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亡 作者:朝菌无术【完结】(4)

2019-05-04  作者|标签:朝菌无术 宫廷侯爵 西方罗曼 异国奇缘

  路易稍微冷静下来,嘲讽道:“你以为我会怎么样,被魔鬼吃掉吗?”

  “我是怕你被女妖吃掉。”对方眯起眼睛暧昧地笑了一笑,忽地伸手从腰间摸下一枝花朵,让枝条慢慢滑进路易敞开的衬衫领间,那花枝刮得他胸前的肌肤发痒,而芬芳瞬间充盈鼻腔,他低下头,就着昏暗的光线瞧见那是一枝黄玫瑰。

  而后威廉许久没有说话,只是一动不动地直视着受花人,似乎浑然不觉对方在黑暗掩映下愈发滚烫的脸颊与心脏,直到路易忍不住张启嘴唇似要说些什么,他这才发话道:“罗兰特家的安娜要求我带给殿下的,也是她要求的赠花方式——那位小姐问明天晚上你有没有空与她跳支舞。”

  路易感到身体里的岩浆慢慢退去,不仅如此,还被渐起的寒冰一点一点封冻石化,他停顿了与刚才威廉沉默相同多的时间,然后展露出一个温柔而空洞的笑容:“当然,多少空都有。”

  (TBC)

  ☆、中篇

  那晚以后路易头一件要做的事就是逮住玛格丽特警告她不许再去见阿尔弗雷德。

  “为什么?”

  “他是个异教徒!再与他相处下去,他迟早会把你拖下地狱!”路易耐着x_ing子与她讲道理,“我不知道他是从什么时候起叛变的,但幸好他命不久矣,我也不用承受着背叛兄弟的罪名去举报他了。”

  “我想你一定很高兴吧,然后这个国家很快就会是你的了。”

  “……不会吧。”路易听到她口吻里的轻微哽咽,只感到难以置信,“你早知道他的信仰还决定选择他——你不要命了,嗯?小玛姬,难道你也不要我了?我才是你那个活着的哥哥,是我一直在陪你寻欢作乐,是我在你每次惹完麻烦以后掩护你,不然你以为自己怎么还没有被坏人或者父亲打死——”

  “——你没有活着,我也没有,阿尔弗雷德才是真正活着的那个。”她像个圣徒那样宣布道,“他在我迷茫不堪的时候教给我一种新的信仰,现在我活得更加自由快乐——”

  “——老天爷,难道你还不够自由快乐——”

  “——而且你现在也并没有一直陪着我,你多半时间都在陪我那位魅力非凡的未婚夫。”她讥笑道,“不如到时候你直接替我与他结婚算了。”

  “你不会与他结婚的。”路易打定主意不去理会她大逆不道的厥词,只是自顾自地笃定道,“现在格列士又在蠢蠢欲动,从休战至今已将近十年,很可能会战火重燃,若有那一日,你们之间的契约会立马取消。”

  “如果那样,你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我是高兰鹰人,罗赛尔王朝的人,查理王的儿子。”

  “表明你的立场并不能证明你的心情如何。”玛格丽特回敬她道,“我也是高兰鹰人,罗赛尔王朝的人,查理王的女儿,而且我已经十八岁了,结果我的青春完全被一个毫无结婚价值的人拖延至此,到现在我还没有成为任何一个国家的王后!从前我们还嘲笑过威廉是格列士的一枚棋子,难道我们不也是自己家族的棋子——我得跟着事态发展嫁给任何一个人,阿尔弗雷德吊着一口气不死不活,而你,你在他彻底没命之前都不会得到自己想要的任何荣耀和权力。”

  路易只能望着她,只见她虚弱地笑笑,一副一切都已无所谓的模样:“所以我明白了,我们得到的一切财富与赞美并不是因为你我有多高贵,仅仅是用这些光鲜的饲料像养一头头待宰的猪一样圈养住我们——我倒是满心期待被宰掉的那一天,起码不会比像现在这样光耗着难熬。”

  “我以为你总能找到开心事。”路易轻声说道,“我以为你一直无忧无虑——”

  “所以我确实找到了,从我们亲爱的哥哥那里。”她意味深长地说,“我想你也找到了,只是你不肯承认而已。”

  路易没有闲暇去细想玛格丽特的话,因为接下来一段时日他被父亲使唤得团团转。查理决定发起一场从王城开始的猎杀女巫运动,据称最近这些cao纵巫术的毒瘤泛滥得比异教徒还要厉害,在目前这种外交紧张的情况下,对于国内疯长的忧患,快刀斩乱麻才是上策。

  由于高兰鹰与格列士的关系再次显现出一种趋于剑拔弩张微妙态势,路易觉得还是少让威廉在自己父亲面前抛头露面为好。他只含糊地表示自己会挑出合适人选参与这次围猎,希望国王能将任务全权交与他处理,然而却没有选择一个好的说话时机。这场谈话发生在午餐会上,表演助兴节目的小丑听到了他的建议,于是在国王身边蹦蹦跳跳地尖声叫道:“玫瑰殿下又在有所图谋,图谋他的所爱不必与他分离,图谋他可以正大光明地浪费他自己的命运,而弃他永远威严正确的父亲与主人于不顾!”

  他听见四下皆是窃窃的调笑声,耳垂发烫,却只能面无表情地强作镇定。“我确实深爱每一位忠诚于我的朋友,不管他容貌如何,又来自哪里。”他始终直视国王,高傲地昂起头颅,“但这正因为路易.罗赛尔本身是个不懂背叛的人。”

  他并不担心父亲会真的迁怒于自己,毕竟如今他是王位最有希望的继承者,并且确实没有做过叫查理失望的事情;甚至他也不担心国王会直接杀掉威廉——起码现在还不是时候,但危机迫近,他唯一能做的就是一味拖延与安抚,把隐患降到最低。

  现在女巫的活动形式与百年前又有所不同,她们对自我力量的认知愈发鲜明,不再为求得自保隐姓埋名,反倒是更加团结一致。有人说她们会定期定点地集会,交流对药Cao与蛇虫鼠蛙们的运用心得,穿上色彩鲜亮的斗篷在大白天的街道上明目张胆地行走。更有甚者,她们开始研究抵御火焰焚烧的魔法,并且公开反抗王国律法与神圣教义对于行使巫术者理所应当的惩罚。

  之前就有正义的朝臣如是抱怨:“再这样下去干脆在议会里给她们留个位子得了——不,或许应当是一半的位子——”

  “——或许今后给高兰鹰每一任加冕君王涂圣油的职责应当交由一个女巫而不是教皇,毕竟这样下去我们的国家迟早要被不知天高地厚的蛆虫蛀蚀个干净。”

  王家的眼线遍布全城,一封密信告知路易,女巫团体最近一次将在三日后的下城区集结。那里有个名叫做圣玛丽安娜的修道院,据说集结地点正是在此——毕竟教义存在之处总能成就最好的掩护所,如果那些女巫声称自己不忠于魔鬼,谁知道天父和圣母会不会听信谗言,对她们也敞开怀抱。一支护城军已经被派到附近驻扎,一切就绪,只需等待抓捕令的下达。

  不知为何路易十分紧张,而威廉在一旁看着他越来越趋近于崩溃的状态却很少与他交谈。虽然威廉最终还是得到了国王的默许依旧跟随路易做事,可在相关朝政和战争的立场上,这个敌国来的年轻人始终无法得到宫廷宴会上那么多的正面关注。女人们为他愉悦,似乎早已无人记得他是公主殿下一纸签下的未婚夫婿;男人们视他为透明人,蔑视他无能的美貌、圆滑的顺从、低入尘埃的地位,以及为周旋于花花世界中称作友善实乃虚伪的暧昧手段。

  然而路易知道威廉一点也不在乎别人怎么看待自己,他一向如此,或者说他或许从未真正在意过任何事,在他身上似乎不可能有惊慌失措的情绪产生。路易曾经问过他可会恐惧死亡,而得到的答复是:“恐惧者恐惧死亡的未知,但未知感正是其乐趣所在,而主动去期待则会导致乐趣丧失,因为期待与实现之间的时间间隔会将乐趣变质为恐惧。”

  路易评价他是个无情的享乐者,却引得对方回敬道:“而我知道你是个表面傲慢的背叛者。”

  “我从不背叛任何人。”

  “除了你自己——你恐惧孤独却选择孤独地活,有心死得其所却任由自己在安全区域里纵情声色。”威廉满眼微笑地端详着他,“你在我面前还想掩饰什么?如今再没有另一个别人像我这样对你知根知底。”

  当时有一股惶恐蔓延过他整颗心脏,可不得不承认,同时他又莫名享受这份惶恐,因为给予他这种痛苦的人始终在一旁镇定自若,仿佛竟也把安抚赠与了他。

  就像现在,威廉仍旧对他下达杀戮命令之前的不安状态冷眼旁观,偶尔饮些红葡萄酒,悠然犹如置身宴会,可另一只空出的手确实时不时搭上系牢在腰间的长剑剑柄,提醒着路易在这一场公事任务中威廉扮演他的属下。对方似乎对这种角色的转换毫无不适应感,当然他也没有对高兰鹰君主王令质疑的资格,杀死几个祸乱王国的女巫当是匡扶正义,算不上屠杀x_ing命,执行者没有理由为此烦恼。

  虽说路易期待一场真正的战役是能献上自己的生命,却非用一群女人的鲜血作祭。

  然而到那一天他还是按部就班地下令开始了围猎。抓捕只是第一步,涉嫌为女巫者交由教会与国王审问,定罪者将被处以火刑。所幸他只要做这第一步,但一帮手握兵刃的男人理直气壮闯进修道院中,不仅旁观者为之胆寒,他们自己的内心恐怕也被冲破禁忌的满足感渐渐填充。

  路易在混乱的脚步声与尖叫声中行走,他感到心脏愈发疯狂地跳动,根本无暇顾及手下众人在怎样野蛮地活捉女巫。威廉跟在他身后,并不询问他要去哪里,而他只是跟随没有缘由的预感七弯八拐,在曲折而灰扑的走廊上撞开一扇扇门扉检查探看。他走得越来越快,直到看见走廊尽头一扇小门开了又合,一个身着深紫色斗篷的身影匆匆要逃,他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前去抓住那人提着药篮的手,扯下对方宽大的兜帽,然后看到了一张再熟悉不过的女人面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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