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风之承乾 by 千棵树(下)【完结】(9)

2019-05-10  作者|标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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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郊外,一座别庄里。

“输了呢。”

“不过,没关系。我们还有机会。”

“机会呀……”

“耐心点!齐王殿下现在也不过十二岁!”

“你觉得齐王殿下会成功吗?”

“嘿嘿,我只觉得,齐王殿下很好控制罢了。”

“这倒也是!可你别忘了,还有吴王和中山王呢!魏王底下的侯君集也不是好惹的……”

“所以,我说了,我们,还有机会……”

*********

此时,甘露殿中,太宗帝坐在御案后,批阅着奏折。

御案前,徐柱恭敬跪伏着。

“这么说,那些个老鼠都逃走了?”批完一本奏折,太宗帝又拿起一本,专注的盯着手上的奏折,嘴里却是漫不经心的问着。

“回皇上的话,老鼠们丢下几只小老鼠就都跑了。可要微臣去捉回来?”

太宗帝放下手中的笔,淡淡道,“罢了。现在时候未到。那些个老鼠还有用。”

徐柱恭敬应是。

思量了一下,太宗帝开口,“跟进那只姓阴的老鼠就好,其他的,就暂时放下。”

徐柱一怔,随即低声问道,“皇上,那齐王那边……”

太宗帝拿起笔的手微微一顿,随即冷笑一声,“看在他身上流有一半李家血脉的份上,朕就再给他一次机会!”

徐柱叩头应是。

“这次,你做得很好。下去吧。”

“谢皇上。”

待徐柱离开甘露殿,走至僻静道路时,微微松了口气。

如果不是因为他是禁卫二军,如果不是因为他是最早跟随皇上的亲信之一,他或许也不会知道,在这次看似简单的突厥奸细的事件中,皇上又做了什么?

突利可汗来京接受册封,目的只是来激起突厥对大唐的恨,挑起战争,从中牟利。

前朝某个余孽联合鲁王,突厥,抓住来京献琉璃百花灯的沈君元胁迫其为他们做事,进入宫中,栽种毒花,借机谋害突利可汗,挑起战争。

皇上一早就知道了这些,却不动声色,按兵不动,高调弄大蹴鞠大赛,冷眼旁观沈君元进入宫廷,甚至和皇后娘娘有了接触,帮着那些个乱党拿到皇后娘娘的凤钗,逼着其实完全可以平安离开的沈君元不得不出来自首,然后,又纵容中山王救助沈君元……

皇上在这里头推波助澜,故意漠视,有意纵容,到底是为了什么?

徐柱摸着下巴边走边思索着。

在这里头,皇上得到了什么呢?

第一,皇上在蹴鞠大赛上弄清了朝中大臣的走向。分别是魏王,齐王,吴王,主要的大臣都集中在这三人,还有一些特别的但很有分量的,如李靖,长孙无忌,杜如晦等就在中山王这里。其次,皇上看清了走向,大臣们也看清了走向,也看到了皇子们的力量。比如说中山王,虽然身有残疾,但是聪慧稳重,吴王聪明低调。

第二,皇上得到了关于突厥的情报,突利可汗此次失败,心灰意冷,不但表示了臣服,也主动拿出了突厥的情报。

最后,徐柱百思不得其解的是,皇上为何要逼沈君元主动现身?又为何要纵容中山王去搭救沈君元,还把长孙无忌也给拖下水?

这样,岂不是让皇后娘娘的位子岌岌可危了吗?长孙家族现在可是在外头承受着不少风言风语的压力呀!

徐柱猛的顿住脚步,难不成,这才是皇上的最后目的?逼皇后离位?!

不!这不可能!

徐柱哑然失笑,皇上怎么会这么做这么离谱的事情呢?

***********

“这就是您的目的吧?皇上!”长孙皇后盯着背对着自己的太宗帝,嘴边一丝苦涩的笑。

此时,立政殿的偏殿里,只有两人。

“你敢说,你以后不会把事情告诉乾儿?”太宗帝声音平淡至极。

长孙皇后艰涩回答,“那是我儿子。”

“所以,你必须走。”太宗帝缓缓转身,看着站在自己跟前的长孙皇后,神情平静。

“我不想有一天乾儿会恨我,我更不想到那一天我不得不做让乾儿痛苦的事情……观音婢,虽然你我之间没有夫妻情分,但这么多年来,你我是朋友。你了解我,我也了解你。你知道我的固执,我也懂你的执着。如同这么多年你可以逼自己不去想沈君元,逼自己做自己不喜欢的事情一样……,我也是一天一天逼自己不去想乾儿……”太宗帝的声音喑哑苦涩。

“那是你儿子!!”长孙皇后终于无法忍耐的低吼出声,眼泪簌簌落下,声音哽咽,“为了你的皇位,乾儿失去了自己的腿……你已经亏欠了乾儿!你现在……怎么能……怎么能还去剥夺乾儿一生的幸福?!皇上,我求你!”长孙皇后缓缓跪下,眼泪无法止住,“你是皇上,这天下,你要什么样的人没有!你就放了乾儿吧。你让乾儿跟我走好不好?!”

太宗帝只是微微闭上眼睛,半晌,慢慢睁开,“我们说过四年对不对?”

“四年,观音婢,四年后,我会去接乾儿。到时候……”太宗帝的声音慢慢的低落,“希望一切都不一样……”

长孙皇后欣喜的一笑,“谢皇上!”

太宗帝只是沉默的转身,一步一步缓缓的离开。

李福在立政殿的偏殿不远处守候,见太宗帝出来,沉默的跟了上去。待瞥见太宗帝背负的双手缝隙里渗出的血迹。心头一跳,但随即心头低叹一声。

太宗帝慢慢的走着,穿过走廊,眼前再一转便是起晖殿里。

但太宗帝只是慢慢的停下脚步,静静的凝望着不远处起晖殿的后园。

太宗帝此时的位置很好,他看得见此时后园的人,但后园的人却看不见他。

他看见那个坐在轮椅上的少年扬起恬淡的笑容,眉眼清秀,其实也不是特别漂亮,但在他眼里,那少年的笑容,那少年的眼睛都是全天下最好看的。

那是他的儿子,他的李承乾。

他本以为,可以把他放在自己伸手就可以触及到的地方,等上四年。

他本以为,自己有足够的耐心,足够的自制来等待。

他本以为,自己能够狠得下心将他拉入背德、乱伦的地狱……

但——

舍、不、得。

静默的站着,凝望着,直到那少年转身进入了后园,他才慢慢的转身,转过另一个方向。

“李福,你说,四年长不长?”

“回皇上的话,四年,不长。”

“李福,朕后悔了怎么办?”

“回皇上的话,其实……四年真的不长。”

“四年哪……”

56、流年似水

流年似水,似水流年。

春暖花开时节,扬州,栖灵寺。

杜构走进栖灵寺,一路随意的看着,或许是因为昨天佛诞日已过,此时栖灵寺里很安静,几乎没见什么信众,但杜构却分明听见,有好听的悦耳的嬉笑声,夹杂着小孩子糯糯的声音,杜构好奇循声走去。

待转进栖灵寺后面的观音殿时,便见一年约十五、六岁的少年,坐在轮椅上,正脸上带着恬静的笑容与两个十四岁左右的少女轻声笑谈着。还有七岁左右的小女孩,两个面容相似的四岁左右的小男孩和小女孩,不时奔跑嬉戏。

杜构待看清少年的面容,不由怔怔的望着少年出神。

竟是他?

少年面容清秀,眼眸干净灵秀,脸上笑容恬静舒适,当少年看到杜构时,似乎有些讶异,随即扬起笑容,“杜构?好久不见。”

杜构回过神,脸上不由微红,几步上前,恭敬拱手作礼道,“杜构见过中山王殿下,见过长乐公主,豫章公主,高阳公主,晋阳公主,晋王殿下。”

笑谈的少女,也就是长乐和豫章逗停了下来,看向杜构,微微点头示意,又拉过正和小男孩追跑的七岁小女孩,嗔道,“高阳,别玩了。稚奴,兕子,你们也别跑了。”

四岁左右的小男孩突兀的跑上前,靠在少年轮椅边,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问道,“哥哥,他是谁?”

“他是杜构,是杜如晦大人的嫡长子。”少年,也就是承乾,拍拍小男孩的头,微笑说道。

“你就是哥哥说的很聪明很会玩蹴鞠的杜构?”小男孩上前,仰头问道,眼眸认真好奇的盯着杜构。

杜构恭敬弯腰拱手道,“回殿下的话,在下就是杜构。”

小男孩,也就是晋王李治,盯着杜构点头道,“那你等会可否教我玩?”

杜构一愣,随即低头应道,“是。”

李治偏头,看向杜构,“你说‘是’?你等下是有事情吗?”

杜构怔了怔,点头道,“回殿下的话,是的。”

李治皱眉,“那你就别说‘是’啊。我问你可否,你既然有事,你回答我说‘是’,那不就变成我命令你的吗?如果你有事的话,你就去忙吧。等你没事的时候再教我玩好了。”

杜构讪讪应道,“是。”

承乾笑笑摇头,敲敲李治的头,“好了,别玩了。稚奴,带兕子去找母后,跟母后说,杜构来了。”

李治吐吐舌,朝杜构做了个鬼脸,转身,拉起兕子的手就朝里头奔去。

一直安静恭候一边的红玉和珠儿急忙跟了上去。

长乐和豫章拉着高阳上前,笑笑道,“哥哥,我们先去找母后了。”

“好。你们小心点。”承乾点头柔声说道。

待长乐和豫章走远了。承乾才抬头看向拘谨站在自己跟前的杜构,微笑道,“都四年了呀,大家这四年好吗?”

杜构恭敬应道,“大家都很好,只是大家都很想念殿下。”

忍不住偷偷抬眼看了下承乾,见承乾面色红润,眼眸依然干净灵秀,只是……,瞥了眼轮椅上的腿,杜构心头有些遗憾,殿下的腿……

承乾瞥到杜构的视线,嘴角一弯,“没关系,我都已经习惯了。其实这样……也挺不错的”承乾看向天空,想起这四年,不由眉眼弯弯。

四年前,母后生下了一对双胞胎,稚奴和兕子。

随后,父皇一道旨意,将母后和自己以调养求医的名义“贬”出皇宫,当时,自己很不解,母后出宫也就罢了,为何父皇也要将自己‘贬’出皇宫?

直至沈君元给母后调养身体,又给自己治腿时,他才从母后那里知道,父皇释放沈君元的条件之一就是必须给自己寻访能治好腿的名医……

而这一出宫就是整整四年。

而跟着自己和母后出宫的人也出乎意料的多,稚奴和兕子也就罢了。母后绝对不会把刚刚出生的他们丢下,没想到的是长乐和豫章,还有高阳都跟了出来。而,父皇竟然也默许了?

前两年,为了抚养稚奴和兕子,他们只是在扬州这一带定居,游览苏杭美景,品尝苏杭的美食,日子过得简单,充实,快乐。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

他总是想起父皇,有时想着想着会睡不着,只能半夜起来看着月亮发呆。

后来,稚奴和兕子稍微长大了点,便在苏杭一带游玩,可惜不能走远,稚奴和兕子太小了,母后也不准。

但对他来说,也是很开心的日子。

然后,他开始疑惑,四年了,父皇偶尔还会派人来接长乐和豫章高阳,兕子和稚奴回京一聚,但却偏偏没有他。

四年来,他竟不曾回去一次。

他不解,疑惑,心中失落。

直至今年,大年三十的夜晚。只剩下他和母后,还有沈君元。

母后突兀的跟他说,“乾儿,等开春了,你跟母后,还有沈叔叔,我们一起去大漠吧。”

他怔了怔,看着母后满眼忐忑,又很期待的眼神,又瞥了眼同样很紧张的沈君元。他慢慢一笑,心中忽然隐约明白,便笑笑道,“好。”

心头很是苦涩,那么,自己果然是被……

“别怪你父皇。”沈君元突兀开口,声音有些慨叹,“他是一国之君,有些事情,他不得不……”

“我明白。”他打断了话头,努力挤出笑容,强笑道,“我是嫡长子,又是这个样子,不管将来青雀还是稚奴,我对他们来说,都是……”他没有再说下去。

而母后和沈君元在讶异过后都沉默了。

只是之后,谁也不再提起此事,而他开始努力不去想着长安,不去想着曾经那样疼惜过他的父皇……

而如今,已是四月。

长乐他们在三月回来了扬州。也带回了长安不少消息。比如说青雀名气越来越大,比如说李恪这几年都只埋头读书,谁都不理,比如说父皇最近宠爱上了徐惠……

他听着,只是微微一笑。

今天,母后说要来礼佛,他便带着长乐他们一起过来,母后昨晚跟他提起,再过三天,就一起离开,然后去大漠。

虽然这个时间很仓促,很紧,他都没跟长乐他们提起,但转念想到这样也好。

总是要离开的不是?

回过神,看向杜构,承乾一笑,“对了,杜构,你怎么会来?”

杜构恭敬应答,“回殿下的话,我奉我爹的命令游学,今天路过栖灵寺,想着昨天是佛诞日,没赶上为爹娘祈福,所以,想进来上柱香,没想到会遇见殿下。”

“你还好昨天没来,昨天人太多了。”承乾想起昨天陪长孙皇后来时所见,不由摇头。

杜构笑道,“殿下也是来祈福的?”

承乾嗯了一声,抬头看向天空,天空广阔,白云悠然,低声道,“只是不知能否如愿?”

杜构一愣,见承乾眉眼闪过一丝伤感,不由关切上前,“殿下?”

承乾勾起嘴角弯弯一笑,“我没事。对了,杜构,你去拜见母后吧。”

杜构只好点头,朝前走去。走了几步,又不放心的回头,见承乾一身白色袍衫坐在轮椅上,身影依然如四年前所见般瘦弱。

*******

扬州郊外,揽月山庄。

四年前来到这里的时候,承乾才惊讶发现,沈君元原来也蛮有钱的。

对承乾的惊讶,沈君元只是冷冷的说了句,“天下可不是只有你爹一个英才!”

承乾听罢,笑眯眯的回了句,“可得天下的却是我爹这个独一无二的英才!”

沈君元一滞,转身就大踏步的走了。

承乾飘荡人间多年,对这些个小纠纷早已不看在眼里,当天晚上,在知道沈君元漂泊异域多年就颇有兴味的问起异域的一些事情来。

沈君元也详细的解说了。

然后,两人就这样平安无事的相处了四年。

很可惜的是,即便离开皇宫,长孙皇后也没有答应沈君元,两人之间的相处恭恭敬敬彬彬有礼,承乾不解,问及原因,长孙皇后只说了句,她要看着稚奴兕子长大。

承乾对此很不理解,人生苦短,又何必非得如此?

但长孙皇后只是笑笑说,“你不懂。”

承乾只好长叹一声,他真的不懂。

但看沈君元一副只要能每天看见心上人就心满意足的样子,承乾默默闭嘴。

*******

想着三天后就要跟着母后离开,承乾看向坐在秋千上嬉戏的兕子和高阳,又看向推着秋千的长乐和豫章,心头犹豫着是否要开口。

但开口后,又该怎么说呢?

承乾正推敲着话语用词时,李治凑了过来,“哥哥,你在想什么?”

承乾回过神,看了一脸好奇的李治一眼,想了想,低声问道,“稚奴,哥哥问你,如果有一天,哥哥不在了,你能照顾好兕子和姐姐们吗?”

李治愣了楞,随即问道,“哥哥,你要去哪里?”又皱眉问道,“哥哥,你不是要跟我们回去吗?”

承乾摸摸李治的头,心头有些不舍,上辈子稚奴出生后没过多久,母后就逝世了,稚奴和自己的相处时间不长,但这辈子就不一样了,稚奴几乎可以说是在自己的身边长大的……

“哥哥?”李治有些着急的拉拉承乾的袖子,“哥哥,你不跟我们回去?”

承乾缓缓摇头,安抚道,“哥哥还有些事情,这次就不跟你们回去了。”

李治一愣,随即撅嘴,“哥哥,你每次都说有事情!”

承乾心头苦笑,他也想回去,想再看父皇一眼,可是……

“哥哥!”糯糯的甜甜的声音,和李治面容相似,但大眼亮亮,更加可爱的兕子跑了过来,一把抱住承乾,抬头,弯弯一笑,“哥哥,陪兕子玩吧。”

承乾柔和了表情,摸摸兕子的头,柔声道,“好,兕子想玩什么?”

“兕子想玩木牌。”

“好。那哥哥陪兕子玩木牌。稚奴,你也一起来玩吧。”

在兕子终于心满意子的玩够了,扑倒在长乐怀里睡着的时候,已经时近黄昏了。

凝望着兕子红润白嫩的笑脸,承乾柔柔一笑,或许是因为有了医术还算不错,特别是专门研究过母后病症的沈君元,兕子的身体要比上辈子健康得多。承乾想,只要兕子这样保持下去,或许兕子可以平平安安的出嫁,甚至,还能生子,再看着孩子长大,娶媳妇,做婆婆……

就是不知,那时候,自己在哪里?

收起突然其来的伤感,承乾抬头对长乐温柔笑道,“带兕子下去睡吧。”

长乐顽皮一笑,和豫章抱起兕子,走出承乾的院落。

李治在离开时,忽然转头对承乾认真道,“哥哥,父皇说过,他会来接哥哥回去的。所以,哥哥,你哪也不许去!你要等父皇来!”

承乾一愣,随即安抚一笑,“好好好……,哥哥哪也不去。”

李治这才满意点头。转身离开。

父皇来接他?可能吗?

承乾自嘲一笑。

57、似水流年

时值深夜。

扬州城中一片安静,偶尔有几声狗叫,或者打更人的更鼓响起。

此时,守着扬州城门的官员不时打着呵欠,虽然很是困乏,但仍强打着精神注意城门内外的动静。

在这样万籁寂静的时刻,纷杂急促的马蹄声响起时,便显得格外惊人!

城门官吓了一跳,急忙跳起,警惕的盯着马蹄声的方向。

待罩着斗篷,身形似乎很高大的骑着高头大马的几人停在城门前时,城门官高声喝问,同时小心警惕着“什么人?!”

打头的罩着斗篷高大的男子只是漫不经心的挥了挥手,身后就有一人上前,抛出个令牌。

城门官急忙接过,待看清令牌时,吓了一跳,急忙谄媚一笑,“小的该死,不知是京中使者驾临……”

“好了!开城门吧。”抛出令牌的人声音有些尖细,严肃说道。

城门官急忙打开城门,顺势双手恭敬呈还令牌。待扬起了尘土,飞驰而去后,城门官才踮起脚尖拼命张望,那里,好像是郊外??

此时的揽月山庄。

长孙皇后走出堂屋,仰望夜空,心绪起伏,总是有种不安。

“夜风大,无垢,你小心着凉。”长孙皇后看着已经落在肩膀上的披风,转头看向身后一脸温柔的沈君元,先是柔婉一笑,接着便轻轻一叹,微微颦眉,“君元,我这会儿心里很不安,总觉得要发生什么事似的,总是有些担心。”

“别担心,四年之期已经到了,后天,我们只要带着承乾离开扬州,就不会再有任何事情了。”沈君元低声劝慰道。

长孙皇后却轻轻摇头,苦笑道,“我了解陛下,这四年越是没有消息,就越表示陛下心头对乾儿的在意……,他……不会放手的。”又低声一叹,“这四年,看着乾儿不开心的样子,我心里也很难受,乾儿一心只是亲近敬重他的父皇,他什么都不知道……”

“这样不好吗?什么都不知道,他才不会痛苦。”沈君元说道,也抬头看向夜空,“再等两日,等我们去了大漠,给承乾找个好女子,他就会慢慢快乐起来的。”顿了顿,皱眉道,“至于皇上那边,无垢,或许你想得太多了,我倒觉得,没有消息反而是好消息。”

长孙皇后低声喃喃道,“但愿如此。”

但就在这时,一声浑厚的声音响起,“徐柱拜见皇后娘娘!”

********

承乾躺在卧榻上,望着卧榻边窗外的夜空。繁星点点。

怔怔的出神,所以承乾没有听到本来合上的房门被轻轻打开。

打开房门进来的人,身形高大,罩着斗篷,暗淡烛火下映出俊逸的脸,深沉幽暗的眼眸。

他缓缓的解开斗篷,一双眼眸紧紧的锁着依旧出神发呆的承乾,四年前的少年如今又长开了不少。

面容更加清秀,眼睛还是那么干净,不,比起四年前更加灵秀了。

举步上前,故意重重踏出脚步声,却见承乾依然盯着外头的夜空发呆,不由不悦,他在想什么?

或者,他在想谁?!

皱眉上前几步,正欲揽过,承乾却转头了。

他一怔,随即勾起嘴角愉悦的看着承乾刹那间的愕然,惊喜,接着,便是茫然。

凝视着承乾,看着承乾缓缓的伸出手,手指有些颤抖的一边触碰着自己脸,一边低声喃喃道,“真是……父皇?”

他便再也无法忍耐,一把揽过承乾,紧紧抱住,低哑的声音开口道,“乾儿,父皇来接你了。”

承乾鼻间是满满的熟悉的怀念的味道,温热的宽阔的胸膛依然是那么让人安心,手指紧紧的揪住袍衫,很想开口说话,但话出口,才知早已低哑,“父皇,儿子以为您不要我了……”

四年来,不闻不问,哪怕是写封信,带给话什么的也好啊。

却一字都无。

从最初的期待,到失落,到最后的努力告诉自己不要太在意……,

看着长乐他们说着关于父皇的点点滴滴,他只能微笑一旁,忍着心头的慌乱失落苦涩。

至此,他才艰涩的发现,哪怕是已经两世为人,哪怕是飘荡人间多年,他心里无法舍弃的依旧是对父皇的孺慕和敬重……

无法舍弃到……不能接受父皇对他的舍弃淡漠……

低低的压抑的断断续续的哭泣就这样一点一点的响起。

太宗帝紧紧的抱着,很难相信,怀里压抑哭泣的孩子会是当年哪怕腿断了都忍耐着的承乾,心头欣喜着自己在这孩子心里的重要性,同时也心里针扎似的疼,只能手忙脚乱的安抚着,“乖,乾儿乖,不哭了啊。都是父皇不好!父皇真是混蛋!乾儿别哭了!”

抬起承乾的脸,却见承乾紧咬着唇不让自己哭出声音,眼眶红红,恬静悠然的脸容此刻满是凄楚神伤。

心头更是难受至极,最后,实在忍不住低头亲吻着承乾的额头,一边低声呢喃着,“乾儿……”心头压抑过久的是疯狂的思念和无法说出口的执念。

亲吻慢慢滑落,疼惜着一点一点的吻去承乾的眼泪。似乎只有这样,才能稍稍缓解心头的苦闷压抑和因承乾的哭泣而针扎的疼痛。

而承乾在一番哭泣后,慢慢冷静下来,才发现,眼前俊逸成熟的男人竟是这样疼惜的亲吻,忍不住心头一跳,忙推开,醒悟的发现自己竟不争气的在父皇面前流泪,尴尬的说道,“父皇,儿子长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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