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废话!”沈砚一拍他脑袋,不由分说将绳索塞进他手里。“要是你自己来,谁管你系不系。既然人是本将军带来的,就不容有失。赶紧给我系上,再多话敲了你的牙!”
要下水的几人听如此说,不情不愿地接过绳索缚在腰间,从石板下钻了进去。沈砚犹自扒着砖沿叮咛:“若有不妥快拉绳索!”
水面一片寂静,半晌无人答话。沈砚便在岸边盘腿坐了下来,只等他们上来接应。正无聊时,外面忽然来人禀报。
沈砚将绳索交给旁边的侍卫,走出室门问:“怎么了?”
来人拱手道:“将军,皇上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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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原来如此
萧索回来时神情有些恍惚,他手里抱着只雨过天青色的瓷罐,一看便非凡品。
欧阳旭笑着迎上来,替他收起伞,问道:“这是怎么了,撞邪了不成?出去时还好好的,敢莫是叫半仙吓着了?”
八宝看了看二人,道:“公子找不着半仙,心灰丧气也是有的,回来吃杯茶便好了。”说着,伸手去接瓷罐。
萧索却一把夺了回去,空气顿时变得粘稠。他略一怔忡,垂头道:“我身子不舒服,先回房了。”说罢,抱着瓷罐向寝室走去。
欧阳旭顿了顿,问八宝:“你随公子出门,可有碰见什么人?”
“并没见着谁,公子找那半仙来着,但雨下得这样大,街面上哪里有人。”
“这样啊。”欧阳旭笑了笑,转身去了。
八宝眼睛一转,跑到廊檐下、萧索的窗前扒墙根,隔着窗纸隐约见到一个坐在床边出神的影子,手里仍旧抱着那只瓷罐。
他敲敲门,里面并无回应,再敲敲,仍旧无声。八宝眉头一皱,索x_ing推门而入,小步蹭上前,试探似的唤了一声:“公子?”
萧索脑袋里正熬着一锅浆糊,耳边忽听得“嗡嗡”声,抬头一瞧,不禁骇了一惊:“你做什么?”
“公子,”八宝道,“你要不要紧?你看着脸色不好。”
“噢,没事,没事。”萧索放下瓷罐,想想又抱起来,“你出去玩儿罢,善姑在厨下做菜,你去看看有没有喜欢吃的,不必守着我。”
八宝点点头,一面向外走,一面频频回头,忽又问:“公子,你手里抱的,是什么?”
萧索手一抖,罐盖磕在罐口上,发出“叮啷”一声响。“没……没什么,不过是茶叶,你去玩儿罢。”
他还是没走,两只手搭在门上说:“公子,八宝是你的书僮,必定嘴严心忠。你有何为难事,可以同我说说。虽然未必有用,总好过闷在心里招病强。”
萧索看看他,没有作声。八宝小手拍拍胸口,伸出三根指头放在头顶,严辞道:“八宝发誓,绝不将公子的事传出去,连沈将军也不告诉。若有人打骂着逼八宝,八宝也咬牙不说;给八宝银子,八宝也不说;请八宝吃席,八宝也不说;给八宝说媳妇,八宝也尽量不说!”
萧索禁不住笑了出来:“我并不是信不过你,只是不知道如何说。‘事无不可对人言’,你说出去也不打紧,更不用赔上媳妇!”
八宝揉着脑袋笑笑:“公子不知道,我们营善堂长大的人,娶亲都难着呢!若有人给我说亲,我……嘿嘿。”
萧索温声道:“你生得很好,又聪明,将来定然招女子喜欢,若再读些书,更能出人头地了,自然不怕讨不到媳妇。”
“真的吗?”八宝大眼睛一亮,“从前人人都说我面瓜,不如他们力气大,是最无用的。小虎哥十三岁时就能给人抬轿子了,力气比牛还大,周围的姑娘们都喜欢他,总是偷偷给他做鞋。我就不行,只扛得动小包,顶多去码头帮忙,却又坚持不了多久。”
萧索左手抱紧罐子,招招右手:“你来,我告诉你。”
八宝凑近,坐在脚踏边听他说:“天下四行,士农工商,排头一个的是士,你可知什么是士?”
“我知道,”八宝脆声道,“士就是兵!”
萧索笑着摇摇头:“士就是读书人。天下各业,本无高低贵贱之分。只是士占首位,可见读书方是你我立身的正途。你的力气纵然不如他大,但若能读书上进,他朝入仕为官,造福一方百姓,比只为一人抬轿,岂不更有用些。”
八宝扁着嘴道:“可我不爱读书,看见字儿就头晕。若依公子这么说,非得读书不可了?那些只有力气的人,又怎么办?”
“那也不是。”萧索拍拍他发心,“天生我材必有用,若真力大勇猛,自然也可以去从军,浴血沙场、保家卫国,功劳也不小。只是人皆上进,兵卒都想当将军,但若要做将军,还是读些书更好。”
八宝笑道:“那沈将军还不是不读书,听说连字也认不全!”
“他也看书,”萧索眨眨眼睛:“只看带画儿的书。”
八宝见他此刻心情好,便又问:“公子那罐子里到底盛的是什么,怎么倒像被它勾了魂儿似的?”
萧索脸色一变,又蹙起了眉头:“是……茶叶。”
陆宇给他的一罐茶叶,据说是金秋新采的破壁茶,用桂花熏出的。桂花x_ing热,内火旺盛之人不可多食。萧索祖上世代行医,自然知道这一点。
同样的,他也知道沈砚素来怕热,且习武之人火力壮,更不可多食桂花。若是与藕这般凉x_ing的时蔬配在一起吃,还不妨事,若是与这下了毒的破壁茶一同服用,后果非同小可。
沈砚一向不拘小节,吃东西从没个顾及,不管生的熟的、好的坏的,抓起来便往嘴里塞。毒害他,大约是世上最容易的事。
桓晔命商淮给他一片紫姜,他看也不看便噙在口里,含含混混道:“谢皇上赏赐。”
他仗着身强体健火力足,丝毫不将冰库内的寒凉放在心上。大约也只有桓晔这般养尊处优的帝王,才会如此精心地保养着,裹着貂皮不够,还得含上一片祛寒的法制紫姜,才敢踏足冰库。
沈砚摆摆手,吩咐御驾之后尾随的侍从:“里面怕热不能点太多火,也不好一次进这么多人,你们在这儿等着罢。”说毕,引着桓晔向冰库内走。
刚迈出两步,忽然一个机灵,转身跪向尚未抬脚、淡淡看着他的桓晔,叩首道:“臣万死,一时糊涂竟口出犯上之语,请皇上恕罪!”
他急着去看廖辉几人上岸没有,冰窖之中,竟然头脑一热,做出方才的蠢事。且不说他命令皇上的人,是否要落得个僭越犯上的罪名。
单看眼下的情形,里面黑灯瞎火,还藏着大队穿甲带刀的军士,他竟“强迫”君前侍从原地等候,自己带着孤身一人的皇帝进去,岂非有弑君谋逆之嫌!
好在桓晔没有动,这一步没迈出去,便是保全了他的一条命。“起来罢,开玩笑也不分个时候,愈发不懂规矩了!”
沈砚忙借坡下驴:“皇上说得是,臣乱开玩笑,当真该死。”
众人闻言,都松了一口气,方随他一齐进入冰库。
廖辉等人已然爬上岸来,人人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脸色甚是灰败,下跪问安时,动作颇有几分滞顿。
桓晔拿明黄的帕子掩着口鼻,抬抬手命他们起身,问道:“查的怎么样了?”
廖辉躬身道:“回皇上,此处石砖撬开后,下面该是地基才对,却不知为何灌进了地下水。末将等顺水游过去,那边却是取冰的水潭。”说着看看沈砚,“这水里还有一股暗流,表面看着风平浪静,底下实则暗潮汹涌。”
若非沈砚强行命他们在腰间缚上绳索,方才大意之下已被暗流卷进水底。这片水域看着小,纵深却大,下去便很难浮上来。
他们方才使脱了力,手脚渐渐发沉,几乎不曾淹死。幸而电光火石之间,廖辉脚上缠住了绳索,挣扎时带着绳索晃动,才被岸上守候的军士们拉了上来。
沈砚叹了口气,回头道:“皇上,昨日臣在水潭中起出来的尸身,原本就堆在这石砖下。那冰块中的异臭,便是潭水浸泡了腐尸后,沾染上的气味。只是今夏的冰都是去岁挖凿出来的,当时潭水还不甚臭,所以冰块里只有淡淡的味道。如今这些尸身在水中泡得久了,那水已然臭不可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