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有为把今日四大教教主的宴会安排呈给师尊过目,垂手立在旁边。
“三家的马会由他们自己人看守,但也要派人过去,以防万一。”
“东方鸿喜甜,西门璇嗜辣,菜肴分布上注意些。”
“酒壶不要放在桌上,安排两位机灵的弟子拿着,随时斟酒。”
有为侧耳仔细听着,一一在心中记下,等着师尊继续吩咐。
“其他都安排得十分得当。”南宫清将册子一合,抬眼看向青年眼圈下淡淡的青色:“不必事事追求完美,有我在,你们趁年少,该玩乐玩乐。再者,日后当了教主也不是就变成和尚,七情六欲乃人之天x_ing,顺其自然,适当克制,不必苛求自己。”
知道这徒弟受自己影响太深,话虽听进去了,但一时半刻必定难以领悟。南宫清提了佩剑,带着他一同向竹林小亭走去。
有为盯着南宫清腰间晃动的白玉葫芦,觉得稀奇——师尊向来一身素简,极少佩戴饰物。不知这东西哪里来的,成色称不上极品,竟也让他这么喜爱。
两人在竹林中伴着飒飒清风或练功打坐或交流心得,等太阳出来便一同往饭堂走去。
忽而一名弟子神色匆匆,快步走来,见到他们像看到了救星:“师尊!有为师兄!门口有个醉汉闹事,赶也赶不走,还打伤了一众师兄弟。”
三人赶到后,正见到南宫有为与那人缠斗。醉汉身着破烂黑衫,脚趿Cao鞋,酒气熏天,出手毫无套路可言,看似随意却招招往致命之处点去。南宫无为天资聪颖,能快速应对,却不敌对方经验丰富内力深厚。
这人选在这么个日子来踢馆,着实有趣。
醉汉打了个酒嗝,将无为熏得后退两步,却指如闪电戳向他气海x_u_e。
南宫清立即飞身而上,顺手将无为拽到身后。毫不恋战,直接释放内力涌出磅礴威压,挥袖一掌结实地甩到醉汉胸口,干脆利索地把人打飞出去。
这游刃有余的一掌另众人皆是一惊——比起遇难前,师尊在方才那一掌显示出的威力甚至更胜从前!
只有两兄弟略微变了神色,满头疑惑对视一眼。
“想必钟离教主应当就在不远处。南宫教正忙于筹备大会,恕不远迎,就劳烦阁下为你们教主引路吧。”南宫清扔掉手中一块破布,施施然率领众弟子回教,留下醉汉捂着露出来的红绸金烽领口倒在原地。
钟离教与南宫教不和已久,但表面上的功夫还是要做的。南宫有为无奈地摇摇头,这就是正道之人的虚荣和迂腐之处……
南宫清这次将筹备所有大会的事宜都全权交给两兄弟打理,自己只是负责在幕后给些建议。现在解决完闹事的,便清闲地踱回自己别院。
阎洛刚从窗户里爬进来,忽见南宫清立即惊出一身冷汗,但是定睛一看,发现他面色苍白,虽然仍是一副镇定自若的样子,但总是隐隐透着不对劲,于是赶紧上前去。
谁知上一刻还身姿挺拔之人,关上门后马上萎顿下去,正好斜斜靠在他身上。
阎洛伸手一摸,满掌冷汗,当即把人打横抱到床上。
“呕……”南宫清伏在床边不住咳嗽干呕,脸色涨红,已全然顾不得狼狈不狼狈。
许久,一颗未完全消化的金丹被吐了出来。
南宫清终于舒了一口气,一手掩着额头,另一手指指地上的丹药,语气中透着一丝虚弱:“帮我洗洗。”
“这是什么?”阎洛捡起来,凑在鼻下闻闻,但因对药石无甚了解而无法分辨,只能找了水洗涮干净拿回来,却见南宫清拿过去又往嘴里放,眼疾手快地夺回来:“都吐出来了还吃什么!这究竟是什么东西?”
“增长内力的药。”南宫清想了想,决定如实相告,“很难弄到。”
阎洛捏着金丹,忽而沉默下来。
“今日盟前密会结束便不吃了。”南宫清伸出手掌。
“胡说,”阎洛笑道,眸中却不见一丝笑意:“师尊你什么时候也会骗人了,这样可不好。”
南宫清执意伸着手。
阎洛把药放到他手心,起身要走。忽然被抓住了衣摆。
“……我腹痛……”南宫清咽下药丸,在阎洛重新坐回床头的时候,稍微向他的方向依了依。
阎洛有些受宠若惊,立刻把人搂在怀里,下颌抵着他冰凉的额头,轻轻蹭动:“……要不,讲故事给你听?”
南宫清抬眸,看着阎洛冷峻的侧脸,猝不及防地撞入他黯黑深邃的眼眸中,投入那一池映满自己的荡漾秋水。
点点头,握住在小腹揉动的温暖手掌。有些情绪似要倾泻而下,却被他强行压在决堤的边缘。五味杂陈的心头堆满了不安与焦虑,充斥在鼻尖的熟悉味道如同在黑夜中的一缕光亮,让他控制不住想去靠近
——但其实,又为何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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盟前密会主要是四大教教主为确定比武流程和比武名单而召开,不过这些均已形成惯例——第一日由各家选派一到两名年轻人相互切磋,展现自家后辈风采,也为大会预热;第二日开始才进入正题,由各家推举出的盟主候选者抽签,而后两两切磋。
清晨发生的意外丝毫未影响会议的正常召开,南宫清身为现任盟主,热情地在门口迎接三位掌门,备好丰盛午宴,与几人相谈甚欢。
按照流程,他需取出各派飞鸽寄过来的名单,当着三人的面一一拆封。
今年东方家和西门家依旧只派出教主作为人选。
南宫家则为南宫清。
但钟离教这回却派出两人:钟离烽与钟离觞,而钟离觞正是先来一步在教门口闹事的醉汉。
南宫清淡淡一笑,不予评论。
东方鸿与西门璇对视一眼,其中一人举杯,引领彼此相互敬酒,算是勉强化解了突如其来的安静。
西门璇指了指桌上的第五个信封,疑惑道:“今年还有别的教想要参加吗?”
南宫清也十分不解——他在昨日还未收到这第五封信。撕开信封,里面仅有两个大字:
阎洛
几人面面相觑。
钟离烽嫌恶之意非常明显,不愿与魔教之人同台比试。
东方鸿和西门璇则持无所谓态度——仅按照流程来讲,凡是报名之人均有资格参加。当初订下这条规矩之人坚信邪不胜正。到了他们这一代,怎会气量还不如先祖。再说,东西二人在盟主之争上就是个浑水摸鱼的,少一事不如多一事,便赞同阎洛参加。
南宫清将信笺倒扣在桌上:“我反对,参与盟主候选之人必须来参加盟前密会,但阎洛今日未到。”
钟离烽皱眉,深邃的隼眸中微光流转,忽而转变态度:“……我同东方老弟和西门老弟意见相同。盟前密会仅是筹划事宜的形式,不必拘泥。”
三票对一票,南宫清没有异议,命弟子为宾客斟满酒,再次举起酒杯:“过去十年,南宫教承蒙各位抬举,鄙人虽资历尚浅,但有幸担此重任,不胜感激。”
几人连连摆手推辞一般。
“南宫有一事想求各位教主援助。实不相瞒,我教遭此重创,对于剿匪之事已力不从心,一直多亏钟离前辈照顾,但着实过意不去。”
“哪里哪里,”钟离烽赶紧接过话头:“江湖秩序,需大家共同维持。”
“前辈谦虚。”南宫清直接敬了钟离烽一杯,继续开口:“在新盟主接替前,还劳烦各位教主协助清剿领地内的魔教之人。”
四个人都是盟主候选者,此时自然纷纷表示义不容辞。
觥筹交错间,南宫清不动声色地再次瞥了眼桌上的五张信笺,眸色深沉……
第九章 题词 · 师尊为何如此专心洗这处?是因为知道弟子喜欢咬吗?
书房之内,清幽雅致,墨香萦绕,但此刻气氛却莫名尴尬。
南宫清和阎洛坐在正座,有为和无为两兄弟恭敬地立在桌侧。
然而桌前站着的老妇才是主角,正在挥毫泼墨,为后日即将举行的选盟大会题词。
这老妇并非什么名门望族,仅仅是南宫教后厨之一,近日忽然被南宫清发现写得一手好字,隶篆行楷信手拈来,狂Cao更是笔走龙蛇翩若惊鸿,书法造诣竟也称得上颇高,不知怎的她竟被埋没在后厨这么多年。
于是南宫清赶紧请老人家来给教里写几幅字挂上,免得每次都被东方鸿笑话堂堂天下第一教,连幅名字都请不起。
等回头书成之后,给老人家编个文雅的笔名,再装模做样地盖上红印章,裱起来,幅幅都是妥妥的名家手笔,丝毫不比那些重金请回来供着的字帖逊色。
老人家年纪大了,耳朵不好使,要是不大声喊,便听不见旁人说话。于是几人也就没管这些,正常交谈起来。
南宫无为脾气臭,而且当着家长的面更猖狂,吹胡子瞪眼地看着阎洛。虽说这人自公布要参选盟主后暂住他们教内,可这也太不避嫌了。师尊要指点他们,这个叛徒怎么没点眼力呢?
不许挨我们师尊那么近!
不许碰我们师尊的头发!
南宫无为觉得自己要被气炸了,可是师尊却毫不在意这些小动作。
同为胞弟,南宫有为则心思细腻得多,把二人的神情动作全都看进眼里,心越来越沉——如果没看错的话,阎洛手里把玩的那个玉葫芦就是师尊最近难得一喜的挂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