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冗长的日子
书吧签售会很成功,店里也跟着卖掉了不少书刊。关店后,江冬驾车直奔医院,绘声绘色地将当时的情景讲给表弟听。
“今天来的人可真多,多亏了有四哥和李姐的帮忙,不然我自己还真忙不过来。”
“表哥,真是谢谢你。”展昭说着微微一笑。“上次你说的硬盘我还没给你买呢。”
“对啊,你不说我都给忘了。”江冬一拍脑门。“我正想在家里装个台式机,到时候跑不了你的。”
展昭笑着挪动了一下身子,道:“现在几点了?”
江冬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看了一下。“快十点了,怎么?有事儿?”
展昭本想给蒋平打个电话,但时间已晚,又不知对方是否已经歇下,思忖了一下道:“表哥,你帮我给四哥发个短信。谢谢他。”
“好。”江冬答了一声,开始低着头发短信。这段时间他和蒋平也混得熟了,还找对方聊过将来房子装修的问题。“四哥这人不错,对你够铁的。”
“嗯。”
“其实白少...”话一出口,江冬立马醒过味来。吐吐舌头,忙把要说的话咽回肚子里。“其实白少对你也不错,你俩又早就认识了,告诉他又有什么?”他虽然改口,但却说出了心中所想。有时候他真搞不懂,有什么理由,能让表弟那么固执的非得瞒着白玉堂不可。而白玉堂那边也是,知道了也不敢告诉表弟。这两人到底在搞什么东西,他完全想不明白。直说了不就得了,哪用得着这么曲里拐弯的。“我说...”
“表哥,你就不要再问了。”展昭低声打断了江冬的话。
江冬见他刚才还唇角弯弯的,一听到白少两字,脸色顿时沉了下来,连眉头都拧成了疙瘩,心中一叹,拖长了声音,无奈地道:“好好,我不说了。”
两人正聊着,江冬的手机嘀嘀嘀的响了起来。打开一看,是蒋平回复的短信。
“四哥让我告诉你,说甭跟他客气。还有他明儿出差,大概得走两周,让你好好养身体,等他回来再来看你。”
“好。”展昭说着,微微移动了一下胳膊。“表哥,我真想洗个澡。”
“开什么玩笑?!”江冬瞪大眼睛喊道。“你这才刚好点,不行!”连翻个身都费劲儿还想洗澡?!没门!
他只是感慨一下,没想到表哥竟当真了。展昭叹口气,觉得浑身上下说不出的难受。“我身上都发霉了。”
“那你让我看看长蘑菇了没有?要是长蘑菇了,我就让你洗。”
展昭被江冬说得无语,小声道:“就算没发霉,也发酸发臭了。”
“瞎嘟嘟什么?你那纯碎是心理作用。每天都给你擦身子,干干净净的,哪像你说的那样。”江冬站起身,把手机往床头柜上一放,扭头道:“我去洗个澡,你给我老实睡觉。”自从姑父走后,这小子总是一个人愣神,今天好不容易有了点兴致,自己就陪他多聊了会儿,没想到一下忘了点,竟闹到这么晚。江冬想着,心里直后悔,这要是让老娘知道了,他俩谁都跑不了,肯定得挨一通教训。
“行啦,别愁眉苦脸的了,等你好了,天天洗都没人管你。”江冬说着抬手按下墙壁上的电灯开关,房间里顿时暗了下来。“把眼罩摘了吧,用不用我帮你?”
“不用,我自己可以。你去洗澡吧。”
“那好,早点睡。”
“嗯。”
江冬见他没再坚持,借着月光的清亮,转过身,轻轻地走进洗浴间。
夜里,展昭觉得有点冷,把薄被向上拉了拉,翻个身准备继续睡。鼻子里突然有东西流了下来,抬手一抹粘糊糊的,将手指凑到眼前,又看不清,模模糊糊的一片,嘴巴里的血腥味却越来越浓。他趴在床上,半撑起身子,眯着眼,借着月光伸出手臂在床头柜上摸索,可摸了半天也没找到纸巾。
一旁的江冬睡得正熟,发出轻微的鼾声。展昭无力地趴在枕头上,觉得脸颊处湿乎乎的,又黏又腻,心中不由一阵烦闷。表哥已经为了他的事忙了一天了,他真的不想吵醒对方,可是...他闭了一下眼,沉吟了一会儿,轻声喊道:“表哥...”
江冬没有动,展昭看着暗处的表哥,闭上眼又喊了一声:“表哥。”
“嗯...”江冬在睡梦中,发出轻轻的呓语,动了两下,却并没真正醒来。
表哥一定很累,展昭悠悠地想。此时他头晕目眩,一股股寒气从骨头缝里往外冒,浑身唧唧索索的,却连动一下的力气也没有了。
江冬迷迷糊糊中貌似听到表弟在喊他。突然一个激灵,忙翻身爬了起来。
“小昭?怎么了?”他刚刚醒来,还不太能适应黑暗,摸着黑走到表弟的床头,也没看清楚状况。
“表哥...我好像...流鼻血了。”
江冬听他说话喘得厉害,一点底气都没有,心里一惊,也顾不上对方的眼睛,直接摸到墙上的电灯开关按了下去。这一看不要紧,吓得他手直打颤,忙按下墙上的呼叫按钮。
展昭半睁着眼趴在床上,出了一身的冷汗,连头发都湿了,一绺绺地贴在额前。鼻血汩汩地流,染得枕头上一大片红。
江冬赶忙将他翻了个身,只觉触手一片濡湿冰凉,心里一揪,忙道:“你等等,我去打盆水来。”
“嗯。”展昭望着晃动的光影,轻轻地应了一声。
江冬见他还清醒着,稍稍放下点心来,三步并作两步跑进洗浴间。不一会儿,端着一盆热水返了回来。床上的人静静地躺在那里,无声无息,连眼帘都阖上了。江冬怕他已经晕厥,忙不迭拍拍他的脸颊,低声唤道:“小昭?...小昭?醒醒...”
“表哥...我醒着。”展昭微微睁开眼睛,强打起精神道:“就是流了点鼻血...没事儿的,你别着急。”他双眼里一片血红,似要滴出血来一般,令人怵目惊心。江冬见状,心疼地道:“灯光刺眼,闭上眼说话吧。”
“嗯。”展昭应着,轻轻合上眼睛。
江冬把他脸上的血擦干净,然后从抽屉里拿出块明胶海绵帮他堵在鼻子里,又喂他喝了安络血。见值班医师这么半天还没来,心急地又按了两下呼叫按钮。
这一次有惊无险,等护士赶到时,取出明胶海绵看了看,血已经流得没那么急了。
“护士小姐,他没事儿吧?我刚给他吃了2片安络血。”江冬站在一旁问道。
“还有轻微出血,不过问题应该不大。过半个小时看看情况,如果还止不住,按铃叫我。”
“好,多谢您。”江冬见小护士急匆匆要走,扬声喊道:“不好意思,还得麻烦您一下。能给来个替换的床单和枕头么,还有病号服,我们自己换就成。”
“可以的,请稍等一下。”小护士说完,推门走了出去。
一晚上折腾下来,天蒙蒙亮的时候,鼻血终于止住了。早晨刘蓉来的时候,看见儿子和外甥还迷迷瞪瞪地睡着,只不过两人的位置却对换了个。她看看病床上的儿子,又看看陪床上的外甥,心中满是疑问,却没忍心吵醒两人。到儿子醒来才得知昨晚发生的一切。
“我看他实在撑不住了,就没敢再折腾,等他醒了再说吧。”江冬低声和老娘耳语道。
刘蓉见儿子眼圈一层青晕,低声道:“今儿你就甭去书吧那边了,在这陪他聊聊天。”
“嗯,好。”
“你去洗脸,我出去买个早点。想吃什么?”
“您看着买就行了。”江冬说着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走进浴室。
刘蓉望着儿子的背影叹了口气,扭身走到陪床前,替外甥把薄被向上拉了拉,默默地看了他一会儿后,转身走出病房,轻轻地掩上了门。
洗漱完毕后,江冬走出卫生间,看了一眼依旧沉睡中的表弟,蹑手蹑脚的走到床头柜前,拿起手机走出病房。
清晨,住院部的走廊里静悄悄的,连个过往的人也看不到。他先是给女友发了个短信,然后拨通了白玉堂的电话。
“白少,是我。”
“展昭怎么样?”电话那头的白玉堂一上来就急迫地问。
“昨晚流了不少鼻血,折腾得够呛,现在还睡着。”江冬如实答道。“今儿傍晚,我是过去接你还是直接到会场碰头?”
“你不用来了,就一个小节目,我自己去就行了。”
“我还是过...”
话还没说完,就被电话那头的白玉堂打断 :“我说你不用过来你就不用过来。好好在医院里陪你表弟,需要你的时候,我会打电话给你的。”
江冬见他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也不再坚持,沉声道:“那好,有事CALL我。”
“嗯。”
挂断电话后,白玉堂拿着手机缓缓地靠进沙发里,还没两秒钟,突然蹭的一下又坐直身体,迅速地播出了一个号码。电话铃响了几声后,嘀的一声,直接转入留言系统。他烦躁地按下切断键,正想把手机放到茶几上,突然一阵铃声大作,吓了他一跳,忙又按下接通键。
“老五,这么早,什么事儿?”蒋平的声音带着点鼻音,囔囔的,似是刚睡醒。
“你什么时候回来?”
“不告诉你大概两周了么?干嘛,我这还没走呢,就想我了?”
“办完事儿赶紧回来。”
“嗯。”蒋平答完,突然觉得有点不对头,问道:“我说你这大清早的打电话过来,就为了跟我说这个?”
白玉堂被他说得有些过意不去,歪着身子往沙发里一躺,道:“用不用我送你到机场。”
“良心发现了啊?”蒋平故意调侃道,但知他最近心情抑郁,也只是点到为止。“不用,我走之前还得去趟公司,和同事约好了,一起从公司走。”
“那好。路上小心点。”
“嗯。”蒋平答完,又加了一句:“放心,我尽量早回来行了吧。没别的事儿我挂啦。”
白玉堂一听,不由自主地笑了。“嗯,你继续睡吧。”
接下来的几天,白玉堂参加了几个综艺节目的录制,在与童宇节不合以及推拒周普导演邀约的双重报道下,他的事业不但没有受到什么负面的影响,反倒有蒸蒸日上的倾向。近日来,接连不断地收到了好几个制片方的邀请。
办公室里,卢方看着站在窗台前心不在焉的白玉堂,语重心长地道:“老五,这个圈子你知道。长江后浪推前浪,没有人能够永远站在浪尖上。人红一时,如果不在这个时候抓住时机,错过了可就再也找不回来了。我希望你能够好好地想一想,这可是关系到你将来一生的影视业发展,别不当一回事儿!”
大哥的话,他都懂,也不是没有考虑过。白玉堂转过身,往沙发的扶手上一坐,两条长腿随意的交叠在一起,沉声道:“除了方纯那部剧,其他的都推掉。”
短暂的一愣后,卢方的眼中立时浮起欣喜的笑意。“好。那方纯这边...”
“我会好好考虑。”方纯一直是他很想与之合作的女演员之一,演技好,风传人品也不错。最重要的是,这一次的剧本也很棒,是他一直憧憬的以谍战为题材的影片。虽然目前谍战题材的影视剧已经扎堆,很难再起风云,但似乎每个男人的心中都有一个军人梦,虽然他不像展昭那么热衷的将这个梦当做终身事业去拼搏奋斗,但如果有机会的话,他同样想好好地过把瘾。
“我会和对方协商,看他们什么时候要确切答复。你考虑好了给我个信儿。”
“嗯。那就交给你了,大哥。”
“放心吧。”卢方说着,微微一笑,道:“你大嫂跟我说,前几天你和她学打针来着?这又是想起哪一出来了?”
“学无止尽,你说是吧,大哥。”
卢方看着他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无奈地摇了摇头。他这个五弟,真是随心所欲惯了,想起什么就是什么,既让人羡又让人忧。
正在他感慨的时候,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敲门声。
“进。”卢方道。
韩彰应声推门走了进来。“我刚约了老三一块吃午饭,正好老五今儿也在,一块儿去。”
“走。”卢方说着站起身,扭头看看还坐在沙发扶手上的白玉堂道:“老五,走了。”
白玉堂犹豫了一下,慢悠悠地站起身,与两个哥哥一起走出办公室。
作者有话要说:
☆、第六十五章 无声胜有声
上午十点多出了机场,蒋平直接打车回到家中,美美地冲了个淋浴后,倒在床上便睡。这几天他出差在外,交际应酬一大堆,酒是免了,但每天陪客户玩到深更半夜,早就想痛快地补一觉了。再睁眼时,已经下午三点多了。肚子饿得咕噜噜直叫,他爬起来抻了个懒腰,从床头柜上拿起手机,拨出了白玉堂的电话。
“老五,是我。”
“四哥?”
“嗯。”蒋平应了一声,问:“现在有空没?”
“有,什么事儿?”
“我过去找你,还是你来我这儿?”
短暂的沉默后,电话里传来白玉堂惊诧的声音:“你回来了?”
“嗯,事儿办妥了,就早回来了。”
“等着,我过去找你。”
“好,顺便帮我带份包子过来。”
“行,那我挂了,等会儿见。”
还没等蒋平回话,电话已经被挂断。听着一阵嘟嘟嘟的忙音,蒋平歪头一笑,把手机往床上一扔,悠闲地走进客厅。
一个小时后,白玉堂提着热乎乎的包子赶到了蒋平的住处。两人洗了手,走进厨房开始边吃边聊。
“四哥,有饮料没有?”
“没,我很少喝那玩意,茶行不行?”
“算了,不用了。”白玉堂夹起一口凉菜放进嘴里,边嚼边问:“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不知会一声,我去机场接你多好。”
“这不怕你忙么,就没告诉你。”蒋平说完,沉了一会,问道:“展昭那边怎么样?”
白玉堂轻轻一叹,道:“听江冬说,这两天精神好一点了。”
“我不在这几天,你去看过他没有?”
“没有。”白玉堂闷声答道,心想他哪敢啊。就江冬那大神经,不去都指不定哪天被他说走嘴,要去了还不得立马露馅。琢磨来琢磨去,硬是憋着没露面。
蒋平天天不是见这个就是看那个,周旋在两人之间,都快活活被这两人磨死了。“吃完饭跟我走,看他去!”
白玉堂感动得就差掉眼泪了。五个兄弟中他排行最小,四个哥哥对他全是疼爱有加,什么事儿都想着他,让着他。可是四哥蒋平,对他真是最知根知底的一个了。“四哥,你乃真知己也。”
“快别酸不拉几的,听了一身鸡皮疙瘩。”蒋平哆嗦了一下,道:“赶紧吃,吃完开路。”
白玉堂咧嘴一笑,闷头啃起包子来。
两人到医院时,展昭挂着点滴,刘蓉坐在一边的木椅上正给他一勺一勺地刮着苹果泥。蒋平敲门走进去一看,有些想笑,在他的印象中,只有喂小孩儿才这么吃。可转念一想,心里又有点难受。
“小蒋?”刘蓉扭头一见是他,不觉有些惊奇,站起身来道:“你不是出差去了么?这么快就回来啦?”
“四哥?”床上的展昭喊道。
“嗯。提早回来了。”蒋平说着,走到床头,看看病床上的展昭,道:“不错,比我走时气色好多了。”
展昭听到他来,心情大好,微微一笑,露出一口有点孩子气的小碎牙。“四哥的事情都办好了?”
“嗯。差不多了。”
刘蓉见外甥开心,把苹果放到床头柜上,笑道:“小蒋,你陪他聊着,我先回家做饭。”
“好,您去吧,这儿有我呢,放心吧。”
“那就麻烦你了,等会儿他表哥就过来。”刘蓉说着,提起手提袋,又跟外甥嘱咐了两句,才转身离去。
走到走廊尽头,刚要拐弯,正瞅见白玉堂站在墙边,似是刚打完电话。
“伯母,您好。”
“小白来啦?”刘蓉走过去看看他,温和地道。
“嗯,今天正好有空。”白玉堂说着,稍有些不自在。
“你四哥在呢,你也去看看他吧。我回家做饭去。”
“好。那您慢走。”
“嗯,去吧。”
白玉堂对着刘蓉点了下头,转身向病房走去。
蒋平看见白玉堂推门的时候,故意拉了一下床头的木椅,咯吱的磨地声尖锐刺耳,掩去了开门时发出的细微声响。
蒋平坐进木椅中,半响没说话,房间里一下子安静下来。
“四哥,上次的签售会真是多亏你了。”
“举手之劳,其实我也没帮上多大忙。”蒋平淡淡地答了一声,看似有些心不在焉。
“事情办得不顺利?”展昭问。
“没。”蒋平说着长长叹出一口气。
一旁的白玉堂恨不得捣蒋平一拳,这阴阳怪气儿的,干什么来了?
平日里四哥能说会道,今儿这么闷声不语的还是头一遭,展昭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儿,小心问道:“四哥有心事儿?”
“没有没有,你别多想。”蒋平急急火火地道,听上去反倒令人有种欲盖弥彰的感觉。
“四哥和我还见外?”展昭轻笑道。
“没有,我...”蒋平说着微微一顿,略有些迟疑地道:“昨天晚上有个新闻,不知道你听说了没有。”
“什么新闻?”展昭疑惑地问。
“湘竹立交桥醉驾追尾,导致八车连撞,二死六伤。”
展昭眉头微蹙,低声道:“我不知道。”他心里咚咚直跳,总觉得今天四哥有点不对劲儿。“四哥想说什么?”
白玉堂目不转睛地盯着蒋平,搞不懂他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这和展昭有什么关系?和他说这些干什么?
“展昭,其实...”蒋平说到一半又停了下来。
“四哥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那你先保证,等会儿不管我说什么,你都不要太激动。”
听蒋平这么一说,展昭心里不觉有些紧张起来,点点头道。“嗯,四哥说吧。”
蒋平抬头瞥了一眼白玉堂,闭了一下眼,咬咬牙道:“当时老五也在车祸现场...”
白玉堂不可置信地望向蒋平,恨不得能将对方盯出两个窟窿来。嘴巴里一个劲儿地打着哑语:‘你搞什么?!’蒋平抬手放在嘴边做了个嘘声的动作,示意他保持安静。
“你...你说什么?”展昭只觉得心脏像被子弹射中一般,他极力控制着,但指尖还是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展昭,你听我说...”
“他在哪?他...他怎么样?”
白玉堂看他脸色煞白,连声音都抖得不成样子,心里一阵刺痛,不停地向蒋平摇着头,可又害怕得不敢出声,直急得汗都冒出来了。
蒋平半天一句话也不说,房间里安静得似乎能听到心跳声。
展昭只觉得太阳穴处的血管一突一突地跳,疼得好像要炸开一般。四哥刚刚说那人也在车祸现场...难道...脑海中突然闪现出母亲静静地躺在白色的床单下的画面,断掉的大拇指处黑红色的血液混着泥土已经凝固...不可能!这不可能!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他猛地抬起右手一把扯掉眼罩,拔掉针头,身子一侧就要下床。他动作极快,待蒋平反应过来时,见他差点一头载到床下,吓得魂儿都要飞了,赶紧站起身一把将他扶住。
“展昭,你冷静点。”蒋平见他像是冻坏了似的,四肢冰凉,抖个不停,心里不禁也有些后怕,忙把他放倒在床上。
白玉堂两眼通红,再也忍不住冲上前去,一把抓起展昭的手,蹲下身喊道:“猫儿!我没事儿!你不要听四哥瞎说!我就在这,我好好的!”
展昭的手攒得死死的,极力地控制着颤抖,可怎么也停不下来。耳边突然响起那人的声音,毫无预兆,一点真实感都没有。他慢慢侧过头朝声音望去,依稀中却只能看到一团红色的影子。
“猫儿,你别吓唬我。”白玉堂见展昭呼吸急促,鼻尖上一层细密的汗珠,脸色更是白得吓人,急得大喊一声:“四哥!你倒是说句话啊!”
蒋平傻愣愣地杵在一旁,刚才的胸有成竹早就吓得不知跑哪儿去了。他实在是没料到展昭的反应会这么大。此时一听白玉堂叫喊,顿时醒过神来,忙按住展昭不停打颤的双腿,道:“展昭!四哥逗你的,你别着急,老五他好好的。”
展昭躺在病床上,张着嘴不停地喘息着,每一次呼吸,左边锁骨下都像针扎一样的疼。此时他多少已经明白发生了什么,无奈身体好像不是他的一样,一点也不听使唤。‘他没事儿?!他就在这?!他看到自己这幅样子了?!’他脑子里不停地转着,一时间千思百想齐聚心头,越想心里越着急。
白玉堂见他眉头紧蹙,呼吸困难,连嘴唇都泛起了青色,慌忙之中瞥见墙上的紧急呼叫按钮,连按了下去。“四哥,你还愣着干什么?快去喊大夫啊!”他说着,又按了好几下按钮。
“哦。”蒋平傻不愣登地应了一声,转身跑出病房。还没出走廊,就看到陈医生带着两名护士从另一头走过来。
“快,陈医生,您赶紧看看展昭...”
陈医生点下了下头,与蒋平两人快步走进病房。
砰的一声响,病房的大门被推开,白玉堂急忙站起身,一把将刚进门的陈大夫拉到床头。
“大夫,您快点给看看,他到底是怎么了?”
大夫抬起胳膊拦了一下,道:“请您退后,并保持安静。”说完转过身去,开始查看展昭的情况。
蒋平见白玉堂急得眼圈通红,满头是汗,心中内疚连连,走过去将白玉堂拉到床尾,劝慰道:“老五,不要妨碍医生的治疗。”
“四哥,你到底在想什么?!”白玉堂扭过头来低声吼道。“他现在身体这样,哪受得了这种玩笑!”他说着,眼里慢慢浮起一层雾气。
“老五,我...”
白玉堂哪还有心思听他解释,一抬手打断了对方的话。如果展昭因此发生了什么...他紧紧地握住双拳,眼睛一刻不离地盯着床上的人,连一秒都不愿错过。
“展昭,放松点...”陈大夫说着,慢慢掰开展昭紧紧攒着的手指,然后托起他的头,抽出枕头,让他平躺在床上。“闭上眼,别睁开。”他说着,俯下身,把听诊器放到展昭的胸前,抬腕看着表,默默地数着他的心率。
不到一分钟的时间,却有如一个世纪那么长。白玉堂紧紧地抓着床尾的铁杠,望着浑身痉挛不止的展昭,直急得连后背都淌下汗来,白色的衬衫软塌塌地贴在皮肤上。
收回听诊器,陈大夫将展昭的头偏向自己这边,一只手的拇指按在展昭胸口上的中穴穴位上,另一只手掐在他虎口间的合谷穴上,扭过头来对着身后的小护士吩咐道:“异搏定,静脉输注。”小护士点点头快步走了出去,不多时拿着药液和注射器返了回来。
“来,你们俩帮忙按一下他的肩膀和腿。”陈大夫扭过头来对着蒋平和白玉堂两人道。
白玉堂立刻跑到大夫对面的那一侧,双手按住展昭消瘦的肩头,心里一个劲儿地念叨着:‘猫儿,你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
由于刚才拔针的动作过猛,展昭被针扎得青紫的臂弯里,有一小处轻微的出血。小护士细心地用药棉将血迹擦除,然后娴熟地将注射器中的药液缓缓推入到静脉中。几分钟后,展昭浑身痉挛似的颤抖终于渐渐得到了缓解。
陈大夫再次检查了一下展昭的心率,扭头看看悬在床边的输液针头,冷着脸,语气严厉地责备道:“病人现在非常虚弱,请你们多注意,不要刺激病人,尽量避免让患者出现情绪上的波动。如果再出现此类问题,那不好意思,只能请二位出去了。”
“您放心,我们一定会注意的。”蒋平连连点头。
陈大夫瞄了两人一眼,无奈地摇了摇头。转身吩咐小护士为展昭换掉输液针头,重新挂好点滴后,一行三人才走出病房。
白玉堂双眉紧蹙,扭过头来对着蒋平,冷声道:“四哥,你也出去。”
蒋平轻咳了一声,自知理亏,呐呐道:“那我在外面等你。”说完,转身灰溜溜地也退了出去。
白玉堂拉过墙角的木椅,挨着床边坐了下来。刚才的一番折腾,展昭身上的衣服早已汗湿了大半儿,头发一绺一绺地贴在额前和颊侧,衬得脸色更加苍白,整个人看上去了无生气,虚弱不堪。
“猫儿,你真要吓死我了。”白玉堂说着,将自己的手轻轻地搭在展昭的手背上。感觉到那人的手指轻轻一颤,瞬时间整条手臂都绷紧了劲儿,心中不由一疼,哽咽着道:“你怎么这么傻呢?!”他的语气中包含了无数的感情,仿佛这些年来所有的爱与恨全部融合到了这一句话中。
展昭静静地躺在床上一句话也不说,极力地想要掩饰住此刻内心的翻涌,只是紊乱的气息与胸膛不规律地起伏早已出卖了他。白玉堂见他紧抿着嘴,牙咬得连腮帮子的肌肉都绷了起来,叹口气,抬手慢慢抚上他的头发,轻轻地摩挲起来。
“你为我担心,我很高兴。只是以后千万别再这样和自己过不去了...”他说着,慢慢低下头,将自己的额头抵在对方的肩头上。“我真的要被你吓死了...”
肩头被一股温热慢慢打湿,展昭只觉得心中如有锥刺一般疼痛。这些年来,他到底是为了什么?他都对他做了些什么?他一直坚持的,自以为是为对方好的选择与做法,到头来却还是无可避免的深深地伤害了这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