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疏桐望着面前的年轻人,看着他日益消瘦迷茫的面庞,心里一阵阵地心疼,他不知道应该怎样安慰他,那个如花般的女子,在他心里应是无可替代的存在吧。他只是温柔地看着他,给他煮茶,给他煮粥,用他那手漂亮的小隶给他写一首又一首排解心情的诗。宋炔每次都把写诗的纸带回去,放在书房睡榻的枕旁,睡前一遍一遍地读,心情慢慢地放松,直到沉沉睡去。
在崔衡接到第二枚金元宝的时候,他看到了一份名单,上面写着几位王爷宠姬的名字。崔衡按兵不动,悄悄安排“鸽哨”的人盯死了。
等秋风起的时候,陶疏桐向皇上请旨,去巡查边关,他要亲自检查军队的改革情况。
在上京城外的十里长亭,陶疏桐殷殷叮嘱着黄怡要细细侍候陛下的膳食,看着宋炔伤感的脸,临走前回头看了又看,直到那人再次变成一个小黑点,再也看不到,他突然打马狂奔起来,一骑绝尘,滚滚远去。
兵士们从没见过一直平平稳稳地陶大人怎么会突发少年狂,连忙急急跟上,追了大半日,才看到陶疏桐骑马站在一条河中间,盯着河水,一动不动,忽然一个鹞子翻身,直直地扑到河里,溅起一朵巨大的水花,然后又直直地站了起来,用水抹了把脸,脸色潮红,满脸懊恼,兵士们面面相觑,恍然觉得今天的陶大人好像一个在爱情上失意的人呢。陶疏桐看了眼张着嘴的兵士,沉了沉脸,挺了挺腰,又恢复了那个平平稳稳,整整齐齐的陶大人的样子。
梅关城内,一场武试正在火热地进行中,在骑马、s_h_è 箭、障碍、工事、兵法五关考核过后,最后的三个胜利者站到了台上,看神情气质,应是两个寒门弟子,一个官家子弟。士兵们也分成两派,寒家的子弟看不惯官家子弟的目中无人,官家子弟也瞧不上寒门子弟的言语粗鄙。整个兵营竟弄地像两只斗j-i似的,相看两厌。
陶疏桐到的时候,看到两群人正在打斗着,亲兵大声喊道“兵部尚书陶大人到”。
陶疏桐冷冷地看了他们一眼,“你们将军呢?”
一位中年将领急步跑来,跪倒在地“偏将军张兴见过陶大人”
“张将军请起,给本官解释一下这是怎么回事”?
“兵士间打闹嬉戏,大人不必动怒”
“是打闹吗?是嬉戏吗?我大楚的军队只有一个,将士平等,不分贵贱,一体合心,才能攻无不克,战无不胜,同在一军,本是过命的兄弟,背对背,拳头只向外对准敌人,永远不要对准自己。力量,合则聚成攻天之势,散则犹如流沙片刻消失。诸位来到军营,可能为了光宗耀祖,可能为荣华富贵,但人不分贵贱,地不分南北,在破敌立功面前,在家国天下面前,大楚军队,人人平等。”
众人连忙跪倒,高呼“大楚万岁,陛下万岁。”
张兴面露愧色,重新跪倒“末将军纪不严,请大人责罚,但请留守边关,戴罪立功”。
“起来吧,进帐回话”。
第13章 单相思还是双相思
灯下,陶疏桐把沿途所见军队中需改进的地方细细地写成奏折,封好,又拿出一张纸片,写了几行字,连同奏折一起,传给皇帝。
十天后,宋炔拿到奏折打开的时候,掉出一张纸片,上面用漂亮的小隶写了一首诗
飞马渡关山,
万里只等闲
鹰冲白云去
自在天地间。
宋炔读完,觉得字里行间洒脱无比,又隐隐有戏戒之意,虽远隔千里,却心意相通,竟有种能有如此良臣与自己惺惺相惜,死而无憾的感觉。
陶疏桐挨个视察了边关军队,对发现的问题原地纠正,干净利落,接见了全部的偏将军以上的将领,根据城防要求和将领特点,重新进行了调动布署。
快入冬的时候,他来到了东南边关。
大楚的东南沿海,渔业船业发展已非常成熟,百姓富足,是大楚主要的税收来源。陶疏桐到的时候,东南边关总领军杜飞正为一件事头疼欲裂。
最近一年来沿海村镇常遭到倭人抢掠,那些倭人非常难搞,每次来的人数不多,但凶猛异常,速度极快,杀人抢劫,不到一个时辰,待大楚军队赶过去,他们已飞速乘船离去。杜飞也曾组织船只去海上剿匪,但茫茫大海,耗费了大量的人力物力,却半个倭人没见着。
陶疏桐听完杜飞的汇报,不言不语沉思了一会,又站起来向海边走去,杜飞等人连忙跟上。
陶疏桐顺着海边走了七八个村镇,见村与村之间距离有二三里路,与边军驻地更是遥远,他边走边看,二个时辰后回到军营,开口向杜飞道“杜将军,此事不难,趁入冬渔民无法出海,你即可办理以下几事”:
一,令沿海村居渔民全部内撤十里,全面实行海禁,任何人不得出海,内迁渔民分给土地,安置妥当。
二,令部分兵士扮成渔民,入住空的渔村。
三,沿海每村每镇设烽火台,遇到敌情第一时间点燃烽火,驻地边军看烽火燃起,立即出兵,不得延务。
四,派出侦察小船,跟踪倭人,找出倭人大本营,一举歼灭。
杜飞听后,面色一振,难稍即又露出难色,低声道 “只是渔民内迁一事有点麻烦,渔民世居海边,撤离故土,恐怕生乱。”
陶疏桐道“离乡三年,还一世安宁。”
看杜飞苦着张脸,便又说道“听朝廷令,做地方民事,不正是尔等职务所在吗,遇难则强,才是大宋官员为官之道 ,切不可避之,辜负陛下万民重托。”
听着这云淡风轻的语气里隐隐透着威严,杜飞心下不禁一震,忙跪下,连连称是。
陶疏桐又逗留了五天,见杜飞及地方知府县令依令而行,有条不紊地推行禁海令,心下宽慰,眼看隆冬将至,兵部年底考核也要提上日程,便告辞众人,向上京赶去。
在回上京的路上,陶疏桐转道去了那个江南小城,余杭,他的母亲住在这里。安顿好属下,他自己打马来到了记忆中的街道,走到有一棵大柳树的门口,陶疏桐走了进去。
院里一大约五十岁的妇人坐着一个小木凳,正在给一个躺在长椅上的老头梳头,那老头正是陶疏桐的继父,最近两年因酗酒中风瘫在床上。
陶疏桐急急上前跪倒在地“母亲,孩儿不孝,来接您老回上京享福了。”
老太太抬起头,面容慈祥,仔细端详陶疏桐片刻,缓缓开口道 “我儿出息了,但你父亲身体不好,受不了北方的干燥天气,人老难离故土,不能随儿前去了”。。
“不能在母亲身边尽孝,孩儿心下难安。”陶疏桐眼眶发红
“我儿独自一人在上京,无亲友可傍,无贵门可依,今蒙陛下恩宠,定要忠心报国呀。”
劝了半天,见母亲意已坚决,陶疏桐起身,从背后解下一个包袱,里面是这一年多来攒下的俸银,双手递给母亲,说道“以后儿会每月寄回银子,母亲舒心生活才好。”
老太太接过,微微点了点头。
告别母亲,陶疏桐打马回到了天青山,小院静静地立在那里,门没锁,虚掩着,陶疏桐推门而进,地上梧桐落叶纷飞,屋内冷锅冷灶,师傅不在,不知又去哪云游了。
陶疏桐拿起扫帚,把院子扫得干干净净的,又把菜地里的萝卜白菜收好放进厨房,心道“就当给迷路的游人一个能支火做饭,填饱肚子的家吧。
一路北行,树木越来越凋零,到达黄河渡的时候,天空竟纷纷扬扬地下起了雪花。看着北风越刮越紧,陶疏桐叹了口气,吩咐道 “先住下吧”。
晚上,坐在客栈昏黄的油灯下,陶疏桐端着一杯热茶,看着窗外的雪下地正欢。
鼻间传来淡淡的若有若无的清香,陶疏桐拉过厚披风,便走了出来,一出门,风便掀开了他的袍子,冷冷的雪花旋转着钻进他的怀里。
陶疏桐也不在意,就顺着那一丝若有若无的清香,一路小径曲折,来到了一株梅花树前,莹白的花蕊俏立枝头,在欢快飞旋的雪花中悄然开放,分不清到底哪个是花,哪个是雪了。
陶疏桐忽然觉得,眼前一片温柔的浪漫,他分不清到底是雪在吻花,还是花在吻雪。他缓缓地闭上了眼睛,微微昴着头,雪花触碰到他的嘴唇,他恍恍然觉得,那个俊朗的男子走了过来,轻轻捧起他的脸,吻住了他的唇,好像天封住了地般包围着他,让他无处可逃,只余下全身一片颤抖。
良久,他才回到房内,就着淡黄色的灯光,他用那手漂亮的小隶,写了一首漂亮的小令:
天色渐晚
风雪至
人惆怅
小径弯处
一树寒梅如玉
香满路
别来春半
柔肠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