸你?”
“就是揍李涛啊。”
“嗤!二,我要是觉得应该夸你就不罚你洗袜子了。”
“可是我揍李涛了,我知道你一直看他不顺眼,这回他还欺负妮子姐了,他挨揍你不解气?”小狼崽子鼓着嘴,不服气的问。
夏建辉翻身,食指点着小狼崽子的眉心:“非要我说点啥的话,那就是二到没极限了。”
“哼哼!”小狼崽子显然对这个评价很不服气,他坚信他跟程宇还有冀扬密谋了一个星期的事是十分了不起的。
夏建辉闭着眼,懒洋洋的道:“蒙麻袋、堵墙角、拍板砖为的就是不让人看见到底挨了谁的揍、不让不相干的人撞见你们揍人了,可你们……”
“哼,特意把打架的地方选在学校里头的学生,你们仨是我见着的第一拨;更何况你还二不拉几的跑到人跟前儿去诱敌,这是生怕人家不知道是谁揍得他啊,你们就差跟李涛说快来我们家讹钱了。”
“我也说不行,可是橙子说不这样我们根本没机会,小扬也说难得今天你不在……”
“哼!三个二货凑一块儿就变成二的三次方了。”
“听不懂。”
“听不懂就睡觉,你要是再敢背着我跟人打架以后就天天刷厕所。”
小狼崽子想起曾经的惨痛经历,顿时把脸皱巴成了一团:“我保证不敢了。”
第二天早上起来,夏建辉的烧已经退了,自然要照常去上学。
已经到了十月下旬,天却突然下起了了淅沥沥的小雨,夏来金心疼自家小病初愈的混蛋儿子,到了厂子里之后特意让小舅子刘招福开着今年年初新添的红旗轿车来家送孩子们上学,自己则坐着先前的普桑出去办事了。
红旗比普桑空间还要大些,六个小崽子后边挤四个,夏建辉抱着小狼崽子坐在副驾驶上,还不算难受。
刘招福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跟程宇捅来捅去的冀扬,眼珠一转,笑呵呵的问:“小扬,你爸今儿咋没上班啊?”
冀晴瞥了一眼冀扬,冀扬老老实实的坐好,低下头没敢吭声。
“冀二叔不是连着加班好几天了么,我爸说让他在家歇一天补补觉。”夏建辉眯着眼看着叶子已经变成金黄色的法国梧桐,慢悠悠的道,“小舅,你可得开稳着点,我姐晕车。”
“臭小子,就一站地你姐就晕车了?”刘招福笑骂了一句,专心开车。
一站地的路程真没多远,眨眼工夫就到了学校近前,离着学校门口还有十几米的时候,夏建辉突然道:“小舅,就在这儿停吧。”
“那哪儿成,你爸就是怕你再发烧才让我来送你们的。”刘招福执意把车停在了兴北一中初中部的门口,夏建辉只能无奈的接受,其实他万分确定,以自家舅舅的性格,如果不是学校禁止入内的话,他绝对会把车直接开到教学楼门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