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云端 上
白玉堂正在厨房里忙活,突然听到客厅里传来一阵叮铃叮铃的电话铃声。
“哦,舅妈...嗯,好的...知道了...好,那我挂了。”是展昭断断续续地应答声。白玉堂敲敲玻璃窗,问:“你舅妈?”
“嗯,她说马上到家。”展昭走到厨房门口,往里看看。案板上放着切好的青椒。“别做了,他们买了外卖。”
“做一半了,素炒青椒茄子,简单的很。”白玉堂说着拿起一头大蒜扔给展昭。展昭麻利地伸手抓了个正着。“帮我剥几瓣蒜。”
“这个菜,我舅父教你的?”
“不是,这么简单的还用得着教?自学成才懂不懂?”见展昭一边剥蒜,一边抿着嘴乐,白玉堂不由心情大好。“找你舅父学,就得学窍门,还有那种有难度的菜系。对了,鲁氏粤菜馆烧的那个豆腐,两面金黄,又酥又嫩,回头得问问你舅父怎么做的。”
展昭将剥好的蒜瓣洗了洗,放到案台上。甩甩手上的水珠,问:“现在干嘛?”
白玉堂拿起煤气灶上的药锅,不知往哪放。“这里面的药还有用不?”
“没用了吧?熬过的了。”展昭随手接过来,按着盖,在水池里滗掉药汁,然后将锅里的药材倒进垃圾袋。其实他也是一知半解,自从上次打翻了面碗,刘蓉根本就不让他再接近厨房。
“味儿可真大,猫儿,你真喝得进去啊。”白玉堂咧了咧嘴。
“习惯就好了。而且这偏方挺管用的。总比不吃药难受强。”展昭说着,露出个浅笑。
“真是个乖孩子。”白玉堂说着点燃煤气灶,放上炒锅,倒了点油进去。
“反正比你强。”展昭反驳道。从橱柜里拿出条干抹布擦着洗好的药锅。
楼道里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脚步声,紧接着有人用钥匙开门。展昭胡乱擦了把手,跑出去开门。
江夜万手里提着外卖的袋子和刘蓉一块回来了。
“舅妈,您这买的什么?”看舅妈手里大兜小兜提了满手,展昭笑呵呵地问,忙不迭过去帮忙。
“这不你舅父老战友的二儿子要结婚了么,买点咱这的特产给捎过去。”
白玉堂从厨房里探出个头来,和二老打了个招呼。
“白小子来了啊,端几个碟子碗出来。”江夜万说着将手里的的外卖盒饭提高了给白玉堂看:“正好买了外卖,一块吃。”
“好嘞,我这还炒了个菜,马上就得。”
展昭将袋子提着放到客厅,走回来就要进去厨房帮忙拿碗筷。
“你进去,这地儿小,哪招得下这么多人。让他两人忙和就行了。”刘蓉见外甥跑来凑热闹,推搡着他进了餐厅。
“你爸呢?”刘蓉去卫生间洗了把手,走出来问外甥。
“他说要给同事买点东西,估摸着也快回来了吧。”
“老江啊,老展还没回来,等会儿咱再开饭。”
“不等他了。”江夜万提着盒饭走进来,放到餐桌上。“小昭,饿了吧。咱先开。”
摸了摸后脑勺,展昭不忍拒绝舅父的好意,又有点想等父亲。“要不我去给我爸打个电话问问?”
“你爸那脑子啊,就是直的,回不回来也不说跟你说一声。”江夜万嘀咕了一声。
刘蓉扯扯老伴儿的衣摆,笑着对外甥说。“小昭啊,去吧,问问你爸回来吃不。”见展昭走出餐厅,刘蓉瞪了老伴儿一眼。“你抱怨什么?这不是让孩子难做么,还说人家脑子是直的,你脑子就拐弯了?”
江夜万一听,也觉得自己有点没理,傻不愣登地笑了。正想和老伴儿狡辩,白玉堂端着盘菜走进来放到餐桌上。“随便炒的,您二老等会尝尝。”
“好。”刘蓉笑着答。
“我去拿碗筷。”白玉堂说着转身,差点和走进来的展昭撞个满怀。
“我爸说他和朋友一起吃午饭,不用等他了。”
江夜万一见自己占理了,忙扭头对着老伴儿说。“我说什么来着。”
“行啦你,少说两句。去洗洗手。”刘蓉撇了眼老伴儿,站起来将盒饭拿出来摆在桌上。“那咱就不等他了,开饭。”
四人吃过午饭,白玉堂要帮着收拾,刘蓉冲他摆摆手。“去吧,和小昭聊聊去。”
“那好。”白玉堂笑笑,转身找展昭去了。刘蓉看着他的背影,弯着唇角欣慰地舒出口气。从外甥病重,她就没见过他和任何朋友走动过,现在白玉堂出现了,可说是他唯一的朋友,看着两个年轻人有说有笑的,她也觉着开心。
白玉堂走进展昭的房间时,见展昭正坐在床头翻看着手里的杂志。走过去径自提起他的手腕,歪头看了看封皮。“是你爸早晨买的?”
“嗯,这还有几本,看不看?”展昭说着从床侧拿过另外几本杂志递给他。
往展昭身边的空床上一趴,白玉堂托着腮帮子看着他,笑咪嘻嘻地说:“你爸这小老头儿还挺可爱。”
展昭拿起杂志往他头上一砸,恨恨地说:“你爸才小老头儿呢?”
摸摸头顶,白玉堂笑着说:“那不是小老头是什么?老老头?”
把杂志往旁边一搁,展昭拿起个靠垫放在盘起的腿上,双臂往上一撑,望着对面的墙壁开始愣神。
“哎,干嘛呢?”白玉堂伸出手在展昭的眼前晃了两晃。“你别吃饱了就犯困行不行啊。这还有个大活人跟你说话呢。”
“没有,我刚想,你说我爸是老头儿。”
看展昭有点傻乎乎的表情,白玉堂笑着说:“那都五十多岁奔六十的人了,不是老头是什么?我爸也是老头儿啊。”
“我还一直觉得我爸挺年轻的。让你这么一说,才...”展昭说着叹了口气。
“人都会老的,你我也一样,早晚有一天头发也会花白。”白玉堂说着用胳膊肘碰了碰展昭的大腿。“你别说,你爸倒是够精神的,你这身板可真随他,简直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我爸帅吧。”展昭略带自豪的语气让他显得有点孩子气。“小时候看相册,我最喜欢看他穿着军装和我妈照的那张结婚照,那时候照片还是黑白的。”
“我和你爸比,谁更帅?”
展昭见白玉堂一脸认真的表情,忽然就忍不住想笑,越笑越止不住,又不敢放声大笑,怕打扰到舅父舅妈,最后趴在靠垫上,闷头笑得后背一颤一颤的。
“有那么好笑么?”白玉堂板着脸严肃地问。
“你和个老头儿争什么啊。”展昭说着又忍不住笑。
白玉堂脸一沉,眉头都拧到一块去了。展昭见他真有点火了,拿起靠垫碰碰他的头。“我爸再帅,还不是你的糖粉儿。”
“那不一样。”
“好啦,你帅行了吧。”这人的孩子气一上来,展昭还真有点没辙。多大个人了,还和高一那时候一样,一点没变。见白玉堂脸上总算有点笑模样了,他想想刚才又想发笑,却抿着嘴忍住了。
“猫儿,等会儿去我那瞧瞧?”
展昭看看手机,犹豫了下,说:“等到一点半,看我爸到时候回来不。”
“你出个门,还得你爸同意啊?”
“不是。”展昭淡淡一笑。“我爸过两天就回去了,下次还不定什么时候才能再回来。我想多陪陪他。”
“猫儿,你对你爸可真孝顺,比我强多了。”白玉堂由衷地说。“其实我也有日子没见我老爸了。这次回去赶上他出差,没碰上。”
“那就等有机会,回去看看他。”
“嗯。”
两人聊着,时间过得飞快,马上下午两点了,展怀义还没有回来。
“猫儿,这都快两点了。你爸什么时候回来啊。”
展昭想了想说:“不等了,我去和我舅妈说一声。”
“好。”白玉堂开心地说了声好,跟着展昭一起走出房间。
一听展昭要出门,刘蓉心里有点不放心,拉着外甥的胳膊低声说:“别去太久了啊。”
“嗯,打一晃就回来。”
白玉堂见刘蓉把展昭当小孩儿一样嘱咐,笑道:“您放心吧,我保证原封不动的把他打包给您送回来。”
刘蓉被他逗得一笑,拍拍外甥胳膊。“去吧,你爸回来我跟他说。”
“谢谢舅妈。”展昭说完,走回房间换了身衣服,和白玉堂一同走出家门。
坐在车里展昭不时左右观望窗外的街景。对于这个城市,大部分地段他都是陌生的。小时候外婆家的那所大院在他的脑海里,只留下一些模糊的画面。他将窗户打开一条细缝,初春的午后,阳光明晃晃的,街道两旁种植的树木上,绿色的小嫩芽爬满了枝头,微风吹过,带进一股清香。车子慢慢驶出商业区,马路也渐渐变得宽敞起来。看着一座座平地而起的高楼大厦和高档的洋楼别墅小区,再回想以前的胡同小巷,老宅旧舍,突然有一种说不清的滋味涌上心头。城市的发展固然是令人欢欣鼓舞的,但逝去的街巷老城,同样令他心痛。老城区的每一条街名都有着上百年的历史了,每一个院落都有着它动人的故事,那里曾承载了多少人的记忆,如今却再难寻其踪迹。
坐在车上看得久了,不住倒退的景象让展昭觉得有点头晕。他收回视线,仰头靠在椅背上。“你毕业后就来这里发展了?”
“没有,在家那边呆了一年,直到木贯成立,我才来的这边。我爸一直想让我接手管理公司的事儿,但是你知道,我有我的打算。”
“嗯。”展昭轻轻应了声。
“我哥挺能干的,而且现在云瑞大了,我嫂子也回公司帮他了。有没有我其实都一样。”
“子承父业,也没什么不好。”
“我不感兴趣。”白玉堂扭脸看了看展昭,他一直以为展昭是懂他的。“怎么突然这么说?为什么连你也...”叹口气,白玉堂蹙起眉头住了嘴。他并不想破坏气氛。
“我只是觉得,你父亲也有他的道理。”
车里一阵沉默,快到公寓时,白玉堂见展昭闭着双目,伸出左手推了推他。“别睡,快到了。”
“嗯。”展昭应了声,却没睁眼。
“怎么了?”白玉堂见他脸色有点不好,急忙问:“是不是晕车了?”
展昭淡淡一笑,睁开眼。“怪我,刚侧头看太久了。”
“你怎么也不说一声,要不要停下出去透透风?”
“没事儿,你不说快到了么。”
“嗯,就前面。”白玉堂说着透着车窗向外一指。“右边最高那幢。”
顺着白玉堂的手指望过去,繁华的小区中,一座高楼直耸云端,看上去格外显眼。“你住高层?”
“嗯。没想到吧。”白玉堂笑着说。
“是没想到。你不是一直喜欢那种木制建造的房屋?”
“不是说了现在是暂时的,再说了,那种别墅我现在还负担不起。”
两人说着,车子已经开进了小区,驶向地下停车场。泊好车,展昭推开车门慢慢走下车。停车场里空空荡荡的,有些阴冷。他将手j□j大衣口袋里,扭头问:“这楼有多高?三十层?”
“算上地下二层停车场,一共三十二层。”
“你住几楼?”
“十二楼。”白玉堂说着,带着展昭向电梯走去。按下按钮,候梯指示灯却不见亮。皱了皱眉头,又按了两下,还是没反应。“怎么搞的?”他嘀咕了一声,向侧门的楼梯口走去。展昭跟在他身后爬了两层楼,来到一楼大厅。电梯的铁门上贴了张纸,上面打印着一行黑体字:“电梯故障,暂停使用。请业主见谅。”
“妈的。”白玉堂心里烦躁,忍不住爆了句粗口。转过头,他搓了搓手,略带尴尬地说:“猫儿,看来只能委屈你跟着我爬楼了。”
展昭露出一抹浅笑,道:“幸好你不住二十二楼。”
白玉堂一听,哈哈大笑。挑挑眉毛,挑衅地说:“爬楼你肯定不如我。”见展昭撇他一眼,一副蔑视的表情,他笑得更是嚣张。“不信咱比比,看谁先上去?”
望着白玉堂略显孩子气的表情,展昭无奈地笑了笑,径自向楼梯口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十五章 云端 中
高层里的楼梯又长又陡,采光的窗户又小得可怜,灯光昏暗,给人一种压抑的感觉。白玉堂一直抢着跑在前面,然后站在楼梯拐角处笑咪嘻嘻地看落在后面的展昭。爬到四楼的时候,白玉堂还好,展昭却已经有些喘了。
“我说什么来着?”白玉堂得意地说。
展昭笑笑不接话,扶着楼梯扶手,抬头问道:“当初怎么选的这里?”
“刚来的时候住我哥那,我嫂子人不错,从来不说什么,但我也不能总打扰人家,就想出来租房子住。后来我四哥说,他负责装修的这户人家要出国,想找个长期稳定的租户。我过来一看,感觉还不错,就定下来了。这里住户不多也挺安静的,一住就住了快两年。这么久,遇到过两次电梯停用,这是第三次。”白玉堂说着一笑。“我说你脸可够黑的。”
慢慢悠悠爬到四楼半楼,展昭看看在五楼等他的白玉堂,不得不佩服他的好体力。这家伙脸不红,气不喘,看上去比没上楼之前的精神头儿还要足。磨蹭到五楼,展昭撩起大衣衣摆,往楼梯上就地一坐,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哎,不是吧,这才五楼就爬不动了?”
“加上刚才停车场,这里可是七楼。”展昭狡辩道。
“哪有你这么算的...”白玉堂正想取笑他,忽听一阵悉悉索索的脚步声从楼下传来。一位两鬓花白的老大爷提着个兜子上来了。“大爷,您住几楼啊?”白玉堂笑着问。
“七楼。”老头的声音底气十足。
楼梯够宽敞,展昭坐在边上笑着冲老人点了点头。老大爷看看他,轻笑着说:“年轻人不锻炼身体可不行啊,你看我,早晚溜弯儿,现在就派上用场了不是。”老头儿说着,继续往上爬,脚步声渐渐消失。
很少见展昭在别人面前这么不顾形象,突然想起早先他说的腿抽筋儿的事儿,白玉堂不由一阵心疼。“是不是腿不得劲儿?”
“还好。”展昭仰脖看看白玉堂,笑着说。由于运动的关系,此时他双颊泛红,脸色看上去倒比平日里更好些。
白玉堂看看他的腿,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
歇了一会儿,展昭觉得心跳不那么快了,喘息也平复了许多。抓着扶手站起来,眼前霎时一黑,但瞬间就过去了,仿佛时间停止又恢复。这一次,他只坚持着爬了三层就有点吃不消了。站在楼梯上,他扶着扶手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感到心脏正猛烈而又急速地跳动着,似乎连耳膜都能感受到那如雷似鼓地震动。他伸手在衣服上抹了抹手心的汗,顺着扶梯向上看了看。白玉堂说的真没错,他脸是够黑的,这才刚刚八层,十二层他真的是...
白玉堂站在高处,见他脸色潮红开始冒汗,鬓角都湿了,忍不住伸出手想拉他一把,展昭冲他笑了笑,没有拒绝。
“你先上去,别等我了。”咽了几口唾沫,展昭极力想要驱散喉咙里的铁锈味。“我等会儿就追上去了。”
“累了就坐下歇会儿。”
“不用了。”展昭倚着墙,边喘边说。这时候如果坐下了,他可能就真站不起来了。
白玉堂看看他,掏出一根烟点燃,猛吸了两口,吐出浓浓的青烟。
“猫儿,我记得以前校运动会,你还参加过5000米长跑呢,对吧?”
“嗯。1500和5000米。”
“想起来了,1500你跑了个第一,5000好像是第二?”白玉堂挺直腰杆,抻了抻背。“从那以后,二班那个叫什么倩的,就一直缠着你,据说还给你写过情书。”
“你这都听谁说的?”
“大刘他们啊。那时候全班上下谁不知道。只不过因为咱班主任是那什么倩的老妈,所以没人敢多说。”吐出口烟,白玉堂凑近展昭好奇地问:“真写了?”
“不记得了。”
“骗人。”
“真忘了。”
“瞎鬼吧你,不想告诉我就直说。”
“我说你多大了,怎么竟问这些没有意义的事?”
“我就是想知道。到底写没写。”
顿了顿,展昭老实地答道:“写了。”
“写的什么?”白玉堂急声追问。
“忘了。”
“......”白玉堂嘴巴倏张,半天才吐出三个字来。“服你了!”
两人歇息了一会儿,白玉堂也不像刚开始的时候那么一股脑的往前冲了,叼着烟,慢悠悠往上爬,倒像是在散步。爬了半层,回头见展昭半弯着腰,单手扶着腿,丝毫没有挪动的打算,不禁皱眉问道:“猫儿,腿疼得厉害?”
展昭倚在墙上,心中百般无奈,却又无计可施。如果就这样硬撑着跟着白玉堂往上爬,他估计是爬不上去了。暗叹一口气,抬头冲着白玉堂一笑,硬着头皮说:“这阵子肠胃不好,上吐下泻的,现在有点腿软。歇一会儿就好。你先上去,我慢慢爬。”
白玉堂一听,心头涌起一股无名火。为什么他总是什么也不说,以前是这样,现在还是这样。“还爬什么?”他气呼呼地冲下来,一把掐灭了手中的香烟,左右看看没有垃圾桶,只好掏出烟盒把抽剩下的这半根塞了回去。一手抓起展昭的胳膊架到自己的肩膀上,一手揽着他的腰,低声吼道:“为怎么不早点跟我说?是不是我不问你,你就真的打算手脚并用着给我爬上去?”与其说是气展昭,不如说他更气自己。展昭的性子他知道,若是还能撑得下去,他是绝对不会吐这个口的。刚刚在五楼的时候,他并不是没有察觉,只是当时只想到了他的腿,以为他好强,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由着他胡来,可他怎么就忘了他肠胃不舒服的事儿了呢?明明中午才刚闻过那刺鼻的中药味。
展昭见白玉堂阴沉着一张脸,不觉有些心虚,低下头来一声不吭。
“怎么不吱声了?”白玉堂心头憋闷,扭头看看展昭,见他一双眼睛挡在下垂的刘海后,刚才脸上的那点血色也褪了个干干净净,心里真是又气又疼。难得这猫如此老实,他本不忍心再数落他,可嘴巴却偏偏不听使唤。“你真是狡猾,现在知道老实了,刚才那股子劲儿呢?”
“我...”展昭扭头望他一眼,又低下头去。
白玉堂见他抿着嘴唇,胸前不住起伏,手指也是冰凉冰凉的,心中一阵紧张,大骂自己晕了头。“猫儿,你别生气。我这嘴巴你还不知道么。”他说话向来如此,很少考虑场合和他人的感受。尤其在这只猫面前,更是口无遮拦,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有几次言语过重,事后想起,他自己都觉得难以接受。
“我没生气。”展昭说着,故意往他身上一沉,打趣道:“还有四层,只能劳您大驾扶我上去了。”
见他这副样子,白玉堂恨不能打上他一顿,教训他别再妄自逞强;又恨不能将他紧紧揉进怀里,一生一世都不放手。他觉得自己就快要被他折磨死了。是不是上辈子他真欠了他的,不然这辈子为什么要这么心甘情愿的任他挠心抓肺。“猫儿,以后你别逞强了,行么?”
展昭低下头,轻声嗯了一声。白玉堂将揽在他腰间的手紧了紧,同他一起迈向阶梯高处。
爬到十层的时候,展昭已经难受得快要迈不开腿了。他头晕眼花,呼吸困难,两条腿象灌了铅一样,连打个弯都不会了。白玉堂也觉出了不对劲儿,见他身体越来越沉,额上直往下淌汗,忙停下脚步问:“猫儿,你怎么了?”
紧紧抓着扶手,展昭调整了一下呼吸,白着脸说:“胃有点不舒服,我想坐一会。”
白玉堂心里着慌,扶着他坐在阶梯上,自己则一腿上一腿下半蹲在他旁边。
“可能是刚才晕车,我歇一会儿就好。”
“别说话了。”虽然不知道胃疼起来是个什么滋味,但是展昭的样子看上去真的很糟。白玉堂心里焦急,直把这该死的电梯骂了不下八百遍。
坐在楼梯上,展昭也顾不上那么多了,将头埋在交叠在腿上的双臂中,闭着眼强忍着一阵阵欲呕的感觉。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太阳穴处的血管正蹦蹦直跳,一下一下震得他头疼欲裂。如果可以,他实在不想让白玉堂见到他这副样子,就只剩下两层而已,他真不该在这时候泄气,可是双腿叫嚣着的强烈痛楚与身体上的不适,已经完全将他打败。深吸几口气,他缓缓抬起头来,头部前端一阵剧痛,眼前的景象一下子扭曲起来,连近在咫尺的白玉堂也变得模糊不清了。“你...你先上去吧。”他知道说了也是没用,可心悸的感觉愈演愈烈,他真不知道自己还能支撑多久。
白玉堂见他面如白纸,唇色惨淡,眼神都恍惚了,直怕他会晕过去。俯下身,拍了拍自己的后背,扭头说:“上来。”见展昭不动,白玉堂又说了声:“猫儿,上来吧。”
展昭摇了摇头,一手抓着扶梯,一手伸向白玉堂。“你扶我一把。”
蹲在展昭跟前,白玉堂很想替他捋捋额前汗湿的头发,伸出手来却又不敢。心疼地说:“你这个样子,就别犟了。”见他默默低下头去,双目低垂,睫毛又黑又密,湿漉漉的,想必是刚才的汗水流到了上面,心中一痛,将双手放到展昭的两条腿上拍了拍。“这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儿。”见他不为所动,忍不住威胁道:“要是不让我背,那我就抱着你上去。你信不信?”
沉默半响,展昭抬起头来,唇角一弯,露出个笑。白玉堂摸摸他的头,近乎宠溺地说:“这不就对了,早听哥哥的还用得着受这种苦。”说着蹲下身子将他背了起来。
展昭静静地趴在白玉堂的背上,迷蒙中看着他脖颈处的发梢一晃一晃,晃得他双眼发疼。他咬住嘴唇一言不发,眼泪却再也忍不住夺眶而出,顺着他的鼻梁一滴滴滑过脸颊,悄悄坠在白玉堂肩头的衣服上。他知道他不该这样,可是他无法控制自己的内心。他是那么的贪恋此刻,贪恋他坚实的脊背,更贪恋他温暖的体温。枕在白玉堂的肩头上,他缓缓地闭上了眼睛。如果时间可以停留,他多希望是这一刻。
“猫儿,你光长个儿了,体重和高中时都没怎么变。”白玉堂把背上的展昭向上托了托。见他半天不做声,担忧地问:“是不是难受得厉害?”
“那是...我...保持的好。”耳边传来展昭的声音,带着点鼻音,说得断断续续的,倒像是咬着牙蹦出来的一样。白玉堂见他虽难受,却还有打趣的心思,稍微放下点心来。“再坚持一会儿,马上就到了。”他能清晰地感觉到来自后背上那人的心跳,一下一下敲击在他的背上,带动着他的一起,咚咚咚地跳个不停。展昭也一定能感受到他的心跳。白玉堂这样想着,仿佛体内灌注了无穷的力量,加快脚步,向上爬去。
楼梯间寂静无比,只有白玉堂攀爬的脚步声,稳健又深沉,带着沉重的回响,一下下回荡在展昭的耳边。
“猫儿,到了。”看到楼层牌号,白玉堂微喘着停下脚步,兴奋地高呼一声。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