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个,你到底是谁?”
“你是公爵夫人的女仆对吧,嘿嘿,我注意你很久了。”
“你想干什么?”谢丽尔把手搭在腿上,随时都能抽出刀子了结流浪汉的x_ing命。
“别激动,小姑娘,我只是一个小小的情报贩子,需要点儿钱。”流浪汉j-ian诈地笑起来,“你有钱就能在我这儿买到你想要的情报,我知道你有的,公爵夫人的小女仆。”
“为什么你会觉得我会买你的情报?”谢丽尔警惕道。
“因为你的眼睛里有野心,我知道。”流浪汉望着谢丽尔的眼睛,那蓝色的眼睛。
“莫不是你自作多情。”谢丽尔别过头。
“不,教会倒台了,弗兰茨王子,我们伟大的天佑之子上台了,你说他会对付谁?我早年也是读过书的,可是知道‘历史必然’的,虽说我只是一个懒汉,鼻子却还是灵敏的。”流浪汉揉了揉鼻子,打了一个哈欠。
“你到底想说什么?”谢丽尔嫌弃地打量这个怪人。
“权利斗争。噢,天杀的。姑娘,你知道权利斗争吗,我小时候从一个讲故事的老太婆那儿听说过,也就是一个宫殿里,有两只大老虎,两只大老虎都想占据宫殿,于是,一只大老虎咬伤了另一只。”流浪汉舔了下干涩得起壳的嘴唇, “现在一切都由咬人的大老虎做主了,而受伤的大老虎只能靠咬人的大老虎给他分配东西,r_ou_。可是,咬人的大老虎还不满意,它非得把他的敌人咬死,让他不能和自己争一块r_ou_,才心满意足。”
“所以……”谢丽尔望着这个流浪汉。
“大老虎把戴着十字架的大老虎咬死了,现在要来咬你们了。”流浪汉说。
“呵,你要多少钱?”谢丽尔把扶着刀子的手放到钱袋上。
“十个金币,给您一个关于大老虎和十字架的秘密。”
谢丽尔从钱袋里数了十个金币给流浪汉,这可价值不菲,能买上几头能干活的驴。
流浪汉数着金币,笑嘻嘻地凑到谢丽尔耳边,小声道:“其实,大老虎的不过是一个幌子,背后有人cao控它的牙齿。”
“嗯?”
“我可不敢说那人的名字,我不能说,但是我能提示您,他是女巫们最大的敌人。”
谢丽尔疑惑地望着这个疯癫的流浪汉,顿了一下,大叫:“这他妈能值十个金币。”
“情报有价,生命无价。”流浪汉笑道,“他们又要开始猎杀女巫了,我喜欢看那些漂亮的小姑娘被吊死,说不定那天,就变成漂亮的,您的女主人了。”
“嘿!”谢丽尔正要抓住他。
流浪汉跟地下道的耗子一样,又脏又滑,他跳下马车,朝谢丽尔做了一个鬼脸,数着金币快速溜走了。
这天,修道院里的玛茜咳嗽得特别严重,黑血似乎有生命一样,生生不息,绞着她的肺,血,魂魄,刚咳出一点儿,又生出新的。
他们说,修道院被诅咒了。
天杀的谣言,是那水被诅咒了,所有人都被诅咒了!
但是那些愚昧的人只会看见一点儿,然后怪罪于被打压的人。因为弗兰茨王子宣布教会的权利被剥夺了,大主教失踪了。该死,没人知道大主教去哪儿了,有人说他逃了,有人说他死了。
玛茜抱着经书,给谢丽尔写信。瘟疫诅咒了这个片区,因为水源被污染了,这个小镇被诅咒了干净的水越来越少,干净的食物越来越少;患病的,死亡的人,却越来越多。
不是修道院被诅咒了,而是病水是从修道院的井水里传出来的,与修女们无关。
若是神权无法庇护它的子民,那修女和女巫又有什么差异。
玛茜一边咳血,一边写信,她心里念念道,谢丽尔啊,千万别再回来,千万别陷入这被诅咒的土地。
她写好了信,封上火漆,准备出门邮寄。
离开修道院不远,她还没到目的地,那一个流氓士兵就拦住了她。
“我认得你,修女,你和那个坏脾气的女人是一伙儿的。”
玛茜认出那个走路一瘸一拐的士兵,是谢丽尔把他弄成这副样子的。她慌乱地逃走,却被他拉住。
“修女,告诉我那个婊`子在哪儿?”下流的士兵把修女拖去暗处的小巷。
“不,她走了。”玛茜挣扎,可是她的力气太小了,怎么也无法挣扎开来。
“小姑娘,乖乖告诉我,要知道现在教会保不住你的,没人会发现一个修女不见了。”
“不,不……”玛茜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流氓士兵卡住她的手,她的腰,她的脖子。
“你最好老实一点!”那个流氓反手给了她一巴掌。
玛茜很痛,她挣扎不开,废血卡在她的咽喉那儿,无法出来,就倒流到气管。她难以呼吸,快要崩溃。最后,她实在要昏厥,用最后一口气,把一滩黑血咳在那流氓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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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
铁匠铺的学徒最先发现死亡的修女。
她惨白的肌肤,彻底暴露在清晨的阳光之下。
学徒咽了下口水,他的目光停在修女被撕裂的黑色裙子上。裙下,白如初雪的身体,让他痴痴愣住了。他呆滞了好久,好久……就像春潮被惊雷活活打碎,黑血狰狞,烙在发霉的石墙边上。
学徒被这种残酷的美吓得动弹不得。
柔美的少女体肤将他缠住,温柔的前调渐渐褪去,然后,对死亡的本能恐惧如恶魔一样爬上他的胸腔,悲苦与恫吓握着他那砰砰直跳的心脏,大力碾压。最后,他的神智从梦与黑暗的交汇处落荒而逃。
他清醒起来,这才注意到修女握着一封被揉烂的信。
阳光灿烂,吻在她美丽纤细的手上。
谢丽尔回来的时候,人们都往小巷去了。她迫不及待要找玛茜,带她离开,但是似乎就连修女们也不在修道院,她们也去那儿围观了。
谢丽尔问一个旁边的酒馆老板:“发生了什么?”
“一个修女死了,不知道哪个混蛋干的。”老板呷了一口烈酒。
“修女?”
“是的,一个修女,倒霉的家伙也不怕染上毛病,那些修女……明明那些修女都被诅咒了,那尸体的血都是黑乎乎的。”说着,他又吞了一口酒。
“怎么回事?”谢丽尔问。
“你想知道?可能是昨天,有个混蛋抓了一个修女去巷子,哈,可能是个病入膏肓的疯子,他抓了那个修女然后污了她的身子,最后还把她给活活弄死。”
“那修女……是谁?”
“经常出来买东西的那个,叫什么来着,她不喜欢别人叫她的名字……修女,什么修女来着……”那人又喝了一口酒,一口又一口,“反正……我们都是要死了的,那病……现在……谁他妈,还在乎她的名字……”他继续喝酒,酒杯已经空了,但他还在继续喝酒,可怜的醉汉。
谢丽尔走到人群里,他们在看那修女的尸体。她愣了一下,大脑突然一片空白,短暂的失魂后,血和泪猛地涌上心头。理智的容器过载了!
她握紧手,用疼痛压制濒临失控的情绪,她宁愿忘记。可是她无法忘记。她最终还是面对了自己极其恐惧的现实,唯一乐观的便是,她没有像上一次一样情绪失控。她的大脑妄图欺骗自己,她幻想着玛茜突然钻出来,笑着说:
看,今天阳光真好。
不知为何,她想起她早逝的母亲似乎也说过相似的话:今天阳光正好。
今天阳光真好,照在玛茜白`皙的手上。她就像一个沉睡的女郎,脸上是美丽的黑红相间的花蝴蝶,它们陪着永不醒来的睡美人,在童话世界里幸福地活着。
谢丽尔看不清她的脸,上面有太多幻想世界的花蝴蝶。那黑色的、红色的蝶翅在舞动,衬托得玛茜的肌肤变得越发白`皙,越发圣洁。
玛茜在梦里睡着了,玛茜安详地睡着了,她再也不必受老修女欺负了,她去天国,和家人团聚了!谢丽尔咬牙切齿地想。
思想也有牙齿吗?没有。
但是,人有。
谢丽尔的脑子又变得空空的,只剩尸体上纯洁的白色。脑子里有个老女人浮现出来:塌鼻子,皱纹堆彻,那老女人的皮肤惨白,比午夜的月亮还要白。她走向谢丽尔,然后露出尖锐的牙齿——野兽!毒蛇!恶魔的牙齿!
谢丽尔恍惚,仿佛半梦半醒。她跌跌撞撞地跑去修道院。几个带瘟疫面具的人抬走了老修女的尸体,是那个总欺负玛茜的贪心老女人。她半梦半醒,她感觉世界天旋地转。
今天阳光明媚,温暖。
温暖得如若冰天雪地。
“小姐!”一个声音传来。
谢丽尔回头,看见一个小伙子拿着一封皱巴巴的信。
“您是那个小修女的朋友,对吧。”他说。
谢丽尔点头。
“是我……是我发现小修女的尸体的,那时候她握着……这封信。我不认识字,但是我见过您和她在一起,那时候她很开心……我想,您知道这是她……要给谁的。”
“谢谢。”谢丽尔接过那皱巴巴的信,红色的火漆上还有一点儿干涸的黑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