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觉得很不可理喻是么?当时我觉得自己别无选择,也许是始终没办法接受这个现实,所以想把自己的感情寄托在未出生的孩子身上。”
冷延扬起下巴,看见霍思安小碎步地跑来,满脸的笑容:“我想我明白,你为什么要给他起名叫思安了。”
霍思安到了跟前,直奔冷延,抓住他的手晃阿晃:“刚才有个小朋友和妈妈一起去游乐场了,我也想去,哥哥,带我去坐摩天轮吧。”
冷延想了想,看着小孩脸颊上浮起的两朵小红云实在觉得可爱,很是爽快地答应了,又回头拍了拍霍启森:“走吧,爸爸。”
和孩子在一起,你会为自己找到很多重新享受生活的理由。冷延已经不记得上次坐摩天轮是什么时候,也许记忆里的那个庞大的怪物根本称不上摩天轮,那个年代只有半个圆那么大,天空没有想象中那么近。
随着摩天轮一点点升高,霍思安越来越兴奋,趴着玻璃望着不一样的城市夜景。冷延也随着他快乐的笑声,忍不住地一起笑。笑着笑着,意外地打了个喷嚏。
“怎么了?冷?”霍启森就挨在他身边,下意识地伸手搂了搂他的肩。
“没。”冷延揉了揉被冷风吹得微微泛红的鼻尖,“也许……是有人惦记我吧。”
霍启森脸色一沉,抓起冷延松开的围巾重新替他整理好。冷延回头,一脸茫然地看着他。霍启森靠得很近,凝神地看着他,然后忽然之间,在他的额头上掠过轻轻的一吻。
“爸爸,看,那颗最亮的星星,是北极星!”霍思安突然惊叫了起来,转过身看着霍启森和冷延僵硬的动作时,眨了眨大大的眼睛,“哥哥,你的脸怎么红了?”
把霍思安送回家没多久,小家伙就躺在床上睡着了。冷延把小人书放在矮柜上,悄悄走了出来,霍启森热了一盒牛奶,递给他。
冷延看了眼挂钟,摇了摇头:“不早了,我该走了。”
“带着暖手吧。”霍启森转身披上大衣,“我送你。”
深冬的夜,总是充斥着凛冽的风声,于是黑夜也就显得更黑。冷延捧着热乎乎的牛奶,跟着霍启森走过地下车库:“等我一会儿,去取车。”
“不用了,我自己坐车就行,沈凝一会儿也快回来了吧?”
“她跟人约会去了,今晚恐怕回不来了。”几分钟以后,霍启森把车开了出来,他不在的那几分钟里,冷延仰面看了会儿天,他以为自己什么都可以不想,可仍会有一种不安的情绪在心间慢慢地融化。这一天发生了许多事,他见到了霍思安,他知道了安扬,却不知道霍启森的打算,或者自己是不是应该选择离开。
霍启森喊他上车,然后替他把安全带给扣上,好一会儿车厢里是寂静的,直到驶至下一个十字路口的时候,停了下来。
“是不是到现在,还认为我很荒唐?”
冷延看了他一眼,做了个深呼吸:“不至于……如果换作我,当初也许会做同样的事。其实人活着,跟谁过不是一起过,难得能遇到一个真正让自己动情的,总希望,每一天都是刻骨铭心的。”
“你觉得我还没走出来?”
“我不知道,但这并不重要。思安是无辜的,他离不开你这个爸爸。”
沉默,取出一根烟,反复地打亮打火机,却始终没有点上。霍启森最终还是放弃了:“我要是还活在过去,就不会给自己遇见你的机会。冷延……”鼻息过后是漫长的停顿。
“什么?”
“我爱你。”
“……”他愣了愣,然后如释重负地笑了,“等你这句话,很久了。”
又到了熟悉的公寓楼下,冷延在包里寻找钥匙,半晌无果。霍启森走上前,双臂绕过他的腰侧,手指灵活地攀上他的臀部,然后驾轻就熟地从裤子口袋里取出了钥匙:“给我一点时间处理手头上的事,沈凝这次来是为了离婚,她遇到了自己的真名命子,我不可能不恭喜她,但是关于思安……我们还有一些未达成的共识。”
“我知道。”冷延站在台阶上,一只手搭在他的肩上,低头看他,“等你回来。”
霍启森紧紧地拥了拥冷延:“晚安。”
“晚安。”
冷延站在门口,看他离开,那一刻,恍惚地感到,等待也会有一种淡淡的温柔。
转眼就到了最冷的时节,薛只眼睁睁地看着日历翻过一页又一页,春节就这样无法阻挡地迫近了。那一阵子,心情总是怪怪的,年终到了公司很忙,霍启森的神情也显得越来越凝重,偶尔突然没了人影,留下烂摊子要他独自收拾,所幸工作慢慢都上了正轨,大多都应付得过来,可是空下来的时候,薛只还是会对着玻璃窗发呆,天马行空地胡思乱想。
想到去年的这个时候,自己还窝在家里悠闲地过寒假,等着一家人过春节,一起去海南度假,可是短短的一年过去,什么都变了。薛只再想起自己离家出走时,父亲那张冷到让他打寒颤的脸,真是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回家过年的资格。但不管怎么样,薛只觉得那始终是自己的家,有自己的老爸老妈,就算回不去,过年了好歹也该送点保健品给他们二老补补身,于是亲自去商场买了一筐,然后趁着天黑把东西给放在了家门口以后,转身就跑。
刚一到家,手机就响了,当时薛只正在洗澡,赵熙宁接的电话,被薛只他爸那威严的声音震得赶紧乖乖地把手机交到了他儿子手里。
薛只一句话还没来得及说,老爸就已经发号施令:“除夕回家吃年夜饭!你要敢不回来,我让尚轩把你给绑回来!”
薛老爷这话一出,简直一点商量余地都没有,薛只坐在浴缸里刚打了一会儿哆嗦,家里电话又响了,赵熙宁讲完以后回来汇报,是他妈从老家打来的,跟儿子商量回家过年的事,还特意嘱咐,要是薛只有空的话,也把他给带回来。
这下好了,两边都发出了邀请,两边都不能得罪,薛只顿时觉得一个头两个大,跟赵熙宁在水里磨磨蹭蹭勾搭了半个多小时,顺带协商,最后终于达成共识,年夜饭在薛只家吃,然后趁着他爸还没发作,第二天一早就跳上南下的火车。
第30章
这么一决定以后,薛只总算是吃了一颗定心丸,好心无旁骛地把手头剩下的工作处理得干干净净。谁想第二天刚上班没多久,霍启森就请假离开了。薛只跟在他屁股后头,一路到电梯口,问他中午要上交的报表怎么办,他上司把黑色大衣整一整,从容地一笑:“你给我搞定它,要是出什么问题,回来我拿你是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