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孙皇后忍不住松开了紧紧抱着琉璃百花灯的手,俯身抱住承乾,低低的哭泣出声,“乾儿,乾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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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露殿上,太宗帝放下奏折,疲倦的闭了闭眼,揉了揉额头,沉声开口,“李福!”
“奴婢在!”
“殿下呢?”
“殿下刚刚从立政殿出来,现在,应该在回起晖殿的路上。”李福轻声回答着。
太宗帝微微睁开眼,若有所思,“李福!叫徐柱跟着点中山王殿下。”
“遵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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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乾回到起晖殿,扫了眼跟随在自己身边的小银子和小金子,沉默了一会,拿起笔,写了两封信,分别交给小金子和小银子,低声道,“这封信务必面交杜构!这封信给我舅舅。”
小金子和小银子恭敬接下。
待两人走出后,承乾又提笔写了封信。
转身对珠儿低声道,“珠儿姐姐,这封信,请你无论如何,也要想办法交到长孙冲手中,但是,绝对不能让其他人知道。”
珠儿一愣,随即轻轻点头,神情凝重道,“殿下放心,珠儿明白。”
承乾又低声嘱咐道,“不要让红玉和徐柱发现。”
珠儿郑重点头。
看着珠儿走出去了,承乾才唤来红玉。
“红玉……”承乾盯着红玉,神情淡然,“你来起晖殿也有一段时间了吧?”
红玉怔然,自殿下回来后,就突然摒退其他人,包括她,只留下小银子,小金子,和珠儿三日,这里头是为何?红玉心里很是疑惑。如今,殿下又如此发问?
虽然心里疑惑,但红玉依然恭敬严正的跪伏在地,回答道,“回殿下的话,奴婢来起晖殿已经四年多了。”
“四年了,真快,红玉,虽然你是父皇赐下的,但这几年,你很忠心。”顿了顿,承乾肃然道,“所以,我想,你应该知道,起晖殿接下来会发生一些事情,如果……,你不想再跟着我的话,那么现在,你还有时间……”
红玉一震,下意识的抬头愕然的看向承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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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太宗帝站在甘露殿的窗台边,看着月亮。月色很美,想起承乾曾经指着月光洒下的庭院说,那是天上的酒酿不慎倾倒人间……
乾儿一直很聪慧,只是不爱张扬罢了。
三封信?虚虚实实,或真或假?太宗帝勾起嘴角微微自得一笑。
就不知道,长孙无忌和杜如晦会作何选择了。
还有……观音婢。
此时,长孙无忌的府邸,长孙无忌皱眉盯着摆在自己桌前的两封信。
都是同一个人的笔迹。
信上的内容却是大相径庭。
署名给长孙舅舅的信上,内容很简单,只是单纯感谢舅舅为国出力,辛苦了云云,末了,云淡风轻的问了句,琉璃百花灯的制作人现在在哪?
而给长孙冲的信更加简单:偷取长孙无忌书房里关于天牢的布置,看守的将领,巡逻的时间,沈君元所在的位置,处决时间。
为什么要插手沈君元的事情?
长孙无忌皱眉看向耷拉着耳朵跪在自己面前的长孙冲,厉声问道,“殿下之前真的没跟你提过?!”
长孙冲慌忙摇头,“没有!没有!真的没有!爹,您要儿子说几次啊?”
“哼!”长孙无忌冷哼,要不是他刚好想起忘了拿东西,转身折返书房,就真的被这小子给得手了!!胆大包天了啊!竟然敢偷他书房的东西!
“你给我滚到祠堂跪去!没有我的命令,不准出来!”
“啊?!”
长孙无忌说罢,拿起桌上的信,匆匆的转身出去。
待长孙冲耷拉着耳朵被押到祠堂后,四下无人了,才偷偷从怀里拿出另一封信,喃喃道,“还是殿下聪明,早早就准备了两封信。嘿嘿。”
就着祠堂的烛光,长孙冲盯着信,自言自语道,“玉佩?应该是这个了吧?红玉风凤佩?”
同一时间,杜构偷偷的摸出了杜府,刚刚翻墙下来,下头就有人闷哼一声,咬牙切齿,“好你个程怀亮,你敢推我?!”
“可,可是,杜构要踩到我了啊……”
碰!
紧接着程怀亮委委屈屈的声音响起,“李业诩,你干嘛踢我?”
“踢你怎么了?!”
“好了!别吵了!”杜构低斥一声,看向李业诩,有些尴尬的一笑,“那个,不好意思啊,没看清楚,就把你踩了。”
李业诩拍了拍胸膛上的大脚印,哼哼一声,“别说了,我们快走吧。殿下说了,要尽快!”
一行三人快速的奔跑起来。
“俺们这样做了,会被俺爹砍死的吧?”程怀亮边跑边抬头看天,又喃喃道,“月亮真像烧饼啊。”
“我们只是搅局而已。死不了的。”李业诩摇头道,“我觉得我最多,就是被我爹打四十大板!”
程怀亮顿时苦脸,“那俺倒情愿被俺爹砍死……”
“好了,别说了!”杜构低声道,“都记好了,我们只要放出谣言就好,其他的,就无需理会了。”
“明白,不过,殿下干嘛要我们放出前朝罪人勾结突厥杀了鲁王的谣言??”
杜构摇头,“我也不清楚,总之,我们听殿下安排就是。”想起殿下的笔迹,不由微笑。
李业诩偏头,看向杜构,忽然问道,“杜构,你很喜欢殿下?”
杜构一愣,随即脸色微红,有些结巴道,“殿下那么聪明,又和气,你们不也很喜欢?”
程怀亮摸摸头,嘿嘿一笑,“殿下长得也很好看啊。”
李业诩无语转头,喃喃道,“再好看也是男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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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起晖殿后殿。
承乾接过珠儿递过来的红玉风凤佩,手指轻轻摩挲着,心头似乎又见那日,父皇很郑重的对他说,“父皇给你的,都是父皇最珍贵的。”
这红玉风凤佩也是……,不只是因为他是父皇手谕,最重要的,他是父皇最敬重的母亲,自己的皇祖母送于父皇的……
“殿下!”沉默跪伏在地的红玉突然磕起头来,“红玉求殿下,不要去!”
“你知道我打算去哪吗?”承乾淡淡问道。
“红玉不知道,但殿下,请您想想皇上吧。”红玉磕着头,声音有些哽咽道。
承乾微微闭眼,又慢慢睁开,心头苦涩,神情却很平静,“红玉,如果父皇来了,你就说我去了天牢。”
红玉一震,不敢置信的抬头,“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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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金子小心翼翼的推着承乾的轮椅,前头,小银子打着灯笼,珠儿紧紧跟随在承乾左右。
很快就到了天牢。
此时,月亮依然高挂。
看了眼外头的天色,承乾脸容浅淡一笑,转头望向天牢门口的长孙无忌。
舅舅果然来了。
“你不该来!”长孙无忌皱眉。上前一步,凌厉的眼瞪向小银子,“你们就是这样侍候殿下的吗?!这是什么地方?!你们也敢带殿下过来?!还不赶紧请殿下回去。”
54、为四年(二)
“舅舅,我想见沈君元。”承乾说道,眼睛盯着长孙无忌,缓缓开口,“无论如何,我都必须见沈君元一面。”
长孙无忌盯着承乾,心头甚为烦恼,在他看到信的时候,就猜测着这孩子一定会来天牢,果然,真的来了。但是这孩子,他难道就不知道,此时此刻,他只能、必须保持安静,他和观音婢都必须离沈君元远远的?!他难道不知道有多少眼睛在盯着他们?!
“殿下,请听臣一句,回去!马上回去!”长孙无忌上前一步拱手行礼道。
承乾缓缓摇头,“舅舅,沈君元曾救过我,我必须见他,当面谢他。”承乾边说边拿出玉佩,“我想,有这个就可以了吧?”
长孙无忌一见玉佩,顿时脸色一变。心头明悟,不由正了正脸色,第一次认真的盯着承乾,细细打量,原来是如此?!冲儿进他书房的真正目的是这个?!那冲儿身上应该不止一封信!?
“殿下,你可知道,你这么做,皇上会如何看你?”长孙无忌沉默的紧紧的盯着承乾,半晌,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
红玉风凤佩,多大的恩宠!
难不成,这孩子真的舍得这无上的恩宠?!
承乾心头一痛,想着父皇可能会有的惊愕,愤怒,伤心……,他的心就一阵一阵的难受,但面上却强笑道,“舅舅,没办法,我只有一个娘亲。”
长孙无忌一愣。心头不由有些复杂。
长孙无忌僵立了半晌,才慢慢移开,在承乾越过他时,低声道,“殿下,臣会尽力的。”
承乾一愣,转头,却见长孙无忌抬头看向夜空,低声喃喃,“我也只有一个妹妹啊。”
此时的甘露殿里。
“禀皇上,中山王殿下拿着玉佩去了天牢。”
“李靖呢?”
“已经接获旨意了。”
“下去吧。”
太宗帝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起身走向窗台,声音有些低沉,“李福,你说,朕对他不好吗?”
李福呆了呆,半晌,才低低声道,“殿下对长孙大人说——他只有一个娘亲。”
太宗帝一愣,随即沉默了一会,才淡淡开口,“去天牢!”
天牢里,沈君元有些诧异的看向牢房外的承乾。“殿下怎么来了?”
承乾面上淡淡,“我来,是想请教先生,琉璃百花灯是怎么做的?”
沈君元脸色一变。随即又恢复如常,冷冷开口,“殿下不该来。”
“我不该来,但更不想来!”承乾收起笑容,也冷冷道。
沈君元淡漠的转身,“那殿下就请回吧。”
承乾解□上的香包,扔了过去,冷冷道,“这是先生送的礼物,如今承乾还给先生!小银子,咱们走!”
说罢,就干脆利落转身。
待出了天牢,承乾一愣,天牢外,长孙无忌跪伏在地,不远处站着一背负双手的俊逸男人。
“父皇?”承乾低喃。一时间,他竟无法言语,只能眼神复杂的凝望着。
太宗帝缓缓朝承乾走去,凝视着承乾半晌,才蹲□子,轻轻将玉佩从承乾紧握成拳的手中拿出,那一刹那间,承乾以为,父皇会收回他赐下的红玉风凤佩,但,在将玉佩拿出后,只是有些笨拙的将玉佩细心的系回他的腰带。
“太晚了,跟父皇回甘露殿吧。”太宗帝淡淡的说着。俯身抱起承乾,就转身而去。
承乾有些呆怔的看着太宗帝的俊朗的侧脸,却见太宗帝只是神情平静,没有任何气愤恼怒,不由心头忐忑。
忍不住开口低声说道,“父皇……”
“明天再说吧。”太宗帝语气平淡,却不容拒绝。
承乾只好安静。想起舅舅长孙无忌,急忙转头看了眼在李福搀扶下起身的长孙无忌,心头担忧,舅舅不会被迁怒吧?
在进甘露殿时,太宗帝突兀开口,“杜构他们已经被李靖带回去了。”
承乾一惊,“父皇?”
“你的想法很好。放出谣言,搅乱局面。你知道起晖殿里除了你身边那三个外,其他的都是父皇的人,派出小银子送信给长孙无忌,让长孙无忌知道你要做的事情,让他不得不暗中协助你,或者说,哪怕不能协助,他也会关照你……,再让珠儿送信给长孙冲,盗出朕的手谕,派小金子送信给杜构,让杜构他们散发谣言……”太宗帝将承乾放到榻上,双手撑在承乾两边,沉声说着,凝视着承乾愕然的脸,抑郁的心情稍稍好转,“但是,乾儿,你的想法虽然很好,但你忘了?你既然知道起晖殿里到处都是父皇的人,那你也应该知道,你的一举一动父皇都知道……,还有杜构他们,都是在爹娘宠爱下长大的,你就那么相信他们的能力?”
承乾由最初的愕然慢慢的转为平静。
“父皇,儿子就是想让你知道。”
太宗帝微微扬眉,有些不解,待看见承乾慢慢发红的眼圈,才有些恍然。
心一疼,忍不住低声咒骂了一句,猛的将承乾拥入怀中,紧紧拥着。
“父皇……,儿子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母后那么难过那么痛苦,儿子知道,这事情牵涉太多,儿子不该插手,不该搅局,但让儿子看着母后那么痛苦儿子做不到……儿子不能直接面呈于父皇,儿子更不能为沈君元向父皇求情……所以,儿子无能,只能,只能,用这种方法……告诉父皇,求父皇……”承乾紧紧揪着太宗帝的袍衫,声音有些颤抖,心头的艰涩酸楚无法言语。
“母后她是嫁给父皇前就认识了那个人的,但父皇,母后她一直都没有做过对不起父皇的事情,请父皇不要怪罪于母后……”承乾惶急的抬头拼命解释道。
“我知道,我知道,乾儿别急……”太宗帝柔声安抚道。
“父皇?”承乾不解,茫然。父皇知道?
太宗帝只是抱起承乾转身坐到榻上,抬头看了眼窗外的天色,天快亮了吧?
“乾儿别说了,睡吧。”太宗帝抚拍承乾的背部,柔声道。
承乾此时已经十分倦怠,但心头依然紧张惦记着这件事,眼睛只是固执的盯着太宗帝,不肯闭上。
太宗帝看着承乾近乎孩子气的举止,忍不住好笑,但又心疼那倦怠憔悴的脸色,便低头亲吻承乾的额头,低声呢喃道,“乾儿相信父皇吧。”
承乾定定的盯着太宗帝,半晌才慢慢点头,闭上眼睛,放任自己趴伏在温暖安心的厚实怀抱,任由意识跌入黑暗。
所以,承乾不知道,搂抱着他的男人,在他闭上眼沉沉睡去时,深深的的凝视着,慢慢低头轻轻的吻上他的额头,眷恋,怜惜。
以及,那句低喃,“乾儿,我怎么舍得,让你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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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牢里,沈君元打开承乾扔下的香包,却见香包里是半寸碎纸,上头,是他曾经非常熟悉的娟秀字体:
玉人独立,剪影对画屏。
沈君元痴痴的凝视着手上的这半寸碎纸,直至一声低沉的声音响起,“是观音婢的吧?”
沈君元立马回过神,将碎纸紧紧捏在手心,淡漠的抬头,“难得,皇上也会来这种地方?”
太宗帝背负双手,悠悠的扫了眼四周的环境,懒懒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朕何处去不掉?”
沈君元沉默,半晌,冷冷开口问道,“你来,是为了何事?”
“放你走。”太宗帝淡淡道。
沈君元一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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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议完毕,长孙无忌就匆匆赶来立政殿。
“哥哥,你说什么?!乾儿昨晚去了天牢?!”长孙皇后听见时,惊叫起身。
长孙无忌沉声道,“你放心吧。昨晚上皇上亲自来到天牢,皇上他……没有生气。”这点让长孙无忌十分困惑,这么大的一件事,皇子私下天牢见前朝罪人,皇上就那么轻描淡写的过去了?!
长孙皇后却是在怔愣后松了口气。
“不过,观音婢,你自己到底是怎么打算的?”长孙无忌压低声音问道。“如果,你真的想救他的话,也许我可以想想办法……”
长孙皇后有些意外,“哥哥,你……”
长孙无忌苦笑,“如中山王所说,他只有一个娘亲,我也只有一个妹妹。”
长孙皇后心头滋味甚是复杂,抬眼看向长孙无忌,“哥哥……”
长孙无忌轻叹一声,“我会尽力的,观音婢,你要保重自己。”
“哥哥,不要勉强,如果不行的话,就……”长孙皇后说道最后,有些哽塞。
长孙无忌只是摇摇头,转身便走出了立政殿。
此时,天牢里,沈君元正盯着对坐的太宗帝,神情淡漠的开口问道,“为何此时放我走?不是说好了秋决之时吗?”
“乾儿很难过。”太宗帝皱眉不悦道,“我没想到观音婢竟然把你们当年的事情都跟乾儿说了!”
沈君元冷笑,“那又如何?无垢所说都是事实,当年如果不是——”沈君元忽然沉默,只是握紧了手。
太宗帝扬眉,“怎么?不甘心?”
“胜者为王败者为寇!我早就认了。”沈君元嘲讽说道。
太宗帝微微点头,“识时务者为俊杰,很好。”
“你此时放我走,计划不就改变了,那些个背后藏着的人你就这样放过了?”沈君元定睛看向太宗帝,有些犹疑,“就因为中山王难过了?”
太宗帝只是勾起嘴角嘲讽一笑,“那些个跳梁小丑朕知道都躲在哪里,只是,现在,时机未到罢了。”提起承乾,太宗帝毫不掩饰此时眉眼的柔和,“乾儿那孩子自小身体就不是很好,要是再郁结于心就不好了。”
沈君元看着太宗帝眉眼之间的柔和,想起那日夜晚,月光下的对少年的怜惜亲吻,心头不由有些胆颤心惊。
“待会会有人送你出去,明年开春之时,你就来接观音婢吧。”
沈君元回过神,一听这话,摇头道,“无垢不会跟我走的,她放不下她的孩子……”
太宗帝只是轻淡开口,“你放心,她会跟你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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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乾醒来的时候,发现只剩下自己一个人,努力坐起,迷茫了一会,头脑渐渐清晰,抬眼四处张望了一下,是父皇的甘露殿?
想起昨晚,承乾不由皱紧眉头,不知沈君元现在怎么样了?母后怎么样了?
又想起昨晚父皇分析的种种,承乾心头无奈,他从未想过瞒过父皇,昨晚的一切不过是一次尝试赌博,如果父皇能够明白他的心情,那就最好,一如昨晚,皆大欢喜的结局,可如果,父皇不理解,甚至动怒的话……
在他从天牢里出来看见父皇站在天牢外的时候,他心里有多害怕。
庆幸的是,他赌赢了。
只是,这种行径太冒险了,以后还是不要再这样了。承乾心有余悸,若是自己还好,可是这里头还有母后牵扯在里面。
不知父皇会如何安排?
努力奋斗穿衣着裤完毕,承乾刚刚挪动了一下,就听帘幕外有吱呀一声,随即是轻轻的熟悉的脚步声,好像是父皇?承乾便扬声,“父皇?”
脚步声一顿,随即快走几步,帘幕被掀开,太宗帝看着坐在榻上已经着好服侍的脸上恬淡笑着承乾,皱眉,“乾儿怎么不多睡一会?”边说边坐到承乾身边,伸手探了探承乾的额头。
“父皇,儿子没事!”承乾皱皱鼻子,拉下太宗帝手,边问道,“父皇下朝了?”
感觉温度还可以,太宗帝便宠溺一笑,反手包住承乾的手,“嗯,乾儿饿了吧?父皇让人做了你喜欢的水晶饺子。”说罢,便抱起承乾。
承乾看着安静沉默的宫女太监们快速的摆上桌案,膳食,李福呈上洗漱的水。
“父皇?”
“用完膳,你问什么,父皇都会回答你。”
55、为四年(结束)
承乾坐在轮椅上,身后的小银子推着他慢慢前行。前行的方向就是立政殿。
黄昏时分,彩霞满天。
起晖殿通往立政殿的这条走廊很安静。
远处似乎有些人声,但听来却似乎很遥远。
承乾看了眼走廊外的景色,花瓣飘舞,风中似乎有淡淡的香味。
此时已近夏末了吗?
抬头看向远处,立政殿,就在跟前了吧。
想起几天前,父皇淡淡的说着,“沈君元可以活下去,但你母后恐怕难逃罪责。”
承乾的心便不由一紧。
“和前朝罪人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哪怕他们之间清清白白,你觉得你母后能逃过罪责吗?”
承乾抿紧了唇,他知道,宫廷阴私最容不得就是这种了。
更何况,没有一个君王能够容忍自己的女人想着其他男人,哪怕这个女人他一点都不爱。
父皇……其实,已经够“宽宏大量”了。
但,与其如此,倒不如……
一路慢慢行走,终于到了立政殿。
枫叶匆匆从立政殿里出来,见承乾,脸上扬起笑容,上前行礼道,“奴婢见过殿下。”
“枫叶姑姑,我母后呢?”
“回殿下的话,娘娘正在后园。”
“枫叶姑姑,我母后今天怎么样?身子好点了吗?”承乾看着不远处的后园,转头问身后的枫叶。
前阵子,因为这沈君元的事情,长孙皇后病了一场。
枫叶轻声回答道,“娘娘今日好了很多,进食也多了些。太医上午来请过脉,说,只要娘娘好好调养最好。”
好好调养吗?承乾略微思索了一下。抬头见长孙皇后凝望着漫天的飘舞的桃花怔愣出神。
承乾一愣,随即皱眉,低声问道,“枫叶姑姑,这后园的桃花什么时候种的?”
“是前阵子……那个人种的。”枫叶迟疑回答道。
承乾默然。再次看了眼凝望桃花出神的长孙皇后,心头对自己所下的决定更加坚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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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城,春风楼,雪梅阁
长孙无忌沉闷的一杯接着一杯的倒酒。
杜如晦和房玄龄对望一眼,犹豫了一下,杜如晦率先开口,“长孙兄,这酒别喝那么快呀。”
“就是,就是,这美酒呀得慢慢品。”
长孙无忌碰的一声将酒杯猛的放下,杜如晦和房玄龄都瞬间闭了上嘴。
房间了一片沉闷。半晌,长孙无忌才冷冷开口,“我被算计了。”
想起前几天,为了沈君元的事情,他私下做了些小动作,没想到却一下被皇上发现,还被狠狠的训斥了一番,最重要的是,连累了观音婢,如今宫里宫外都有不少谣言!
可事后,自己冷静想想,却觉得不对劲!
如果皇上真的恼怒自己救沈君元的事情,为何不训斥中山王,偏偏训斥自己?若皇上不愿意,宫里宫外怎会有谣言?
皇上分明是在算计什么!
杜如晦摇头叹息,“长孙兄,不是我说你,你太冲动了!”
“沈君元这事你就不该插手!你和中山王都该避嫌才是。”房玄龄也摇头说道。
长孙无忌只是紧紧抿着嘴盯着桌上的酒杯,闷声道,“我知道我冲动了。思虑不周,但我不明白!为什么……皇上要这样算计?!到底真正的目的是什么?!”
杜如晦和房玄龄也各自思量着,杜如晦思量了一会,斟酌着开口,“会不会……是为了引出这后头的人?”
长孙无忌摇头,“皇上已经说了,这事到此为止。”
房玄龄却是长叹一声,“我说你们就别想了。没听过吗?圣意难测呀!”
长孙无忌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心头苦涩,放下酒杯,喃喃道,“圣意难测,圣意难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