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氏倒没想到她如此在行,心中讶异面上却只是笑道:“自是求了人高价买来的。你二哥在时宫里倒没用上,如今正好给你办事。”
却见白馨儿将那锦盒向外一推,微微笑道:“有劳二嫂了。这物,还是二嫂留着吧。”
霍氏没料她如此坚决干脆,不由看着她有些怔住。
白馨儿双眸仍是红肿未消,面上淡淡笑意,无欢而怅惘。
“真的不试一试?”霍氏料定她心里不会甘服。试问天下有哪个女人能够容得下自己的夫君夜夜在他人榻上寻欢?
白馨儿缓缓摇了摇头。
“我对陛下,敬之爱之。陛下待我也很好,我是他的妻子,也是他的王后,他是光明磊落的帝王,我又怎能用暗箭伤人的手法抢夺他的人?即便我赢了,也会输了他的心吧。”
白馨儿顿了一顿,用手拭去面庞的泪珠,忽而微微笑了起来。
“二嫂放心,我何时是那坐以待毙的人呢?”她的手握成拳,藏在宽大的宫服袖中,“会有办法的。”
第38章
晚膳后李公公又进来了两次,我知他这是有些碍口的事不便在我面前禀告晋王,便借故走了开去给他机会单独回话。
翌日,等晋王起驾上朝,元喜悄悄告诉我,昨晚王后来过。
“他们说,王后的贴身侍女可叫个凶,骂得李公公都下跪了呢!”自诩机灵的小内侍下结论道,“可见那王后娘娘也是个凶巴巴的女人。”
“不要胡说。”我制止他。
其实心里一直有种不安。
重逢以来,我与宣日日朝夕相守,而他从没有提起过那个女子。
她是他的妻,他的王后,他的六宫之主。
他故意的不提,我也刻意的不问。但是我知道,她就住在不远处的宫殿里,她的目光应是时时向这里眺望,她不可能不想见他。
可是直到今天以前,我都不愿去想这些。
下朝后,宣照例回来与我一起午膳。今日事多,他午后仍回外廷处理政务,时不时派人来看我是否午睡,嘱我按时吃药,黄昏时又叫御膳房送来膳食让我先吃莫要等他。直到快入夜时,他才匆匆赶回,见我等他未眠,立刻让人熄了灯放下帷帐。
“下次莫要等得这么夜,对你身子不好。”他揽我入怀,“扶苏,如果可以,真想抛下一切只陪在你身边。”
我的心轻轻颤了一下。
“宣,”我低低的声音道,“我的宣可以抛下一切陪在我身边,可‘陛下’不能,‘陛下’不能为了一个人而抛下所有,‘陛下’甚至不能抛下王后只陪着扶苏。”
他轻抚在我面颊上的手顿了一顿,“是谁在你面前多话了?”声音有些冷。
“没有。”我立刻摇头,想不到只说了这一句话,他的反应已这样大。
“是李顺还是廖海?”他的脸色微沉,“亦或是坤宁宫里的人?扶苏,告诉我实话。”
“宣,”我抓住他的手放在唇边吻了一下,“真的不是他们。”即便我否认,他若真的生气还是会严惩下面的人,除了撒娇似的讨饶,我实在拿他没办法。
见我如此,他缓了面色,声音也柔和下来:“既然没人说什么,你就不要胡思乱想,乖乖听曹鑫的话,少思少虑,把身体养好才是正事。”
见我不回答,他将我的脸掰过去对着他,逼问道:“听明白了没有?”
“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他的唇压下来,“其他的事等我来cao心,你什么都不用管,听明白了么?”
唉……
我在心里长叹。
他的脾气多年未变,还与当初不顾先王的严令强行将我带出掖庭时一样。
而我,也仍是一如既往的拿他一点办法也没有。
是夜,仍是被他拥在怀中入眠。
他自身后抱住我,刻意的避开不去看我的脸。
这么多日以来,夜夜同床共枕,可是我们竟没有做过一次。
我知道他一定忍得很辛苦。可是每当我转过身去,不顾羞惭的主动吻他要他时,都会被他非常克制的制止住。
那是有一次曹鑫对他说:“陛下,扶苏公子的身子已虚到极点,承欢之事百害而无一利,一年之内以静养休整为宜。”
他便信了。
一年不长,可对于一个血气方刚的男子,却如何熬得过去?
除了吻我抱我之外,他什么都不能做。
我羞红着脸问他怎么忍得住时,他忍俊不禁的笑了出来,臊得我脖子都是红的。而后,格外温柔的声音道:“每日都能看着你还不够么?比起那七年九个月十三天来,这个可要容易忍得多了。”
说着便深深吻落。
一颗心甜软得化作了一汪水。明明已感觉到了他的炙热激动,可他把我的身子转过去,然后自己匆匆解决,每一次都不肯让我帮一点儿忙。
唉……
这又是一件我拿他一点儿办法都没有的事。
“公子,你已经叹了三十回气了。”元喜三根手指头比了比,笑嘻嘻的凑过脸来。
“无聊。”我接过他端来的药碗,一仰脖喝净了,苦得鼻子眼睛都皱在一处,忘记要骂他的话,赶紧把他递过来的冰糖山楂送入口中。
元喜拿回空碗,嬉皮笑脸不改:“公子,你别愁眉苦脸的啦,陛下说了,今天会送个礼物过来让公子高兴高兴。”
“礼物?”
“对啊。”元喜眨眨眼,神秘兮兮的样子,“说不定就快到了。公子你等着,我出去看看。”
说完就蹦蹦跳跳的跑出门去。
这孩子……
我笑着摇头。从前也不觉得他如此调皮,也就是这段日子愈来愈没脸没皮的讨嫌了。
吃完药总有一阵反胃,我站起身一面揉腹一面走到窗边。
窗外,春阳明媚,烟花扶柳,是吴宫最美的暮春风光。可惜,我只有凭栏看着的份儿。曹鑫自上次挨过一顿臭骂之后是打死也不肯松口允许我再走出殿门,对着他那“紧张到毫发”的晋王陛下,他可真的是“借个胆子也不敢再让公子有任何差池了”!
唉……
不由又叹了口气。
身后传来脚步声,以为是元喜,目光仍流连于窗外景致,我没有回头只笑道:“怎么样,礼物送到了没有?”
“公子。”
蓦然,听到一个熟悉的男子嗓音。
我的心猛跳了一记,倏然回头。
“墨玄!”
惊喜太甚,声音都带了颤抖。
“扶苏公子。”
跪在地上的年轻侍卫抬起头来。
“墨玄,真的是你!”泪水在看清他脸孔的一瞬间夺眶而出,“真的是你!”
“扶苏公子,我回来了。”墨玄也红了眼眶,却是把头一低,抬手在脸上一抹。
我扑过去一把抱住了他。
无数次,无数次午夜梦回,都是那个刀光箭雨的夜晚,浑身浴血的男子用身体做了盾牌将我牢牢护在怀中。
在吴营的时候,军医将深扎入背心的三支长箭从骨r_ou_中起出,陷入昏迷的男子被生生痛醒,睁开眼来的第一句话却是“公子,别管我,快走!”
我离开时那个军医告诉我墨玄已无x_ing命之忧,但是我没能看到他醒来,也不知那大夫是否在骗我。后来与宣重逢,他告诉我令戡在吴军的俘虏营中找到墨玄,他的情况并不好。足以致命的重伤之后他并未得到良好医治,一直处在半昏半醒之中奄奄一息。我说要去看望,宣不让。
曾经一度,我甚至以为宣只是为了安慰我才编出了这样的谎话,其实墨玄早已伤重不治,魂归九泉。
却想不到,此生真的还有重逢的一天!
“墨玄,”我紧紧拥着这曾生死与共的侍卫,泪落如雨,“你还活着,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公子……”墨玄哽咽着,“我回来了。”素来沉默而不善言辞的男子只是重复着方才的话。
我把他从地上扶起来,细看他的脸色只觉比之前消瘦了许多,心里一疼,“墨玄,你的伤怎么样了?”
“没事了。”墨玄平静的回答,仍是惜字如金的简短。
“真的么?”
那样重的伤……
“真的。”墨玄避开我的目光,又跪倒在地,“属下无能,没有尽到保护公子的职责,令公子受苦了。”
我连忙把他扶起来,“说什么傻话。”我又落下泪来,“没有你,我不知死过多少回了。墨玄,你把衣服脱了。”
他愣了一下,“公子?”
“快点。”我催促他。
他犹豫了一下,但很快便照着我的话将侍卫外袍脱去。
“里衫也脱掉。”我继续下着命令。
他依言而做,如之前跟随左右的许多年一样从命如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