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错爱 by 猪神的黄昏【完结】(8)

2019-04-19  作者|标签:

肖文察颜观色,大熊不像说假话,他假装沉吟,又道:“要不我拿回去交给两位朱先生吧,我毕竟是外人……”

“屁!”大熊一掌拍到他肩上,肖文早有所料,倾身卸了一半力道,总算没有再跌跌撞撞。

“肖小子,我告诉你吧。”大熊挤挤眼,神神秘秘的靠近肖文,压低声音道:“程哥早就吩咐了,他不在的时候,你想做什么我们都得随你!我看啊,要不是怕那两个好命姓朱的家伙多话,程哥恐怕会把生意都交给你代管!”他与有荣焉的咧嘴笑:“所以,你放一百二十个心,程哥不但没拿你当外人,还很看重你!”

朱程的吩咐?肖文狐疑更甚,如果这些布置都是因为朱程料到他会来找账簿……他抑止不住周身寒意,微微的颤抖起来。

正越想越惊,刺耳的铃声突然响起,肖文怔了几秒才醒觉是这几天随身携带的大哥大的来电音。

他向大熊示意,定了定神,走开几步接电话。

“请问哪位?”

对方喘了两口气,沙哑的道:“我抓到丰二了。”

南城暗巷

  第二日凌晨三点,肖文悄悄出了家门,下楼,钻入不知在楼口等了多久的一辆车,车子安静的驶走。

  肖文坐在后座,只能看到司机的背影,很瘦,似乎是个很年轻的男子。

  司机一路没有出声,肖文闭目养神。

  二十余分钟后车子停住,肖文开门下车,附近居然一盏路灯也没有,从远处隐约射来霓虹残光。

  肖文站了一会儿,眼睛适合了黑暗,看到了站在巷口等他的田鼠。

  他向田鼠走去,随手关上车门,那辆车如来时一般安静的如同在水面滑行一般离去。

  田鼠的样子看来和平时一样糟糕,憔悴得仿佛几天几夜没睡好觉。

  他迎上肖文,急急的道:“没办法,只有把人藏在这里才能躲过朱程和许乐天的耳目。待会儿你一定要牢牢跟着我,不管看到什么听到什么都不要多事,听清楚没?”

  他的声音听来比电话里更沙哑干涩,又着急的加快了语速,像是喉咙随时会裂开,吐出一口血。

  肖文不由的抬手拍他肩膀,想让他略为平静。

  田鼠一把抓住肖文的衣袖:“听到我说的话没有?”

  称得上声色俱厉,肖文不由得点头,田鼠呼呼喘气,两人同时转过头,看向黑夜中更为漆黑的所在——

  南城暗巷。

  其实“暗巷”并不暗,两侧平房的屋檐下挂着几盏昏黄的路灯,灯罩已经断裂零落,光秃秃的灯泡隔几秒闪一闪,似乎随时可能熄灭。

  田鼠扯着肖文的衣袖急走,肖文记得他的吩咐,双目直视前方,连余光都不敢乱瞟。

  饶是如此,房屋里外传出的咒骂声、打斗声、冲撞声、肉欲的**声、女人甜腻的笑声等各种声音仍是不停钻入他耳中。

  偶尔有一群人黑暗的角落冲出,田鼠脚步不停,对方也似乎没有看到他,继续自顾纠缠。

  又走一段,田鼠停在一间平房前,吐出一大口气,低声道:“到了。”

  他放开肖文,掏出钥匙走前一步开门。

  肖文站在他身后等着,突然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后接近,他迅速向侧方闪开,“砰”一声,一条人影扑了个空,倒在他刚才站立的位置。

  “救……救我……”地上的人挣扎着爬向肖文,伸手扯住肖文裤腿:“我不想做……我不是鸡……”

  年轻女子的声音……肖文忍不住低下头。

  一阵风来,屋檐下悬挂的灯晃了晃,昏黄的灯光投在那女子脸上。

  那是一张鬼脸。

  肖文倒抽一口冷气,那女子非常瘦,皮肤和骨骼之间像是没有肌肉,骤眼看去就是披着一张人皮的枯骨!

  肖文后退,那女子竟被他在地上拖了几步,仍然死死拽着他的裤腿,**般说着:“救我……我不想做……”

  田鼠过来一脚跺在那女子小臂上,一脚又一脚,那女子发出的哀嚎声凄厉如鬼哭,终于松开了手。

  叫声引来一群人,脸隐在阴影中,有人弯腰架起女子,一群人又悄没声息的退走。

  只有那女子鬼怪一般的脸在摇曳灯光中忽隐忽现,叫道:“救我……救我……”

  肖文望着她消失的方向,田鼠在他身后道:“没人能救她,从沾上毒品开始,她的命就定了。”

  肖文默默的回过头,田鼠的脸也有一半隐在阴影中。

  “丰二就在屋里。”

  平房的门洞开着,田鼠开了灯,肖文进屋后轻轻带上门。

  屋子很小,一室一厅,搭了个偏间作为厨房。

  屋内很凌乱,各种生活用品乱七八糟的挤占狭小空间,空气中油烟味、饭菜的香味和潮湿腐烂的气味混合在一起。

  肖文跟着田鼠走进里间,影影绰绰看到大床上躺了个人。

  “我把我妈送医院去了。”田鼠歪起嘴角像在笑,“正好把床让给他睡。”

  里屋的灯泡坏了,肖文在黑暗中慢慢的走到床边,拖了一条凳子坐下,轻声道:“丰二。”

  丰二做了噩梦。

  他很多年没有做过噩梦。操,出来混,要钱要女人什么没有,底下一堆小弟奉承,上头有朱程罩着,这么舒心的日子还要做噩梦,老天爷也会踢他一脚!

  但他确实做了噩梦。

  梦里有个女人。这女人并不是七窍流血的女鬼,相反她还长得挺漂亮,柔柔弱弱白生生正是丰二偏好的类型。

  可就是这个美女,却在梦里一直一直看着他,什么也不做,只用她黑白分明的眼睛定定的看着他,不管丰二怎么叫骂跳脚,她仍是没有半分表情。

  丰二从梦里惊醒过来。

  他立刻听到有人在叫:“丰二。”

  丰二睁开眼,看到床前坐着一个人,从外间泄进来些微光亮,照着那人眼镜的反光。

  “谁?”丰二惊怒的想起身,上身抬起一半又重重倒下,这才发现自己被五花八绑。

  “哪个王八蛋敢暗算老子?赶快放开,不然等老子跑掉,零刀子碎割了你!”

  肖文看了一眼田鼠,田鼠“嘿嘿”笑道:“这家伙被小昭送到E市,避祸还不老实,成天跟当地娱乐城的头牌小姐泡在一起。我给那小姐塞了点钱,她就在丰二酒里下了药。”

  那边丰二又在叫嚣:“臭**,***女人没一个好东西!老子早晚操烂……”

  “丰二,我是肖文。”肖文微微皱眉,截断他的污言秽语。

  丰二陡然住口,顿了片刻,迟疑的道:“肖文?”

  他双手被反捆到背后,双膝也被捆拢,像条毛虫般蠕动到床边,拼命向肖文抬起头。

  “……真的是你?太好了,小白脸你赶快救……”兴奋的语音变小,消失。肖文冷冷的俯视他,丰二的神情也变得怨毒。

  “是你!”

  “我早知道你他妈不是好人!”

  “你抓了老子想干嘛?”

  “是我。”肖文扶了扶眼镜,五指顺着脸颊向后,虚按了下后脑,淡淡的道:“六年前,一九八六年十月二十七号,你在图书馆后面工地上被人打了闷砖,那个人是我。”

  “你把一个无辜的女孩子从课堂上抓进礼堂折磨,想逼出来的那个人是我。”

  “那个女孩子被人先奸后杀,没有能力保护她的人是我。”

  肖文静静的看着丰二,道:“害死林安吉的人,是不是你?”

  丰二恶狠狠的瞪着肖文,突然吐了口痰。

  那口浓痰正中肖文胸口,黏腻腻煞是恶心,田鼠怒喝一声几步过来,肖文拦住他。

  肖文从衣袋里抽出纸巾,慢慢的擦去痰迹。

  丰二破口大骂:“老子睡过的女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谁耐烦记那些臭**的名字?你要是说的C大中文系那小娘皮,不错,是老子奸了,杀了!小妞不识抬举,伤了老子命根,老子就下了重手!弄半天你就是她后头的男人,想找老子报仇?老子不怕!老子这辈子风光够了!你他妈就是杀了老子,你的妞也是被老子破的处!哈哈哈……”

  他竟狂笑起来,如夜枭般阴骘的笑声令人遍体生寒。

  肖文又看了田鼠一眼。

  “放心。”田鼠冷笑道:“在这条巷子里,随便他怎么折腾。”

  肖文点点头,不再理会丰二,起身走到外屋。

  田鼠跟他出去,虽然关上了里间的门,仍能听到丰二又开始大骂,故意把抬高身体摔到床上,震得床吱吱作响。

  肖文在桌边坐下来,灯光下脸色很平静,只稍微有点苍白。

  田鼠打量了他几眼,他刚刚才明白肖文为什么处心积虑要抓丰二,小心翼翼的问:“怎么处置他?”

  肖文不答。田鼠不敢再问,舔了舔嘴唇,呆呆的陪坐。

  又过了一会儿,肖文突兀的问:“小昭的事怎么样了?”

活着

  “小昭那边进行得很顺利。有个人你可以见一见。”

  肖文看着田鼠开门出去,不片刻带了个人进屋。

  田鼠走在前面,由于身高比那人矮了二十公分以上,肖文抬眼就看到那人的脸。

  以肖文的镇定功夫,仍是忍不住怔了怔。

  好漂亮的男人。

  灯光下那人的皮肤白得泛着柔光,蓄着长发,随意系在脑后。长着一双桃花眼,看人的时候目光温柔无限,似有深情如水,淹得人窒了呼吸。

  男人也看到了肖文,微笑着颌首,田鼠要他坐下才拉开凳子端正的坐了,竟是进退有礼举止有度。

  “他叫……”田鼠噎住,转头问:“你现在叫什么?”

  “张无忌。”那人含笑道:“只属于小昭一个人的张无忌。”

  “你他妈还是这么恶心。”田鼠打了个哆嗦,抖落一身鸡皮疙瘩,对肖文道:“小张是专找女人钱的,同行里数一数二的角色。出马不到一个星期,小昭就对他死心塌地,连丰二是谁都快忘了。这不,丰二失踪到现在,小昭愣没发现。”

  肖文无表情的看着“张无忌”,道:“你能在她身边多久?”

  张无忌从容回应:“直到她花光所有钱。”

  肖文点点头:“她手里握着朱程集团桌面下的交易,能从她身上捞多少,就看你的本事了。”

  张无忌眼睛一亮,激动得脸颊微红,为了掩饰而低下头,骤眼看去像个腼腆的少年。

  肖文不再说话,朱程集团是多大一个聚宝盆,只要胆够大,够贪心,不怕他不冒险。

  果然,张无忌很快抬起头,面色已恢复正常,眉眼弯弯,深情微笑。

  送走张无忌,田鼠回到屋里。

  肖文仍坐在桌边,在桌面上拿了一只杯子,随手倒满水,缓缓的喝。

  田鼠心里“咯噔”一声,霎时间肖文的影子和朱程重合,他仿佛看到朱程集团总部华丽的总经理办公室里,端坐在沙发上品茗的朱程。

  肖文侧过头,看了看僵在门边的田鼠。

  田鼠醒过神,觉得自己的幻觉太神经质。勾着头走到桌前坐下,等肖文喝完一杯水,忍不住道:“里面的人……要不要我……”

  肖文摇摇头。

  “不要杀人。”

  “那种王八蛋你要放过他?”田鼠不由得提高声音,鼻翼因为急促的喘气翕动着:“你疯了!放了他我们死定了!”

  这是他第一次对肖文不敬,可见是真急了。

  肖文又倒了一杯水。

  田鼠不擅言辞,急得青筋暴起,瞪了肖文半天,又起身团团转,不时发出不明含义的怪声。

  肖文又喝完一杯水,轻轻放下瓷杯。

  杯底与桌面相碰,发出细微声响。

  里屋的丰二大概折腾够了,也静下来。

  肖文扶了扶眼镜,道:“多少克海洛因足够让人上瘾?”

  田鼠愣了愣,陡然醒悟,迅速报出数量。

  肖文淡淡的道:“我出钱买货,给他打针,除了第一次,以后每次把针和药交给他,让他自己打。隔几天加重份量,如果发现他有剩余,就断他三天的药。”

  田鼠越听越惊,照肖文的办法,丰二为了毒瘾发作时有药,肯定会次次全部注射,那么要不了多久就会因过量注射海洛因而亡!

  真是歹毒又干净的杀人手段!杀人者根本不用出手,被杀的人自己断了自己的命!如果是别人想出的办法,他可能会佩服,但是肖文……田鼠瞥了眼肖文淡定的斯文的面孔,打了个寒噤。

  还有小昭那头,肖文步步紧逼,朱程集团这堵坚实的墙壁竟被他耐心的挖空了墙根。

  田鼠想,或许他的幻觉没有错。

  肖文和朱程,根本是同一类人。

  同样的司机,不一样的车,肖文被平安无事的送回住家楼下。

  他下车,望了望薄曦的天边。

  车子以匀速驰走,汇入逐渐壮大的车流。

  肖文抬起头,他家在五楼,能够望到飘飞的窗帘。

  昨天忘了关窗。

  他站在楼前一动不动,人行道上渐渐有了行人,擦身时奇怪的看他一眼。

  长街这头到目力尽头的路灯都熄灭了,因为是一瞬间,仿佛所有的星子同时陨落。

  太阳升起来。

  行人、车辆、喧哗,熙熙攘攘人世间。

  有个背着比肩膀宽出一半的大书包的小女孩子跳跳蹦蹦的经过,撞到他身上。

  肖文扶住她,帮她站稳。

  小女孩子仰高头看他一眼,肖文微笑,她就红了脸,埋着头跑开。

  跑了一段回过头,那个哥哥还站在那里。

  小女孩子有点奇怪,也站住了。

  她站了一会儿,到花坛边沿坐了一会儿,最后倒回去,蹲在肖文面前,双手托着小脸,大眼睛睁得圆圆的盯着他看。

  肖文俯下身,刮了下她的小鼻子,“怎么不去上学?”

  小女孩子眨眨眼,“哥哥你在做什么?”

  肖文顿了顿,道:“我不知道。”

  “自己做什么都不知道……你好笨哦。”

  “呵呵。”

  “没关系,我很聪明,我告诉你。”

  “先谢谢了。”

  小女孩子严肃了表情,夸张的深吸一口气,吐出,小脸上两个腮帮子鼓起又放松,甚为可爱。

  “这个呢,”她摇着胖胖的手指,很权威的道:“叫做‘呼吸’。”

  她提着不及膝盖长的裙摆,迈开两条小短腿围着肖文转了个圈,又道:“这是‘走路’。”

  再指着红润润的小嘴道:“‘说话’。”

  指着眼睛:“‘看’。”

  ……

  肖文先还笑着,慢慢的敛了笑容。

  那小小的女孩子身高只及他的腿弯,做着稚气的动作,说着至浅的话。

  却有最深的道理。

  ……活着。

  街道转角一辆黑色的军用牌照车驶过,红灯前堵了长长一串,许乐天透过内视玻璃望出去,忽然皱了皱眉。

  鹞子也跟着看到熟悉的人影,道:“老大?”

  许乐天“哼”了一声,收回目光。

  “谢谢。”

  “不用谢。”小女孩子摆摆手,眼睛笑眯成两弯月牙,“我要走了,快迟到了。”

  “我送你,不会迟到的。”肖文转身去拿车。

  小女孩子乖乖等着,她很喜欢这个哥哥呢,既不会像班里的小男生欺负她,又肯认真听她说话,不笑话她。

  她快乐的东张西望,忽然“咦”一声。

  马路中间的横道线上有只小猫。

  毛绒绒的小猫不知为什么趴着不动。

  身后一串震天的喇叭声,肖文急回头,红灯转换,小女孩子的身影快被车流吞没。

  他冲了过去。

  为什么要重生?

  前世,我活着的目的是乐天。

  今生,安吉,我以为能和你有一个新的开始。

  安吉安吉安吉……为什么你要死?

  我今天终于报复了丰二,却突然很害怕。接下来努力瓦解朱程集团和许乐天的势力……

  然后呢?

  如果一切完成,失去目标的我,还能做什么?

  肖文狼狈的抱着小女孩子倒在路边,汹涌车潮奔腾而过,人造物也自有其惊心动魄。

  小女孩子怀里抱着小猫,丝毫不觉刚才的危险,柔声细气的哄着猫咪:“乖呀,你叫什么名字?”

  肖文失笑,肩膀抖动,笑得正开心,一辆车急刹在脚边,门“砰”一声推开,钻出的人一手拎起他领口,一拳砸在他脸上。

  “啪嗒”,眼镜掉到地上。

  “你他妈不要命了!”许乐天咆哮。

  肖文觉得痛。

  痛代表还活着。

  “这个呢,叫做‘呼吸’。”

  “这叫‘走路’。”

  “‘说话’。”

  “‘看’。”

  ……

  这是“活着”,还有——

  “爱情”。

朱程

  十天以后,丰二的尸体浮上护城河面。

  十一天,小昭卷款私逃。

  十二天,朱程回来了。

  这半月时间里许乐天的袭击仍在继续,朱程集团台面下的生意已全部停顿,台面上的生意也岌岌可危。

  肖文的时间忽然多了起来。

  他去了几趟朱程集团总部,除了面对两位脸色越来越难看说话越来越不经大脑的朱先生外一无所获,小昭跑路后,连大熊也不见了。

  大熊的行踪不难猜测,如果说朱程真正信任什么人的话,可能第一位就是不藏心机的大熊。

  所有的事都在按计划进行,非常顺利,过于顺利。

  肖文越来越怀疑这一切背后有只翻云覆雨手,但是,他别无选择。朱程太聪明,肖文或许永远等不到真正的信任,而眼前的机会太好。

  如果这是朱程设的陷阱,最高明之处在于,就算明知是陷阱,肖文也会睁着眼睛踏进去。

  他唯一保留的是,那本《孙子兵法》伪装的账簿,他没有交给许乐天。

  开始他还想过怎么搪塞许乐天,很快发现不需要,因为许老大像是根本忘记了这回事,甚至忘记了世界上有肖文这个人。前一段还频繁出现的身影在这半月里绝迹。

  那天的街头偶遇,许乐天狠狠打了他一拳,肖文脸上顿时肿起一块,眼镜在地上摔得粉碎。

  许老大当时就愣了,也是气过头,身体比大脑先行动。

  没等肖文从地上爬起来,许乐天钻进车里,滋溜一声连人带车没影儿了。

  当天肖文外出回家,床头柜上多了一副新眼镜。

  他把新眼镜从盒子里拿出来试戴,价钱贵一点确实不同,比自己刚配的眼镜舒服许多。

  于是毫不客气的换了新眼镜。

  顺便感叹一声许乐天的品味,从前世到今生半点没长进,金丝边,啧。

  从那天开始,肖文没再见过许乐天。

  朱程回来的消息是所有人同时得知的,包括总经理秘书在内,都接到一个电话,朱总若无其事的吩咐,明天早上九点,准时开会。

  肖文挂了电话,坐在那里盯着那本“孙子兵法”良久,又拨通朱程的电话。

  “程哥,”肖文道:“我有东西要交给你,你现在在哪儿?”

  “……公司……”

  电话里咝咝电流杂音,朱程的声音不甚清晰。

  肖文把“孙子兵法”装进公事包,出门下楼,开了车驶向朱程集团总部。

  开着的车窗灌进风,风里夹杂着水气。

  “又下雨了……”肖文微喟,路灯的光在雨中折射出丝丝缕缕如有实质。

车子在雨中驶到目的地,肖文下了车。朱程集团总部大楼的停车场空荡荡的,只停了两三辆车,肖文一眼看到朱程那辆三门林肯。

  司机不在车里,看来朱程会在楼里呆很久。

  停车场的灯光暗淡,能见度不高,肖文锁了车门,提着公事包向电梯走。

  脚步声在阔大的空间回荡,一步一步,清晰放大。

  肖文走了数步,停住。

  忽然有点不安。

  肖文站定了,脚步声消失,停车场内又变得安静,静得他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和心跳声。

  更强的不安,有被窥视的感觉。

  肖文握住公事包柄的手指紧了紧,另一只手随意整了整衣摆,继续往前走。

  越走速度越快,急促的脚步声愈加响亮,眼见走到电梯前,肖文伸手按钮。

  “叮”,门开。

  一条大棒从电梯里挥出来,肖文本能的后退闪开,棒头带到他的新眼镜,“啪嗒”落地。

  几乎同一瞬,脑后一记重击,还来不及觉得痛,肖文眼前一黑,人事不知。

  醒来后人已在电梯里,肖文慢慢的睁开眼,打量了下周围环境。

  电梯仍停在一楼,袭击他的人显然已离去,带走了他的公事包。

  后脑很痛,伸手摸了摸,湿漉漉一手血,旧伤刚愈新伤又来,难道真是报应?

  肖文撑住电梯壁,艰难的站直身,按了十三楼的键。

  把腕表凑近了看,他昏迷的时间只过去五分钟。虽然五分钟已能做很多事。

  比如带着账簿逃脱朱程的势力范围。

  会是谁?肖文眯起眼望着一级级上升的楼层数字。若论得利者,最大的嫌疑是许乐天。

  不,不会是他。

  为什么不是他?

  肖文闭上眼。

  许乐天假设了这本账簿存在,许乐天要求他去偷,许乐天没有再向他问起……前后矛盾的行为,事如无常必为妖。

  可是许乐天怎么知道他拿到了账簿并且此时此刻带在身上?

  太多疑点无法解释,而且……肖文睁开眼,电梯到达,门缓缓滑开。

  而且,他相信他,不论乐天,还是许乐天。

  出了电梯,靠到墙上休息一会儿,等眩晕感稍退,肖文扶着墙走到总经理室,敲门。

  没有回应。

  肖文又敲了敲,稍微加重力道,门应手而开。

  灯开着,书架的间隔也能看得清清楚楚。没有人。

  肖文没有进去,转身走向长廊尽头,十三楼只有总经理室和会议室。

  推开虚掩的会议室门,迎面一阵清凉夜风,室内没有亮灯,又没有眼镜,肖文眼前一片模糊。

  他现在分外心疼他的新眼镜。

  “肖文?我在这里。”

  朱程的声音,却又不像朱程的声音。

  朱程的声音偏低,声线清晰音调柔和,即使他在下命令也令人如沐春风。

  这声音却低沉含混,还略微沙哑。

  肖文看向声音来处,关上会议室门,眼睛逐渐适应黑暗。

  果然是朱程。

  真的是朱程?

  没有似笑非笑的表情,没有一切尽在掌握的高姿态,甚至没有贵族似的礼下于人——朱程正趴在会议室的长桌上,抬起一张头发蓬乱,眼圈乌青,下巴上胡渣点点的脸。

  肖文面无表情的与朱程对视一会儿。

  朱程先低下头,右手动了动,肖文才注意到桌上放着一瓶酒和盛了大半杯酒的酒杯。朱程拿起酒杯,一饮而尽。

  再倒酒,喝干。

  肖文看着他喝了四五杯,头又开始晕,干脆坐了下来。

  会议室里所有的窗户都开着,窗帘被风吹得打在墙上“扑扑”作响,夜风裹着雨丝从身后扑向肖文,他一动不动。

  朱程一直在喝酒。

  风声、雨声、窗帘拍击声、瓶口与酒杯清脆的碰撞声。

  两个人沉默得仿佛不存在。

  朱程倒完整瓶酒,扬手把酒瓶掷出窗外,远处传来“哗啦”轻响。

  他看着肖文,眼睛里有醉意,却很清醒的道:“你要给我什么东西?”

  肖文道:“那本你用《孙子兵法》伪装的账簿。我无意中发现,代你保管。现在没有了,刚才在停车场被人抢走。”

  朱程向后一仰,缓缓站起身,走到肖文面前,一手按住他的肩膀。

  “你知道那本账簿对我有多重要?”

  “知道。”

  “你知道我现在经不起更多打击?”

  “知道。”

  朱程笑了笑,肖文平静的道:“在我手上丢的,我负责找回来。”

  朱程俯首在他耳边说话,肖文仰面看着他,两人的距离一时极近,近得两双眼第一次不及防备的望入对方,刹那间直达内心。

  肖文看着朱程的眼,眼白白得泛蓝,因为聚光而收缩的瞳仁……朱程到底安排了怎样的毒计,这一场狩猎,他和他各有几分胜算?

  晕眩更剧烈,后脑的伤难道还没止血,肖文恍忽中没有察觉朱程的脸越来越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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