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幕容垂手中的折扇,暗道原来是从自己身上取回了赠送自己的东西,看样子是要与自己绝交了,心下难过,便冷冷道“宝物认旧主,免了我再专门送回给殿下了。”
听了此话,身影顿了顿,把折扇啪摔在桌子上,转身便走了出去,边走边撂下一句话“本王送出的东酉,从没收回来的时候。”
第二天一大早,当梅楠收拾好准备出发时,看了看楼上,静悄悄地,幕容垂不知何时早就走了。
后秦地处千里Cao原,子民大多立毡房而居,城镇不多,而作为皇城,凉洲,就是为数不多的城中最为华丽的了。后秦为北方突厥、契丹等少数族群而建,起初为游牧的部落,后出了几位明主,借鉴南朝制度,起用汉人,慢慢建国,至本朝,已是一个完善的令人不可忽视的强国了。
早就听闻后秦民风开放,但走在凉洲的街头,看到女子迈着豪迈的大脚呼呼生风地走过,梅楠还是情不自禁地睁大了眼睛。
到达凉洲的第二天,梅楠依礼递节,请求拜见后秦皇帝和太后。不过两刻,黄门官来传令,宣楚使进见。梅楠弹衣扶冠,整理好仪容,迈步走向了后秦的天元殿。小皇帝今年十二岁,由生母萧太后执政。
“外臣大楚礼部侍郎梅楠,拜见后秦皇帝陛下万万岁,拜见太后殿下千岁千千岁”梅楠朗声行礼道。
“梅大人,平身吧”太后声音威仪。
梅楠双手捧着一份礼单,“听闻太后生辰在即,我大楚皇帝陛下感叹太后贤明,执政以来与楚友好,边关十年烽火不起,两国百姓平安富足,特备厚礼,为太后生辰贺。”
礼单传到太后手上,太后看了看,微笑着对梅楠说“贵国皇帝陛下有心了,竟也知道哀家喜爱苏杭的丝绸。”
“殿下,我朝愿再与贵国续签边关贸易协议,并将放开丝绸,生盐的通关许可,愿南北货物通畅无阻,苏杭最新款的丝绸,能在半月之内,出现在殿下的宫中”
“大楚诚意满满,我后秦怎可无动于衷,梅大人可安心在凉洲住下,待哀家和皇帝及各位重臣商定后,再请大人详谈。”
“谢殿下,外臣祝殿下千秋万福。”梅楠依礼拜别。
回驿馆的路上,梅楠想着萧太后手段老练,八风不动的x_ing格,对她的态度竟一时琢磨不透,又想到幕容垂对自己的提议态度也是暧昧未明,心道此次出使果真不易,只能静观其变,看事态发展再临机应变了。
转过街道拐角的地方,看到一个骑马的人飞速而过,恍然是文雁青,不由闭闭眼睛,暗道自己恍惚了,文雁青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第12章 长公主
雄壮的大殿、美酒、歌舞、庆贺太后生辰的宴会正在热闹处。
高座上的太后面上挂着得体的微笑,眼风却时不时探究般扫过殿中众人。到席中坐着的幕容垂时,看他脸上还是平淡无波,不由想起前天后燕太子拜见自己时,对自己提出的结盟攻楚反应平淡,只谨慎地说会考虑,便再无回应。
萧太后有点焦虑,在秦楚实力差别不大的情况下,后燕的态度至关重要,毕竟谁也不想当那两败俱伤的鹬蚌,而让别人当了渔夫,在得不到后燕的结盟承诺下,那大楚优厚的和谈条件就变地对后秦有利多了。
酒过三巡,一群热情奔放的女子走了进来,挨着各位贵宾身边坐下,为客人侍酒茶。坐在梅楠身边的女子热情泼辣,双手端起酒杯,含情脉脉地递到梅楠嘴角,梅楠也不伸手接过,只微微俯身,就着女子的手,喝干了她杯中的酒,抬头朝女子温情一笑,女子的脸便红红地低了下去。
忽听得对面北燕太子的桌上传来一声轻微的碎裂声,抬头看去却见幕容垂面色沉静地坐在那里,好像什么都没发生。看见梅楠看过来,幕容垂眼光凌厉,冷冷地瞪着他,不知是不是错觉,梅楠竟觉得里面有一丝警告的意味,也无心情再喝风s_ao酒了,只正身而坐,目不斜视。
幕容垂看了看变得规规矩矩喝酒的梅楠,不可察地笑了笑,站起来,端着酒杯,面向太后道 “本王恭贺太后生辰,祝太后千秋万岁。”
“谢过后燕太子。”太后温声道。
“听闻大楚遣使梅大人来秦和议,此乃两国百姓之福,本王乐见其成,后燕已和大楚签订结盟协议,望燕楚秦三国永罢刀兵,永世和平。”
梅楠心头一震。
太后睑下眼中的失望之色,开口道“太子殿下说的极是,愿天下永世和平。”
梅楠起身向太后行礼:“太后娘娘英明。”
又向幕容垂行礼“太子殿下英明,楚燕永世和平”。
在出宫的路上,梅楠走向了幕容垂,轻声道“外臣谢过太子殿下”。
幕容垂心情似乎不错,瞟了梅楠一眼,“梅大人,美人端着的美酒,醉人否?”
梅楠又被噎住了,怔怔愣住,没答上话。
与后秦的续定协议签地很顺利,与后燕补签的结盟协议签地也很顺利。
三天后,太后又设小宴,为二位使臣送行,席间,太后看着幕容垂道“太子殿下凤章龙目,仪容不俗,今陛下亲姐长公主与殿下年龄相仿,不知殿下有意乎?”
梅楠心下微动,看向幕容垂。幕容垂也回看了他一眼,好心情道“本王多谢太后美意,只是心中已有良人,已在大雪山神庙前立誓,一生一世一双人,永生不负!”
太后笑道“太子殿下长情之人,是我儿无缘。”也不恼不怒,非常洒脱。
梅楠心下暗道:“原来他心中已有相爱之人,多次撩拨自己应是风流之举了”。心下竟隐隐有点不忿。
梅楠抵达上京时,已是六月荷花香了,在知了声声的三伏天里,王修容生下了大楚的长公主,年轻的父亲非常激动,抱着小婴儿亲了又亲,脸色惨白的王修容看了一眼宋炔当成宝贝似的小婴儿,心下惋惜:可惜是个丫头。
累极了的她不禁又闭上了眼睛,这一闭上,就再也没再睁开。
王修容怀孕后被当国宝般对待,吃的千奇百怪,什么稀罕吃什么,除了宋炔陪着去散会步,其余时间就躺在榻上养胎,最终胎儿过大,引发了大出血,香消玉陨。
这个女人莫名其妙地宠冠后宫,短短的一生享尽了荣华富贵,却在最终带着自己制造的遗憾离开了这个世界。
宋炔抱着女儿,心疼地无以复加,他不顾朝臣反对,给了自己女儿的生母最后的尊荣,她心心念念的皇后之位,王修容死后被追封为章英安皇后,女儿被封为远阳长公主。
现任皇后还在世,按理说是不能出现两后并立的,卫仲远等一些重臣纷纷进谏,要求皇帝撤销封赏,遵从礼法,敬重皇后。
这次皇帝没有接受谏言,固执地坚持着自己的意见,在第三次进谏时,众臣们愕然发现,这次宋炔不是一个人,他抱着那个小婴儿,那个刚失去母亲的小公主,孩子在宋炔怀里醒来,哇哇大哭,声音里尽是悲伤,朝臣们跪下行礼,沉默地退出,到嘴的话再也说不出口。
宋炔抱着孩子来到了凤仪宫,崔清宛迎了出来,双手接过婴儿,轻轻地抱在怀里,宋炔低声道“朕对不起皇后”。
崔清宛淡淡一笑:“斯人已故去,万事皆散,臣妾怎能与之计较虚名”对小婴儿关怀备至,犹若亲生。
吕少英第二次看到了皇帝的倔强,他不禁又想起了那个跪在太后殿外那个摇摇欲坠的身影。
吕少英是大楚朝最奇葩的官员之一,他是唯一一个历经两朝却能得到更加重用的大臣,对太后朝的官员,除了几个确实不像样地得到了降级,大部分也是在原地踏步,并没有像陶疏桐梅楠崔衡等受宠,而吕少英不仅位居首辅,还得到了皇帝无比的信赖,有人说他圆滑,有人说他善变,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有多么地了解陛下,他做了太傅四年,对这个无比纯净温柔的少年,他毫无保留地教授他帝王心术,他知道,即便是最残酷的帝王驾驭之术,宋炔也只会用出八分,他永远不会对自己的臣子举起屠刀。虽然对心中在意的人没有底线的维护,但他只有十九岁,谁还不是一年一年变得成熟的,自己的十九岁时不也是沉溺于少年情爱的迷茫之人?
吕少英回府时,看到自己的管家精神萎靡,对吩咐的事情恍恍忽忽地,觉得奇怪,夫人在一边看着管家的背影说“真是人在花前死,做鬼也风流”没想到管家不惑之年竟还有如此艳遇,路遇孤女,一见钟情呀”。吕少英听完,盯着管家的背影略有所思。
“嗯,有意思,以后你们官眷圈里有奇怪的事情常跟我说说”
夫人意外地看着他,心想“平时不是最嫌我叨叨吗?
宋炔最近来小院很勤,他觉得宫中很压抑,看到小公主即心疼又伤心,看到皇后的大度又觉得对不起她,他总觉得皇后是个矛盾的女子,在有些事上大度地连自己都吃惊,比如对王修容的孩子,比如往自己宫里大方地选进美人,但在对某些事上又刻薄地要命,对下人教条寡恩,手段太过残忍。最终他得出结论,她不在意他,只在乎皇后之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