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次的愿望 一
建档时间: 11/29 2008 更新时间: 11/29 20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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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undred of Wishes
铎尔觉得自己真是倒了八辈子霉。
其实他是个彻底的不劳动主义者,所以他一直打算到这个小镇後,就舒舒服服地找个村庄,把主子给他的出差费换到最好的床铺,洗个热水澡,叫个特别服务,顺便喝杯可以让心情放松的葡萄酒,然後好好地睡到第二天教堂打钟为止。
但是不知道为什麽,半路就是让他遇上了那样的美少年。
他有什麽办法,那少年这麽美、这麽娇弱,蹲在地上看著他,两只眼睛水汪汪地看著他,而且重点还一丝不挂。
铎尔除了懒惰之外,也是个美学主义者。他平生最不能抗拒的东西,除了软绵绵和圆滚滚的东西外,大概就是美丽的东西了。所以即使白痴都知道正常来讲路边绝对不会有个天上掉下来的的美少年脱光光蹲在那边等他,他还是上勾了。
而且还上勾的很彻底。
他发誓自己原本真的只是打算把美少年带回自己下榻的酒店,用主子的出差费给他洗个热水澡,然後让他喝杯小酒,就打发他上床,自己在旁边唱摇篮曲,顺便在他睡不著时说声:『哥哥讲个床边故事你听完就要睡喔否则哥哥会生你的气喔。」然後就帅气地到一楼大厅打地铺。
但是意外总是发生在人生意想不到的地方。首先是他要打地铺时才发现加棉被要加钱,其次是他要离开床边的时候,美少年的小手抓住了他的衣襬,把那头柔柔软软像小狗一样的金发赖到他的腰枝上,满脸红晕而且还发出**声。
更大的意外是,铎尔在把他带回来洗过澡後,还来不及替他穿上衣服。
结果就是他从主子的出差费中省下了叫特别服务的费用,然後把那笔钱花在又叫了一次洗澡水上。胖胖的老板娘把新的洗澡水拿上楼时,他刚好把不断**著的美少年压在枕头上乐呵呵地说著:『难道是这边吗?』,所以他又自己垫钱付了封口费。
照铎尔的个性,一般是绝对不可能做出这种亏特自己的事情。但是他想一定是太久没离开主子身边,所以一下放松过来才会连脑袋都残了。
总之,当他终於从暖绵绵的棉被中醒过来时,铎尔发现自己被捕了。
他是个裸睡主义者,当然被发现时也不会穿衣服。绑他的人还很尽职地用棉被把他的重要部位裹起来,然後才用铁鍊五花大绑,他醒来时棉被还留有馀温。
「我以绑架王子殿下的罪名逮捕你!你被捕了,请不要抵抗!」
平常铎尔在自己的家里,是非睡到太阳晒屁股不肯起来的那种人。所以他相信自己脑袋一团浆糊绝不是他的错,而是那些看起来彬彬有礼的士兵逮捕他逮捕得太早了。
「……我被补了?」铎尔歪了一下头确认。
「是的,刚才我们搜过你的旅行袋,你似乎是外国人,并没有本国的通行证。所以很抱歉,我们必须请求你和我们一起到对外户政局一趟,再面见女王陛下。」
铎尔很想揉一下自己的太阳穴,可惜他的手和棉被一起锁在铁鍊里,
「嗯……我先确认一下,这里是你们的国家?」
「是的,请不要抵抗,我们会依照女王的律法保障阁下的权利。」
「你们是这个国家的士兵?」
「是的,我们是女王直属的禁卫军。」
「而我被你们逮补了?」
「是的,很遗憾。」
「罪名是什麽?」
「诱拐王子。」
「……我耳朵不好,麻烦大人再说一次。」
「诱拐王子。阁下被发现与我国王储殿下,同时也是尊敬的女王十五岁长子出现在同一张床上,而该王子殿下在一个月前失踪,诱拐的犯人不明。」
铎尔看著这位认真报告的士兵,两只眼睛目不斜视地看著前方,其实还长得挺英俊的,如果再小个十岁,说不定他会考虑,
「等一下,说不定是你们家王子自己爬上我的床。」铎尔耐心地辩解。
「我想这不可能,王子被发现与阁下的身体部位紧密相连,而该部位必须要阁下凭藉自主意识放入王子体内,才有可能造成现场的状况。」
士兵顿了一下,又补充:
「我们在发现现场时,已经请王国最好的画师画图存证,阁下不必担心。」
铎尔还没有反应过来,士兵已经一挥手,两个高大魁梧、同样穿著制服的士兵就上前来,一把架住了他的胳膊。虽然铎尔平常也很喜欢制服,他相信制服一定是开国英雄的某种阴谋,不过那仅限於在床上。
「先、先等一下,你们不能就这样把我带走。」
那个领头的队长还真的停下来,很有耐心地回头看他:
「阁下还有什麽话要说吗?」
「至……至少让我见见王子!对,没错,至少我有权要求对质吧?」铎尔觉得自己好疲倦,而且想睡觉。
那个队长还没有开口,酒店的门口就慢慢地走进一个身影。铎尔睁大眼睛,虽然初遇的时候对方是没穿衣服,他记忆力也很差,常常会被昨天上过床的人第二天早上出现在床边的脸吓一跳,不过因为那位美少年是特级的,所以他记忆犹新。
昨晚一丝不挂、蹲在路边哭的美少年。现在穿得像个他祖国摆在中央广场上的英雄塑像,腰间甚至还有把剑,站在一大群准备把他拖走的士兵间看著他。
铎尔承认自己小小地赞叹了一下,还好自己的重要部位已经被层层棉被包裹。
「王子殿下,请你和他们解释。」他冷静地说。
美少年露出迷惘的表情看著他,「解释什麽?」
「……解释我不是什麽诱拐你的犯人。」
美少年又皱了皱眉头,然後说出了让铎尔太阳穴更痛的话:
「你是啊,为什麽不是?」
「……我们,昨天晚上,在路边,才刚认识,记得吗?」
铎尔怕是自己的外国语说得不够好,字斟句酌。
「不记得。」
「有个好心的大哥哥,把脱光光蹲在路边的你拣回旅馆,还温柔地替你洗澡、喂你吃晚餐,还很有良心地把你送上单人床,唱摇篮曲给你听,顺便用他的身体抚慰你破碎的心灵,这麽善良好心的大哥哥你应该不会这麽轻易地就忘记了吧尊敬的王子殿下?」
美少年又露出那种会让铎尔心痒的迷惘表情,然後说: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麽,不是你一直和我在一起吗?」
「……」
「我不太记得过去一个月发生的事情,直到刚刚看到希律他们才恢复神志。但是不管怎麽想,没有人会和第一次见面的人……在床上……做那种事吧?」
王子露出些微尴尬的表情,大概是想起刚被发现的样子。铎尔发现王子的表情虽然困惑,但对他倒是没有生气的表现,甚至还有点羞涩,铎尔想起昨天晚上和美少年云雨巫山时,发觉他对这样的事情很熟稔,明显不是第一次。
「你放心,只是诱拐我而已,不会是太重的罪名。」
王子殿下忽然脸色微红地瞥过头,
「女王陛下已经习惯我被诱拐了,所以……荣誉法庭应该不会判太重。下次你还有机会见到我,不用诱拐的方式也可以。」
铎尔绝望地看著王子背对著他走出酒馆,取而代之的是彬彬有礼的亲卫队队长。
「就是这样,请和我们走一趟吧!阁下。」
◇
「……帅哥,冒昧让我问一句,贵国的王子殿下是不是常被诱拐?」
既然抵抗无用,铎尔一向是和平主义者,他顺从地坐上队长为他准备的马车。其实女王的国度真的名不虚传,是个有礼貌又讲理的国家,连囚犯也不会受到殴打。
那个队长看了他一眼,开口:
「我叫希律。」
「希律队长。」铎尔会意地点头。
「嗯,王子在出生时就被预言,母子缘份很薄。」
「所以他到底被诱拐过几次?」
「从三岁到现在,发生过九十九次。」
「所以我刚好是第一百次?」铎尔挑眉。
「即使这样,也不能免罪。」
「……不,又不是在集邮。在我们国家第一百次在国家邮局购买邮票,可以得到邮政局长的香吻。」
「那真是个好国家。」
亲卫队长不改认真地说。他们不再交谈,原因是马车队经过了一个城镇,铎尔认得那是女王国度的首都,其实也是他原本的目的地,主子给的出差费又省了一笔。
亲卫队停在城镇的驿站休息,希律到前面的马车确认王子殿下还安在後,就向其他队友打了招呼,到驿站里拍电报向女王报告王子已经找到的消息。
铎尔再度确认女王国度真的比他那个独裁的主子好太多了,而且很注重个人隐私,希律不在的时候,其他亲卫队员只是在马车口守著,连偷看一眼他漂亮裸体的迹象都没有,害铎尔有一点自尊心受损。他觉得更累了。
「利西儿,利西儿,帮帮我吧。」
一百次的愿望 二
建档时间: 11/29 2008 更新时间: 11/29 20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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铎尔懒洋洋地打了个喝欠,用含糊不清的声音说。
漆黑的蓬车里忽然出现一抹微光,然後是一团看起来白白软软的东西,白白软软的东西在空中慢慢变大,从里面掉出一只小鸡。
「……父亲,假如你下次再用这种快睡著的语气召唤我,我就和你解约!」
「今天是鸡啊……」
铎尔看著自己的召唤兽拍著鹅黄的小翅膀,气急败坏地在地板上转来转去。
「总之,帮我忙吧,利西儿。」
「我要怎麽帮你忙?」小鸡说。
「说的也是,一只鸡面对这种情况也太勉强你了……」
「也不想想我变成这样是谁的错!」小鸡气愤地挥舞著翅膀。
铎尔想起自己刚从主子那里拿到蛋的时候,他要他想一个自己最喜欢的模样,是美少年还是萝莉都没有关系。没想到铎尔竟然说:『我懒得想,变成怎样其实都没关系。』照理说一般人就算这样说,脑袋里应该也会有个既定的形态。
但是铎尔的个性就是能不动脑时绝对不动脑,他最擅长的就是脑袋放空,最高纪录曾经发呆三天半。结果他的「蛋」就变成了每次出现的样子都不同这种可悲的情景。
「不要这样嘛,至少有三十分之一的机率会变成美少年啊。」
「我不救你了!」
小鸡真的怒到,转身就要走。铎尔赶快叫住他:
「是我不好,你下次变成扫帚的时候我绝对不会把你拿来扫地。」
「……」
利西儿心里也知道,和铎尔生气只是浪费自己的生命。他於是转过来面对著下体被五花大绑的「父亲」。
「我得在日落之前办好那个人交代的事情,所以非脱困不可。」铎尔叹了口气。
「……你为什麽每次出差都会出事?不是被误会成小偷脱光光吊在城门口,就是被当作踩花贼还差点被未婚少女的老爸丢去喂鲨鱼,要不就是人被杀时你就拿著菜刀在现场。该不会那些事情其实真的都是你干的,其实你是智慧型罪犯吧你!」
「我也不想啊,只是这些事情好像都会找上我……」
铎尔幽怨地说著,利西儿只好跟著他叹了口气,
「但是这次不需要我吧!你是『歌者』吧!」
「我的歌谱忘在酒馆里了,在床上。」
铎尔佣懒地靠在马车的壁上,利西儿有时候会觉得,他的「父亲」这样懒洋洋地笑著时,真的很有魅力。虽然下一秒这种心情马上就会因为想起他挂著这种笑容对他做的事而烟消云散,
「歌者没有谱,是无法歌咏的,利西儿。」
小鸡还来不及回答,马车壁却传来敲击的声音。跟著一块木板被人拆了下来,马车後露出了一长苍白漂亮的脸,正是那位王子殿下。
「嘘。」王子比了个噤声的手势,紧张地看了眼守在马车口的亲卫队员。小鸡慌慌张张地藏回白白软软的「蛋」里,王子却似乎没发现他,手脚并用地从马车口爬进来,
「王子殿下,好久不见。」铎尔说。
「小声一点,我……我是来救你出去的。」
王子低下了头,苍白的後颈显得有些绯红。但他很快地抬起头,用纤细的指尖触碰绑住铎尔的铁鍊,鍊子应声而消失,铎尔就这样软倒在棉被里。
「『诗人』啊……也对,你是王位继承人嘛。」
铎尔静静地旁观著,露出淡淡地、有些复杂的微笑。王子羞赧地点了一下头,
「我还不成熟,女王陛下说,我的力量还没有完全觉醒。」
「谢谢你。」
铎尔从棉被里站起身,完全不在乎自己一件衣服都没穿。王子却仰起头,
「等、等一下!」
「嗯,有什麽事吗?」
铎尔转过身,这动作让王子又低下了头,不敢直视对方跨间:
「我……我们,什麽时候再见面?」
「见面……?」
「嗯,啊,就是,这一个月来让你这麽照顾我,我想,至少可以好好谢谢你……」铎尔的态度让王子稍微惊慌了一下,因为他看起来很急著走的样子。
铎尔低下头来,看著穿著白袍和斗蓬,可怜兮兮地从地板上抬起头望著他的美少年。可恶,为什麽外型偏偏是他的死穴呢?
「那个啊,我还是要和你说清楚,」
铎尔叹了口气,在马车上蹲了下来:
「我不是绑架你的人,也不是照顾你一个月的那个诱拐犯。我只是单纯的有天晚上路过,在路边拣到你,把你捡回房间的时候一时鬼迷心窍,才会变成现在这种状况。如果你想要道谢的话,要找到适合的对象才行,诗人也不应该浪费自己的天赋。」
铎尔说著又转过身,但王子拉出了他的脚踝,
「请、请等一下!」
他只好再回过头,王子在斗蓬里翻找一阵,拿出了一本烫金封皮,看起来像是大字典一般的精装册子,递到铎尔的手里,
「你……」
「你是歌者吧,歌者应该带著自己的歌谱。」
王子轻声说。铎尔带著些微苦笑的表情接过歌谱,然後说:
「不,歌者随时都希望遗忘自己的歌谱。」
「里面有为我写的歌吗?」
「很遗憾的,并没有。」
「是吗,果然如此。」
王子带著些微落寞的神情别过头。铎尔觉得太阳穴又痛起来,他知道这少年一定有哪个地方误会了,但是他平生最懒得做的事就是解释误会。
「知道你是歌者後……我就明白了。歌者歌咏世人的感情,但是从不为自己写歌,歌者的歌谱里,记忆著人们的各种情感,生之欢、死之恸、病之伤、离之苦。他们看尽人世间所有的喜怒哀乐,用歌声替这个世界排忧解愁,但是就和作家一样,歌者捐出了自己的情感做为代价,他们不会为自己写歌,也不为自己唱歌。」
王子悠悠地叹了口气,
「我曾经被诱拐过九十九次,其中有商人也有农夫,有盗贼也有女人,这是我第一次遇见歌者。我不会放弃的,即使您遗忘了您的歌,我也会保有我的。」
美少年用坚定的眼神凝望著他,铎尔有些怔愣,直到王子的五指再次触上他的心口,有股暖和的热流窜进了他的胸口,红色的长袍覆盖了他的**,他再一次见证诗人的力量:
「以红色为冠冕、以情感为依归,无情的歌者啊,这是我送你临别的赠礼。」
抱著诺大的歌谱,铎尔看了看自己身上那件袍子。但是王子已经解消了另一侧的木板,从马车里消失了。
「利西儿?」
他看了一眼自己的蛋,白白软软的光圈中又掉出一样东西,这次是只史莱姆。
「那个孩子身上……有很美很美的歌。」利西儿和他一起望著远方。
「……利西儿,你用史莱姆的外型讲这句话很好笑。」
忽略他的蛋瞪视他的目光,铎尔望向马车外辽阔的城镇:
「『诗人』啊……创造一切,同时也毁灭一切的天赋者。每次见到这样的职业,我就觉得,实在是……」
他欲言又止,抚摸著身上如火焰一般撩人的长袍。红色,一向是歌者给人印象中的颜色:
「走吧,赶快把事情办完,回到我们美丽的国家去吧!利西儿。」
◇
在女王国度的第一车站搭上了蒸气火车,随著一路呜咽的鸣笛,铎尔终於睡了一场梦寐以求的好觉。事实上他如果待在皇官里,每天早上起来都要睡回笼觉,直到主子捧著早餐进来喂他或用其他方法把他弄醒为止。
「真是个好国家。」
铎尔睁开睡眼惺忪的眸,望著黄色列车里的景况。携家带眷的商人,含笑看著儿女在长廊上追逐,间或笑骂著叱责,而带著大箱子的诗人,正和孩子们窝在车厢的一角,纸人灵活地在作家的指间轮转,逗得孩子们时而大笑、时而感伤。
他在讲述关於这个国家的历史与过去,同时也是这个国家的生命。
「嗯,那场战争过後,也有十年了吧……」
利西儿这次总算变成比较像样的猫,他就死也不愿再回到蛋里,就这样蜷缩在铎尔的膝盖上,任由父亲抚摸自己的背脊。
「女王从暴君的手里夺得了自由,人民从女王手里承接了幸福。作家可以毫无顾忌的议论政治,科学家得到丰沛的经费,就连报纸的发行量也是我们国家的数倍之多,女王国度,连天空的小鸟的赞颂的国家,果然名不虚传啊!」
「你听起来倒是言不由衷。」利西儿抬起了一边的猫眼。
「因为纪录就和记忆一样,会随著不同的人而不同,和歌并无二致。利西儿,流传在我们国家的故事,也挺美好的不是吗?那个人的身边也总是围满了作家,有时候还围到床上去,连我都不知道他是不是空得下耳朵来听我为他写的歌。」
「你在吃醋吗?」
铎尔掐了一下猫的脖子,害得利西儿尖叫一声腾空起来,
「父亲!」
「不管怎样,暴君也好、女王也好,诗人也罢,跟我都没有关系。哎,跟你谈这麽严肃的话题,害我又想睡了……」
铎尔在国度里曾经创下一年之内只有三分之一时间清醒的纪录,就连宫廷里的树獭都自叹弗如。随著摇晃的车厢,城镇换成了原野,又再度换成了城镇。
这时有个商人模样的人从座位上站起来,朝著铎尔和他的蛋走了过来:
「阁下是歌者吗?」
一百次的愿望 三
建档时间: 11/29 2008 更新时间: 11/29 20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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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铎尔打了个喝欠。
「如果不麻烦的话,可否为我的妻子献首歌呢?」
商人指了一下後头的车厢,有个妇人抱著怀中的胎儿,往这里点了点头。
「我不是这个国家的歌者,这样也无所谓吗?」
「不要紧的,我的妻子刚和我有了珍爱的孩子,我想带他出来,巡礼女王的国度之馀,和他重温过去走过的坚贞情感。所以我想请你为我和我的妻子写一首歌,歌咏我们的婚姻与爱情。」
铎尔和膝上的利西儿对看一眼,他把放在座位上沉重的歌谱捧起,懒洋洋地站起来,缓缓伸了个懒腰,然後点点头,
「我明白了,把我带去你妻子的身边吧!」
商人露出欣喜的表情,铎尔在车厢的窗棱上盘腿而坐,红色的长袍像暮色般流泄一地,猫从他的膝头跃下。夕阳从窗口流淌在歌者乌黑的发色上,形成一种神秘的氛围。
铎尔把红色的歌谱摊在膝盖上,纤细的五指向前伸去。数不清多少页的歌谱在指间敞开,车厢里的乘客忽然都安静下来,说故事的作家也停下了手上的纸人,往铎尔这里看去。毕竟在这个国家里,歌者的数量并不多,能够现场看到歌者表演是很罕见的事。
「先生,有件事情我必须要先和你说明。」
铎尔的声音佣懒而悦耳,利西儿即使常拿他的性子没辄,也不得不承认那种微带磁性的嗓音,足以让天下男人女人迷醉,
「歌和故事不一样,故事可以捏造、可以伪装,可以增饰也可以隐瞒,但是歌不同,歌是真实的信念与情感,歌者用灵魂歌唱,用生命写歌,他们只能唱出自己所信任的东西,因此任凭所歌咏的感情是真实或虚假,他都会如实地化作我的歌,这样也没关系吗?」铎尔打了个喝欠说。
「当然、当然,请为我和我的妻子,写一首最美的歌吧!」
商人大力点头。铎尔似乎悠悠呼了口气,伸出的手停在歌谱上空,无数的歌谱化作金黄的乐器,腾升至歌者的手中。那是一把晶萤剔透的竖琴,那瞬间铎尔的眼神也随之空冥,悦耳的歌声便化作风,传送到车厢的每一个角落。
『天堂是个谎言,魔法师也是,』
如风般的旋律在铎尔周身缠绕,同时车厢里的风景也变了。那是一幢小小的木屋,里面坐著商人与他的妻子,那夜他们新婚燕尔,耳鬓厮磨,妻子坐在摇椅上,一边织著温暖的毛线围巾,一边抬头以吻向商人道晚安,
车厢里的商人和妻子陶醉地笑了,妻子吻了怀中的婴儿,婴儿也笑了。
『你向我施了最美好的魔法,让我在春天也不感到寒冷。』
场景再度转换,妻子撑著白色的阳伞,满脸忧心地站在木屋的门口,手上拿著送行用的车票,万千珍重地交给跨上马车的商人。商人以吻向妻子答礼,跨上马车,朝同色的夕阳绝尘而去,留下身後挥舞著手臂的妻子。
车厢里的商人和妻子相视一眼,彼此有些无奈地笑了,
『春天以外还有冬日,你用魔法降了一场大雪,覆盖在我的身侧。』
旋律把车厢里的风景带入黑夜,无数的星子在夜空潜行。妻子一个人坐在火炉旁,读著商人自远方写来的信,而那幢小小的木屋不再,取而代之的是稳固的砖房,妻子就这样坐在华贵的沙发椅中,沉默地阅读著丈夫写来的信。
场景悄然而变,妻子在砖房的门口,迎接自华丽马车上飞奔而下的丈夫。他们在庭院里相拥、亲吻,商人搂著妻子进屋,迫不及待地告知对方买卖成功的消息。妻子在旋律中笑得灿烂轻狂,伸手扭灭了床头的灯光。
『然而春天是个谎言,冬天也不例外,』
车厢里的灯光在歌者的嗓音下变了,变得旖旎而**。妻子出现在一幢更加华丽的豪宅後院,探出头来看了一会儿,忽然走近了牛棚旁的牛奶房。那里站著两个男人,看起来像是贵族的子弟,妻子见到他们便欢娱地笑了,她张开手臂迎向那两个男人。
接下来的歌令车厢中响起惊叹声,那是一场华丽的春宫秀,妻子在男人手中**,男人在另一个男人手中**,他们彼此拥抱著、缠绕著,赞叹著对方的成熟与美好,他们有时交合,有时只是单纯地亲吻。彷佛彼此追求著一生渴望的事物,炽热而激情。
车厢里的妻子脸色煞地苍白,她抱著孩子,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不……」
『我们都曾造访过天堂,见过无数的春夏秋冬。』
「这是怎麽一回事?」商人喃喃自语地说著。
歌声在令人难耐的闷热下持续著,铎尔的掌心微微颤抖,神色却冰冷无机,那双夜色一般的眸无神地凝视著前方,持续地歌唱著。
而场景也变了,冬去春来,妻子穿著华贵的宫装,雍容地迎接远地归来的商人。商人抚著她的肚皮,欣喜若狂地听取妻子怀孕的消息。他在午夜时跨上通往城里宴会的马车,而妻子顶著微突的肚皮,在自家的宅邸展开另一场华丽的盛宴……
「别唱了!」商人大吼著。而商人的妻子却忽然尖声叫了起来,从座位上跳起来,
「骗子!」她颤抖著指控,
「你这个无耻的骗子,唱著虚伪的歌!」
她忽然扑向前去,撕开了旋律做成的闱幕,眼看就要触及歌者的红袍。但歌者的猫在长廊上矗直了毛,对著妻子张牙舞爪。
妻子著实怔愣了一下,然而真正阻止她的却不是猫,而是商人愤怒的一掌。车厢里陷入混乱,商人揪著妻子的头发,婴孩在座位上哇哇大哭,乘客们惊慌失措,听歌的孩子们在长廊末端瞪大了眼睛,这是他们第一次接触歌者的歌,感觉总不如作家的故事悦耳动听,因为太不像童话。
而车厢里唯一不受影响的只有铎尔,他安静而又淡漠地唱著:
『我们都曾是魔法师,凭喜好创造出美好的国度,我们恣意夺取、也曾恣意给予,我们以为自己看见了天堂,但天堂在更远的地方。』
「你这个骗子!」
商人的尖声划破了歌声,婴孩的哭声忽然止了。因为身为父亲的商人,自行囊中执起利刃,一剑贯穿了妻子的胸膛。妻子痛苦地挣扎,在窗口推向商人的肩膀,那瞬间乘客们都惊叫了一声,商人就这样翻出了行驶的车厢,而妻子也倒在长廊上。
鲜血染红了车厢里的长廊,染上了歌者垂地的红色长袍。
『这是一首关於谎言的歌,一个关於谎言的愿望,但即使你许下一百次这样的愿望,也无法视破谎言在什麽地方。但我们仍要继续许愿。因为天堂是个谎言,而魔法师也是……』
铎尔的竖琴消失在歌谱里,他短暂地闭起了眼睛。跟著缓缓地、不带一丝声响地跪坐到地上。利西儿飞快地跑到他身边,铎尔细瘦的五指握紧胸口,汗水自长袍下的索骨淌下,他喘息了好半晌,彷佛有什麽正在啃食著他的骨、饮著他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