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半晌,江心言坐了起来,看到小姑娘失魂落魄的样子,吓了一跳,“怎么了?不舒服??”
“没有…小姐…”低头,掩去眼里的不自然。
以为她是吓着了,忙安慰道:“其实也没有那么糟糕啦,无论如何上帝都一定会站在我们这边的,我不是跟你说过要相信陛下吗,以后别说法兰西人了,就算西班牙也不是对手!”
实在找不到什么话语来违心地安慰人,因为这注定是一场败仗,只能拿上帝当幌子,总不可能说她知道历史吧?
——也许有一天,你会发现,历史骗了你。
突然就想到伊丽莎白说的这句话,心里蓦然一紧……
“小姐,你真的…这么笃定?”
“那必须!”
替这个比她还小的姑娘擦掉眼泪,给了一个安慰的抱抱,有种带妹妹的感觉,毕竟是她在这个世界除了伊丽莎白以外,唯一能说上话的人。
珍点了点头,靠在她身上,低垂的眸子里难忍一丝挣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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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近圣诞节,每年这个时候宫中就会开始准备一系列的庆典、舞会、舞台剧等活动,今年也不例外。
这些日子王宫的守卫多了几倍,下等仆从们神色匆匆地往来穿梭于宫里各个角落,几个在白厅边设有居所的重臣也频频走动,贵妇们则是早就备好了昂贵华丽的珠宝衣裙,准备在舞会上精心打扮一番。
从去年开始,大型庆典都交由罗伯特-达德利负责。
“罗比。”
以视察为名,伊丽莎白终于想起来看看那个被她冷落的男人,亲切地唤着他的昵称,语气似乎充满愉悦,但目光却一如既往的冰冷。
听女王这么喊,罗伯特的信心仿佛又回来了,张开双臂迎上去就要抱她,“我还以为陛下已经把我忘了呢…”
他的确生得俊美,这副好皮囊惹得多少女人投怀送抱。
“我很忙,你应当理解。”灵巧地避开他伸过来的手,面不改色。
“看来陛下还是在生我的气。”无奈,像小孩子撒娇。
于罗伯特而言,他知道上次是自己cao之过急,想跟女王好好沟通的唯一办法就是顺着她来,不能硬碰硬,青蛙得用温水慢慢煮,事关仕途,一时低头也没什么。
在他心里,酝酿着一个庞大的计划。
“我错了,很抱歉…我只是嫉妒…”耷拉着脑袋,神情哀怨,试探x_ing地拉起她的手,“丽兹…?”
微微蹙眉,有点犯恶心,却并没有挣脱男人的手,她擅长伪装与表演,有时候连自己都能骗,灰蓝色的眸子一瞬间盈满魅惑浅笑,那一刻她相信自己编织的谎言:她爱罗伯特。
“罗比,没有你在身边,我甚至无法做出决策。”握紧他的手,强压下心头淡淡的不适,“塞西尔告诉我,有许许多多针对你的y-in谋,我寝食难安,只有把你放在我身边才是最安全的。”
“没有人能把我们分开,除非你刻意远离我……”顺势将她搂在怀中,脸颊轻轻蹭着她红棕色的发丝,雀跃之情都写在脸上。
这个女人是如此的需要他,离不开他。
伊丽莎白勾了勾嘴角,佯装闹小脾气,一把推开他,“还说没有?你妻子就要进宫过圣诞节了,难道你认为她不知道我们的关系吗?”
少了怀里的温度,罗伯特显得有些慌,“她来并不影响什么,我依然是你最忠诚的罗比!”
“她是我们之间的阻碍。”
“可我一点也不爱她,我爱的是你,噢…你总是不相信我…丽兹…”神情有些受伤,却不知如何解释,的确,已婚的身份是他仕途之路的阻碍。
“花言巧语。”
负气,转身离开,就像真的吃醋一样。
“我……”
显然,目的已经达到,伊丽莎白将他的思绪一点点引上某个方向,剩下的,只等他作茧自缚。
☆、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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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节日的到来,宫廷上下忙碌成一团。
这两天伊丽莎白给江心言放了假,不用去书房报到,可是她当惯了跟屁虫,在房里坐了两天坐不住,寻思着把那些贵重东西还回去,又是一个完美的借口。
“什么?陛下不在?”
跑遍了整座汉普顿宫,腿都快断了,得到的答案都是这个。
年轻的侍卫对她的异域脸感到好奇,忍不住多看了几眼,表情也不那么冷漠严肃,对江心言几乎是有问必答。
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还不如不回答。
“那你知道阿什利夫人在哪吗?”
“不知道。”
“……”
大冬天出了一身汗,被风吹着冷飕飕的,江心言被冻得直哆嗦,她本身就是畏寒体质,又身处纬度这么高的地方,脸颊飘起了两朵高原红,鼻头一片冰凉。
这种时候要是有电话就好了…
“小姐,我们还是回去吧,你都冷成这样了。”见她抖得厉害,珍有点担心,握住她的手,像死尸的温度。
摇头,看了眼寝宫大门,“再等等。”
说不定像上次那样就碰见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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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往寝宫的长廊尽头出现了一个人影,身形纤瘦,是个女人,一袭天蓝色低胸长裙,竖起的襞襟领子缀满蕾丝花边,高高盘起的淡金色头发上戴着一顶小巧的宝石冠,胸前裸|露着的大片肌肤铺满珠光宝气的首饰。
不是伊丽莎白,但也不可能是侍女。
女人步态端庄,神情淡然,微昂的下巴略有些傲气,走近了看,不过十七八岁的年纪,肤色苍白得近乎不正常,那双灰蓝色的眼睛跟伊丽莎白一模一样,甚至比后者还要美。
“格雷郡主。”
侍卫恭恭敬敬地向她行礼。
“她们是谁?”
女人轻蔑地扫了江心言一眼,奇怪的样貌,身体裹在斗篷里像个臃肿的球,全身上下一件首饰都没有,好丑。
“是……是…”侍卫懵了。
“小姐是陛下的客人。”珍下意识地靠前站了点,做出一个保护x_ing动作,她不仅认识这位郡主,还知道对方挺难缠。
“客人?”冷哼一声,微扬眉毛,“宫里什么时候来了个长得这么奇怪的客人?我怎么不知道?什么身份呐?随随便便就能进宫的吗?”
不屑地轻笑,一副趾高气扬的模样,稚嫩的声音里透着充满敌意的嚣张跋扈,发出一连串咄咄逼人的质问。
“我……”
张了张嘴,想要反驳,却不知该怎么说,她的确什么也不是,就连这个客人名头也是伊丽莎白给她安的。
在这个注重身份的世界,她要是没有女王罩着,估计早就不知死在哪个角落了。
珍刚想说话,被江心言拉住了,回以微笑:“请问阁下是?”
至少要先搞清楚,这个傲慢的小妹妹是谁,然后再拿捏对策。
“你,告诉她。”
被点名的侍卫:“这位是陛下的表侄女,凯瑟琳-格雷郡主。”
凯瑟琳-格雷,格雷……
心里反复念了几遍,江心言想起来了,她就是那个未经女王允许私自结婚,从而被打入伦敦塔囚禁到死的二号倒霉蛋。
至于为什么是二号…
因为她的姐姐简-格雷,是英国历史上那个可怜的“九日女王”,在爱德华六世驾崩之后密谋篡位,只当了九天女王就被推翻,继而处死。毫无疑问是一号倒霉蛋。
江心言看她的目光多了些同情……
多水灵的姑娘,年轻貌美,还拥有王位继承权,要是不作死的话前途一片光明,可惜可惜。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这里是陛下的寝宫,你偷偷摸摸跑来做什么?”
“那郡主又是来做什么的呢?”
凯瑟琳抬高了下巴,底气十足:“陛下让我来帮她拿东西,怎么?”
话音刚落,愣了一下,才想起来自己的正事,蹙眉,狠狠剜了江心言一眼,扭头进了寝宫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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闷闷不乐地回到房间,江心言瘫在床上回想刚才的事,心里微微有些不舒服,更多的是失落。
大概是这些日子跟伊丽莎白的和睦相处让她产生了一丝错觉,十分可怕的错觉,她渐渐开始习惯这里的生活,并且一点点融入进来,每天睁开眼想到的不是如何回去,而是伊丽莎白那张红颜祸水般的脸,太要命了,那个女人不知不觉就在她心里扎了根……
而她对这里的一切来说,什么都不是。
没有显赫的背景与高贵的出身,她就这样安然地住在英格兰王宫里,也许是伊丽莎白一时新鲜,若有一天看她不顺眼了,随便给个什么罪名就能让她去见上帝。
她知道众多历史人物的命运,却唯独不知道自己的未来在哪里,心里莫名涌起浓郁的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