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放学,白思涣回到家饭也不吃,直接躲回了房里。
晚上林珩想开门进来,发现白思涣把房间门锁上了,他转了两下没转开,敲敲门,等待白思涣的回应。
白思涣假意睡着,没理。最终听见“砰”地一声大力敲门声,林珩离去的脚步声响彻屋外走廊。
第二天下午,白思涣仍没出去,他缩在角落里,不开灯,黑色的身影映在渗着阳光的厚窗帘上。这样黑暗安静的角落是他的防护盾,是他这辈子觉得最安全的地方。
林珩的脚步声不耐烦地响在走廊上,慢慢逼近,敲门声大力且烦躁:“你是不是想饿死在里面?出来!”
“白思涣你别以为我没你房门的钥匙!要是让我开门进去,你……你……”
他“你”了一会儿,没“你”下去,白思涣听见他深深地呼吸,转而离开了这里。
白思涣在屋子里躲了一天半,这一天半他没吃饭,只喝水,动动胳膊,脑袋便晕了,身子轻飘飘的,像要飞起来一样。
手机铃声响起,他看见黑白屏上熟悉的号码,眼睛陡然亮了起来,双手颤抖地接起电话。
“喂,思涣啊,我在这……这外面等你,林家外面。我来带你回家,你快出来吧!”
白颖一大清早天没亮,就骑着那辆凤凰牌的自行车,从弄堂里踩到了檀宫外面,要把儿子带回去了。
考上了全市重点高中,三年学费不用她承担,还赚回了一笔奖学金,这个懂事有前途的儿子,她想要回去。
因此她没问过林涣,拣了一个林氏夫妇都不在的日子要来偷偷把儿子带走。
白思涣整理了一下头发,将自己仅有的几件旧衣服塞进背包里,背着包腾腾跑下楼。
他房间门刚开的那瞬间,林珩就从沙发上站了起来,见白思涣从楼梯上下来,他收拾着自己又惊又喜的表情,半支吾道:“你出来了?你……桌上还有饭菜,你先去……你背着背包干嘛?”
林珩意识到不对劲,拦在白思涣面前:“你想去哪?”
白思涣推开他的手说:“我要走了。”
林珩以为他是在闹脾气,冷哼一声说:“走?你走哪去?你当这里是什么地方?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我妈来带我回家。”
林珩怔了一怔,口气硬了起来:“回什么家?这里才是你家,你姓林又不姓白!”
白思涣不知该怎么跟他说,指指外面说:“我妈、我妈还外面等我。”
“我说了你不准走!”林珩伸手想抓白思涣的胳膊,一抓没抓着,着急地喊出了一声,“哥!”
人已经穿过门厅,打开门跑远了。
第五章
林珩望着空荡荡的门厅,望了有一会儿,在这“一会儿”里,他回想起白思涣初进家门时怯怯懦懦的模样,回想起他吃着那些水果时小鹿似的眼睛,回想起很多,回想起他给自己戴上的那条老土围巾。
当林珩推开佣人追出去时,白思涣已经乘上白颖那辆车身生锈了的自行车。
穿得一身土气的白颖和白思涣看起来是一类人,他们和他们乘坐的自行车穿梭在这富丽堂皇的建筑群里,像一幅画上爬过的一只蚂蚁。
急匆匆地来看一眼,急匆匆地回窝。
白颖知道周围的环境是她这辈子都奢求不来的福分,她吃力地踩动脚踏板,带着汗水的脸紧皱在一起,双眼只看着前方的路,余光却禁不住捕捉这些本可以属于她的风光。
她低声喃着:“出息了,出息了……儿子出息了,要熬到头……”
自行车咣咣当当响,白思涣觉得它就像白颖的脊梁骨,晃动着,脆响着,支撑着。
他扶着白颖的背,侧过头,看见林珩从房子里跑出来,一边追着他,一边大声地喊着“哥”。
白思涣抓紧了母亲的衣服,表情很平淡,身上被林珩打出来的伤却忽然疼了起来。
他想起来了,他那条土里土气的围巾还在林珩手上,那是白颖织给他的生日礼物。
以后有机会再拿吧。
以后。
他默念了这两个字,以后。
老裴赶出来拦住了林珩,林珩最终没能追上他们。远远地,白思涣看见林珩似乎在抹泪,他好像在哭。
但白思涣知道那是不可能的,林珩这个人,是绝对不可能哭的。
白思涣回到老弄堂后,邻里街坊像是看见了回乡的状元郎,争先恐后地出来恭喜道贺。
其中有几个光膀子的男人是白颖夜里的“常客”,也来蹭了蹭光。
有个暗里跟白颖说,觉得白思涣长得和他挺像,问白思涣是不是他的种。
白颖拍他的胸口骂“去你的”,让他醒醒脑子:“你来我这儿的时候我们家愿丞都四岁了,你别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了,前几年思涣病了我问你借钱,你不给,这事我还记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