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娴佩自从嫁入豪门之后,最怕的就是被人对自己的家世评头论足。这会儿蓦地被秦潞戳到了痛处,一张脸瞬间就憋了个通红。张了张嘴想要反驳却又找不到什么立场,下意识地就往崔国胜那头望了一眼。
但是那边却像是不怎么高兴,沉着张脸朝她望过来的时候,带着一点警告:“你还站着干什么,木桩子似的。还不赶紧把阳阳带上来,你没看到所有人都在等你们两个吗?”
这话说的就是在当众打何娴佩的脸了,她羞愤得浑身都不自禁地细微地颤抖着,但是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碍着自己的身份、立场,到底没敢说什么,咬了咬唇拎着自己的包扭头就出了门。
女人从叶长生身边走过,然后便又是一阵香风飘了过来。
叶长生一时没忍住又打了个喷嚏,随即用右手食指的指背在鼻子下抵了抵,屏住呼吸等那阵香风过去之后,这才感叹着道:“我第一次发现香奈儿家的香水味道还没有我家里那瓶六神来得好闻。”
秦潞望他一眼,脸上倒是缓缓地浮出了一个赞同的表情出来。
经历过刚才那件事儿,原本还很淡定从容的崔国胜整个人看起来便尴尬了许多,他叹了一口气对着秦潞低声道:“我儿子做的孽怎么好让秦总收拾烂摊子,那齐少是出了名的油画痴,你能帮我牵线让齐少接受那二十万和我的道歉就已经很好了。现在先紧着吃饭,等回头我就叫人把钱再转到你的账户里去。”
秦潞自然是知道他的脾气的,也就没拒绝。低头看了一眼时间,已经快一点了。
估算了一下时间,正想着要不要吩咐侍者来上菜,但还没来得及叫人,那头紧闭的房门突然又被拉了开来。屋里的人朝着们的方向望过去,就看见一个漂亮的服务生小姐姐一脸惊慌失措地闯了进来。
“请问崔国胜先生是不是在这里?”
屋子里的几个人相互看了一眼,再看看服务生那张写满了慌张的脸,心里隐约地便浮出一个答案了。
“我就是,请问出了什么事?”
崔国胜往外走了一步,沉着声音开口问道。
服务生小姐姐欲言又止,好一会儿才咬牙道:“就刚才那会儿工夫,崔先生的小公子趁着安保科的人不注意,自己拿了把美工刀偷跑出去,将大厅那一排的画都给划坏了。
安保科的人想将您的小公子先带出去,但是他一直不大配合。这会儿又赶上您的太太她……”难听的话没好当面说出来,支吾了一下,道,“他们现在已经在下面跟安保科的人打起来了,崔先生您还是快点下去看看吧。”
崔国胜在那头的话说到一半的时候,整张脸就已经彻底沉下来了,这会儿听着那边犹犹豫豫地把话说完,只觉得两边太阳x_u_e都“突突突”地狂跳起来。
做了个深呼吸,甚至都顾不上屋子里其他几个人了,那头将垂在身侧的手捏的极紧,拉开门大踏步地便朝着外面走了出去。
屋子里头,叶长生正侧着身子靠在椅背上朝外张望,直到那边的背影从他的角度都看不见了,这才又转过身来。
乌溜溜的眼珠子眨了眨,将视线从另两人的脸上划过,声音含着一点狡黠的笑意:“反正在这里呆着也是呆着,不过我们过去看看?”
贺九重自然是没什么意见的,另一边的秦潞和他对视一眼,也是一拍即合。
将手里的烟按在烟灰缸里,一边起身一边道:“开这家酒店的老板是个X市圈子里有名的一个富二代,钱权都不缺,平时也没什么别的爱好,唯一喜欢的就是收集油画。能在这个酒店大厅里挂着的,那可都是当下数得上的那几个名家手笔。”
叶长生啧啧了两声,再次感叹了一遍有钱人的生活真是奢靡,随即也站起了身来:“不过,秦总和崔总不是朋友吗?现在这会儿的幸灾乐祸是不是也太明显了点?”
秦潞掀起唇一笑,耸了耸肩:“嗯,我尽量克制着不要太明显。”
说着首先便开门走了出去。
叶长生和贺九重互相看了一眼,随即也就跟在秦潞后面下了楼去。
楼下的战争已经结束,只剩下了乱糟糟的一片狼藉。叶长生四处打量着底下那一圈被边角被划烂了的画,摇摇头不由得啧啧称奇:“崔总的这个儿子看起来也是不得了,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将这么一片地方毁得这么干净,也算是天赋异禀。”
贺九重挑挑眉头望着他:“你怎么看起来这么兴奋?”
叶长生伸出舌头舔了舔唇,无比虔诚地:“打倒万恶的资本主义!”
贺九重被他这个小模样看的心里头有点痒,低笑一声缓缓道:“你这一次可还得指望着‘资本主义’给你发工资,怎么?不要了?”
叶长生似乎是才想到这茬儿,清了清嗓子,赶紧将自己的表情收拾好了,然后这才朝着大厅中央走了过去。
他们来的晚,大厅里已经里三层外三层的挤满了人,看不到里面的情况,只有断断续续的声音透过众人叽叽喳喳的讨论声传过来。
“是的,我很抱歉,不过我希望这件事可以就这么私了,这只不过是孩子一时的恶作剧罢了,不用上升到去警局……”
“是的,我的孩子对贵店造成的所有损失我会全部承担。”
崔国胜的声音听起来带着疲惫,听起来有些低声下气。
叶长生拉着贺九重灵活地在人群中穿梭,好不容易走到第一排,于四面八方的嘈杂声中,他突然听到另一头夹杂着火气愤怒地开口:“赔钱?你以为我缺的是这点钱?崔国胜,X市就这么大点地方,大家做生意都是低头不见抬头见。今天你儿子在我店里砸了我的场子,我不废了他的手就算我心善了,你还说这是恶作剧想让我大度?我大度你mlgb!”
叶长生抬头看了看,站在崔国胜对面的是个西装革履的中年人,看上去应该是温文儒雅那一挂的,但是这会儿似乎是被气的厉害了,脸上的表情有些狰狞。
秦潞这会儿也上了前,她走到那个男人身边,低低地说了什么,男人对着她摆了摆手,眉头依旧皱的很深。
秦潞见状,便又低声劝了几句,说了许久,那头的表情才有些许地松动。
崔国胜好歹生意做了这么多年,在X市里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了,这会儿被人这么当面指着鼻子骂,脸上也是一阵阵地乍青乍白。
他嘴唇动了动,最终也只能说着“我很抱歉。”,在他身边,一开始还盛气凌人的何娴佩和崔阳这会儿脸上都显露出些不安来,女人将孩子抱在怀里,安静地站在一旁一句话也不敢多说。
对面的男人似乎仍旧不解气,抬着眼看着自己被崔阳用美工刀划烂的油画,怒气便源源不断地翻涌上来。伸手揉了揉自己胀痛的太阳x_u_e,咬牙切齿地道:“今天我是看在秦总的面子上……三百万,然后滚出去。”
带着蓬勃的怒火,一字一顿地:“以后别让我看见你家这个逼崽子,见一次我打一次。”
说着,似乎是连在这里多呆一秒都觉得难受似的,伸手扯了扯自己脖子上的领带,又满脸戾气地看了一眼正缩在何娴佩怀里的崔阳,随即才一脸不快地转身离开了。
眼看着当事人的一方大踏步地离开了,一开始围在大厅里的吃瓜的群众也就渐渐地散了开来。但那已经年逾五十的男人依旧低着头站在大厅中央,他的嘴紧紧地抿着,眼里的情绪晦涩莫名。
一开始被中年男人吓得不敢说话的何娴佩这会儿看着那头人走了,这才缓过神来,一皱眉头,有些不满地小声嘀咕:“这……这都是些什么人啊,强盗吗?几幅破画就要三百万,他怎么不去抢呢?”
又看看崔国胜:“老崔,要不咱们还是报警吧。他这是敲诈勒索,我们可以告他的。”
崔国胜缓缓地动了一下,他抬起头淡淡地瞧了她一眼,好一会儿才哑声道:“这三百万,是你跟你的好儿子做的孽。我一分钱都不会给,你是偷是抢都好,自己想办法凑齐了交给齐少。”
何娴佩听着那头的话,一瞬间瞪大了眼,她结结巴巴地:“我……我出?老崔,你可别开玩笑,我哪有那么多钱?”
崔国胜神色很淡,他望着何娴佩:“那就是你的事情了。”
说完,也不想再听她说话。他转过身,甚至连秦潞和叶长生他们都没来得及打个招呼,带着一脸沉郁之色,抬着步子便走了。
被这么突然丢下的何娴佩和崔阳似乎都有点愣了神,他们怔怔地看着那边头也不回的背影,心里虽然依旧觉得自己没什么大错,但是看着周围人的反应,隐约也知道今天这事大概是将人得罪透了。
当下想着先前那个男人对他们以后“见一顿打一顿”的宣言,当下也不敢在这个屋子久留,微微白着脸拉着自己宝贝儿子的手,随着崔国胜的步伐也快速地走出了酒店。
满大厅的人终于散的只剩下了叶长生、贺九重和秦潞三人。
秦潞望着那头的两人好一会儿,笑了笑,开口问道:“上去吃饭吗?”
叶长生和贺九重听着她的话,似乎也没觉得他这样问有什么不对,点点头理所当然地道:“吃啊。一路颠簸过来,我的胃都空了。”
秦潞听着他的话忍不住笑得更开了点,转身领着两人便又回到了之前的包厢去。
“本来今天就该是我向叶天师和贺先生赔罪的饭局,中间出了点c-h-a曲,这会儿兜兜转转倒算是重回了初衷了。”
秦潞笑着叹口气,替叶长生和贺九重分别倒了点酒,然后举杯道:“那为表心意,我先自罚三杯。”
那头喝酒如喝水,叶长生没有秦潞这么好的酒量,便只微微地让酒沾了下唇意思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