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鼠猫同人]于无声处 by 章半丁(下)【完结】(7)

2019-05-06  作者|标签:


  “听小昭说是他以前的一个老师。”
  “哦。”李上娟好奇心起,不禁又开始嘀咕。老师没事儿光跑来找学生干嘛啊?“展昭以前学什么的?”
  “大学上的武警大学。”
  “这么厉害?”李上娟睁大了眼睛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在她眼里,展昭文雅干净,一点看不出来还进过武警专校。“那后来怎么没当警察啊?”
  听她这么一问,刘蓉心里不禁有些黯然,叹口气道:“后来他病了,身体一直不太好,就没当成。”
  李上娟偷偷瘪了下嘴,暗怪自己没长脑子。怎么把这个事儿给忘了。急忙岔开话题,聊起签售会的事儿。
  公孙策与展昭聊了近一个钟头,经过一番仔细的推敲,展昭把分散的证据巧妙的连缀在一起,使得原本乱了头绪的案情豁然明朗。公孙策望着眼前的学生,欣赏佩服的同时更觉遗憾。若是每天能与他共事,一同讨论分析悬疑案情,那将是多么畅快的一件事!可惜......他微微叹了口气,将资料放回公文包内,起身告辞。
  “等案子有了结果,我给你消息。”
  “好。我等着。”
  见展昭要送他,公孙策忙抬手拦住。“不用送我。你快歇着。”他从进门的时候便觉得展昭有些不对,但两人一谈起案情,浑然忘我,不知不觉间便将这些忘在了脑后。此时见他面色比自己刚进门时又白了一些,心中歉意顿起,当下微微一笑道:“放心吧,遇到棘手的问题,我会再来找你的。”
  “好。”展昭笑着答了一声,但仍坚持着将导师送到了书吧门口。
  “好了,我走了。自己多注意身体。”
  “嗯,我会的。”
  送走了导师,展昭长长舒出一口气,抬头看看蔚蓝的天空,突然觉得一阵头晕眼花,忙一把扶住门框,才堪堪站稳脚步。他静静地站了一会儿,待眼前景物恢复常态后,转身慢慢走回书吧。
  刘蓉将放着糕点的小碟子用保鲜膜封好,递给外甥。见他气色不好,柔声道:“上去躺会儿。饿了就吃两块点心,等消了食再睡。”
  展昭笑着接过点心,答了声好,推开隔断的暗门走上楼梯。忽觉一阵恶心,紧接着喉咙里一热,还没来得及伸手去捂,一股热流已从口中喷了出来。溅得端着碟子的手背和点心上一片血红。
  刘蓉听到隔断后传来一阵猛烈地咳嗽声,心中担忧,推开暗门往上一看,立时白了脸。外甥躬身趴在楼梯的扶手上,脚下的地板上一片刺眼的鲜红。“小昭!”她吓得大喊一声,急忙冲上前去。外甥的白衬衣已经看不出原来的模样了,胸前和手臂上到处都溅满了血。
  展昭咳呛得说不出话来,看着舅妈焦急哭喊的脸,想要安慰一下,却忍不住哇的一下又呕出一大口血来。他听不清她在说什么,所有的声音都变得虚无缥缈,连自己的心跳声他都快感觉不到了。身体里的力气仿佛全部被抽光,他再也支撑不住,双膝一软,砰地一声跪在台阶上,整个世界一下子黑了下来……
  蒋平将自己的越野留在木贯,转身上了白玉堂的车。
  “四哥,你想要告诉我什么?我现在就要听!”白玉堂坐在驾驶席上,扭过头来望着蒋平,冰冷低醇的嗓音中透出一股霸道。
  “回家再说,先开车。”蒋平系上安全带,见对方仍是一动不动,眼神犀利,目光灼灼,像是要把他盯出个几个窟窿来似的,不由长声一叹,道:“听我的,先回去。”
  白玉堂盯着他又看了一阵,愤然转过身去,二话不说,飞速将车开离了木贯。
  一路上,两人谁都没有说话。空气中弥漫着令人窒息的沉重。好像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压在胸口,令人喘不过气来。白玉堂面如寒霜,神色冷峻,浑身上下都透着凛冽的寒气。蒋平不时瞅瞅他,又扭头看看窗外,心中惶惶不安。
  下了电梯,白玉堂打开房门,踱步走进客厅,在沙发上坐了下来。“说吧。”他说着,啪的一下将钥匙串扔在茶几上,铁扣环砸在玻璃上,发出清脆刺耳的响声。
  蒋平从来没有如此紧张过,暗叹一口气,慢慢走过去,在白玉堂的身旁坐了下来。思忖半天,却不知从何说起。
  白玉堂见他眉头微锁,犹豫不决,心中更觉忐忑,只觉呼吸都急促了起来。“四哥,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刚才你为什么拦着我?!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低头躬下身,蒋平将双肘抵在膝盖上交握住双手,呐呐半响,低声道:“展昭病了,而且病得很重...”
  白玉堂只觉如遭电击,下意识地攒紧了拳头。想起刚刚在停车场江冬过激的反应,忽然感觉到一阵恐惧。顷刻间仿佛从天下掉下一张无形的巨网,将他紧紧笼在其中,无从挣扎。他想要问,问他到底得的什么病,问他现在是否还好,然而张开嘴却发不出一丝声音。
  蒋平慢慢抬起头,望着白玉堂,像是心有灵犀一般,沉声道:“是血液病。”
  白玉堂回视着他,仿佛像听到了天底下最不可能发生的事儿一样。微微一愣后,竟靠在椅背上轻轻笑了起来。“不可能!这怎么可能呢?”
  蒋平望着他僵硬的笑容,只觉喉咙像被堵住了一块大石一般难受。他也希望这一切都是假的,都是骗人的,可现实的残酷,无人可以改变。他伸出左手,轻轻地搭在对方的大腿上,闷声道:“我知道,你一定希望我是在和你开玩笑,但是这一次,四哥没唬你。”
  “我不信!如果是真的,为什么他只告诉你却不告诉我?!”白玉堂嘶吼着,觉得心中像破了一个大洞似的,说不出来的痛。
  “他并没有告诉我...”蒋平说着,抽回手握成拳头抵在唇上。沉默片刻后,缓缓道:“你还记得我和你说过的我与展昭的第一次碰面么?当时他留给我一张纸,上面写着他的电话号码。我以为我扔了,可前阵子突然在文件夹里看到,是他的验血报告...”
  白玉堂腾地从沙发上站起来,怒声驳斥道:“验血报告又怎么样?你只是猜测,他又没有亲口告诉你!你不要咒他!”他只觉心中有个声音一直在说,这不是真的,不可能是真的。内心深处的焦躁与不安,让他坐立难安。他踱步走到落地窗前,只觉那根理智的神经就要崩断。
  “我也希望这只是猜测,我更希望他好好的!”蒋平望着他的背影,心里也不好受。从四年前五弟在深夜买醉的那一刻开始,他便知道他对展昭的感情陷得有多深。如今真相就在眼前,就连自己都觉得痛心不已,对他来说又会是怎样的一种打击。他长长吁出一口气,想起展昭更觉感伤。“就在这之前,我和他在餐厅吃饭的时候,他突然鼻出血不止,当时的情况很吓人,我想了想,就把单子传到了医疗网上,后来又去问了他的舅妈...”
  白玉堂将双手按在冰冷的玻璃窗上,慢慢地闭上了眼。往事一幕幕浮现眼前,画面清晰得仿如昨天。他想起春节后自己去看他时,他病得站也站不稳;想起他来自己家时,他坐在楼梯上,难受得脸色煞白,满头冷汗;想起他背着他时,他轻得让人心疼的体重;想起他在浴室里吐得几乎晕厥;想起深夜中,他站在街灯下用围巾捂着鼻子止血的模样;想起他请他去救场时,他背对着自己,静立在窗前的消瘦脊背...江冬说得一点都没有错。他没有心!就连眼睛都是瞎的!他只觉眼眶发热,心疼得几乎要撕裂开来。为什么要逼他去演简树!他到底都对他做了什么?!脑中突然闪过《值得》中的情景。简树最后弥留的时刻,他静静地躺在床上,最后连眼睛都没有睁开过,就那么悄无声息地离开了他...猫儿...他在心中深深地喊了一声这个他曾经费劲力气想要遗忘的名字。如果他将要从自己的生命中消逝...他无法再思考下去,觉得自己就快要疯了...
  蒋平看着他的脊背随着深呼吸一起一伏,知他心中定是难受至极,走上前去想要拍拍他的肩头安抚一下,抬起手来悬在空中却怎么也落不下去。
  “他知不知道你已经知道了?”白玉堂极力的压抑着自己几乎要失控的情绪,哑声问道。
  “不知道。我去和他的舅妈谈过。她说展昭不希望让你我知道。而且...”蒋平说着,一咬牙,狠下心道:“而且他是在四年前患的病,当时医院里几次下了病危通知,后来出国也是为了治病。这些年,他一直住在隔离病室里。”
  四年?!白玉堂将右手紧握成拳,放在嘴边恨不得能将之咬下一块皮肉来。‘为什么会是这样?!为什么?!’白玉堂的心在嘶喊。蒋平的话犹如一把尖刀利刃,一寸寸地凌迟着他的心。他恨自己的自以为是,对于当年他的离开,为什么只字不提!为什么从不去追问原因!他以为他懂他,其实他一点都不懂!他以为他爱他,却只是一味地索求,忘记了爱他的根本。当他在忍受痛苦的时候,自己又在哪里?!
  白玉堂的安静,令蒋平害怕。他宁愿他对他大喊大叫来宣泄心中的痛苦,也不愿见他如此沉寂无声,默默忍痛。“老五,你...”他张开口,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他现在...好不好?”
  蒋平听他声音哽咽,心中愧疚,低下头道:“不太好。你刚去外地拍戏,他就住进了医院。腿部外伤造成感染。”
  腿伤?感染?白玉堂痛得心里一缩,猛然间想起那一次与展昭的争吵,自己在盛怒之下踢倒在对方脚下的椅子..难道?...
  “伤在哪里?现在好了么?”他颤声问道。
  “小腿胫骨。出院快两个月了,但听他舅妈说,血肿还没消干净...”
  白玉堂只觉脑中轰然一响,紧闭了一下双眼,猛然睁开。“为什么你不早点告诉我?!”他嘶吼着突然打断了蒋平的话。
  “那时候你在拍戏,我...”
  “拍戏能比得上他的命还重要吗?!”白玉堂腾地抬起头来,望着蒋平,眼里是深深的,抹也抹不去的伤痛。“四哥,你是唯一一个知道我对他的感情的人,为什么连你也要瞒着我?!你知不知道我对他做了什么?!”他说着,眼泪再也忍不住夺眶而出。“我把椅子踢到他的腿上!那个伤是我,是我弄得啊!”他说着痛苦地俯下身去,五指j□j头发里,几乎泣不成声。
  蒋平心中咯噔一紧,他再怎么聪明,也没有想到过,展昭的腿伤会是自家五弟造成的。如果知道是这样,打死他,他也不会吐露一个字。他僵立在原地,望着白玉堂一颤一颤的脊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一阵手机铃声突然响起,蒋平一惊,立时掏出来按下接听键。
  “蒋平,不好了。展昭吐了好多血。”
  “慢点说,展昭怎么了?”
  白玉堂一听,立时抬起头来,一把抢过电话,吼道:“展昭在哪里?!他怎么了?!”


☆、第五十七章 情牵生死线

  江冬接到母亲的电话时,正在气头上,一听对方语不成声,心里砰砰打鼓,撂下电话就往医院赶。急救室外,李上娟正陪着母亲坐在走廊的长椅上。他三步并作两步跑过去,在看到母亲手上和衣服上沾染的血迹时,一颗心几乎要跳出胸膛。
  “妈,小昭怎么了?!”
  刘蓉一见儿子,揪着他的衣角,哭得更凶了。李上娟听她哭得嗓子都哑了,心中也觉戚然。抬起头来望着江冬道:“下午展昭把他的老师送走以后,上楼的时候突然吐了好多血...”
  “我...我应该早听你的...不应该让他总往书吧跑...都怪我...”刘蓉抽泣着,断断续续地道。
  江冬被母亲哭得不知如何是好,伸手轻轻地拍打着她的后背,劝慰道:“妈,您冷静点。这不怪您。”护士们进进出出的忙碌着,他看着她们白衣上的点点血迹,想象着表弟躺在急救台上的样子,只觉心里缩成了一团,拧着个的疼。
  “上娟。”正在这时,走廊尽头突然急急奔来两人,李上娟急忙朝来声处招了招手。“蒋平。”江冬也跟着扭过头去,一看之下,顿时火冒三丈。一个箭步冲上前去,指着来人的鼻子就骂:“你他妈还来干什么?!你是不是想他早点死?”
  蒋平一愣,扭头看看白玉堂,见他眼圈通红,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一般咬着牙,任由江冬责骂却一声不吭,不由愧疚连连。如果他早一些告诉他,何以致今天这样的局面。
  刘蓉也被儿子这一喊惊住了,忙站起身将儿子拉住。“你干什么?怎么对人家这么说话?”
  “妈,您不知道!他...”江冬说着一顿,只气得快要把牙齿咬碎。他怎么对老娘说得出口!要是老娘知道了,估计立即就得晕死过去。
  “伯母,是我的错!”白玉堂瞟了一眼对方身后的急救室大门,收回视线一脸悲伤地看着江冬,痛声道:“我知道你恨我,但我只想看看他!”
  “你还想看他?!你他妈还有脸来看他?!”江冬说着也不顾老娘的狠命拉拽,冲过去就要大打出手。
  李上娟早看出情形不对,当即和蒋平两人合力将江冬拉住。就在这时,身后的大门突然打开,一位急诊男大夫走了出来。几人忙焦急地冲上前去。
  “大夫,他怎么样了?!”江冬和白玉堂异口同声地喊道。
  “情况不乐观,希望你们能做好心理准备。”
  医生的话,宛若一道晴天霹雳狠狠地砸在每一个人的心头。刘蓉一听,当即腿就软了,李上娟忙把她驾到椅子上。
  “医生,我求您救救他!救救他...”江冬抓住医生的胳膊,哀声乞求道。
  “我们会尽力的。”
  猫儿!不会的!不会的!白玉堂愣了两秒钟,突然一把将医生推开,风一样地冲进了急诊室。
  “哎,家属不许入内...”男大夫急急挣开江冬的手,跟着跑了进去。
  展昭静静地躺在急救台上,脸上没有一丝血色,一名男大夫正在给他做心肺复苏,随着胸外按压,他的嘴里不断有血液涌出,仿佛生命正在随着这鲜红一点点流逝。白玉堂望着眼前的一切,只觉眼中似有千针乱刺,心脏上宛若插入了一把利刃,痛得几乎要死去。
  几名在边上帮忙的护士见他突然闯入,忙跑过来将他拦住。“先生,我们正在急救,家属禁止入内,请您在外面耐心等待。”
  白玉堂奋力挣脱着,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展昭,突然放声嘶吼道:“为什么你要这样对我?!你是在惩罚我吗?!如果你不醒来,我会恨你一辈子!你听到了没有!我说到做到!”灵魂仿佛被撕碎一般,他任凭泪水夺眶而出,一滴滴滑落脸颊。“为什么你要这么狠心?!算我求你了,猫儿...”
  “先生,请您立即出去,不要妨碍我们的工作!”跟进来的男大夫一边将他向外推,一边厉声怒斥道。
  蒋平站在门外,听见那一声受伤的咆哮后,再也无法旁观,叹口气走进来将白玉堂拽了出去。“老五,你冷静点,展昭一定会没事儿的。”
  江冬站在一旁望着白玉堂,只觉怒气填胸,挥起拳头就朝对方捣来。白玉堂躲都未躲,一拳被击在下颚上,踉跄两下,嘴角顿时溢出了红色的液体。蒋平吓了一跳,忙把江冬拉开。
  “你他妈满意了吧?!啊?!现在跑来假惺惺了?你知不知道你对他做了什么?!”江冬骂着骂着,突然红了眼眶,失控地蹲在地上哭出声来。
  白玉堂只觉心中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撕扯着,恨不能一头撞在墙上,哪怕头破血流。
  急诊室的大门被推开,一名女护士走出来,不耐地道:“请你们保持安静,这里是医院,还有很多别的病人和家属!”
  “对不起,对不起,我们会注意的。”蒋平连忙点头致歉。女护士瞥了几人一眼,转身返回急救间。
  刘蓉早就无心过问儿子和白玉堂之间的争执,坐在椅子上不住饮泣。蒋平看看李上娟,道:“上娟,你先带伯母去外面大厅里歇会,这里有我们。有消息我给你电话。”
  “好。”李上娟点头应了声,转身对刘蓉道:“刘姨,您别担心,展昭会没事儿的。咱先去外面等着。”
  “我不去,我哪也不去。”刘蓉抬手抹抹眼泪,瞅瞅边上的急诊室大门,心中倒比刚才镇静多了。
  江冬闻言,抬起头来,慢慢站起身走到老娘身边,蹲下身道:“妈,您就听大伙儿的,去歇会儿吧。”
  “我就在这儿等着,你们谁也别劝我。”
  无奈地叹口气,江冬知道再说也是没用,幽幽地闭上了嘴。
  这边三人,那边两人。突然间的沉默,让气氛更显沉痛压抑。蒋平拍拍白玉堂的肩头,将他拉到墙根处,不时地打量着他的下巴,生怕江冬那一拳力道太猛将他下颚打骨折。“没事儿吧?”
  白玉堂轻轻地摇了摇头,闭上眼一句话也不想说。蒋平见他悲恸欲绝,低头一叹,心中祈求展昭能挺过这一关。不然...
  耳边突然传来咚的一声巨响,惊得蒋平立时抬起头来。白玉堂一拳捣在墙壁上,力道十足,手背上立时鲜血迸流,顺着墙壁一滴滴滑落。
  “老五!”
  “四哥,都怪我!我应该早就发现的!可是我....”
  “老五,我知道这时候我说什么你都听不进去...”蒋平说着一顿,将手放在他的肩头道:“但是如果让展昭知道你这样,他会比你更难受。你听四哥的,他一定会没事儿的。”
  白玉堂闻言,只觉心中剧痛不已,无声地将额头抵在墙壁上,闭上眼,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经过了将近四个小时的紧急抢救,展昭终于暂时脱离了生命危险,被送进ICU重症监护病房,同时医院下发了病危通知书。刘蓉握着笔,手颤悠得不行,根本无法签字。江冬站在一旁,看着那张通知,心中无比沉重,哑声道:“妈,我来吧。”说着从母亲的手中拿过笔,咬了咬牙,抖着手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白玉堂站在一旁,脑子里满是展昭被推出急救室时的模样。他的身上插满了管子,氧气面罩下的那张脸苍白得几近透明,如同沉睡一般安静地闭着眼睛,无论大家怎么呼喊,都不能将他唤醒。看着他被推入隔离病房,看着那扇门在眼前关闭,一瞬间仿佛天地间只剩下他与他,却被分隔在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
  “请大家止步。这个时间段是不允许家属探视的。为了保证重症患者不被细菌病毒侵袭、最大限度减少感染的发生,希望你们能多理解,配合我们院方的规定。”小护士一口气说了一大堆道理,众人纷纷被拦在门外,焦急无措。
  “那我们什么时候能进去看看他?”刘蓉急切地问道。
  “新入ICU科的患者,必须要等到我们医护人员进行必要的医护操作之后才可以进行短暂探视,这个要等候有关医护人员的安排。今天的探视时间已经过了,您可以到我们ICU的医患沟通室留个联系电话,有任何情况,我们会及时通知您的。”小护士说完朝众人点了点头,转身走进了病房。
  收到消息后赶到的江夜万拉着老伴儿的胳膊叹了口气,扭过头来朝着蒋平几人道:“真是谢谢你们几位了,陪着等了这么长的时间。”
  刘蓉也跟着点头道谢,想起儿子的混帐行为,心中着实过意不去,满含歉意地道:“小白,我替儿子跟你道个歉,他性子急,火气大,你别和他一般见识。”刘蓉说着低下头就要鞠躬。
  白玉堂赶紧扶着她的胳膊将她架起来。“伯母,您快别这样。是我的错。您放心吧,我不会放在心上的。”
  江冬瞪他一眼,气愤地扭过头去,心中怨气依旧未平。
  “我替小昭谢谢你们几个。”刘蓉说着转过头来拉住李上娟的手道:“小李,这次真是多亏你了。要不是你在身边,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刘姨,您别客气,这都是应该的。”李上娟柔声道。
  江夜万见众人心情沉重,感激地道:“真是麻烦大伙儿了,都先回去吧。”
  医院不让探视,呆在这里也是于事无补。蒋平暗叹口气,沉声道:“那我们先回去,有什么消息,您一定要告诉我们。”
  江夜万点点头,道:“好。谢谢你们几位了。”
  “小冬,你去送送人家。”刘容道。
  “嗯。”江冬朝母亲点了点头。
  “伯母你太客气了。”蒋平说着,扭头望向江冬,道:“江冬,你送你父母回去歇着,这边有我,你就甭管了。”
  “没事儿,我送送你们。”
  “听我的,你父母年龄大了,你先送他们回去。”
  江冬拗不过蒋平,点头道了声谢,转身回到父母身边。
  蒋平朝李上娟使了个颜色,扭头又拉了一把身旁的白玉堂,却发现对方脚下像生了钉子似的纹丝不动,不禁无奈地喊了一声:“老五!”
  “我不走,你们走吧。”白玉堂低声说着,转身坐到ICU重症监护室门外的椅子上。
  蒋平叹口气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头,道:“先回去吧。你坐在这里也见不到他。不如回去养养精神,等他醒了再来。”
  “四哥,你什么都不要说了,我不会走的。”
  “你真是...哎...”以五弟的性子,这个时候估计谁来劝,都劝不动了。蒋平无奈地摇了摇头,扭头对李上娟抱歉地道:“上娟,你先回去吧。我这走不开就不送你了,路上小心点。”
  李上娟隐隐看出些什么,对着蒋平点了点头。“嗯,那我先走了。有什么消息,通知我。”
  “嗯。”
  江冬瞥眼看了白玉堂一眼,转身与父亲一起搀扶着母亲下了楼。出了医院以后,刘蓉的情绪渐渐地稳定了下来,一进家门便按照医院的要求,将洗脸盆,毛巾,水杯等等生活常用品收拾好交给儿子。“看能不能和医生好好商量一下,进去看看他。就放他自个一个人,我...”她说着又忍不住落下泪来。
  “妈,您甭担心,小昭会没事儿的。”江冬望着哭泣的母亲,鼻子也跟着发酸。吸了吸鼻子,抬起头来冲着老爸道:“爸,您和我妈歇着,我走啦。”
  “去吧,有啥消息马上给家来个信儿。”
  “好。”江冬说着打开房门,提着母亲准备好的东西匆匆赶回医院。他先是将物品交给负责人员,然后跑回楼上的监护室,却发现蒋平与白玉堂两人还未离开。他走过去,与蒋平点了点头,隔着几张座椅在不远的位置上坐了下来。瞄瞄白玉堂,却见他低头俯着身,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到来。
  医院的走廊里,弥漫着一种沉闷的气息,与浓浓的消毒水味儿混在一起,几欲令人作呕。三个人默默地坐在监护室外的椅子上,谁都不吭声。
  蒋平看他两人一个比一个倔,也知道江冬还在怄气,暗叹一声,站起身道:“你俩先坐,我去买点饭回来。”
  江冬一听忙站起身来。“四哥,你坐,我去买。”自从回来以后,蒋平对展昭的好,他看在眼里,记在心上。虽然与白玉堂置气,但对蒋平却是心带感激的。说完也不等蒋平回话,咚咚咚便跑下了楼。
  过了半个来钟头,江东提着盒饭返回。他先是掏出一份放在椅子上,然后将剩下的两份递给蒋平。蒋平接过盒饭,道了声谢,扭头看看白玉堂,见他始终闷头不语,叹口气,抬起胳膊肘捣了捣对方,道:“老五,先吃饭吧。”
  白玉堂直起身子靠在椅背上,扭头看了看他,却哪有胃口吃得下去。“四哥,你吃吧,我不饿。”
  蒋平见他这个样子,心里真是又气又疼。“你想守着他,我知道。但你要保证自己先挺得住才行,不然你拿什么守?”他说着,将手里的盒饭往前一递。
  虽然知道四哥是在激他,但对方说的确实在理。白玉堂心中又是感激又是惭愧,接过盒饭,掰开一次性筷子,默默地吃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五十八章 回首才知道

  第五十八章回首才知道
  夜晚的医院走廊里寂静无声,偶有医生护士走过,脚步声显得异常的响,发出空旷渗人的回声。
  蒋平闭着眼歪在椅子里发出轻轻的鼾声,时断时续,过不一会儿就换个姿势,睡得并不安稳。坐在不远处的江冬也合着眼,将后脑抵在墙上闭目养神。只有白玉堂,默默地坐在椅子上,两只眼睛微红,一瞬不瞬地紧盯着监护室的大门,丝毫没有睡意。
  纷纷乱乱的往事不停地涌入大脑,让他的心像撕裂一般的疼。他想起大三时那个酷热的暑假,展昭在超市里打工的那段日子,自己总去找他,或者直接去他家里等着。他从不怕吃闭门羹,因为那里就像是他的另一个家,钥匙就和自己家的家门钥匙拴在一起。
  每次展昭打工回来,进门第一件事儿便是去冲澡。有时候自己会等他等的睡着,醒来时发现那人正清清爽爽地站在小电风扇前,一边啃着手里的冰棍一边擦着湿淋淋的头发。他总会扑上前去抢他的冰棍,哪怕夺得一身汗,也乐此不疲。而展昭会揍他,甚至踹他,抢不过就狠狠地咬上一口冰棍,然后瞪着乌黑晶亮的眼睛,眼睁睁地看着自己从他手里把冰棍夺走。那时候他们整天嘻嘻哈哈,打打闹闹。衣服混着穿,围巾换着带。他是那么的健康,那么的充满活力...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一切都变了?他一直以为是自己的那一句话,让一切都回不去了。四年来,他几乎每天临睡前都会想,却始终想不通。他觉得不该是那样的,但除了这个原因,他实在想不出还能有什么?有什么能让展昭做得如此决绝?他像钻入了一个死胡同,寻遍每个角落却找不到一个出口,每天生活在浩瀚纷繁的社会中,同时也生活在自己心里的牢笼里。
  他紧紧地盯着监护室那扇门,恨不得能将它在眼前烧毁。他从来没有那么渴望地想见他。即便四年前,他悄无声息地从自己的生活中消失时,他也不曾有过这么强烈的感觉。他只是一味地一味地在想为什么...他从来没有将他和他的那些细微的点点滴滴串在一起过,如今想起,才突然间明白,那些日子他们是如何一起走过的。他只知道他爱展昭,却从来没有注意过,那个人对他的感情。他不知道当初展昭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情和自己一起爬上十二楼,更不曾想过为什么冬夜里那么冷,展昭还会带着他去看书吧,陪他吃饭;还有自己去外地拍戏前,他在电话里叮嘱自己多注意身体...为什么因为一件事,自己就将发生过的这一切都抛在了脑后?!除了出演简树,对于自己的要求他几乎从未曾拒绝过...甚至是纵容!为什么自己从来都没有好好地想过,一心只考虑到自己对他的感情与付出。他恍然发现,原来自己竟是这般的自私、自大、自以为是!
  ‘展昭,你用最狠的方式,让我懂得了这些。如果你不醒来...’他想着,眼底一阵灼热,双手不受控制地抖了起来。
  江冬闭着眼,隐隐约约地听到压抑的抽泣声,心里也跟着纠紧。他知道,那是白玉堂。想起下午时,对方那双泛红的眼睛,和手背上干枯的血渍,心中不由略觉歉意。他当白玉堂的助理已经半年多了,这是他从事这个行业以来跟的时间最久的一个人。两人之间早就不仅仅止于上下级的关系,尤其是后来中间又多了表弟这层联系。一想到这里,心中不觉一痛。他叹了口气,什么都没有说,他想此时他能做的,最好的,便是当做什么都没有看到,什么都没有听到。
  第二天一早,刘蓉和江夜万赶到医院,与大夫恳请了半天也没能争取到探视权,江冬好说歹说将二老送回了家。
  蒋平看看坐在一旁的白玉堂,见他眼圈一层黑青,一看就是一夜未睡,忍不住劝道:“回家歇会吧,最起码洗个脸,缓缓精神再来。”
  还未等白玉堂答话,走廊尽头突然疾步跑来几名医生和护士,匆匆进了监护室。白玉堂腾地站起身跟过去,心脏像被钝器狠狠砸中一般,急声追问:“他怎么了?”回答他的只有大门砰的一声巨响,他再次被反锁在外。
  白玉堂觉得自己的一生中,从来也没有像现在这样忧心如焚过,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哪怕让他看他一眼也好!他头一次感觉到,生命是如此的脆弱,在病魔面前更是不堪一击,他握紧拳头抵在唇上,默默地乞求着,希望上天不要将他带走。
  过不多时江冬赶了回来,一见病房里不时有护士进进出出,心里突突直跳。忙冲过来问道:“他怎么了?”
  “不知道,大夫不让进。”蒋平见他焦急,开导道:“医院没有给家属打电话,应该不是什么大问题,别紧张。”
  话虽是这么说,但江冬哪放得下心来,抬起两臂握着拳头不时地上下来回晃,像给自己打气一般。
  这一次过了一个多小时,大夫就出来了。几人忙围了过去,争先恐后地发问。
  “大夫,他怎么样?”
  “大夫,他没事儿吧?
  “内脏深部出血,情况非常危险。目前我们采用的静脉注射丙种球蛋白治疗,同时输注血小板,希望他的血小板能在短期内快速提升,否则血止不住,只靠输血维持不了几天。如果并发颅内出血...”大夫说着摇了摇头。
  白玉堂望着大夫白大褂袖口上的斑斑血迹,一双眼通红。“无论如何,请您全力救他!”
  “这个肯定,放心吧。”老大夫和气地答道。
  “我们能进去看看他么?”江冬低声下气地恳求道:“求您了,就进去看他一眼。”
  “现在不行,病人还处在深度昏迷中。如果情况允许,会有人通知你们的。”
  “谢谢您了,大夫。”蒋平答谢道。
  老大夫点了点头,沿着长长的走廊慢慢走远,一转身消失在尽头。
  下午快两点的时候,江冬接到了通知。下午3点-3点半是ICU病房的正规探视时间,每次允许探视人员两名,由于展昭是新入ICU隔离监护室的患者,且病情十分不稳定,院方只给了10分钟的探视时间和一个名额。江冬立即给家里拨打了电话,然后和蒋平打了声招呼,急匆匆奔回家去接老娘。
  蒋平看着江冬的背影,叹口气,转身走到白玉堂的身边,拍了拍他的肩头,道:“回家歇会儿吧,你又看不见人,在这儿待着能有什么用?”他见白玉堂不听劝,也有点上火,说完又觉得不忍,想想里面躺着的那个,再看看外面坐着的这个,心里一阵刺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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