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容简介
你听见了吗?我用一千片叶子,说爱你。
一个平凡的故事。情节转向比较快。二万出头的短篇。
1
1、一 ...
在J大的校园里,林荫道旁,有一排香樟树。它们肩并着肩,一年又一年地凝视着对面的教学楼,一年又一年地迎来稚嫩的新生,一年又一年地在毕业生的相片里定格那一年最婆娑的绿意。
它们是香樟树。它们似乎天生就这样高大,并不柔弱,并不美丽,如此没有特色。来来去去的人们早已习惯了它们的绿荫,所以从没有人赞美它们的遮风避雨。因为散发着天然的气味,就连虫子都不愿意靠近。它们在校园里最热闹的路上,是最寂寞的香樟树。无言,只是静静守护着成长。
有这样一棵香樟树,它同样是兄弟姐妹中毫不起眼的一棵,长在街角。可是有一天,终于有一天,一位不速之客闯入了它平淡无奇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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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述,你在那儿傻愣着干吗?!还不赶快给我过来!”
难得逆袭的自哀自怜被无情打断,被点到名的人连忙从混乱的单据“山”背后探出头来,弱弱地答了句“我来了”。他手忙脚乱地站起身,抓起椅背上的西装冲出了办公室。
部长站在门外早已经不耐烦了,等到章述一出来就猛戳他的脊梁骨:“我说你怎么磨磨蹭蹭笨手笨脚的,啊?叫你半天你都没听见,不想混了是不是?上班居然还给我开小差,你嫌工作太少?采购部那边的电梯修好了?财务部那边的打印机送来了?又闷着头干什么,走呀!好狗还不挡道呢!”
章述只好讷讷地拼命点着头。看来,部长昨晚又和他老婆吵架了,估计还吵得挺厉害……
往电梯那边走去,头越埋越低的章述,完全没注意到电梯门打开,从里面走出了一个别过头正谈笑风生的青年。“哎?”章述仍然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等到他听到人声终于稍微反应过来,都还没来得及抬头,就已经一头撞在了那个青年的胸口。
章述在走,而青年几乎静止,所以交通事故的直接后果就是青年一个踉跄被同行的人慌忙扶住,而章述纹丝不动地仍站在原地,似乎还没有搞清楚状况的样子。本来落在后面的部长已经像火箭一样冲上来对皱着眉头揉着胸口的青年一个标准九十度鞠躬,一叠声地喊着:“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转过身来又冲着章述大吼道:“你是不是没长眼睛啊!我现在立刻就开除——”
“这么笨的人,你要是把他开除了,还有哪家敢要他?我看还是算了吧,就当是做慈善。”青年淡淡地打断部长的话。喂,这是什么话啊?!虽说撞了人是他不对,但他是撞到了他的子孙根还是怎么的,至于要对一个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说这种伤人的话吗?!章述颇为不忿地抬起头,正对上面前青年那双微微上挑的桃花眼,登时心里一记高空跳水:好,好漂亮的眼睛……好漂亮的人……愤怒瞬间被抛到了九霄云外。
拥有一双漂亮眼睛的青年穿着一身剪裁合体的白色西装,勾勒出精干的腰身。本就十分修长的双腿包裹在紧身的牛仔裤里。对,你没看错。就是这深蓝色的紧身牛仔裤,越发的显出他协调的身材比例。至于五官……词汇匮乏的章述只会用精致来形容了。不会让人觉得女性化,却又不似一般的男人那样粗犷,就是薄而红润的唇、挺拔饱满的鼻,配上那双桃花眼,恰到好处地嵌在线条完美的脸上。从明星海报中施施然走出来的男人……
在章述几乎看呆了的时候,比他略高半头的青年也上下打量着眼前的章述,弯起一边唇角打破短暂的沉默。“我说……我都舍身给你练习铁头功了,你却连句道歉都不肯施舍吗?”说着居然偏过头掩了掩眼角,“哎呀,我还真失败呢。”
“啊……对,对不起……”章述深深地弯下腰。青年和他擦肩而过,留下一阵清风。
不用说,部长再一次把章述骂了个狗血淋头,就差扭着耳朵直接对着鼓膜咆哮了。
“你知不知道那是谁,啊?不知道你就敢往上撞,啊?我们公司好不容易请来一个年轻的新锐配合新产品,你就把人家给撞了,啊?我告诉你,公司前期已经投入了一大笔钱。要是因为你惹怒了设计师,导致产品的中期审核让客户不满意了撤单了,你负得起这个责任嘛你,啊?说话呀,看看你这个出息的样子!章述你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笨蛋,要不是设计师大人大量,你以为你还能站在这里挨我的骂?!真是的,有你这么一个不知冷暖的下属我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
章述像啄木鸟一样点着头,木然地看着地面。地板上出现了一滴,一滴的水痕。
部长……难道我就想挨骂,难道我就想一直这样碌碌无为下去吗?但凡是有一点本事,谁又想窝在这个小小的后勤部帮全公司的人擦屁股呢?可我一点都没有嫌弃这份工作,我一直都在努力啊!是,我是笨手笨脚了一点,是平凡普通了一点,可是那又怎么样了呢?不过是一样的人,相仿的年纪,都在拼命工作着生活着,又是哪里来的贵贱之分?您说的什么产品设计,什么中期审核,我都不懂;我只是不小心撞了一个人而已,也道歉了,也鞠躬了,难道还想让我切腹谢罪吗?
就在章述快要承受不住心底的酸楚,将要爆发的时候,总裁办公室的人过来把部长喊走了。章述眼睁睁地看着前一秒还在狰狞咆哮的人,下一秒已经换上了无比灿烂的笑容,直把一张老脸团成了一朵菊花,点头哈腰地跟着消失在走廊尽头。
呼……章述倒在椅子上,摸着自己的胸口长长地吐了一口气。但是眼角的泪痕,仍然在阳光下折射出晶莹的光。擦不干,拭不去。
总裁办公室。
方才初到公司就被“热情”迎接的青年正随性地坐在沙发上。似乎是觉得身下哪个地方还是咯得慌,他连着换了八个姿势都没有消停下来,对面老板脸上的笑却有些挂不住了。
“咳,白先生……你看,这样行不行啊?”
青年索性也不坐了,站起身,接过合同细细看了起来。
刚刚了结了一个好评如潮的案子,青年已然积累了足以和资深设计师们抗衡的资历。可就在所有人都争着与他合作,价码越开越高的时候,青年却出人意料地选择了一家刚从破产边缘喘过气来的小公司。当他亲自打电话到这家公司的时候,饶是人生阅历丰富的老板也先愣了三秒。
他们完全没有想到。要不是自己的设计师太孬,而委托金额实在太让人眼热,他们也不愿意外聘。况且是聘用一个不过二十几岁的年轻后辈,却要拿出给所有设计师年薪的总和。但是他们也只能给得起这么多钱了。
青年点了点头,把合同递还回去,说:“挺好的。嗯,谢谢你们帮我租房子了,但是我不想请保姆。”
“哎呀这怎么行……”据说这些搞室内设计的,虽然能做出美轮美奂的装修,但是自己住的地方没几天就能脏乱的像狗窝。这……被垃圾埋掉事小,把灵感惊飞了事大呀。
“唔……要是行的话,干脆从你们后勤部找一个手脚利落又会做饭的员工来吧。而且他这三个月的工资可以算在我头上,算是抵一部分房费。”
虽然闻所未闻这种神奇的处理方式,但是一听见能省一笔开销,老板的眼睛都亮了。
他连忙叫人把后勤部部长找来。
所以辗转之后,当章述再一次和青年相遇,却是在从来都没有能进来过的总裁办公室里。
一群后勤部的年轻人站成一排。青年翘着脚,整个人都瘫在了沙发上,一一打量着他们。章述站在排尾,晕晕乎乎地没有反应过来。把他们全都叫来是要干什么啊?选苦力?
不得不说,章述的第六感真是顶级。
“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位是白陆,室内设计师,现在在帮我们公司做委托。你们谁会做饭,手脚利落?”
左右看看,大家似乎都没有搞清楚这个问题的目的,谨慎地不敢出头。
“不需要问了,就他了。”白陆懒洋洋地抬起手,似是完全随性地指着章述。
部长和章述齐齐喊出声:“什么?”部长几乎要跳了起来:“这这这,章述他笨手笨脚的……”而且一上来就撞了白陆……
白陆倒是无所谓地笑了笑,揶揄道:“我让这个笨蛋来做保姆,可是在解脱你呀,部长。”
部长一时有些尴尬,挠了挠他根本不剩几根头发的脑袋,也跟着呵呵笑了两声。章述默默地低下头;他还能说什么呢?小人物,不就应该是这样,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嘛。
于是,章述和白陆,从世界的不同角落终于走到了同一个画面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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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二 ...
那一天的清晨,香樟树从睡梦中悠悠转醒。睡眼朦胧间,它隐约看到圣洁的光降临在它的树梢。那圣洁轻轻动了动,展开洁白无瑕的翅膀,像遮天蔽日的阳光一样耀眼。
是一只白鹭。它昂首挺胸站在树顶,俯瞰着香樟树,目光高傲,却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寂寞。它问,你是谁。香樟树小心翼翼地托住它纤细的脚腕,答道,我是一棵樟树。毫不起眼的香樟树。
白鹭歪过头,用翅膀挡了挡越发耀眼的阳光。到下面来吧,到我的树荫里来吧,香樟树这样邀请着。树荫下很凉爽;绿色的云朵轻轻飘摇,滤下梦一般细碎的阳光。它沉沉睡去;而香樟树踮起脚尖,努力不让一丝毒辣的阳光直射在白鹭雪一样晶莹易碎的羽毛上。
谢谢你,白鹭对它说,就让我在你这里搭个窝吧。
香樟树羞涩地低下头,沙沙地轻喃着答应。从那一天起,毫不起眼的香樟树上,一只白鹭筑起了它的小巢。它们一起苏醒,一起入眠,一起呢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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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一群人的保姆变成了一个人的保姆,似乎要好上很多的样子。但是,章述跟在白陆背后,看着眼前这个近乎完美的青年的背影,莫名地感到不妥。
听说搞艺术的人都有点怪癖呀……比如说,恋恋物啦,恋恋X啦……咳。而且,往往看起来越完美的人,本性也越令人幻灭。
“上车啊。”白陆站在公司配给他的小QQ前不耐烦地招呼道。他突然皱了皱眉头,想起另一件事情来:“我说,你该不会是……不会开车吧?”信誓旦旦说给配辆专车,到车库一看,居然就是从清一色的QQ里面选出一个中意的颜色来。他绝对有理由相信眼前这个呆呆傻傻的年轻人摸都没摸过方向盘。
“呃,我会的,会的……”章述从神游中回过神来,连忙穿过马路向白陆那边跑去。一辆桑塔纳嘎吱一声就急停在两人中间,司机师傅特地探出头来赠送章述经典国骂一枚。桑塔纳扬长而去,连带着都觉得有些面上无光的白陆长手一拽把章述拉到身侧,侧头斥道:“没长眼睛啊,冒冒失失地就横穿马路!”
“呃,对不起对不起。”的确是章述的错。
“不许把一个词叠着说两遍。上车!”白陆当先拉开车门,把长腿蜷缩起来团在QQ的后座。TMD,面对着这样一辆公司配车,这样一个公司职员,白陆开始严肃考虑是不是要退掉公司帮租的房子,找一家酒店住下来。自己倒贴钱他都愿意!
好在事实比他预想的要好很多。要住上整整三个月的房子里,桌椅床具各式电器已经一应俱全,看上去刚刚翻新过不久。白陆在心里点点头;他也没有多高的要求,窗明几净,这就挺好的。看来,这找房子的人还是比较靠谱的嘛……所有的灯光全都亮起,走在后面的章述突然后知后觉地喊了一声:“啊……这不就是我前几天帮公司租的那套房子!”
这小子选的?白陆点点头:“哦?那更好了,你应该很熟悉吧。那现在去做饭,我饿了。”
“呃,我想说的是……虽然是带家具带电器的,但是,本来放在这儿的厨具都已经被房东拿走给他儿子了……”还有,刚刚才在屋里兜了一圈的这会儿功夫,冰箱里应该也长不出菜来吧。
“……走,上你家把你的厨具拎来,顺便去买菜!”
章述在厨房里忙活的时候,白陆就坐在客厅里看电视。从头翻到尾,从尾翻到头,非诚勿扰的男嘉宾都换了三位了,饭怎么还没好呀。
白陆坐不住了,跑到厨房里去监工。呆呆傻傻的小职员能做出好吃的菜吗?他表示十分的怀疑。所以拉开厨房的玻璃门,犹自在心内懊悔应该实践考察一番的白陆被扑面而来的香气镇住了。
记忆中妈妈做的糖醋排骨,应该就是这个味道吧。
某一种心绪被强自压下,白陆莫名地有些不爽。他背着手站在章述身后继续监视他洗碗,想想方才脱口而出的赞美,顿觉失了身份。他咳了一声,问道:“章述,你是不是什么菜都会做?”
“嗯?”章述回过头来。他关掉哗哗作响的水龙头,示意自己没有听到章述说的话。一点洗洁精的白沫沾在他的脸颊,就像是刮胡子的泡沫没有洗掉一样。白陆眼尖,顿时噗嗤一声,笑得眼睛都成了一条缝,却仍然把视线定格在章述的脸上,引得一阵窘迫。章述不安地摸了摸自己的脸,却不小心抹上了更多白沫。这样再一看,又有点像圣诞老人的白胡子,只可惜,是彻底长歪了的一撮,像小时候马戏团的小丑一样。
章述憋得脸都红了。他这才想起来可以把手上的泡沫洗干净去照一下镜子,刚刚动了一步,就被自high到腰都直不起来的白陆扶住。白陆气都喘不匀了;他靠近章述,气息不时喷在他的脸侧。章述惊觉,他根本挪不动自己的身体,也移不开自己的目光,只能眼睁睁地看白陆那张精致的脸越靠越近,直到——感觉他骨节分明的手轻轻刮过自己的脸。“看,是泡沫。”白陆伸出手指给他看。暗暗地顺过气来,抚平心跳,章述莫名地看着他;他还是没明白这个设计师为什么要笑成这样。很好笑吗?脸上沾了泡沫……
呃,果然搞艺术的都是怪人呐。
“章述,我洗好澡了。话说这个浴室地面的设计不是很合理,应该是要有一个倾角能让淋浴冲下来的水自己流进下水口的,但是这儿没有。所以待会儿你洗好之后恐怕得人工地擦一下,不然地面的积水要养蚊子了。”
您怎么能用您新锐室内设计师的眼光来要求这套月租八百的房子……
不过就算章述不说,他也是会擦的。在家的时候他就每次都擦,早已养成习惯了。
穿着大裤衩儿,套了一件白色背心,章述拆了一块在超市买菜时送的百洁布,吭哧吭哧地蹲在地上开始劳动起来。一二三,一二三,一二三,一二——哎呦!
大约是地上太滑,章述一屁股墩儿坐在了滑溜溜的地上,就再也爬不起来了。好狼狈啊……他扶着同样也滑溜溜的墙壁第N次尝试着站起身,却在第N+1次失败的时候被身后的一双手稳稳接住。
“我说,这个时候你就喊我呀?!要不是我在客厅一直听见哧溜哧溜的声音以为是老鼠打洞,你今天是不是就打算睡在浴室里了?”
“啊,对不起对不起……”
“我说过,不许把一个词叠着说两遍。”白陆两手扶在章述的腰侧,一个发力却差点让两人都坐到地板上。“真这么严重?不会是伤到尾骨了吧……”白陆索性先把章述拖出了浴室,半拖半抱地弄到了床上趴着。一番折腾下来,累得白陆直喘:“看着挺精瘦一人,怎么这么沉呐……喏,簇新的床单,倒被你捷足先登了。”说着,就出去找红花油。
要说除了那些死沉死重的全彩铜版纸砖头以外,白陆的行李里最贵重的就是那个正中一个鲜艳红十字的小药箱了。百宝箱也不过如此,什么人丹啊碘酒啊啥都有,区区一瓶红花油更加是不在话下了。
章述趴在床上,听见身后的动静,挣扎着说:“还是我来吧。”
“你来什么?对着镜子扭过头自己给自己涂屁股?”白陆不屑地形容了一遍那个傻透了的场景,一口驳回了章述的请求。说着就单膝跪在了床上,弯下腰,先是按了按章述的后腰:“疼吗?”
“呃,不疼。”
“别骗我啊。不疼那倒还好。好了,现在把裤子脱掉,内裤外裤一起脱掉。”
章述身心俱是一震。成年以后,除了大学那会儿和寝室哥们一起洗澡以外,他就再也没在任何一个同性,啊不,在任何一个人面前裸过了。今天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就要如此赤忱相对;还,还是以光着屁股的形式……不不,还是不要了。章述再一次恳求:“你也说了不是很严重,所以还是我来吧。”
白陆也懒得跟他啰嗦了,直接弯下身子,两手往章述身前一探,开始解他皮带。
“啊等,等一下!我自己来!”章述几乎要从床上一跃而起了。他连忙按住白陆的手。
“我知道你自己来呀。所以,能不能让我把手抽回来,嗯?”白陆整个人几乎都贴在了他的背上,温热的体温就像是火焰山一样,把周围的空气都带起了一片涟漪。
章述悻悻地放开白陆的手,在他毫不避讳的视线中慢吞吞地脱着裤子。真……真是别扭……哎呀,管他呢,不就是伸头一刀缩头一刀的事儿嘛!你不想给别人看你的屁股,别人还不屑看你的呢!
这么一想就释然多了。章述手上一松,抓过枕头把自己的脸深深地埋了进去。
“哎,继我的床之后,我的枕头也被你捷足先登了啊。”白陆调侃了一句,注意力顿时被眼前那一团白肉吸引了过去。挺翘的臀由于主人的紧张,更是挺翘了;偏偏看上去还是颇有肉感。身下的男人似乎是感受到了白陆迟迟没有挪开的视线,几不可查地微微颤抖着。
“终于知道你为什么那么重了……”章述感慨着,恶劣地用手上红花油的瓶子戳了戳章述左边臀尖的那个胎记。那块红色的暗斑很像是一只头颈很长,腿也很长的大鸟。章述的身体在恶劣的逗弄下,像被猝然烫到了一样狠狠一颤;那胎记便愈发栩栩如生,展翅欲飞了。
“那是什么,仙鹤吗?”白陆倒了一点红花油在小方巾上,一边轻轻揉拭着章述背后尾椎骨处青色泛紫的一块淤痕,一边很感兴趣地询问那块胎记。
……果然艺术家都会比较喜欢裸体啊胎记啊这种事……章述在心中再次给艺术家打上一个**的小标签,努力驱散心头那种怪异的感觉。“仙鹤的腿和脖子都还要再长一点。我妈妈说,这个是白鹭。”
“白鹭?啧啧……”
章述顿时后知后觉到,此刻趴在自己身后正对着自己赤|裸臀部的那个人,好像就叫“白鹭”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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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三 ...
有时,香樟树从遮天蔽日的时光中回过神来,会有一丝不真实的感觉。它会突然发现,自己原来是那么的幸福。他不再平凡,因为它有一只白鹭。但它还是很平凡,因为它仍然是一棵香樟树。除了有那样一只白鹭,在千万棵樟树中与它邂逅。
也许在这个世界的其他角落,还有成千上万只白鹭,但是,正熟睡在它身侧的,是它的白鹭,是独一无二的它的白鹭。它知道它的白鹭喜欢睡懒觉,它知道它的白鹭喜欢在树顶上发呆,它知道它的白鹭高兴的时候会眯起眼睛,像在朝它笑。它也知道,它的白鹭虽然总是摆出一副很不耐烦的样子,内心里却是温柔又有些孩子气,会不知不觉地对人好。也许它自己都没有发现。
它一定很渴望好好爱一个人。那么,爱我好不好。
风吹过。樟树伸展开所有的树叶,悄悄诉说着深埋心底的那一句话。哗啦啦,哗啦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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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儿就这样哗啦啦地响着。
章述突然发现自己回到了J大的校园中,站在他最喜欢的那棵香樟树下。他看见,一直寂寞的香樟树上,居然多了一个鸟巢。樟树温柔地怀抱着一只白鹭,它们安详地依偎在一起,树叶叠着羽毛。阳光从头上洒下,像金色的沙粒一般折射出七彩的光。
很静谧;只有心跳的声音。
章述也静静地仰望着这一切,然后笑弯了眼睛。七彩的光蔓延开来,柔和地映在他的眼帘中,映出了一个背影。
然后章述醒了过来。
天已经大亮,颇厚的白色窗帘都被耀眼的阳光穿透,呈现一种贝壳般半透明的颜色。
手挡在额头上,章述眨了眨眼睛。
屋子里很安静。陌生的房间,有阳光的香气。
昨天晚上……突然他转过头去。他感觉到不属于他的温度轻轻地搭上了他的指尖。
是白陆的掌心。
自己怎么会睡在白陆的床上呢?章述眨眨眼,并没有深究这个问题。因为他的注意力已经完全被另一个人吸引走了。章述并没有挪开被白陆轻轻覆盖的手,只是侧过身,欣赏枕边人的睡颜。
他知道,白陆是个很温柔的人。撞了他之后虽然被说了很难听的话,但那其实也是说情;愚蠢地滑倒了,他还好心地帮忙上药。一点也不像他的外表,第一眼看到的时候,总会以为是个又高傲又刻薄的人。虽然的确也说过刻薄的话。
那唇,那眉眼。
在阳光下,泛着柔和,几近圣洁的光。
就像昨晚梦中的那只美丽白鹭。章述一瞬间已经看呆,直到被凝视着的人慢慢睁开眼睛。他回望过来的那一刻,章述听见了自己心跳的声音。
“正好是周末,去买厨具吧。你不是说你还会煎牛排嘛?从你家拿过来的那个大铁锅完全不能看吧。”
章述点点头,不敢抬头看他。
白陆拉开车门,没有等到回答;于是回头看了看那人,还是一副躲躲闪闪的表情,终于也拉下脸来:“忍你一个早上了!什么毛病啊?跟我说话会死吗?”
“不是的……嘶……”章述慌忙想解释,却在坐进车里的时候发出一声痛苦的低鸣。
“怎么了?”白陆一手搭在车窗上,转头凉凉地看了他一眼,“屁股还疼?看来今晚我还得继续帮你上药。”
“不不,不用了,真的不用了。”章述连忙摇头。
“你说不要就不要了?到底谁是老板啊?昨晚药上了一半,你就舒服地睡着了,我都还没计较呢,你倒是耍起大牌来了嘛。”
不是这个问题吧……哪个老板还非得这么软硬兼施地非要帮自己的保姆上药啊……
章述却不敢多说了。他偷偷地从后视镜里看了白陆两眼,发动了车子。
抱着锅碗瓢盆往出口处走,章述突然停下了脚步。他看到了一只好可爱的龙猫抱枕,混在其他的抱枕堆里,就放在超市门口,贴着让利促销的标签。
章述几乎没看过什么动漫动画,但是惟独喜欢龙猫。因为他一直坚信着,在属于自己的那个恬静又温馨的故事里,一定会有一个龙猫一样的存在,不嫌弃他的平凡和无能,拥有只对他敞开的温暖怀抱。
正打算喊住早就走到前面的白陆,突然有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从章述身后伸了出来,拿走了唯一的那只龙猫抱枕。章述抱着一堆厨具没法转头,眼见抱枕被人要走,急得团团转。他想跟那人理论一番,转过身的一瞬间却觉得眼前一黑,整张脸都埋进了软软的一团,散发着阳光的味道。
白陆不苟言笑地站在他面前,正举着那只龙猫抱枕。他拎走不粘锅和刀具,把龙猫塞进章述空出来的怀抱中。
章述张了张嘴,想问他“是送我的吗?”却始终说不出口。白陆却伸出手,揉了揉他的头发,指尖插入发中,轻触着皮肤:“看不出来你还喜欢这么幼稚的东西。算了,看你那渴望的眼神,我就索性送给你吧。”
章述眨了眨眼睛。使劲眨了眨,又眨了眨。
白陆居然真的从公司里要来了工资单,照着之前的水平给他薪酬,买菜的钱也全部补给他不说,超过八小时的部分居然还给加班费。一下子,章述拿到的钱就快翻了个番。
章述知道白陆不喜欢罗嗦,只好想办法多尽些心力。于是天天蹲在家里洗衣服洗碗的时候也在挖空了心思琢磨新菜色。
虽然白陆经常会鸡蛋里面挑骨头,一会儿说他炒蛋炒饭不应该先放蛋再放饭,一会儿说他把木耳胡萝卜小葱搭在一起颜色太花,但愣是没有抱怨过菜饭的味道。白陆什么也不说,章述却是默默留心,看他把豌豆全都拨到一边,然后一口茄子也不碰。
真挑剔。章述在心里说着,把他不要吃的全部吃掉,然后再也不买豌豆和茄子。
就在章述终于把白陆爱吃的不爱吃的全都摸索了出来,白陆却不怎么在家吃饭了。更多的时候他对章述说,你自己吃吧,公司有定盒饭。把衣服洗好,房间打扫好就行。
章述点点头,却仍然多烧一个人的份,把它们装进大大小小的饭盒里,每天早晨从冰箱里拿出来塞进白陆的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