兔崽子不情不愿地自行跳进包里,口中念念有词:“我上次说的那个精灵球硬壳宠物包你买了没有,背这种直男登山大双肩包是找不到女朋友的。”
啧,直男,周栎看着周围的漂亮小姑娘,眼底无欲无求。
沿路有卖景区纪念品的,小巧圆润的石头上刻着金色双翅瑞兽,红绳盘成漂亮的结,一头穿过石头上凿出的孔,一头可以系在钥匙扣上,老板的生意很红火,一个穿着黑色风帽外衣的年轻人正弯腰观察着石头的纹理,他微微侧头,露出了靛青染色的衬衫领,还有漂亮的下颌骨。
周栎对这些小玩意儿不了解,不过正好走到现在脚底略微发软,于是去找老板要了矿泉水,十块钱三瓶,他随手拧开一瓶,用力过大,瓶身偏软,水溢到了袖子和大腿上。
此刻有点尴尬,他偷偷的瞄了一眼那个年轻人,完美的对视。
周栎的内心有一万只小黄狗奔腾而过。
作者有话要说:
西南荒中出讹兽,其状若菟,人面能言,常欺人,言东而西,言恶而善。其r_ou_美,食之,言不真矣。——《神异经》
第3章 风月
周栎装作不在意的样子将目光慢慢地移开,挪步到一块奇形怪状的巨石旁边坐下,摸出一张撕得不太齐整的卫生纸开始擦拭,举手投足间力图展现出自已应对突发状况的从容。
希望不要留下奇怪的痕迹,周栎擦拭无果,索x_ing忽视了这回事,打开一个手机小游戏开始戳屏幕,顺便辨认着不远处的石刻。
“二虫?”为了纪念两条虫子吗?一个身穿藏蓝色冲锋衣的游客与石刻合影留念,看似有什么典故的样子。
“唔,这是繁体字风和月的一部分,可以解读为风月无边吧。”旁边有人搭话道。
周栎心虚自己的知识面狭窄,默默地退出了手上的跳一跳:“这样啊,您真博学,古人也是有才,随手就是一个文字游戏。”
说着抬眼看向旁边,是刚刚挑选石头的那个年轻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在了这里。
他的上衣拉链拉了一半,深灰色长裤卷了裤脚,模样周正,眼角带笑。周栎稳住自己荡漾的心神,努力压抑着想要小哥哥微信号的念头。
包里的兔子动了一下,用爪子戳周栎的腰,耳机里传来幽幽的说话声:“请控制你的心跳,我被你吵醒了。”
控制不住。
“郭沫若老先生解出来的,借来用一用。”他的语速不急不缓,声带颤动的频率像条虫一般窸窸窣窣地爬过周栎的耳道,直抵神经。
周栎的一个室友曾经痴迷于ASMR,他突然想到这个词,此刻就是他的颅内高潮。
耳机里的兔子见他毫无反应,中气十足地开始轰炸那层薄薄的鼓膜,“你在干什么?是不是跟哪个漂亮的小姐姐聊天?信不信我马上跳出去喊你爸爸!”
爸爸?周栎清醒了一下。
他原本不那么明晰的取向从未向外人道过,只想着蹉跎度日,到年纪了正一正心思总能把日子过下去,就像世上无数普通的家庭一样,虽有缺憾却也不失为平凡的圆满。
但是就是有这样那样的巧合,一旦错过,余生就会带着悔恨的镣铐踽踽而行。
正当周栎抓心挠肝地为自己的前途担忧之时,头顶的树枝像挂了重物一样下弯,尖锐异常的松针逐渐对准了他的脖颈。
陈愿为脖子的主人默哀三秒后从包里一跃而出,露出一口食r_ou_动物的獠牙咬住变异的松树枝。
行人纷纷侧目,反应快者已经用手机录下了这精彩一幕,甚至想好了大新闻的标题:爱宠为救主居然做出这样的事,感动网友纷纷落泪!
周栎愣了一下,看着一只圆润的白兔子叼着松枝颇为喜庆地蹲在他跟小哥哥中间,短尾巴抖了抖,似乎在蹭人家的手。
“兔子养的不错,很有灵x_ing。”旁边传来一句不咸不淡的评价。
话音刚落,周栎一副见鬼的表情看着山鬼人模狗样地步于阳光下,此时他方意识到已经云开雾散,彩彻区明。
可能山鬼跟别的鬼成分不一样,人家是不怕太阳的。
谈判破裂之后,周栎心上一直悬着这个事儿,还没来得及问问他家兔子前辈解决办法,当事人就晾在了睽睽众目之下。
真是命途多舛啊。
周栎看准了他不敢明着来,现编了一套说辞打发道:“这只兔子我是花了大价钱的,养了几年感情也挺深厚的,你就不要在一棵树上吊死了,居然还劳您跟了一路,这知道的人明白你是看上了兔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要准备抢劫呢。”
陈愿尽职尽责地扮演一只昂贵的中华田园长耳兔,一时之间也没有人注意到它的琥珀色眼睛。
作为一个只差在脑门上写明起死回生的神兽,从古至今少不了各怀心思靠近它的人,或是身披锦绣,或是衣衫褴褛,他们表面上对它千依百顺奉若神明,背地里却尽使些腌臜手段,仿佛认定了这只老兔子不会自愿救它们一样,总是先哄的它高兴,再趁它不备一刀子捅进它的心脏。
一般的兵器就算削铁如泥也伤不了它分毫,结果自然是白刀进白刀出,兔子也不生气,等那些人连滚带爬地逃出生天后,好好清扫一番自己的洞x_u_e,留下各式各样的武器权当纪念。
人么,总有或多或少的劣根x_ing,身为讹兽,并不介意纵容他们耍一些不痛不痒的花样。
“这兔子眼睛是变异了吗?怎么是黄色的?”刚刚一直在录直播的小哥半蹲着将手机凑近大白兔子,给了它的眼睛一个特写。
“可能这就是大自然的杰作吧,说不定明天你还可以见到一只蓝眼睛的。”周栎顺着他的思路随口应了一句。
该信科学的就信科学,信鬼神的……就准备被走近科学破除迷信吧。
一条弹幕飘过:“呵呵,什么变异,本来就有琥珀色眼睛的兔子,我看是杂交。”
小哥将镜头对着自己,一脸疑惑的问道:“诶,也有说杂交的,可能吧,让我问问兔子主人愿不愿意露脸呢?”
周栎无所谓,但还是遮了遮眼睛,示意他在此处打个马赛克。
小哥笑容越发灿烂,他早就看周栎长的不错,绝对是这些小姐姐的菜。
“请问一下小兔子的主人,是不是有特殊的训兔方法?刚刚那一招看起来相当熟练啊。”
“这个,我倒是没怎么专门训它,应该是前主人训的好。”周栎虽然不惧镜头,但也无心多谈,他刻意地将目光投向山鬼,“我想这位先生应该很熟悉这方面,他为了这个兔子自打上山就一直跟着我。”
“让我看看你们还想问什么……”小哥挑了几条给周栎念道,“小哥哥好帅,目测和我们大橙子有一拼……有没有人觉得大橙子直播了人家两个的情感纠葛……虽然眼睛打码但是完全不影响他的颜值……快点看看这位追了小哥哥一路的先生啊”
大橙子小哥身经百战,念到这里停了下来,看向旁边一直保持沉默的山鬼,挑眉询问。
“回见。”山鬼显然不像周栎那么好说话,他略过大橙子的眼神邀约,直截了当地转身离去。
大橙子只得对着镜头挤眉弄眼地笑:“看来这位先生还是想和你们小哥哥私下再聊。”
他心理素质相当好,毕业于一所直属教育部的一流大学,后来考进了财政部,提拔无望干脆辞了职,几经波折,现如今靠着几十万粉丝的打赏和广告费度日。
“今天就到这里了,宝贝儿们回见。”大橙子和粉丝们又聊了几句这座山的趣事,关掉了屏幕,“谢谢这位帅哥配合了,加个好友吗?”
他还想过段时间再发个视频,偶遇一下机智救主的兔子及其主人,讨小姐姐们欢心。
周栎不好拒绝,翻腾出那张二维码名片让这位大橙子扫了扫,噢,原来叫程文哲。
直到这时,周栎才又悄无声息地看了眼那个年轻人,他似乎一直坐在那里,就像与周围的景观融为一体,默默地看着这一出出戏,甚至没有被直播中的程文哲发现,就像一棵挺拔又秀气的大树,美而不自知。
他的心像被跟细细的针扎了一下,倏尔软了下来,躁动不安地寻求一个解决方法,幸而,老天站在了他这边。
“沈云檀!”程文哲吓了一跳叫出声,“你这小子怎么越来越木讷了,坐这儿半天也不吭声,你是觉得我们是大学室友就心有灵犀吗?我可跟你说清楚了,我的心是留给小姐姐们的。”
周栎恍然,这个微信没加错。
沈云檀失笑,这人笑起来整个面部都生动了:“看来你过的不错,平时看你发的动态都是蹲在家lū 猫,我还一度以为你很少出门。”
“猫扔到我妈那儿了,现在的猫主子太多了,镜头得多样化一点,比如,喏,这只别人家的兔子。”程文哲一边擦着手机的外置镜头,一边请示周栎:“我可不可以摸它?职业病犯了手有点抽。”
周栎自然答应,向陈愿递了一个稍安勿躁的眼色。
然而陈愿选择视而不见,它轻轻一跃,跳进了周栎那个土里土气的大包里。
周栎无奈地摊手:“它……有时候也不是很听话。”
“了解了解,没有咬我已经很和善了,我虽然拍小动物,但是没啥动物缘,连猫都时常挠我。”大橙子双目放空,作生无可恋状。
“缆车那儿人很多,要等很久,你们有去的吗。”沈云檀站起身,好似从一幅描着苍松劲石的绢本水墨里走了出来,他的眼神清透,带着稍纵即逝的戏谑:“不介意的话一起走上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