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门,里头说。”他垂着眼,一副低眉顺眼的样子。
泽年冷峻着神色去关门,又听见萧然说:“锁上。”这一时叫泽年愈发地紧张起来,脑中想着好几种严重事态的可能x_ing。
锁了门,转头去,正见他脱了斗篷,一身朱雀衣还在滴着水。
“你得换身衣服,喝碗姜汤。”泽年又准备去开锁,直怪自己太心急。突然萧然的手伸来,不由分说地拽过他的手腕,很是粗鲁地拽着去里屋。
“你这样会生病的萧然!”
他没听,将人甩到榻上,手劲不是一般的大,也不顾一身s-hi衣,直接就坐到了他旁边,一把将人抱进怀里说:“好了。”
“什,什么?不是你先放开,有话好好说。”泽年想推开他,推了半天,这小兔崽子竟纹丝不动,根本不容他拒绝。
“现在好了。”萧然凑在他耳边压低声音说:“你现在可以叫我阿然了。”
“不是……”泽年在他怀里,折腾了老半天,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刷的红了老脸。他咽了咽唾沫,有些难以置信地问:“你难道是……中那个毒了?”
“嗯。”
后知后觉的皇甫六在心里直骂自己驽钝,这样显然可知的事都看不出来,真真是白多长了四年!
“难受么?”
“嗯。”
“咳……你先松开,我去太医院给你找些缓解的药来。”皇甫六还想义正言辞些,但萧然将他抱得更紧了,声音里强忍波动:“来不及了……你先让我抱着,不要动。”
什么过去与将来,什么国仇与家恨,已发生的和未发生的,此刻都拽不住他,只有怀里这个,才是真的。
泽年拍拍他的后背,克制着兴奋循循善诱:“从了我,我定不会亏待了你。”
一时口干舌燥,说不出什么动听话语,他正想捋直自己的舌头,却听见萧然低低地笑了起来。
他松开怀里的人,捏着他下巴便蛮横地亲了上去。
昏天暗地的意乱情迷里,萧然的心尖和脑海都无比清晰地浮现一个念头:完了。
彻彻底底的没救了。
夜已经很深了,小爱等得昏昏欲睡,也没等到那个麻烦主子回来。隔壁也不知道在干什么,隐隐约约好像有些奇怪声音。她硬着头皮去敲六殿下的门,嚎道:“公子?这么晚了,你不回来睡觉吗?”
萧然捂住泽年的嘴,抬头大声回喊:“我和六殿下有要事商讨,今夜不回去,你自己歇着吧。”待听见小爱应了声好,他估摸着人回去了,手还没挪开。
一滴汗凝在萧然下颌处,滴到了泽年泛着牙印的锁骨上,又顺着白皙肌理缓缓淌过。
萧然眼眸暗了暗,听见他在他手下深吟了一声,艳红的眼角流出一颗泪珠。
一时叫他心热又心软,忙温声问:“怎么了?”
墨玉束额下的眼睛找不到焦距,睫毛上沾满了水珠,他喘了好几口气后,脑中仍如一锅糊粥,种种滋味羞于启口,浑身又瘫软无力,于是晕头转向的轻喃道:“有点儿疼……”
萧然将五指滑入他掌心,慢慢抚过他微颤的手指,五指与他指尖相抵,而后轻轻十指相扣。
他低下了头,十分恶劣地笑起来,一字一字重复起他今日所说的:“大老爷们,皮糙r_ou_厚的,疼点算什么?”
身下的人眼睫一颤,声音里恼怒着却又含着哭腔:“反了你了……”
夜还很长,路已减短。
第23章 春猎(上)
秋走冬来,冬去春临,威帝二十九年初,这一年的春猎比往年要更加隆重与热闹。威帝生辰恰在初春,本是该大加庆贺的,但威帝在位多年,除了几次大张旗鼓的cao办,几乎都简便一划而过。
近年威帝不断放权,任由着三党皇子势力不断相争,人们在暗地里相传,威帝龙体不适,怕是有重疾缠身。十四年内,后宫除了皇后再出一位公主明心,其他嫔妃竟再无所出。
虽然威帝将更多的大权交给了东宫,但临亲王母族根深,一时两党势力不分上下,皆想权入兵部固军,但兵部最后为四皇子皇甫华凡意外而得,华凡又曾经为欧阳丞相门生,朝中支持者也不少,因此平衡成三党对峙。
威帝罢早朝、中途退朝的情况越来越多,其实状不免让百官人心浮动,党争激烈。
而今年春猎,威帝四十四岁寿辰,突然加旨大办,皇甫家几乎全倾而往,其况空前。
萧然在问起时,平冶微叹:“父皇这是想让谣言不攻而破,证明他依然盛年康健。”
闻听此,泽年不禁一惊:“陛下当真……如传闻所说?”
“我亦不知具体情况,太医院口风极紧,打探不出什么,只是父皇的身体……确实大不如前了。”平冶语气担忧。
“那在这个关头,春猎的侍卫把守可要多多注意了。”
平冶点头:“四皇兄素来稳妥,想来可以安心的。宫中禁军高统领又全权向父皇负责,此次春猎,安全还是有保障的。”话风一转,他又看向泽年,“当然,你们也不能放松警惕,提防心要多些。”
三人商量完,泽年与萧然离开东宫,平冶转去了偏殿,看侧室杜氏所出的小儿子。
一路上,萧然见泽年不语,面上貌似沉静,一双眼睛却是虚的,不由问道:“你在担心你父亲?”
泽年一楞,半晌淡笑:“我还是习惯称呼他为皇帝陛下。”他看向萧然,见他眸中有探寻之色,扬了唇角:“说起来,我还从未给你说过我的家人,你有没有兴致听?”
“那是当然,你说。”
他弯了眉毛而笑,怅然掩饰得极好:“我母亲身份低微,小的时候,我跟着她住在冷宫中,还有一位嬷嬷照顾我们母子。我母亲她姿容倾城,但从来不施粉黛,总是粗衣尘面。她满腹的诗书,我大半的字都是她手把手教的。不是我吹捧,她的学识不比国子监的夫子差。”他眸中渐温暖,“她从来不说自己出身,倒是嬷嬷偷偷告诉过我,母亲本出于书香世家,受罪臣牵连,满族充为官奴,沦为贱籍。因此她永远不可能被封到一个好位分,得到一个好封号。可小的时候,我没想过这些,与母亲还有n_ain_ai待在冷宫的日子,是我此生最无虑,最欢乐的日子。”
泽年拉过萧然的左手,转着他手指上的指环:“这个是母亲给我的传家宝,我本来要给软玉温香的好媳妇的,偏生到了你这又硬又臭的梆子手里。”
萧然道:“那也是能让你在床榻上欲仙...欲死的……”
泽年捂住了他的口,眼睛嗔怒羞愤交加,萧然眼中则满是顽劣的得意与笑意。
他松手咳了一声,继续说:“至于陛下么,他的丰功伟绩,我听过不少。在我印象中,他是个出色帝王,不是个平易近人的慈爱父亲。迄今为止,我单独见他的次数两只手都能数过来,谈不上什么父子情,大约只有君臣之礼。可是你看,他身体不好,却连妻儿都要严严瞒着,只有一群御医和宫人伺候,没几个嘘寒问暖的,我突然有些可怜起他来。”他又叹,“我这人么,而今是得过且过。能保命,护住珍重之人,也就没有别的妄想贪图了。”
萧然笑着,无言握住他的手。
待走到住所处,萧然问他:“那你怎不问问我的家人?”
泽年脑海中浮现如月朦胧难懂的和煦温雅之人,眸中神色变幻。有太多想问,却又不知从何问起,且萧然未必也真了解那人的一切。
“再说吧。”他抚过他衣服上那只朱雀,“以后总有机会的,我不禁要问个透底,还想见见你那些家人呢。”
说罢他回了屋中,独萧然站在门口,心神俱震。
他的意思是……想在助太子称帝后,随他去晋国吗?
他浑浑噩噩回了房中,想起从前他拿各种各样的晋国史册来问,竟然未想过他是存了这样的想法。
一时心如刀割,却又不得不努力驱逐软弱之情,兀自要强。
不管今后将会如何,他都想先蒙蔽着自己,只看此刻。肆无忌惮地抱着他,亲吻他,也就够了。
今后……再说吧。
十六天后,一众皇室宗亲打马驱车,搭弓载箭,浩浩荡荡地前往白涌山的皇家猎场。
白涌山在庆都六十里外,本是一道护卫都城的屏障,但大庆数百年来无战事纷扰,曾经雄伟的白涌关隘逐渐被弱化防御功能,整座山被开辟成景点,后来被皇室圈为皇家猎场。
往年春猎不过走个形式,萧然参与过,全当是个过场。这一次全盛cao办,他也有所期待。到了白涌山下,只见营帐环绕如云,华盖连片,来往皆是华衣贵族,香粉贵妇,连系在营外的马儿搭的也是宝鞍银辔,吃的是精Cao细料,秀而不壮。
萧然见此不免失望,这大庆就像一位涂脂抹粉的贵妇,爱那软戏香书,已是拿不起刀,拉不开弓了。
这般想着,他又有些庆幸。
皇子营帐在内围,萧然与诸路旁系宗族在外围,而作为异x_ing王端睿王的第二子陶策也在外围,且正在萧然的一旁。安顿好了后,陶策便到他帐内聊天。一个是刑部侍郎,一个是大理寺少卿,也是常来往同共事的同僚,聊起天来,也是颇意趣相投。
话语之外,萧然又八卦起来:“陶大人还未娶妻成家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