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这年春节,与殷元来说,真是苦笑不得。除夕夜团圆饭,池劭硬拉着他,一块坐在老爷子正对面,还故意说些言语气老爷子。大年初一,池劭领着他走街串巷,各种玩意尝个遍。大年初二,池劭拽着他去拜月老,羞得他无处可逃。大年初三,池劭推着殷元,厚着脸皮跟长辈讨红包。大年初四,正是今日,池劭的好友从远方而来,那好友是一番好意,不料也能闹一出笑话来,令殷元尴尬不已。
池劭:“这位是张诚,我发小!前几年去了京师混吃,如今也混得不错,算个大官吧!老子一向不待见官差,只因他情况特殊……那个,老子除了他,芝麻绿豆官都记恨着!”这张诚长得一表人才,为人又风趣,他与池劭相处甚欢。当年两人可是这城里出了名的‘小混混’。
殷元:“原是张兄,幸会幸会!在下姓殷名元。”
张诚:“池劭曾有来信,多次与我提及过你。如今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好俊!”
殷元不好意思地摇了摇头,道:“哪里哪里。”
池劭:“你如今也有孩子了吧?”
张诚:“早有了!现在都两岁大了!不像你,如今还在混着!”
池劭:“混什么?!这我媳妇……唔……”殷元知道池劭下一句定会吐出混话来,所以当机立断,一把捂住他的嘴巴,不让他发话。
殷元:“是了,你说他如今也混着,难不成,当年他很混账?”
张诚:“哈,你不知道啊?当年我与池劭到处找乐子,可整座城都被我们玩遍了,没乐子找。恰逢那时当朝公主来此地玩耍,我俩就琢磨着**公主来着,看谁能当驸马!当然,花落谁家,如今已明摆着了!公主出落得天仙般美丽,真真妙不可言!”说到这,张诚很明显地扬了扬头,又继续道:“我与池劭都对公主动了真心,可公主却倾心于我。池劭丢了面子,伤了心,几欲想宰了我解恨……”
池劭喝道:“你若再往下说,那老子就不保证你项上人头还在了!”
殷元冷笑道:“没事!张兄,您接着说!我还没听够呢!他若敢伤您半分,那我就跟他拼了!”
池劭对着殷元,急道:“你为了他,跟我拼了?难不成,你与他一见钟情?”说罢,池劭一把揪住张诚的衣襟,骂道:“张诚,你先夺我第一任,还想抢我第二任?奶奶的,老子今日非宰了你小子不可!”
张诚惶恐道:“这是什么情况啊?”
殷元凉凉道:“你得罪了他**。”
张诚:“谁?”
殷元:“我。”
张诚:“……”
殷元:“池劭,别闹了!大过年的,非要刀子见血啊?”
池劭:“嘿,我这不是闹着玩嘛!
殷元:“真的?”
池劭:“真的!张诚是我多年好友,我怎么舍得对他动刀子?
张诚:“咳!殷兄弟你也真是的!开玩笑也看看场合不是?你是他**,我还是他夫君呢!”
这下子,殷元脸色煞白煞白的,淡淡道:“在下先失陪。”
池劭知道殷元生气了,急道:“张诚你小子,嘴巴给老子放干净点!”
张诚:“我没说错什么啊?”
池劭:“他是谁你不知道?”
张诚:“知道啊!不就是殷元么?”
池劭:“他是我媳妇!你小子,居然在他面前揭老子的短!真真活得不耐烦了你!”
张诚:“殷元是个女的?怪不得长得如此可人!啧啧,看不出来啊!”
池劭上前掐住张诚的脖子,骂道:“我让你说!让你说!”
张诚:“……女的……又怎么了……我又没……跟你抢……你你何必如此较真?”
池劭放开他,喝道:“他是男的!男的!”
张诚贪婪地吸了一口气,道:“那我岂不是很危险?啧啧,当年我可没少跟你同盖一窝被!哎呀,难不成,当年你如此伤心,是为了我?对对对,你伤心就是因为公主抢走了我,而不是因为我抢走了公主。哎,时至今日,我也要对不住你了!我对公主仍是一往情深啊!”
池劭咬牙切齿道:“张诚,你去死吧!”他狠狠地踹了张诚一脚,便朝殷元离开的方向跟了上去。
池劭:“宝贝,生气了?”
殷元:“恶心!滚!”
池劭:“娘子,为夫错了。”
殷元:“哪错了?”
池劭:“知情不报,不,旧情不报。”
殷元:“原来,你曾经是喜欢过姑娘的……其实,你大可以再爱上一位姑娘,然后成婚生子,好好过日子。也讨你爹喜欢不是?”
池劭:“事到如今,你还不明白我心思么?我与你生死与共,此生非君不要!那公主,如同过眼云烟,老子早就把她给忘了!你认为,我能忘了你而另娶他人么?”
殷元:“哼,你也没娶我!”
池劭:“你敢嫁我便敢娶!”
殷元:“……说什么胡话!都是男儿!”
池劭:“谁说不成?”他拉着殷元一同下跪,朝着皇天后土,行礼。礼毕,池劭从怀里拿出一块上好的白玉,放在殷元手里,道:“送你!这是我托张诚从京师拿来的。此玉听说是外邦宝物,能辟邪保平安。张诚费了好大心思,才从皇上手里拿过来的。如今我将此玉送与你,保你一世平安!”
殷元:“怎么,你也信这个?”
池劭:“只要是于你有好处的,我为何不信?”
殷元:“……那你自己呢?”
池劭:“你平安了,我自是平安了!如今咱俩也拜了天地,算是成亲了。为夫送你一块好玉,那娘子你是不是该回送点什么表示表示?嗯?”
殷元:“这算哪门子成亲?再说了,你送我东西是应该的!”
池劭:“天地为媒,日月……不,日为证,鸟儿为宾客,那还不是成亲啊?”
殷元但笑不语。池劭急了,道:“娘子,你也别愁,你把身子送与我便是了!”说罢,两人野合。事后,池劭免不了要受殷元一顿好打。
张诚再次见到两人,尴尬不已。可殷元,见着张诚,更加尴尬不已。池劭见着张诚,只恨不能再踹他一脚。三人行,各有所思。张诚逗留数日,便回京城了。
池劭与殷元,也琢磨着回学堂。两人辞别,池老爷子并无表示,池晁夫妇倒是好言好语相赠。
两人连日赶路,一路无话。三日后,便到学堂。学堂空无一人,看来,郑衡几个还没回来。两人把学堂里里外外收拾一番,便去郑衡家接回俩儿子。郑衡与纪项,两人一瞧见池劭与殷元,精气神全回来了。这带孩子的活,终于有人接手了,可喜可贺啊!可接孩子,路途坎坷啊!郑衡的老母亲非善类也,说什么也不肯把孔郑纪与孔池殷交出来。这会儿,四个大男人倒是为谎言而头疼了。不过,池劭还是把老夫人哄得乐呵呵的。看他怎说,“老夫人,这孩子就该呆在学堂里,将来有出息!您家这两位乖孙子,将来定是文武状元全包了!”老夫人含泪把俩孙子送与池劭。
狮乃瑞兽。舞狮子,据说能祈福:消灾除害,求吉纳福。开学之日,学堂着实热闹了一番。池劭等人敲锣打鼓、舞狮、放鞭炮……热闹过后,学生们老老实实欢欢喜喜地上课。
纪项又有规律地消失一阵子。郑衡时不时地领着俩孩子回家看望老母亲。殷元照例扛起学堂内务。池劭,这个嘛,难说,反正啥事都着边,却又不完成。这些人,这种日子,就这样,过了几个月。
这日,恰逢月底,学堂放假。纪项没出现,郑衡觉着留在学堂无趣,便领着两个小家伙回家,哄哄老母亲。殷元与池劭,两人又有机会同一屋檐下了。池劭一早便发情,急哄哄地把殷元扒个精光。殷元对池劭这种禽shòu行为,已经不想用言语表达了,直接动武了。殷元不发飙,池劭还真以为人家好欺负了!
看!殷元冷不防地出手,用腰带把池劭的双手捆个结实,再倏地点住池劭的穴道,然后拍掌笑道:“池大少爷,这回,您总不能逃脱了吧?”
池劭喃喃低语:“老子怎就这么没防范呢?”
殷元得意笑道:“你以为,本公子日日勤练武功,图个什么?不就是图个有朝一日,能把你给拿下么?看你以后还能不能对我胡来!哼!”
池劭:“娘子,你造反啦!”
殷元:“我早想造反了!我琢磨着,哪日爷我心情好,便好好临幸娘子你啊!”
池劭:“殷元,我跟你说,做相公,可苦着呢!你还是乖乖当我的娘子吧!还有,殷元,你变坏了。为人师表,可要做好人啊!你得早日改邪归正,为夫我还是很愿意接纳你的。”
殷元什么也不说,伸手揉nīe着池劭的命根子,听见池劭的低哼,却倏地停住。池劭难受得很,求道:“殷元啊,你可要继续啊!”
殷元大笑一声,道:“你自个儿慢慢玩!难得一日清闲,本公子可要外出游玩了!再会!”
池劭鬼吼着:“这世间最厉害的母老虎,今个儿老子总算见着了!”
殷元不理会他的魔音,头也不回地走出大门。街上依旧热热闹闹的,不过,今日却热闹过头了。原是王员外的千金在抛绣球。楼上那位千金小姐生得可标致了!楼下那堆公子哥儿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王小姐的脸,个个嘴里大喊着:“王小姐,绣球扔我这!扔我这!”
殷元看得起兴,便驻足不前了。可楼上那位,丝毫不理会竭斯底里的公子们,用力地把绣球砸在沉默的殷元身上。殷元还未回过身来,便被王员外与众家丁推进屋了。那王小姐躲在帘子后,偷看正被王员外问长问短的殷元。殷元心里一个劲儿地叫苦啊!
才下山的纪项有幸偷窥到这一幕,立马飞奔回学堂,跟池劭报信去。
话说,池劭穴道被点人被绑,使出浑身解数,方才冲破穴道,挣脱开缠手腰带。正要出门寻殷元,不料纪项一脸惊慌而来。
纪项:“你媳妇,给人看上了!”
池劭:“什么意思?”
纪项:“那王员外的千金抛绣球,一个不留神,抛你媳妇身上去了!”
池劭:“奶奶的!臭娘们,也想跟我抢人!哼!看老子不修理你!”
纪项:“你真个儿找人家姑娘麻烦去?”
池劭:“怕她怎的!?”
看!池劭经过一番乔装打扮,肃然成了一个雄赳赳气昂昂的‘大姑娘’!纪项在一旁笑得不像人形,艰难吐出一句话来:“那个,那个,你你这一去,准……把人家王、王小姐给吓退!”
池劭这身女装,那叫一个气势!他风风火火地杀去王员外家,一把揪住殷元的耳朵,尖声喝道:“你这负心汉!本姑娘与你青梅竹马,还定下婚约,你竟然违背誓言,偷人去了!嗯?”其实,池劭下手不重,也不敢下手太重,可殷元眼见救星到了,故意演戏,装无辜,道:“妹子,我错了。我这就跟你回去,还不行么?”
王员外喝道:“我王某可不是好欺负的!怎得你说来就来说走就走!我女儿日后还怎生嫁人!?”
“王员外,稍安勿躁!”人群中,窜出一位贵公子。此人便是冯少天。他听说学堂的夫子抢到绣球了,起了兴趣,便来一探究竟。看现下这光景,这门亲事多半是成不了的。俗话说得好,有钱能使鬼推磨。只见冯少天拉过王员外,说了几句悄悄话,那王员外便点头放人了。
这场混账事,令殷元在外名声有所变化。殷元的负心,一时间,也被传得沸沸扬扬。殷元低着头做人,还是头一回。明知是摆乌龙,叶大爷夫妇,还特意为这事,训了殷元一顿。冯少天夫妇,也有意无意地拿这事取笑殷元。郑衡与纪项,也拿这个调侃殷元。这次,殷元可受了满肚子火气了。明知理亏,殷元也把满腹的委屈,宣泄在无辜的池劭身上。
才上完课,殷元便把池劭喊进屋,然后门一关,使劲地掐着池劭的胳膊,大声道:“别惹我!”池劭满脸委屈道:“到底是谁招惹谁啊?”
“喂!殷元,赶紧出来!我要上茅房!你看着两个小的!”郑衡很是时候的拍门道。
殷元开门喝道:“这都三岁了!还看什么看!”
池劭与郑衡,同时掉下巴。这,殷元,这些日子,可够怪的!平日里,谁不知道殷元最疼俩儿子?
在地上打滚嬉戏的两个孩子,年纪虽小,可脑子灵,顿时停住玩闹,眨巴着眼睛瞧着爹爹们。
殷元叹气道:“池劭,你看着孩子,我做饭去。”
池劭给儿子打个眼色,还挥手示意,孔郑纪跟孔池殷便跑到殷元跟前。
一个道:“爹,孩儿也去做饭!”
另一个道:“爹,孩儿会洗米!”
殷元苦笑道:“你们若是会做饭,那爹爹可高兴了!”
池劭一手拉一个,笑道:“走,跟爹爹做饭去!”
这人多好办事!没一会,香喷喷的饭菜便可以上桌了。
郑衡:“这菜上得果然够快的啊!”
池劭:“嘿,你也够‘快’的啊!”他在暗示郑衡在茅房蹲太久了,这一顿饭都烧好了,他才出来。
郑衡:“这五谷轮回之所,可不是我说走就走的。怎么着,也得把茅坑喂饱不是?”
池劭:“老子如今才晓得,你也是挺恶心的!”
殷元‘扑哧’一声笑了,道:“你俩都恶心!”
池劭:“我的祖宗!你今儿可算笑了!”
殷元:“纪项今日不回来?”
郑衡:“应该回来吧!”至少夜晚,那家伙一定会爬进自己的房间钻进自己的被窝缩在自己的怀里的。
池劭嚷着:“吃饭吃饭!管他做什么!”
孔郑纪:“爹!”
池劭:“怎么了?”
孔郑纪:“爹,我不是喊你。”说罢,孔郑纪跑到郑衡身旁,抓起郑衡的手,拿自己的小手与郑衡的大手对比一下,问道:“爹,你上完茅房,可有洗手了?”
池劭:“哈哈哈……”
郑衡脸色一沉,道:“……洗过,怎么了?”
孔郑纪:“那爹爹的手,为什么没孩儿的白?”
郑衡:“这……”
孔池殷指着殷元道:“爹说了,吃饭前,要洗手!”
殷元捂嘴笑,池劭放声大笑,郑衡黑着脸,喝道:“吃饭吃饭!”
几人还未吃饱,纪项便从屋顶摔下来。如此难看的出场,一向以帅气自居的纪项,倒是头一遭。郑衡快步扶起纪项,急道:“怎么回事?”
纪项:“我我……”没说完,便晕过去了。纪项,这回是中毒了。他是怎么中毒的?此事说来话长。话说,纪项处理好本门琐事后,便急匆匆地往学堂跑。怎知路遇一挑着担子的果农,他一时嘴馋,抓了一把果子来吃。可不巧了,那几个果子中,偏偏有一个沾有毒液。这倒不是纪项遭人暗算,实在是,那果农也不晓得果子有问题。这毒液,怕是某条不知名毒蛇,在不经意间,吐在某个果子身上的。
郑衡运功帮他驱毒,又有喂他汤药,个把时辰后,纪项便醒了。他把事情经过一一说与众人听,众人各有各的看法。
郑衡:“下回小心点。”
纪项:“嗯。”
池劭:“你武功是假的?这种雕虫小技你也中招!”
纪项:“去死!马有失蹄,懂不?”
殷元:“依我看,那只是意外。”
纪项:“还是殷元待我好!来,抱一个!”
郑衡拉着他,池劭拦着他,两人同时吼着:“你敢!”
孔郑纪:“爹,你们在说什么?”
孔池殷:“爹,孩儿也听不懂。”
池劭:“睡觉去!”
孔郑纪:“睡了就懂了么?”
孔池殷:“孔郑纪,快来!咱们睡睡!睡醒了,就懂爹的话了。
池劭:“……”
殷元:“……”
郑衡:“……”
纪项:“……”
竖日,纪项又恢复本性,活蹦乱跳的。学堂里就数他最闲,照看儿子,非他莫属。这俩孩子嚷着要学写字、要念诗,纪项可头疼了,虽然自己常年呆在学堂,但不见得自己文采好到哪去,自是不敢妄居夫子,教坏儿子。于是乎,他把俩孩子往学生堆里一放,道:“咱儿子也不小了,该学些功课!”说罢,他又跃上屋顶,又准备消失一段时日了。
自此以后,孔郑纪与孔池殷成了学堂里年纪最小的学生。上四书五经课时,俩儿子问题最多,最刁钻。上水墨画课时,俩儿子把宣纸画满了的同时,也把自身的衣裳给描黑了。上武艺课时,俩儿子最爱出风头,不是把同窗弄伤,便是把自己弄伤。同窗们深受其毒害,却又敢怒不敢言。谁叫人家是夫子的儿子呢?谁叫人家年纪最小呢?
叶玉红听说孔郑纪两兄弟也上学了,便琢磨着把自己生的调皮蛋也抓去学堂。冯少天死活不肯,说什么父子俩不能师出一门,儿子该在家里好好念书,不必上学堂。公公婆婆也怕孙子在学堂读书受人欺负,不肯答应。叶大爷夫妇也很疼外孙,也是不肯点头。那叶玉红若是没本事,那也进不了冯家的大门。是以,丈夫终究是拗不过妻子,父母终究是拗不过女儿,公婆终究是拗不过儿媳。冯家小祖宗冯敬箫,蹦蹦跳跳上学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