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潞还是老样子,一张脸明艳逼人,看起来女强人的那股精明干练的味道越来越足。
“叶天师,贺先生,你们可算是到了,我和崔总正说到你们呐。”秦潞将两人带到那个男人的面前,简单地介绍了一下,“这是叶长生,叶天师。旁边的贺先生是他的助手。虽然叶天师看着年纪轻,但是本事却是厉害的,又是大天师陆呈唯一的关门弟子,我相信你的事情交给他肯定是没什么问题的。”
说罢,又对着叶长生和贺九重道:“这位是崔总,是我和父亲两人共同的老朋友了,也是这次委托你们任务的客户。”看着叶长生道,“他曾经也听我父亲说过陆天师是如何替他解开降头的,所以这么多年,崔总一直对叶天师的师父很敬佩。”
叶长生微微笑了笑,朝着那个被秦潞叫做“崔总”的男人看了过去。
大约五十上下的年纪,头发已经开始有银发掺杂。他的面相很憨厚,但是上面一双眼睛偶尔闪烁着精光的眼睛却能让你立刻意识到面前的这个人是个久经商场的生意人。
——只不过现在的这个精明的生意人看起来有些疲惫。
叶长生将打量的目光收了回来,微微笑着冲他点了点头道:“崔总。”
那头似乎是也已经在这短短的时间里将叶长生和贺九重全部打量过来了,男人的面上倒是看不出什么情绪,他礼貌地笑着也回了个礼貌x_ing地点头:“叶天师是吧?秦总一直在我面前夸赞你,今天百闻不如一见,果然是英雄出少年。”
叶长生就笑笑,也并不对那头的夸赞做什么推辞。
秦潞在一旁见叶长生和崔国胜已经相互认识了,就招呼道:“大家还是先坐下。时间这么长也不在乎这一会儿,等菜上了,我们一边吃再一边谈。”
其余几人闻言,也没什么异议,四个人围着桌子分别落了座,叶长生视线扫过另一侧多出来的两份餐具,笑了笑问道:“怎么,这是还有哪两位贵宾没到么?”
听到叶长生问了这个话,秦潞的眼里微微闪过一丝不快,但是却没有接话,接话的是另一旁的崔国胜,他清了清嗓子咳了一声,略带着几分抱歉地道:“是我的妻子和儿子。叶天师再等一会儿,他们应该马上就要到了。”
叶长生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并不介意。开口刚准备说什么,却听外面突然响起了一阵喧哗,紧接着,便是一阵急促的高跟鞋在地面上敲击着发出的闷响,一个女人“砰”地一声将门推了开来,带着哭腔就冲了进来:“老崔,你管不管啊?不就是一张破画么,我们娘两个都要被人欺负死了!”
一阵香风飘过,熟悉的飘着人民币芳香的香奈儿香水味道。
这一次叶长生没能忍住,就在女人经过他身边的那一刹那,猛地打了几个喷嚏。
女人似乎是被这几个响亮的喷嚏打断了抱怨的兴致,转过头一脸不高兴地朝着叶长生的方向瞪了过去,却见那头长了一张白白嫩嫩乖巧模样的少年正探着身子拿着桌上的纸巾堵着鼻子。
不满地冷哼一声,又凑到崔国胜身边去,叽叽喳喳地道:“你快下去看看!阳阳就是一不小心用油笔在大厅的画上涂了两笔,酒店那边就说那画是什么大师的真迹,要我们赔二十万!这不是存心讹人吗?诶,你怎么还在这里坐着,阳阳在底下还被人扣着在呢,你快过去看看呀!”
第77章 熊(二)
何娴佩的声线本来就高,平时说话轻缓些还未觉得有什么, 但这会儿说话说得急了, 原本还算得上好听的声音立即显得尖锐迫人。一声一声的, 像是敲打在人的神经上,让人觉得有些难受。
在座的所有人这会儿都没有再作声,他们的目光打量似的落在了眼前的这个女人身上。偌大一个包厢里只有她连珠炮似的声音回荡着, 听着觉得有些吵得慌。
秦潞坐在椅子上, 微微眯着眸子看了她一眼。她的面上虽然没明显地露出嫌恶, 但是眼底的神色确实有点儿冷, 看起来心情似乎已经不太美妙。
叶长生的视线不懂声色地在秦潞身上转了一下,当下明白过来, 她对这个女人想来也是不怎么待见的。
但是对于这样不算隐晦的厌恶之意,那头也不知道是并不在乎还是真的一无所觉, 被全场这样环顾着打量依旧还是自顾自地喋喋不休。
何娴佩的侧着身子卡在秦潞和崔国胜两人的位置中间,正巧阻隔了两人的视线。她的身子不停地往前头腻, 声音依旧刺耳:“你倒是说句话啊, 可急死我了!我不管, 老崔你可就阳阳这一个宝贝儿子,今天我跟他受了这么大的委屈, 你可得好好替我们娘两个评评理。”
叶长生用餐巾纸捂在鼻子上缓了会儿, 觉得打喷嚏的冲动终于被抑制下来,侧头和贺九重交换了一个眼神,然后这才又把视线落到那边去。
一双乌黑的眼睛里闪烁着一点光,只差把“看戏”两个大字刻在自己的脑门上。
贺九重对着这种戏码倒是兴致缺缺, 随意地朝着那头的女人看了一眼,又意兴阑珊地将视线收了回来,百无聊赖捉了叶长生的一只手放在手里轻轻揉捏着。
崔国胜自然是感觉到了来自其他几人睇过来的视线,脸上微不可查地浮现了些许尴尬,再看看正站在自己身边喋喋不休的何娴佩,脸色忍不住就冷了下来:“你说够了没有?”
女人平时大约是很少见崔国胜这么当着众人的面给她冷脸的,微微一愣,脸上便立即委屈了起来,她嘟囔着:“老崔,你怎么了?这事儿明明就是他们不对,阳阳可还在下面被扣着,你不过去找他们理论,在这里凶我干什么?”
虽然何娴佩的举止仪态实在教人不敢恭维,但是毕竟长相还是美的。
妆容精致的一张脸上满满的胶原蛋白,委委屈屈地望着人的时候上扬的眼尾里还带着点媚眼如丝的味道,一眼横过去,让男人瞧着身子不自觉就先酥了一半。
如果是平常的私人场合,崔国胜被她这么一缠一腻,虽然心底里可能觉得有点烦,但面上也就随她去了。
但是偏偏现在这个正式的场合里,被秦潞、叶长生和贺九重三双眼睛望着,他心底里莫名就升起一股类似于恼羞成怒的不快。
再看着何娴佩的脸只觉得一阵烦躁,顿时也没了好气:“不小心用油笔在酒店里的画上涂了两笔?你怎么就不让他不小心拿把刀在别人身上捅两个窟窿呢?”
站起身来瞪一眼何娴佩,声音闷在喉咙里沉沉地道:“你就惯着吧。好好的孩子,你再惯下去,迟早有一天得毁在你手里!”
何娴佩当着几个人的面被崔国胜下了面子,先是不可置信,随后待反应过来,一时间不由得又臊又急。双手绞着手上拎着的包包的带子,面上虽然不服气,但是这会儿却也不敢再说话了。
饭前吃了个用来开胃的瓜,围观群众叶长生和秦潞都表示十分满意。
尤其是秦潞。
作为与崔国胜从父亲那辈开始就建交的相处了近二十年的朋友,秦潞对于他现在娶的这个小了他自己将近一轮半的何娴佩一直都非常看不上。
没学历、没文化也没能力,对外不能陪着去商场打拼,对内不能安安分分地做一个贤内助。唯一的可取之处也就是还算年轻漂亮。
刚怀着孩子嫁给崔国胜的时候,何娴佩虽然已经野心勃勃地开始计划着如何挤进上流富太太们的行列,但至少表面还知道装装样子,看上去也还是算得上低调内敛。
但是等她几个月后生下了崔阳,稳固了自己崔家女主人的地位之后,何娴佩便觉得自己已经站稳了脚跟,瞬间便开始变了张脸孔,见天儿地抱着儿子,换着法子地开始作天作地。
秦潞本来就看不起这种凭着肚子上位的女人,只是平日里因为她一没犯在自己手里,二又碍着崔国胜的面子,才一直没好多说什么。
所以这会儿好不容易地突然近距离看着她吃瘪,心情不由自主地便愉悦了几分。
眼见着气氛僵得令人觉得有些不适了,终于看戏看够了的秦潞那边才微微往后挪了一下,将身子靠在椅背上,啜着点笑意看着一旁的崔国胜打着圆场道:“行了,今天是个高兴的日子,崔总也别为了这么点事坏了兴致。”
说着,又拿起手机,翻了一个号码拨了过去。
电话响了没多久便被那头接通了,秦潞对着那头“喂”了一声,笑着开口便问道:“听说刚刚大厅里你最宝贝的那副油画被个孩子毁了?嗯,嗯……我知道你那画来的不容易……”眼皮子微微抬了抬,扫过那头的崔国胜和何娴佩,“是啊,那位大师的真迹二十万我都觉得便宜了。”
“只不过,那个孩子是我朋友家的小公子,我这也不能不管。要不这二十万你就先记在我的账上,到时候结账我一并付了就行。”
“行,好的好的,那就这么说定了,实在是麻烦你了。”
冷静又利落地将事情处理结束,收了电话再往那女人的方向看了看:“行了,去把孩子接回来吧。”
何娴佩见秦潞那边轻描淡写地就将二十万揽到了自己的身上,忍不住地就撇了撇嘴:“干什么要给钱,不就是一幅画吗?开口就要二十万,怕不是想钱想疯了。”
秦潞听到这个话,掀了眼皮朝着面色尴尬的老朋友揶揄地看了一眼,伸手从烟盒里夹了一支烟抿在嘴里点燃了,似笑非笑:“崔太太以前没接触过这个阶级的生活,眼皮子浅了点也没办法。这用二十万换人家油画大师的一幅真迹,人家酒店还真不算讹你。”
“你该庆幸这酒店里挂着的画还没够上毕加索、达芬奇的水准。”吐了一个漂亮的烟圈,眸子压着眯了下,声音里带着点意味深长,“不然的话,就那一幅画,就算要你倾家荡产也不一定赔得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