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啧,听你这话是后悔说养我了?”
“我什么时候说要养你了?”晏清有些诧异,但又忍不住笑了出来,尾音都带着轻快。
“诶打住,你说了就是说了,就算我找到证据你也会赖账,还不如不说那么多了。”秦怀臻做了一个停的姿势,不依不饶地往前走着。
晏清无可奈何地摇着头跟着走。
他们的计划是从巷道的楼顶房屋,一直到县令的府邸,之后再到后山区,然后去上次的地方,翘开棺材看看里面到底有什么名堂。
秦怀臻觉得自己的步伐有些重,抬头望向前边看起来丝毫不费力且面无表情的晏清,不禁露出了鄙夷的神色。
“怎么,自己平时东吃西喝胖了还怨别人?”晏清站在不远处笑着说。
“少废话!拉我一把!”秦怀臻伸出手。
晏清顺手拉起他,之后就听见一阵鞭炮的响声,秦怀臻好奇地走过来,踩着黑灰色的房瓦,发现他们正站在一个算是大户人家的屋顶上。
下面拥满了人,个个都是一脸喜盈盈的面色,在人群中央,许多小孩都嘟嚷着看不见,所以骑在了自己父亲的脖子上,穿着花衣裳,手里拿着蝴蝶糖画,连脸上粘着糖都不曾察觉。
房顶上站着一位气宇不凡的白衣公子,他的发梢间露出一双锋利却又醉媚的眼睛,他停在一块石瓦上往远处望,好像是注意到有人的注视,看向孩童,露出了一个好看的笑容。
白色的发带飘起,竟不像来自凡间。
小孩不可置信地揉了揉眼睛,再次往上看时什么都没有了,只有一只在空中旋转飞舞的白蝶,小孩的眼睛睁大指着蝴蝶说。
“爹!我看见神仙了!”
“鬼仙!臭小子还不快下来!又长胖了!我的脖子都快被你压断了!”男人吼道。
秦怀臻深吸一口气说:“你为什么躲起来了?”
“你也可以躲起来。”晏清有些疑惑地说。
“你明明知道我!算了。”秦怀臻不想再做解释,转身露出了一双眼睛往前看。
“噗,刚刚有小孩说你是神仙,我在这里都听见了。”
“是啊,我这个天仙你都不保护,真不知道你还能干什么。”秦怀臻说着。
“保护?”这两个字在晏清心中落地,发出“嘀嗒”的声音,很响。
他们的方向正对着里屋,有两个人开出一条道,女人一身婀娜绿裙,头顶细釵,尾部不断摇晃着金色蝴蝶,映亮她的明媚脸庞。
豆子洒在身上的幸福盖过了疼痛,牵着长辈的手一齐举起跨过烧得正旺的青盆,顿时四周响起了激烈的掌声起哄,像是幼时初次完成蹒跚学步的鼓励。
来到新郎的身边,脸上的笑容像死结一般解不开,捂着嘴,金色的手镯卡在手腕上,两只手握得很紧。
“这就是成婚对吗。”
晏清看着下面,尾处站着两个男人,穿着淡红的衣裳,似乎发现了秦怀臻和晏清。
他们站在人群的最末端,靠得很近,连服饰都很相像,其中一个人的侧脸充满了不用言语说明就能看出的艳羡。
另外一个好像明白了他的心思,悄悄靠近了一些,抵着肩,手掌轻轻碰触,扣在了一起。
晏清用余光看向秦怀臻,他的眼神有些灰沉,眉轻轻蹙起。
为什么他们只能够站在角落。
“走吧,成亲就是这样无聊,没什么好看的。”秦怀臻说着。
“我们今晚去他们说拜先祖的地方去吧。”晏清想岔开话题。
“正有此意。”秦怀臻回。
继续往前走着,都是看腻了的绿Cao花叶,如此反复,再也没有宜人,只有厌倦。
秦怀臻的步伐也变得越来越快,没有之前的笨重,而是全程一直甩给晏清背影。
到了后山。
“我们要去哪儿?这里的冥纸都被清扫干净了。”晏清说。
“我记得他是往....”
秦怀臻用手指在空中比划,沿着山路的方向,回忆着抬棺材的路线,蜿蜒盘旋,漫天的冥币纸钱洒下来,面无表情的许容舟走在最前面,修长洁白的手指突然在一个地方停下。
“那里有个山洞!”秦怀臻有些兴奋,完全没了刚才的无奈沉寂。
“走吧。”晏清笑着说。
他们快步向前,完全忘了一路上的泥泞坎坷,两个人都很想求得真相。
来到洞前,兀自掀起一阵y-in潮s-hi冷的风,从里面吹出来,就像是住了个不能见光的鬼魅,只能向风倾诉。
秦怀臻说:“要不你要把外套穿...”
“穿好,别脱。”晏清先行一步,说出这话。
秦怀臻挑着眉,也没推迟,跟随着晏清的身影往前走,里面变得越来越黑,能清晰地听见滴水声。
再往里面走,能听见晏清擦动打火石的脆响,周围逐渐亮了起来,秦怀臻能看见这里摆放着许多东西。
风使劲吹动着破旧泥泞的竹马,就像是真有一人坐在上面轻轻摇晃,用空洞的眼睛看着秦怀臻。
旁边有一棵被砍成半截的树,无力地垂在那里,深绿色的树叶逐渐变黄,厚实地铺在了地上。
上面还堆着几颗烂掉的青梅。
晏清点亮了前面的灯,看清他旁边摆了一口棺材,上面放着一个黑色的牌位,没有写名字,中间的香炉也只剩三根光木棍,粘着些蜡。
“棺材上面怎么是空的?”秦怀臻问。
“你指的是固定的皮条吗?我刚刚用剑挑开了。”晏清手里拿着黑色的皮条说。
“哦,我还以为闹鬼了。”秦怀臻说道。
“你很紧张?”
“我没有。”
“你难道是第一次看到这个?”
“如果之前看到过,那才叫奇怪好吗?”
秦怀臻说完,不免往嘴里咽了咽唾沫,没什么可怕的,但第一次碰到死人的东西还是头一回,又渗人又不吉利,还很恶心。
秦怀臻心里面喃喃念到。
“要不你出去吧,待会我看到什么重要东西再告诉你。”
“算了算了,还没这么严重。”秦怀臻语毕,晏清就划开了棺椁盖子。
最先传来的还是扑面的浓郁腐臭,让人避之不及。
女人红色的衣裳漂浮着白沫,肥裹的蛆虫笨拙地钻进她眼眶的缝隙里,眼睛一只闭着,一只被腐蚀变成了永久的空洞,另外闭着的露出了发黄的棉花。
晏清也面露嫌弃之色,用剑挑开她的衣服,不由得越发皱眉,变成跟秦怀臻一样的表情。
她的身上布着好几个血洞,在旧红色的糜r_ou_下能清晰地看见森白的骨头上,盘曲着几只黑色肥沃的水蛭。
“看够了能帮我合上吗,我使不上力气了。”
突然出现的声音不禁让秦怀臻起了一身哆嗦,但还是沉着地问。
“为什么要这样做?”
“人当然不是我杀的,我只是希望她能快点离开这个地方,带着所有东西,再也不要回来。”
许容舟一身白衣,单手扶着棺椁边,看着里面的人,脸上久违地显出一丝欣慰与柔色。
第67章 婆娑
【灵台县】
秦怀臻和晏清坐在桌席上,看着满堂敬酒喝彩的人很是热闹,尤其是早已喝红了眼的新郎,拿着玉壶在每一方桌子兜转,身边扶着一堆把他灌醉的狐朋狗友。
秦怀臻回绝了酒杯,新郎也被晏清的声语吓得酒醒了大半。
满桌菜肴。
现在已经是新婚行礼之后的第二项,宴席摆满府邸,美酒斟满不空尽,一直这么延续下去。
意为不散的宴席。
当然这是再有钱和再大的胃都承接不了的,所以一般会开到天近黄昏结束。
秦怀臻看着这些菜肴实在是提不起兴趣,以不饿的缘由拒绝了晏清搪塞来的木筷,他看着眼前的浅瓮,放了一只鼓起来的羊胃囊,上面浇了香浓的酱汁。
厨师走过来,拿着抹了油的菜刀,在上面轻轻一梭,薄薄的胃囊立即被破开,露出里面各种j-i鸭鱼r_ou_。
许容舟走近,站在棺材旁轻轻抬起她僵硬的尸肢放在自己脸上,用手摆开碍人眼的水蛭,满脸都是疲惫。
他闭着眼睛,像是竭尽全力感受她最后留下的一丝余温。
秦怀臻再次确认棺材里积满的都是浑水,那张被泡得腐烂的脸彼起伏沉,像是要立起来的活尸,不由得越发眉头紧锁看着眼前的人。
“你为什么要在里面放这些?”秦怀臻问。
“我想让她快些离开这里,别再对这儿有丝毫的留恋。”许容舟睁开双眼,苍白的脸上粘着一丝绿水,他的双目有着数不尽的寂寥。
“你知道她是怎么死的吗?”
“你们相信县令说的话吗?”许容舟开门见山地说道,手还在摆弄着她的银镯子。
“她是怎么死的?“秦怀臻好奇地问。
“仵作说她是因为腹上中数刀,血流而尽死的,腹部被刺后,身体本能会起反应,受到侵袭后肚子收成板直,她就是在这样紧张又极度疼痛的情况下死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