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榻前边,还有一大块软垫,太宗帝抱着承乾坐到了软垫上,懒懒的挥手示意,随侍的宫女便抬过一张小桌案,桌案上放置着糕点,还有茶水。
承乾收回好奇的目光,低头看向糕点,松仁糕?这东西自己很喜欢,可是父皇不喜欢……
这东西得提前交代,御膳房才能做吧?父皇不是一直在批阅奏折吗?什么时候吩咐的?心里疑惑,父皇不会是早就准备留下自己吧?
那么,犯错什么的,果然是借口?承乾心头默然,自己反复想了好多次,就是不明白自己今天到底做错了什么。
李福端着水恭敬呈上来让承乾洗手,但承乾只顾出神,太宗帝也不提醒,只是轻轻抓过承乾的手,便洗了起来,动作不自觉的放柔放轻,好像手中这小小的白皙的手有多脆弱珍贵般。
待承乾回过神,手正被温柔的擦拭着。
承乾不由脸红尴尬,“谢父皇。”
太宗帝只是抬头,戏谑一笑。转头挥手示意内侍们退下。
李福公公低眉顺眼的退下,顺势捞走不知何时出现正欲朝承乾奔去的滚滚鼠一只。
承乾抬头看向正挥手示意内侍们退下的太宗帝,心头百思不得其解,“父皇,乾儿到底犯了什么错?”承乾忍不住开口问道。
太宗帝微微扬眉,将手中的松仁糕喂入承乾口中,才淡淡开口道,“乾儿,你脸上的伤到底是怎么回事?”
承乾一愣,还是跟脸上的伤有关吗?
看承乾一脸怔愣,太宗帝轻声叹息,开口说道,“乾儿,你可知,父皇每次看到你受伤生病都很难过?有时,父皇都恨不得代你承受……”太宗帝轻抚承乾受伤的脸颊,眼眸里是心疼,夹杂着恼怒。
承乾怔怔的看着太宗帝眼眸里的心疼恼怒,心头一阵迷茫,随即似乎有些了然,不由有些懊恼愧疚低头,又想起自己的脚……,手指不由捏紧了袍角。
太宗帝见承乾低下了头,便将承乾抱紧,低声道,“乾儿……答应父皇,爱惜自己,不要再让自己受伤了。”
承乾轻轻嗯了一声,犹豫了一下,才低低声道,“父皇,乾儿不是有意的。”
太宗帝勾起嘴角一笑,摸摸承乾的头,低沉的声音带着浓浓笑意,“如果乾儿敢故意让自己受伤,你看父皇怎么收拾你!”
承乾不由心一抖,他的脚……,又想着,父皇,应该,不知道吧?
将承乾抱正,拿起一块松仁糕,正欲喂承乾时,承乾急急开口道,“父皇,我自己来!”边说,边欲拿过太宗帝手上的松仁糕。
但太宗帝微微抬高手闪过,眼睛微微一眯,一边将手里的松仁糕细细捏碎,一边似笑非笑开口,“父皇喂不好吗?”
“父皇……”承乾刚一张嘴,就被塞入被捏的很碎小一块的松仁糕。
“嗯?”又再喂入一口。
“儿子已经十二岁了。”承乾努力吞咽着,一字一字慢慢的咬重音说道。
太宗帝漫不经心的应着,“嗯,乾儿十二岁了。”又想起什么,顿了顿,认真问道,“乾儿今年的生日想怎么过?”
承乾盯着太宗帝,神情严肃,“父皇,儿子十二岁了,儿子可以自己吃!”说到最后三个字,承乾几乎是一字一顿。
太宗帝莞尔一笑,摸摸承乾的头,“那又如何?乾儿,你就算二十二岁了,不也是我的儿子吗?”
“父皇……”承乾心头有些无力。问题不是这个好吗?
太宗帝却看着承乾无奈的脸,爽朗一笑,低头猛的亲了亲承乾的额头,才在承乾耳畔低喃,那低沉的声音搔弄着承乾的心里有些痒痒的,而话语却让承乾茫然。
“乾儿,你永远都是我的儿子,不管你十二岁,二十二岁,还是四十岁……”
“父皇,我当然是你的儿子啊。”承乾一脸茫然不解。
他就是七十岁了也是父皇的儿子啊。
太宗帝却只是微微一笑,将承乾揽入怀中,紧紧抱住,还未说出口的话语是——
所以父皇可以宠乾儿你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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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政殿里,长孙皇后坐在卧榻边,看着刚刚还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小孩儿这会儿却是呼呼大睡。不由好笑。
长乐和豫章跪坐在长孙皇后的榻边,盯着呼呼大睡的小孩儿,也是对视一眼,嘻嘻低笑起来。
“快看,高阳吹泡泡了。”
“嘻嘻,真好玩。”
长孙皇后急忙示意嘘声,低低声道,“别吵醒了她。”
长乐和豫章对视一眼,长乐有些顽皮的一笑。豫章则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着。
长孙皇后摸摸豫章的头,眼神柔和的安抚着。
长乐盯着高阳看了一会,忽然转头问道,“母后,为何之前我都没见到高阳妹妹呢?”她很疑惑。
如果不是滚滚跑到那个地方,她还不知道自己原来还有一个妹妹。
长孙皇后怔了怔,轻轻一叹,是自己的疏忽,没有细致关照。
豫章却细细的声问道,“母后,父皇知道妹妹吗?”
长孙皇后想了一下,微微摇头,“怕是不知道吧?”
长乐皱皱眉,“父皇这样可不对,连自己多了个女儿都不知道!”
长孙皇后微微颦眉,低声训斥长乐道,“长乐,不可如此!”
长乐不由瑟缩了一下,长孙皇后这才放柔语气道,“长乐,不可这样说你父皇,你父皇日理万机,有些事情难免就疏忽了,况且,照顾你们是母后的事情,高阳没有被照顾好,是母后失职,不关你们父皇的事情。知道吗?”
长乐微微点头,见长孙皇后语气柔和了,才轻声道,“可是,母后,你每天有那么多事情……”
长孙皇后轻笑,“是啊。母后每天有很多事情,长乐,豫章,你们可要帮母后好好照顾妹妹知道吗?”
长乐和豫章对视一眼,都齐齐点头。嗯,她们一定会照顾好高阳妹妹的!
见状,长孙皇后才微微笑了起来,眼角瞥见那盏悬挂在窗台边的琉璃百花灯,长孙皇后心一疼,随即默默转开头,脑海里闪现了当年那个人写给自己的诗句:不想见,便可不想念,不相知,便可不相思……
无缘再见,无缘再聚,知与谁归,就断了相许吧。
“枫叶……”长孙皇后轻声开口道,眼睛落在卧榻上的高阳身上。
“娘娘?”枫叶弯腰俯身,有些担心的轻声问着。
“把那盏琉璃百花灯收起来吧。”长孙皇后慢慢的说着,语气很轻淡,轻淡的好像烟雾般随时都会消散了。
枫叶一愣,正欲开口,但瞥见长孙皇后死死拽紧的手帕。便吞下了到口的话语,默默起身,走向窗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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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膳时分。
承乾皱眉看着碗里的鱼肉,下意识的摸了摸圆鼓鼓的肚子,有些气馁的看向正戏谑的笑着的太宗帝。
“父皇,我能不用晚膳吗?”承乾有些苦瓜脸的看向太宗帝。
就在不久前,他被父皇喂了几个松仁糕……
这会儿,他实在是吃不下了!
太宗帝想了想,也罢,是自己刚刚“喂”得有些过分了,看了眼承乾,心头愉悦,伸手揽过承乾,“多少吃点鱼吧。嗯?”
承乾瞅着太宗帝不容拒绝的神情,勉强点头,见太宗帝拿起筷子,急忙开口道,“就这一碗!父皇你不要再夹菜了!”
太宗帝好笑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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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膳时分,长孙无忌踏进了家门。
这座府邸乃皇上所赐,四进的院落,几房仆人,长孙无忌一进家门,就有管家上前肃然安静的伺候着,并低声报告着今日谁谁谁到府中拜访。
听到安庆公主的名字时,他的步伐略微停顿了一下,随即淡淡道,“知道了。”
待来到后院书房,有些疲惫开口道,“告诉大少爷,让他们先开饭吧。”随即挥退管家。
待管家离开后,他才微微闭上眼睛。
三年前,他的夫人过世,虽然这几年,包括自己的妹妹,很多人都提过续弦之类的事情,但他实在是不愿。
外头传闻他伉俪情深,但或许只有妹妹才知道,他当年的婚事就跟妹妹的婚事一样,都不过是为了家族……
想起百花节那天,妹妹在席间突然问他,“哥哥,可曾想过有一天,找个中意的?”又温婉的说,“哥哥如今可是不比当年了呢。”
这话说得含糊,可他听清了里头的意思。如今的他不需要依靠婚事来提升家族的力量了,如今的他,可以找个,自己真正中意的了……
真正中意的?
但那,谈何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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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承乾窝在太宗帝怀里,微微阖眼,背上,太宗帝习惯性的抚拍着。
忽然想起母后曾提过的关于赵节的事情,承乾便睁开眼睛,抬头,看向太宗帝。
察觉怀里的动静,太宗帝低头,“怎么了?”
“父皇,儿子想给一个人求个情……”想了想,承乾还是决定实话实话。
太宗帝微微扬眉,乾儿会给人求情?那可真难得!太宗帝知道,这几年,因为自己对乾儿的宠爱,有很多人都曾把主意打到乾儿身上,可乾儿机敏乖巧,行事素来不喜张扬,那些个人可不曾一次得逞过。
为此,太宗帝心里头可是骄傲的很!
但如今,乾儿说,要给人求情……
思量了一下,太宗帝微微一笑,“可是赵节?”
承乾默默点头,摸摸鼻子,果然,瞒不过父皇……
将承乾的头重新按入怀里,太宗帝继续抚拍着承乾的背部,漫不经心开口道,“父皇知道了。乾儿,这事,你就无需再理会了。”
承乾偷偷抬头,见太宗帝神情很平和,便安心的继续窝在太宗帝怀里,睡意袭来,朦胧间好像感觉什么温热的东西流连在额头,鼻间,但很快的,承乾便跌入了梦乡。
有些不舍的慢慢抬头,太宗帝凝视着承乾恬静的睡颜,抬起手指缓缓勾勒着这清秀的面容,心头想着,不知再过几年,自己怀里的这个孩子会是怎样的风情?
提起赵节,总会想到那个胆敢觊觎自己孩子的鲁王李元昌!
眼眸微微一闪,想着华州该会让那家伙好好享受吧。心头冷笑着,他会让赵节出来的,还有杜荷……
手指慢慢的滑到那红痕差不多消失的位置,心里有些疼。
那杜荷背后的人是谁?安庆?赵节?侯君集?
罢了。就让他好好看看,还有谁……
睡梦中的承乾有些不安,微微蹭了蹭,习惯性的想寻找让他安心的东西,太宗帝回过神,勾起宠溺的笑,微微揽紧蹭蹭的承乾,慢慢的抚拍着,心头肆虐的暴戾不由的慢慢消散,凝视着承乾安心满足的睡容,他不由的慢慢低头,将唇印上承乾的额头中央……手指慢慢抚上承乾的嘴唇,流连许久……
38、蹴鞠开始时(一)
李福一路匆匆,手中捧着一盘东西,匆匆朝起晖殿走去,他神情肃然,背脊挺直,虽然行色匆匆,可步伐却稳稳的,手中的东西也稳稳的,不见丝毫晃动,可惜,肩膀上却趴着圆溜溜的转着眼珠子的滚滚鼠,于是,经过的,遇见的,走过的,路过的,都心里偷笑,可面上都恭恭敬敬的称呼一声福公公,待转过弯了,不见李福了,文静的,相视一笑,素来爱闹的都哈哈大笑起来。
对这些,李福似乎不知,依然板着脸,朝起晖殿走去。
在转过弯时,李福微微停下脚步,眉头不着痕迹的皱了皱,随即恭敬弯腰,轻声道,“奴婢见过梁王殿下,齐王殿下。”
李福对面,两个少年,一高瘦,一微胖,五官都很端正,可惜眉眼间的骄纵和傲慢之色破坏了这端正的面容,高瘦的双手环胸,微胖的斜靠在走廊梁柱柱上,两人手中都提着一皮球,似乎刚刚完蹴鞠回来。
高瘦的先是拖长着语调懒懒开口道,“福公公多礼了。起来吧。你这是要到哪去?”
李福依然肃然着脸,一板一眼的回答道,“回殿下的话,奴婢奉皇上旨意,要到起晖殿。”
微胖的却是凑了上去,在李福还未出声前,就一把掀开了盘子上面的红布,待看清盘子里的东西,眼里闪过一丝嫉妒,阴阳怪气的开口,“哟,看看,这是什么?啧啧啧,咱这位大哥可真会享受啊。玉石花糕!!这可是只有父皇才能享用的御膳呢!”
李福低眉顺眼,没有应答。
高瘦的也凑了过来,瞥了一眼,冷哼一声,嘲讽开口,“哼!佑哥哥,你又不是不知道,咱这位大哥最会撒娇做戏,只要他把他那轮椅往前一摆,谁都会怜惜三分吧!”
微胖的,也就是齐王李佑见李福依然恭敬弯腰,不言不语,便呵呵一笑开口道,“就是委屈了我们福公公,总是为我们咱们的大哥奔波劳苦。”
李福神情依然肃然,低声道,“殿下言重了,能为皇上和殿下做事是奴婢的荣幸。”
李佑有些无趣的哈哈一声。
李愔却是哼一声,怏怏道,“福公公可真是忠心可嘉啊。”
李福低眉顺眼,“殿下夸奖了,这是奴婢的本分。”
“哼!”李愔有些气恼了,但却被李佑拉住,想着眼前之人是父皇身边的人,只好罢了。
李佑呵呵一笑,“福公公还要为父皇办事,文梼,咱们就别打扰福公公了。福公公,请!”
李福恭敬作礼,才朝前匆匆而去。
直至李福走远,李佑才收了脸上的笑容,对同样阴沉的李愔冷冷开口,“文梼,你就看着吧,玉石花糕算什么!总有一天,我会得到比这更好的东西!”
而匆匆前行的李福,在转个弯后,才空出一只手,从袖子里抓出滚滚鼠,微微一笑,低声道,“没事了,小东西,你就那么怕两位殿下?”
滚滚鼠眨了眨眼,嗖的一下,窜上李福的肩膀,吱吱叫了两下,似乎很是气愤的样子。
李福愣了愣,才轻声道,“你是皇上赐给中山王殿下的,放心吧,没人敢对你怎么样的。”
滚滚鼠却是瑟缩了一下,吱吱一叫,似乎很是委屈的样子。
李福轻笑,“好吧,以后啊,你看见那两位殿下,就尽量避一避吧,要不,来找福公公也行。”
此时,起晖殿里。
李泰正皱眉盯着棋盘上的用黑白棋子摆成的蹴鞠阵型,半晌,有些不耐烦抬头道,“哥,你这个没用!太复杂了!玩蹴鞠就是讲究个痛快嘛,整这个没意思!”
承乾坐在棋盘后,淡淡一笑,“青雀,你别小看了这些阵型,你去显德殿看看杜构他们,你仔细瞧瞧就知道了,如果没用事先预演,他们就不会有这么好的配合……”
“哥!不是我说,你没玩过根本就不明白!”李泰却仍然很不耐烦的脱口而出说道。
没玩过?承乾微微一怔。
而一直安静在旁泡茶的红玉和珠儿也随之一愣,不由得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浓浓的不悦。
殿下不能行走,怎么玩蹴鞠?!
而李泰似乎不自知般,依然滔滔不绝的说道,“哥,你就放心吧!我肯定能赢李佑李愔他们的,还有李恪,哼,他肯定是装病了!不敢和我斗!”
承乾面上依然淡淡的笑着,“总之,青雀,你要努力,可别输了。”,手开始慢慢的收拾起桌上的棋子。
李泰拍着胸脯道,“哥!你就好好看着吧!”说罢,站起身,居高临下盯着承乾,午后的阳光的打落的阴影落在李泰的脸上,承乾看不清他的神情,但却听到他有些沙哑的声音说道,“我会让所有人知道,我,李泰,才是父皇最优秀的儿子!”
承乾心里微微一沉,这句话……
上辈子,他也曾听李泰说过。
李泰离开后,珠儿上前,想帮着承乾收拾棋子,却被承乾摆手阻止,承乾语气很清淡,“我自己来就好。你们先下去吧。”
珠儿有些担心,转头看向红玉,红玉微微颦眉,朝珠儿示意点头。珠儿只好退下。
待离开前殿,转头看向独坐前殿棋盘后的承乾,那少年的身影依然瘦弱,一人独坐,凝视着棋盘。
“红玉姐姐,你说,殿下他……”
“珠儿,没事的。”红玉转头看向独坐棋盘后,已经开始落棋的承乾,轻声安抚道,跟随殿下四年多了,红玉知道,殿下虽然不过十二岁,可行事却比很多人都沉稳冷静,也比很多人要坚强。魏王那无意间的一句话虽然伤了殿下的心,但相信殿下应该没事的。
“珠儿,我们去弄几个殿下喜欢的小菜吧。”红玉对珠儿说道。
珠儿眼睛一亮,“好!”但随即又皱眉道,“可是,红玉姐姐,如果晚上皇上要来用膳怎么办?”
红玉嘴角一勾,“放心,我听说,今儿个阴妃娘娘好像准备了什么有趣的东西……”
珠儿抿嘴一笑,“那,我们去准备殿下喜欢的小菜吧。”
但两人刚刚欲转向后殿小厨房时,身后就传来李福的低唤声,“红玉!珠儿!”
两人转头,看见李福,齐齐上前。
“福公公,您怎么来了?可是皇上又赐了什么给我们殿下了?”珠儿扫了眼李福公公手中的盘子,好奇的探头问道。
李福微微点头,将盘子顺势递给珠儿,“这是皇上特意嘱咐御膳房做的玉石花糕。”
红玉不由惊呼,“玉石花糕?!”不由低头看向那盘子,不会是杨妃娘娘向皇上讨要却不得的非常难做很珍贵的玉石花糕吧。
“我刚刚见魏王殿下离开,魏王殿下来此可有何事?”李福问道。
他本应从前殿进入,向中山王殿下宣达皇上的恩赐,可刚到前殿,就见小银子和小金子站在前殿门口,让他很是意外,问了才知道,中山王殿下一个人在前殿下棋,不许人打扰。他心里觉得有些不对劲,想问问具体何事,但见小银子和小金子闭口不言的模样,心里知道,这两人,一人是皇后娘娘的心腹,最为狡猾,一人是个忠心本分的家伙,可惜过于本分,不够机灵,怕也不会对他说实话……便转至后殿,想问问红玉。
红玉看了眼珠儿,珠儿微笑,手捧着玉石花糕开口道,“红玉姐姐,我先下去了,这玉石花糕可得好好蒸一蒸才是。”便转身走向后殿。但走到转角处,又停下脚步,躲在廊柱后。距离刚刚好。
待珠儿走远,红玉才细细将刚刚的事说了一遍,末了,轻声道,“殿下素来重情,这次怕是有些难过吧,不过,应该没事的,殿下一向都很坚强。”
李福微微点头,神情依然肃然,“好好伺候殿下。”说罢,便转身而去。
见李福走远了,红玉瞄了眼身后的廊柱,见珠儿的身影一闪而过,嘴角不由一勾。
真是个笨丫头!不过……倒是个忠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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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的春风楼,有三最。
最热闹,最大,最多美酒。
杜如晦一脸心事重重的踏进酒楼,小二便迎了上来,眉开眼笑的谄媚开口,“杜大人好!两位大人都在二楼的雪梅阁里。”
杜如晦微微点头。转身踏上了二楼。
雪梅阁里。
长孙无忌,房玄龄,一边浅饮着,一边低声交谈着什么。
待杜如晦踏进房间时,长孙无忌扬眉,举起手中的酒杯,“杜兄,迟到可要罚三杯!”
杜如晦却是苦笑一声,皱紧双眉,长叹一气,“我罚!我罚!只要长孙兄能保得我家那不孝子一命!怎么罚都行!”
长孙无忌和房玄龄一愣,对视一眼,都很愕然。
“发生何事?是杜构?还是杜荷?”房玄龄起身关切问道。
长孙无忌也随之起身,微微思量一下,试探性问道,“可跟吴王有关?”
杜如晦摇头,一边唉声叹气,一边走向长孙无忌和房玄龄,一边开口道“坐坐坐!”
盘腿坐下后,杜如晦端起面前的酒杯,就连喝三杯,才长叹一声道,“家门不幸啊!”
长孙无忌皱眉,心头有些担心着是否扯上了吴王,边有些不耐烦道,“你倒是说啊!”
杜如晦苦笑一声,才开口道,“你放心,跟吴王无关。”
“可是跟中山王有关?”房玄龄问道,顺势瞥了微微松了口气的长孙无忌,眉头皱起,这长孙兄也太关心吴王了吧?
杜如晦默默点头,又自己倒起酒杯,仰头一干,才叹了一声,将那日显德殿杜荷误伤了中山王的事情说出。
房玄龄听罢,哈哈一笑,拍拍杜如晦的肩膀道,“杜兄,这事也没那么严重吧。中山王殿下素来宽和,你又不是不知,他不会跟你计较的,至于皇上,你更别担心,你看这两天,皇上也没有说嘛。”
杜如晦只是苦笑摇头。
房玄龄疑惑,“怎么?里头另有隐情?”
长孙无忌面色冷冷,“恐怕不是误伤,而是有意吧。”
房玄龄愕然,“长孙兄,此话何解?”
长孙无忌转头看向愁容的杜如晦,淡淡道,“我会跟中山王殿下说的,但是,杜兄,家门还需谨慎,自古皇家之事,牵扯到的,可没几个有好下场。”
杜如晦轻轻一叹,“你以为我不知吗?我也不知我家那不孝子到底是何时跟赵节混在一起的?哎!”
房玄龄此时也已明白个中缘由,皱了皱眉,插话道,“今日,我听皇上言语间的意思是,蹴鞠大会,所有皇室子弟和官家子弟都必须组队参加。我家那个不成材的也得参加了。”
长孙无忌端起酒杯的手在半空中一顿,又放下,沉吟道,“赵节被释放了,皇上,也恩准其参加蹴鞠大会了。”
杜如晦一听,又是皱眉,“怎么给放出来了?”
“不放出来行么?”长孙无忌冷笑,“人家都求到皇后娘娘去了。”
房玄龄深思,“你说,皇上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长孙无忌皱眉深思,也甚为不解,蹴鞠大会不过是个解闷玩意,他知道,真正的重头戏是正在秘密训练的演武!但,为何这个蹴鞠大会,皇上要这么大张旗鼓呢?若说里头没有什么深意,他绝不相信!
皇上做事从来都是有谋有略!
不过,这里头到底是何种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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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乾将白棋轻轻移了个位置,只一步,局势便变了。黑棋无路可走,白棋叱咤天下。
只是,棋路可变,局势可改,但人呢?
承乾以为他这一世不是太子,他与青雀间的矛盾便可改变,但他错了。
他错在忘了人之贪心是无止境,这世,没有了太子,只有一个残缺的嫡长子,青雀之上再无竞争之人,青雀贪得了身份上的优势,便想再贪得更多……
而青雀又是个好胜之人,怎会,容许自己的失败?
如此好胜,又野心勃勃欲争斗的青雀是他从未想过的。
青雀无意间的那句话也是真话吧,青雀他自己无意透露的真心话,一个没玩过蹴鞠的哥哥,其实一直就被鄙视的吧?
微微捏紧了手中最后一颗白棋,承乾深深呼吸一气,慢慢平静情绪。
未来,会如何?
稚奴若有一天到来,若到了相争的那一步?自己,该怎么办?
“这步走错了。”
低沉的声音淡淡说着,一只修长长有厚茧的手指轻轻移开了黑棋,于是,局势再变,白棋的叱咤之路被斩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