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阙看着跃然纸上的四个大字:顶天立地,虽还未脱孩童的稚嫩,但看得出横竖撇捺皆是用心写成,透着小小的倔强刚毅。雷阙很是满意的点了点头,见儿子眼神黯淡,左右手食指踌躇地上下交叠不安地站着,雷阙地心被狠狠地扯了下,嘴角苦涩。
他伸手摸着儿子的头问道:“雷诺知道这四个是什么字?”
雷诺点头,他声音不响但却刚劲挺拔地说出了这四个字:“顶、天、立、地。”
“诺儿可知道,如何才算得上是个顶天立地的人?”
雷诺扑闪着大眼睛看着父亲,眼中明亮了许多,没人告诉他什么样的人才算得上顶天立地,但他知道他父亲那样的就是挺天立地的男子汉。
“父亲,雷诺日后要成为家中的顶梁柱,国中的栋梁之才,像父亲和叔叔伯伯们那样上战场保家卫国,守护一方百姓。”
雷阙听着儿子的话脸上不自觉地露出了骄傲的笑容:“为国为民征战沙场固然是挺天立地好男儿,但挺天立地不仅仅代表着这些,一个人要有能承担责任的勇气,逃避不是解决问题的方式,那是懦夫的选择,做人要有担当要当问心无愧。”
雷阙见儿子面带愧色,感叹孺子可教,他拿起桌上的笔,在纸上写了个人字:“你看这人字,先是一撇再是一捺,这一捺撑住了那一撇,就像家人在你需要的时候会推你一把,让你依靠。”
“父亲,”雷诺忽扇着鼻子,眼睛酸涩,却忍着始终没有流下眼泪,但话中的柔软招显了他此刻绵软的心,“诺儿知道错了,诺儿害怕父亲不要诺儿了。”
“雷诺,你记住这话父亲只说一次,”雷阙深吸了口气,面容严肃道,“父亲永远不会不要自己的儿子,父亲永远是诺儿的父亲。那日来的两个金辽人是诺儿的亲哥哥,将来诺儿会有更多的亲人,无论将来如何,无论诺儿是否认回生身父母,只要诺儿还认我这个父亲,我就是诺儿的脊柱,诺尔的依仗,诺儿的后盾。”
雷诺心中那片y-in霾随着这次雷阙郑重其辞将事情摊开来明明白白说清楚的契机也跟着烟消云散了,他永远是父亲的儿子。
“怎样?是不是很懂事?”李望舒是真的疼爱雷诺,他在帐外等着,雷阙一出来,就迎了上去了。
雷阙感激地凝视着爱人,伸手捏了把李望舒粉嫩的脸,那极佳的手感让他很是流连,他慢慢勾起嘴角笑道:“有妻若此夫复何求?”
李望舒羞红了脸,偷偷环顾四周,还好没人看到,瞪了眼雷阙嗔怪道:“你胡说什么呢?”他想说明明是夫不是妻,可终究他的脸皮不够厚,话到嘴边还是没说出口。
“别看了,走吧,可不能让陛下等久了。”秦风看了眼远处的太子殿下,暗叹了口气,拉着朗月去见孝武帝了。
在京中接到儿子失踪的消息,祁明珏是怎么也坐不住了,李君然不放心爱人独自出门寻子,将朝中事物悉数甩手交给了太上皇,便带着爱妻出了宫。走到半路得了消息说人救出来了,他们便也不急着赶路了,一路慢慢悠悠晃了来。
到了宁条梁,他们不急着见儿子,却在城中的福禄客栈住下了。这客栈其实是天下第一庄设在宁条梁的暗庄,客栈老板正在给夫夫两人汇报着边关的近况,说着就提到了守军营中的那些事,雷将军的养子,雷将军的表弟,一个都没落下。
“这雷将军和他表弟两人同榻而眠,感情深厚,军中都说将军对他表弟那叫好的没话说,将军表弟偶染风寒,将军更是亲自端茶递水衣不解带地彻夜照顾。”客栈老板是个能说会道的,他说得绘声绘色唾沫横飞。李君然早在听到同榻而眠就嗅到了不一般的味道,他沉着脸,不耐烦地听着。客栈老板见主子脸色不对,便匆匆止住了话题,找了由头退了出去。
“儿子大了,感情上的事顺其自然吧。”祁明珏哪会不知道陛下的心思,开口劝着。
“再大也是我们儿子。慈母多败儿,我自有打算,你不必多言。”
祁明珏被那句慈母多败儿给噎得半天说不出话来,他知道皇帝陛下这是在气头上,严父的面容尽现,为免儿子遭那池鱼之殃,祁明珏也不好在这当口驳了陛下的面子,便也不再计较息声不再多说。
与此同时军中收到了朝廷的通知,说不日陛下将携皇后边疆劳军,不日便到。
消息一出全军哗然,将士们磨拳擦掌想给陛下留下个好印象。可也有坐立难安伯虑愁眠的。
“舒儿,睡吧,有我在,别担心。”
“父皇亲会自来前来,我们的是包不住了,他定不会轻易饶了我的。”说着李望舒紧紧抓着雷阙的衣襟,往雷阙怀中又拱了拱。
“放心不论陛下如何责罚,我雷阙绝不会舍你而去,我会于你共同面对。”
得了雷阙的承诺,李望舒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他怕的不是他父皇的责难,而是怕雷阙挺不住压力,弃他而去。
第 35 章
在充分掌握了儿子离宫后的种种生活,孝武帝携皇后出现在了宁条梁的守军将士们面前,戍边军全军上下欢欣鼓舞。陛下亲临这不仅仅是他们的荣耀,更代表了皇上对他们的信任,对他们的重视,对他们保家卫国所付出的一切的肯定。
将士们也是人生父母养的血r_ou_之躯,命只有一条,同样是卖命,哪个不愿意自己跟着的是明主雄主,今上便是如此的明主雄主。听着陛下激情澎湃鼓舞人心的话语,众将士各个热血沸腾欢呼雀跃。
眼尖的人不难认出陛下身边的两个贴身侍卫是前两日还住在军中的秦先生和朗先生,雷将军的表弟更是站在陛下身边一口一个父皇的叫着,这身份呼之欲出,但此刻并没人会说什么,笑话谁敢说太子的不是,这可是今上的独子,大周未来的皇上。有不少人甚至暗自懊悔没有在殿下面前一展身手好好表现,错失了如此良机。
进入中军帐,只剩军中几位位高权重的将军,孝武帝一改先前的和颜悦色,满面怒容疾言厉色道:“宁条梁乃我大周北方门户,边疆守军责任重大,军营重地岂容尔等视为儿戏,军中竟有孩童,一干人等更是随意进出,尔等视军纪何在?”
“陛下息怒。”众将闻言皆是一惊,不知孝武帝意欲何为,不敢贸然开口解释。
“为将者懈怠治军,玩忽职守,雷阙你可知罪?”
“微臣知罪,请陛下息怒。”雷阙哪还看不出来孝武帝这般大发雷霆分明是借题发挥冲着自己来的。
李望舒刚想开口求情,就被一旁的祁明珏拦下了,这时出面无疑于火上浇油,关心则乱,李望舒不是不知道自己父亲在打什么主意,可他就是无法无动于衷。
“朕念你雷家世代忠良,既然你知罪,朕就给你个机会,你先回帐中好好反省,听候发落,未经朕允许不准出帐。”
“天子震怒十里埋骨,大哥这可怎么办?”一出中军帐余辉就六神无主的在他哥哥面前团团转。
“冷静点,陛下只是说听候发落,那就还有回旋的余地,”余刚心里着急,但好在头脑还能运转,他仔细琢磨着孝武帝的每一句话每一个用词,怎么想都觉得事出反常,陛下没有当场治罪,也许还有希望,“你立刻派人去给安国公送信,然后通知军中将领悉数来我帐□□谋应对之策。”
余辉听着哥哥的吩咐也不含糊立刻行动了起来。
“陛下,是真的打算要治雷阙的罪?雷阙是我们看着长大的,他的心x_ing陛下还不了解吗?他不是那种肆意妄为的孩子。”祁明珏劝回了李望舒,私下打探起了李君然的口风。
李君然一捞将人捞进了怀中,吻了吻人家的发顶:“这些日子你也累了,别想这些糟心的事了,早点睡吧。”
糟心的事?怎么就是糟心的事了呢?这是孩子们的事啊~,就算是个普通长辈也可以问一问吧,何况他怎么可能看不出雷阙对于李望舒的重要x_ing,那可是儿子心尖上的人啊~。祁明珏还欲说什么,话还没出口,就被爱人用嘴堵了回去。
“雷诺,你怎么来了?”
李望舒看着期期艾艾的雷诺,努力让自己看上去与平时无异。
“叔叔,我是不是又给父亲惹祸了?”
“哪有的事,这两*你父亲有事,不能陪着雷诺了,雷诺乖乖在自己的帐中待着,好吗?”
雷诺乖巧地点头应下了,他对军中的议论一知半解,但他知道这事必然和自己脱不了干系,他是男子汉要乖乖的不能再给父亲添乱了。
那一夜李望舒哄着雷诺睡下后怎么也无法入眠,他披上外衣朝雷阙的军帐去了。他是太子,自不会有哪个不长眼的拦他,他顺利进了帐中,这消息也在第一时间送到了孝武帝的手中。
“男生外向,没出息的东西。”听着李君然的嘀咕,祁明珏眯眼笑了。
李望舒心疼地抚过雷阙的脸颊:“才一会不见,你怎么瘦成这样了?是不是没好好吃饭?”
雷阙哭笑不得,他哪里就瘦了?就算是一天不吃也瘦不到哪去,何况他晚上还吃了三大腕米饭。但李望舒眼中难掩的心疼还是刺疼了雷阙的心,他搂着人好一通安抚。
竖日一早,李望舒也是和雷阙在一处用的早膳,虽说没什么胃口,可未免雷阙忧心还是陪着喝了碗粥,而后便去了中军帐找孝武帝求情了。
“父皇,雷家一门忠烈,功在社稷,对皇室更是赤胆忠心,尽心尽责,父皇如此行事会让忠臣寒心,将士痛心,望父皇三思。”
“太子当以江山社稷为重,处事不该感情用事,如此偏袒护短才会让忠臣寒心,将士痛心,更让朕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