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魏无羡说不定会想,要么是y-in虎符的复原品又坏了,或者使用次数有限制,要么就是在使用过程中,金光瑶也遭受了一些反噬,觉察到此物危险,不可滥用了。
无论如何,他一定一定,想不到是金光瑶曾与那暗中陷害他于万劫不复之地的凶手j_iao过了手,被损毁的y-in虎符,是金光瑶能自证清白的唯一证据。
聂怀桑看过晓星尘夜猎时的风采。
霜华一动惊天下。晓星尘此人,x_ing若蒲苇,心若磐石。
如果派薛洋去当金光瑶的暗哨,七夕那r.ì,晓星尘必会去兰陵。
把y-in虎符毁了,看你还如何背水一战,逃出生天。
对外示人时,身为聂氏家臣及客卿的薛洋同晓星尘,是一定要跟着聂怀桑的。聂怀桑三言两语打发了魏无羡后,立刻扶住江澄。姗姗来迟的众家中,江氏一族因宗主是掀翻五六人顶着冒血的肩膀和未恢复灵力的身躯出门的,自然带上了无数名贵的药品。
聂怀桑亲手为江澄敷药,一样又一样价值连城的药材被他温柔地使用、材质最为上好还画着九瓣莲暗纹的绷带被他熟练地缠绕,江澄是被服侍得满心舒坦了,聂怀桑在心疼道侣之余,j.īng_打细算的本x_ing作祟,实在忍不住在心中道:江澄,真是有钱呐。
薛洋道:“宗主,能否劳请江宗主,让医师也给晓道长看看。”
聂怀桑赫然转头道:“晓道长受伤了?!”
薛洋道:“七夕那r.ì,迎敌受伤。”
聂怀桑当然知道晓星尘是被y-in虎符所伤,但他预料中的晓星尘,完全可以一剑挑中y-in虎符,又怎么会被y-in虎符伤到:“以道长的灵力和武功,狭路相逢应当完胜。”
薛洋双目y-in沉道:“本可完胜,但另有人在暗中出手,道长才不慎负伤的。”
这一回,连素来料事如神的聂怀桑也毫无头绪了。
他立刻转身对晓星尘郑重承诺道:“道长,明r.ì我便带你去南yá-ng,请诸葛先生为你根治。”
晓星尘正将一截手臂露出来,微笑着让江氏一位医师把脉,闻言摇头浅笑道:“不必。就算要去,也等我和成美将要办的事办完再去。”
这事三个人心知肚明,是去复活阿箐和宋子琛。
薛洋道:“我又不用你陪,咱们兵分两路——”
“如果你回不来。”晓星尘还是文文静静,柔声直接道,“我也不用治了。”
这话中有殉情之意,聂怀桑大惊失色,一旁薛洋的呼吸顿时粗重几分。聂怀桑看着薛洋和晓星尘两人的神态,觉得站立不安,j-i皮疙瘩起到胃里,实在只想离这两人越远越好,而且一路还要装作四处观望风景。
他心中清楚,薛洋今夜一定是晓星尘在哪他就在哪,一步也不离开了,而自己毕竟身为一宗之主,与江澄两人双目天雷勾动地火、情意绵绵也已多时,还是要克制克制自己,便柔声对江澄耳语一番,说得江澄面上忽而浮现一丝红晕,才抿唇一笑,摇扇回到聂氏阵营,点兵点将一番。
他点兵点将的时候,发现聂氏门生人人战战兢兢,乌晚风两兄弟干脆直接横剑在前,一副随时豁出去护主如临大敌的样子,才发现角落里乖乖巧巧立着一人。
说人也不大恰当,因为那是鬼将军温宁。
“你想通了?”聂怀桑道,“你想通了。”
方才是温宁挡在墙角,挡在江澄面前,两只手抓着聂明玦那条钢铁打造般的手臂,慢慢将他从自己胸膛中拔出来,留下了一个硕大的透明窟窿,没有流血,只掉出了一点点黑色的内脏碎渣。
温宁实乃一个妙人,竟然沦为凶尸了,还能叫聂怀桑从他脸上看出软懦羞涩的神态,看得聂怀桑嘴角抽搐。而那软糯羞涩的温宁道:“谢姑娘和聂宗主提点得好。”
聂怀桑道:“既然已经想通了,以后不要老是把自己当尸仆了,你学学宋道长,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
温宁目露茫然之色:“可我……我不知道除了跟随公子,还能去哪。”
温宁是魏无羡重要的帮手,魏无羡是蓝忘机的道侣,而云深不知处,是聂怀桑第一个要铲除的对手。对于鬼将军,聂怀桑是一定要让他离开魏无羡的。
扇子指了一指旁边,聂怀桑笑道:“喏,看这边。”
那是蓝景仪、金凌和蓝思追站在一起。其实蓝景仪和金凌明显戏最多,尤其是蓝景仪,那就是个戏j.īng_,那边情境相当有可看x_ing,但温宁眼中是只有蓝思追的。
温宁突然朝聂怀桑道:“我明白了。”
聂怀桑不动声色地松了口气,微微欠身,对温宁郑重施以一礼。
从此以后,世间将少了一个只会为魏无羡而活的鬼将军,却多了一个会为自己而活的凶尸温宁。
他姐姐温情的那把佩剑“皎峣”,应该是放在金光瑶的藏宝室里,r.ì后看情况,一旦需要拉拢收买,聂怀桑就将皎峣赠还温宁。温情被挫骨扬灰,没有留给弟弟一丝念想,皎峣对温宁的意义之大可想而知。
皎皎者易污,峣峣者易折。
像极了温情的一生。
装有聂明玦的棺椁被众家抬走了。
聂怀桑看着几名家主把它抬出了观音庙的门槛,望了一阵,低头拍拍衣襟下摆肮脏的泥土,似乎看到什么东西,定了一定。聂怀桑弯腰把它捡了起来,这才悠悠地朝门外走去。
薛洋同晓星尘正站在树下亲密地说着一些话,薛洋一开口,晓星尘就笑。
大战已过,尘归尘,土归土。众人虽然疲倦,但都怀揣着一种莫名的激动之情,议论纷纷。唯独蓝曦臣神色凄凉,一言不发,急着离开。聂怀桑用脓包到极点的语气,顶着无比惶然纠结的表情,小跑着去追要御剑离开的蓝曦臣:“二哥等等我!封棺大典在哪家办?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他身上还披着蓝曦臣那件雪白的云深不知处家服,江澄闻言气闷难言,道:“聂宗主,方才我们被打断的那件事,你还跟不跟我回莲花坞议了?”
可聂怀桑已先被魏无羡搭住肩膀:“小家伙,你魏哥哥回来啦,惊喜不惊喜?不如猜猜,我是怎么被献舍的?”
聂怀桑被魏无羡搂住,却先对江澄兴高采烈地挥了挥手中方才在地上捡的东西。
江澄见状,脸上五颜六色,一个转身就走了。
魏无羡还搂着不放,聂怀桑声音都带上哭腔:“我真的不知道啊!”
“诶诶,可别忙着走啊,今夜如此一波三折,你就没什么疑惑一同探讨?”
聂怀桑沉默了片刻,确定江澄已经再也看不见人影了,才忽而“呀”了一声。
他靠近揽他肩头之人耳畔,摇开折扇挡住口舌,微不可闻道——
“魏兄,晚吟兄方才说当年是你跑回莲花坞救他,可……可他从来体能、身手都不如你,怎么未能被你在半途追上呢?”
魏无羡先是微微一怔,似乎不懂为何明明是他来问聂怀桑问题的,聂怀桑却不答反问。
但逐渐的,他的表情起了变化,竟越来越像,温宁告诉江澄金丹之事后,江澄那副表情。
在魏无羡和聂怀桑之间,传来物件落地之声。聂怀桑叫了起来——
“没摔坏吧?江宗主替你保管了十三年,可要拿稳。”
魏无羡又听见这一句话,原本要去捡起陈情的手,竟停在半空,六神无主地望向江澄方才站立的地方。
江澄早已不见了。
魏无羡离开云梦后,后来又j_iao了很多朋友。温宁是他好友,但凶尸是不能陪他一起喝天子笑的。晓星尘是他想结j_iao的好友,但刚攀上话,就莫名其妙挨了人家一拂尘。
聂怀桑将魏无羡已经松动不堪的那只手,用折扇轻轻柔柔地从自己肩上挪下来,小心翼翼不让自己碰触到魏无羡。
他和魏无羡擦肩而过,道一声:“云深不知处有很多兔子,好想去看看。那时候我们一起求学,蓝老师教《诗经》,你得了灵感,还捉过两只去逗含光君呢。”
蓝启仁当时教的是《茕兔》。
云深不知处有的是兔子,他就是要让魏无羡,每一次看见兔子,都想起这句话,想起本可以和双璧齐名的云梦双杰,想起江晚吟。
茕茕白兔,东走西顾。
衣不如新,人不如故。
当所有人都走了,只剩下仙子开心地打转,哈哈吐舌时,金凌看见江澄站在观音庙门口的一棵参天古木之下。
金凌道:“人呢?”
江澄道:“走了。”
金凌失声道:“你就这么让他们走了?”
江澄想起聂怀桑手中的东西,心情相当不好,讥讽道:“不然呢?留下来吃晚饭?说够一百句谢谢你对不起?”
金凌急了,指着他道:“难怪他们要走的,都是因为你这个样子!舅舅你这个人怎么这么讨厌!”
闻言,江澄怒目扬手,骂道:“这是你对长辈说话的口气?还像话吗!你找打!”
金凌脖子一缩,仙子也尾巴一夹,江澄那一巴掌却没落到他后脑上,而是无力地收了回去。
他烦躁地道:“闭嘴吧。金凌。闭嘴吧。咱们回去。各人回各人那里去。
金凌怔了怔,迟疑片刻,乖乖地闭嘴了。
耷拉着脑袋,和江澄一起并肩走了几步,他又抬头道:“舅舅,你刚刚是不是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