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策无奈:“怎么世子也问这个?”
“自然是看陶大人一表人才,仕途光明,却无半个红颜知己,替大人惋惜呢。”
一只束着皇家金纹护腕的手撩开帐子,钻进一个柳衣乌靴的俊美公子,衔着笑意接了陶策的话。
陶策听了吃瘪:“六殿下莫要取笑我。”说着,他微抬了眼,悄悄觑着他。来人撩了衣摆便坐在萧然身边:“不然是什么缘由,让堂堂端睿王之子、大理寺少卿至今仍守身如玉呢?”
萧世子在一旁饶有兴趣地附和:“就是。”
陶策被这两人瞧得没辙,摆了摆手,仔细说了缘由:“我生来体弱,常年药碗随身的,就怕哪个好姑娘入了我门,为我所累,折了福还受了苦。何况我兄长已有妻儿,将来王府有兄长继承,不必我去延续香火,便抱定了主意,决定此生不娶。只愿将残身奉于社稷,还众民公正世道,便不虚度了。”
泽年听完肃然起敬:“好一个心系苍生,高山仰止的大理寺少卿。”说着还向他行礼,低声道:“太子殿下将来有陶大人辅佐,当真有幸。大庆有大人如此,更是清明有望了。海清河晏,若我一己力弱,只求大人切守国柱,辅上正下。”
陶策还揖,苍白脸色,而字句铿锵:“自当万死不辞。”
萧然指尖抚过茶杯杯身,执起而对,以茶代酒:“愿为奉陪。”
陶策待到天晚便离去,帐中余他二人。
泽年一手支在简易的木桌上,歪着头,含着笑看着萧然:“听萧世子的话,是愿涉入这漩涡中,站于东宫么?”
萧然叹了口气:“养兵千日,我好歹也算你的将吧?”
泽年却变了脸色,直了脊背:“你以为,我同你好,是为这个?”
萧然倒了茶给他,并不回答。泽年看了他片刻,起身便走。
还未踏出几步,便被身后人牢牢抱住了。
“松开。”
“我不。”
泽年只觉胸腔气闷,使劲去掰开身前的手,那手却伸进了他衣服里,近在耳后的声音含了乞求:“别走。”
“我只怕,哪一日我对你没用了,你便不要我了。”
泽年心一颤,握住他的手无奈道:“你怎么会如此想?你这样……让我怎么办才好?”
萧然将他转过来,搂着便往落榻去:“陪我就好。”
泽年急了:“这是在外面,你……”还没说完却叫他堵住了嘴,厮磨完萧然声音微沙:“外面守着的,没有人敢来打扰。”
泽年腰软,犹在拉回理智:“我得去太子那商量明日的事……”萧然将人推在榻上,右手绕到他后腰,熟稔地一把解开他的腰带:“过后再去,今夜留给我。”
铺天盖地的亲吻中,泽年脑袋缺氧,眼前发黑。萧然有些急切地掐着他的腰,像在寻求什么慰藉与安抚一样,他实在不愿、也没法推开他。
痛觉袭来时,萧然将手伸到他唇边,他张口咬了,堵住痛呼与深吟。
魂颠魄乱中,他恍惚感觉到他俯下亲吻他的泪水,轻不可闻地说:“不管我变成什么样,都不要离开我。”
哪怕是仇恨,憎恶,怎样都好。
只要你不要离开我。
第24章 春猎(下)
隔日,在威帝宣完一系列春猎事项与奖赏之则后,众人饮酒振臂,而后威帝率先上马,带着一队侍卫,高统领随侧,最先策入猎场。
众人载箭背弓,各自上马,兴致高昂地呼喝起来。
春猎刚刚开始。
平冶骑进猎场不久,泽年便拍马追上了:“哥,你等等我!”
平冶闻声停住,回头看向他:“泽年?你怎么来了?”
他们来时,春猎线路都是划好的。比如太子这一片区域,是鹿兔多数、水Cao颇盛之地,专门是让太子收获猎物的。
“你昨夜没来找我,我可是差了人去请的。”平冶打量他一眼,“谁知你在萧世子那里。”
泽年噎了一口,又听平冶说道:“情难自禁,也得分个场合。”
泽年老脸一红,义正言辞道:“我们是商量要事来着。”
……场地在榻上而已。
平冶微摇头,也不拆穿:“那你现在怎么来找我了?”
“昨夜本是想和哥说的,咱俩这线路能否调换一下?”泽年笑问。
平冶瞬间警惕起来:“为何?”
“哥,你知道的,陛下还未在朝野上金口赏过我什么,这次春猎可是个好机会。嘛,就看哥你愿不愿意把头筹让给我了。”
平冶未在他脸上看出不对之处,还在思量之时,泽年又腆着脸过来恳求,平冶看见他巴巴的样子,忍不住一笑:“好好好,我答应你就是了。可也得你自个争气,要是你猎的比旁人还少,回去看我如何治你。”
泽年眉开眼笑,在马上行了一礼道:“臣弟遵旨。”
平冶便带着侍卫改道。泽年等到看不见人了,脸上笑意收去,解了穿在外头的软甲,里头不是以往的柳色衣,是件浅黄色的皇子衣。这正服他几乎从不碰,此次穿上,倒叫他颇满意。
只因从远处看的话,可与太子服色混淆。
萧然放手一箭,身后侍卫欢呼一声,赶紧上前去拎起还在扑腾的黑兔,谄媚道:“世子箭法高超!”
萧然笑了笑:“你们先替我收着。”说完抬头看着天色,问道:“什么时辰了?”听了回答,他掉了马:“不猎了,我猎得累了。”
“世子这就要回营了?”
“不。”他语气有点不为人察觉的紧张,“我去找找六殿下。”
春猎线路是上头安排的,鲜有人知,可他早熟记于心,七拐八绕,便进了那一片区域。
时间拿捏得应当恰当,但他仍是有些怕,想见他的念头不断加强。
他隐约见到了前方人影,四个侍卫围着中间的人,正对外搭箭。
开始了。
他心一紧,将马赶得更快,身后侍卫跟不上直呼喊。
平冶正被侍卫围在中间,他指尖也搭着一支箭,冷汗划过鬓角。
他没想到还有人敢在春猎里设埋伏。情况紧急,他也来不及去思考谁是幕后,心中只扎着一个念头:
六儿那边又是怎样?
焦灼间,他看见有一匹骏马快速驰来,黑色衣角猎猎,还未分辨出来人,就见那人在马上俯身拉弓,银箭如光影迅疾没入丛中,他们这边s_h_è 来的箭矢便立即减少。
萧然一连s_h_è 了六箭,箭无虚发。他眯着眼睛见那丛中攻势已弱,便不再多做耽搁,直身赶往前方。
“活捉刺客!”那人在中间怒喝了一声,两个侍卫离开阵营,身后侍卫为他们开道,配合得天衣无缝。
萧然还来不及松口气,就看见前方露出的人穿的是玄黄软甲。
“萧然!快去泽年那里,他在西南一侧!”平冶朝他大喊。
萧然呼吸一窒,全力勒转了马缰,没命地赶起马来。
皇甫泽年!我是不是应该直接把你弄晕来得更好?
他咬着牙在心里怒骂,眼睛被风刮得眼角发红。
你为什么就不能蠢笨一点,自私一点?什么海清河晏,辅佐东宫,你为什么就不能多顾着自己一点?
颊边紧绷出锋利弧度,掌心被马缰勒出血痕,他心脏如在油锅中煎滚,反复凌迟而沸灼。
没过一会,他冲进了太子原先的狩猎一带,又加快了速度。
冲到半途,他的马越过一个陷阱,其中并无陷入过的痕迹。他的心刚放下一毫,抬眼却看见两个横尸的带刀侍卫,铁蹄满血的马在地上哀鸣。
萧然一阵晕眩,险些呛出眼泪来。
他冲向猎场深处,远远看见几匹马,拔箭上弓。
埋伏的刺客只剩五个,正戒备地弯着弓,慢慢驱着马靠近一行血迹蜿蜒而入的丛林。
他们所接的命令是不能杀,但一定要留点伤口,然后假意周旋,拖到时辰再撤退。但他们二十人的围攻,如今只剩五个,饶是再武艺高超,心中都发起悚来。人人自危,都紧盯着丛中血迹处。
一个刺客忽听到身后动静,大喝一声:“有人来了!”
话未落,三支裹着劲风的铁箭呼啸而来,却只s_h_è 死了两个人。
萧然的指尖发了抖,连他自己都没料到这一点。
他直接放弃了防御,迅疾再抓出三支箭,拉在弓弦上便放出。
一支箭迎风而来,他踹过马偏了方向,那支箭掠过侧脸,堪堪躲过致命处。可他还是不管不顾地往前冲,方才三箭只s_h_è 倒了一个,还剩两个。
他深吸一口气,镇定下来去拔箭。
这一摸,却只摸出了一支。
萧然咬牙,弯弓如满月而出,再s_h_è 死了一个。
没有箭了,他还是要冲上去。理智告诉他皇甫六死不了,但他心里有脱笼的火龙咆哮,将残余的理智焚烧殆尽。
他必须要看见他安好。
最后的刺客以为来的是侍卫,冰冷的箭尖瞄准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