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文哲本来是专程来拍景的,当即背起一整套摄影设备双手赞同:“好,听说沿路有不少小饭店,那叫一个好评如潮。”
周栎有些不以为然,山上嘛,大家都饿的前胸贴后背了,端一盘酸辣土豆丝也能算是绝味,不过他没有出声,轮到自己表态时,只点了点头:“那就走吧。”
没走几步,周栎发现程文哲落在了后头,大家脚程有快有慢,又没法像小姐妹一样挽着走,这种情况也早该预见,他看着旁边一路匀速前进的沈云檀,指了指身后:“要不我们休息一会儿?”
程文哲一瘸一拐地跟了上来,一屁股坐到周栎边上,边喘边说:“我说周栎,没看出来你这么能爬,沈云檀那老妖怪也就算了,他那是帮全宿舍跑一千米跑出来的,你又是怎么练的?”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老妖怪?周栎细想之下得出暂时x_ing结论:不像,有待观察。
他扔给程文哲一根手杖,心底略感惆怅:“拿着,我用不着,从小跑山路跑的。”
程文哲尤善脑补,自行将他的话理解为:我是一个穷困山区的孩子,为了上学,每天早上四点起来打水做饭,翻山越岭走十里地到县城上学。
顿时心里特别百感交集,又想安慰他又怕伤了他自尊心,只得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不容易啊。”
周栎指着不远处的石牌楼说:“你看,再走几步,就能坐缆车了。”
程文哲扭头盯着沈云檀,目光炽热,想让这锯了嘴的葫芦说句话。
沈云檀语重心长:“等到了那儿再说,说不定看见那人山人海你又变主意了。”
第4章 困境
登山杖还是有用的,身娇体弱的程主播紧追慢赶,总算跟上了步伐,可抬眼一看,那脚下生根的石牌坊还在原地,顿时泄气:“走这么远还不到,不会是鬼打墙吧?”
看这腰酸腿软的样子怕是免不了上缆车了,周栎哭笑不得,接着话头往下胡编:“能怎么办,不管它,顺便跟你透露一个鬼界的秘密,鬼之所以打墙而不是打你,是因为打不过你。”
过了会,周栎目测和石碑的距离,心下疑惑窦生,明明一直在向前走,那半山腰上的石牌坊却丝毫没有改变,与此同时,周围的人群逐渐安静下来,小孩子们也安安静静地走着,周围人流越来越稀,片刻后,山道上竟是只剩了他们三人。
周栎爬到此时也有些疲了,只得强打了精神应付,再向前远眺,那石碑居然缩成了拇指大小的黑点,他倏地反应过来,这是有东西将山道改了方向。
那股y-in暗潮s-hi的气息再一次蔓延开来,周栎心下暗骂,这还真鬼打墙了,早知道就直接打道回府不上这山了,又默默地瞥了一眼沈云檀,美色误人啊!
他清了清嗓子:“大家都尽量屏住呼吸,这味道致幻。”
程文哲此时倒是不觉累了,只觉得荒唐,前胸后背都在出汗,贴身衣服黏在r_ou_上的感觉并不舒适。
任何味道一但达到某个特定的浓度就会变得让人难以忍受,周栎喉结滚动,一股腐败食物的酸臭味深入骨髓。
手机上一般都有个指南针功能,程文哲顺手一点,却看见本应南北指向的红白标哗啦啦乱转,他眉头一皱,又打开地图导航,结果意料之中,定位失败。
“这……这就是鬼打墙啊。”他无奈之下得出结论。
“别乱说,我们就在这儿坐下,看谁耗得过谁。”
周栎忽然想起一个两难选择的故事,火车驶向一个岔路口,一边轨道上有一个人,另一边有一群人,耳边似乎回荡着山鬼沙哑却温和有礼的声音:你说,你是选那只兔子呢,还是选这两个无辜的人?
他觉得自己特别命途多舛,亏他还专挑了座名扬四海的山,名扬四海意味着人气旺,压得住,但可惜实践才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实践表明,起码有些妖鬼是不惧人的。
周围起雾了,越来越浓,他一把扯住沈云檀的手腕,义正言辞地说道:“云檀,你也拉着点小程,免得妖物作祟把咱们隔开了。”
隔着雾气,沈云檀显得越发好看,周栎感知到他温热的手腕,自觉心神不定,略微松了手,没成想立刻就被沈云檀反手紧紧握住,耳边有人低声问询:“为什么放开?”
这一下问得周栎直发怔,他像回到了学生时代被老师提问的那一刻,手足无措,脑中空白,只得给出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啊?我也不知道。”
刚说出口就悔了,两人相隔咫尺,他斜睨了沈云檀一眼,又解释了一句:“周遭太灵异了,有点儿慌,不过看你这一副淡定的样子,该是不信鬼神吧。”
没等沈云檀出声,程文哲骤然惊叫了一声:“影子!”
随即颤颤巍巍地用手指了指西北方向。
地面上原本是棵小松树的影子,不过一人多高,此刻却像被高温熔化了一般瘫成一坨,慢慢地化出形状,捏橡皮泥一样捏出了人形,再看那立着的松树,哪里是树,分明就是山鬼。
山鬼手里拿着一根积灰的松树枝,松针极为尖锐,像铁蒺藜上的刺,看起来很重,他将松树枝垂下来拖着走,断断续续地传出松针和地面摩擦的声响。
“咯吱——咯吱——”
他天真无邪地问道:“把那只兔子给我好吗?”
程文哲闭上眼睛,片刻后睁开,□□了一声:“不是噩梦吗?这家伙到底是神经病还是妖怪……”
周栎也认栽了,老老实实地回答道:“应该二者都是。”
说完看了一眼沈云檀,他面无表情地盯着山鬼,不会是吓傻了吧?周栎毫无征兆地推了他一把:“你知道咱现在是什么处境吗?”
沈云檀将目光从山鬼身上收回,缓缓地陈述:“这是个松树精,想要你那只兔子,现在应该是在威胁我们,或者说,是拿我们威胁你。”
周栎继续轻声问道:“那我该怎么办?”
沈云檀说:“这种时候不应该扪心自问吗?”
程文哲直愣愣地打量着山鬼,从人类起源思考到量子力学,内心风雨激荡,一种使命感油然而生,甚至战胜了他此刻的恐惧。
直到一根松枝逐渐逼近他的胸口。
山鬼指着程文哲,却是看向了周栎:“你会救他对吗?你看他多可怜,胸口薄薄一层皮,一戳就死了。”
周栎面不改色:“蜘蛛是会结网的。”
从那令人作呕的y-ins-hi气息弥漫时起,他就开始谋划着这一刻,蛛丝除了攻击,当然还可以守卫。他绷紧了身体,手指一曲,硬生生展开了一层蛛网的结界护住众人。
忽然冒出一只长耳兔子,拉拽着周栎的衣帽带子几下跳到他肩膀上,口吐人言:“山鬼,人死是不能复生的,我的r_ou_也不行,生死人r_ou_白骨是神仙才能做到的事情,我不是神仙。”
山鬼大怒,神情骤然变得极为悲痛,猛地提起松枝刺向了陈愿,刹那间,透明的蛛网如同过了电一般波光粼粼,山鬼的松枝再也前进不得。
“行不行试过才知道。”山鬼的面容惨白,原本有一抹血色的嘴唇也干涸龟裂,倏地,他冲着那只兔子笑了一下,“好事做到底,诸君请慢用吧。”
周栎感觉地震了,柔韧的蛛网也在微微颤动,重心骤然不稳,三个人东倒西歪,兔子紧紧地抱着周栎的手臂生怕被甩出去。
紧接着,坚实的地面被震开了一条缝隙,缝隙宽约半尺,里面黑影重重,仿佛藏了无数妖魔鬼怪。
“小心,地底有东西——”周栎只来得及说两个字,话音未落,无数挂着泥土的新鲜树根就轰然冒出,仿佛活的触手一般舞动着发起了袭击。
蜘蛛织不了不透风的网。
外有山鬼,内有树根,周栎防不胜防,一个翻身空手护住沈云檀,一边寻思着除了蛛丝还有什么趁手的家当,一边朝兔子递眼色让它看好程文哲。
程文哲一声不吭,看起来还在神游天地,脚下生根一样一动不动,周栎估计他是被吓的。
树根……树根……周栎绞尽脑汁的同时还得顾着周围毫无章法的触手式袭击,在徒手掰断一根孱弱的树根后,他的手掌磨出了一片划痕,咬牙切齿地后悔没把家里的菜刀揣包里,这仿佛变异了的树根末端极其尖锐,专挑人的下肢攻击,一个不留神就被缠住了脚踝,树根表皮粗粝,周栎只觉一阵刺痛,猛地跪倒在地,刹那间其余树根长了眼一样地刺向他的要害。
说时迟,那时快,沈云檀侧身扑过来,迅速趴到周栎身上,一拳砸碎了缠着周栎右脚踝的树根,抱着他向后一滚——
周栎眼前一花,定睛一看,原先待的那块地面已经一群树根扎成了筛子。
陈愿还是兔子的形态,牙齿相当之锋利,任何摆到她面前的树根都一口咬断绝无二话,但对于一只体型没有突破物种极限的兔子来说,顾此失彼是肯定的,于是它用后腿猛地蹬向程文哲的脸,企图让他动起来。
然而,意外总是会发生的。
程文哲先前一直神思不定,此时骤然一股外力袭来,突然就反应了过来,一把拎起兔子的后腿向旁边一甩。
周栎的视线落到动静巨大的这边,只见一只白毛兔子垂着耳朵瘫在地上不停地挣扎,周围的树根也被这架势吓了一跳,竟是在半空里愣了片刻。
兔子没料到他会有这种举动,立马变化成一个小姑娘,摸着自己剧痛的大腿和屁股气愤填膺地咒骂:“胆敢扔你兔爷爷,不识好歹的狗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