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番话,不仅驳了李广宇的话,还连消代打把他那个二十四名也嘲讽了一顿。
李广宇顿时脸黑起来,扫了眼赵慎,做出副不和内宅人计较的模样。
即便这样,他也没提出要走,打定主意要留到午间,若是报信人一直不来,那么项淙子可就板上钉钉的落了第,落地秀才和中举老爷,社里的领头人总要变一变的。
眼瞅着日头高升,李广宇嘴角控制不住泄出一缕笑意。假咳一声,转头做出强颜欢笑的样儿,口里安慰项渊:“日中了,淙子也不要着急,怕是报信的没那么快。我中了举,还未曾给姨母姨父报信,就不久呆了。”
正说着,外头突然传来极响的锣鼓声,紧接着几人争先恐后的扬声贺喜。
“恭喜项老爷,贺喜项老爷,得中乡试第一名,是咱们南陵这一次的解元老爷啦!”
赵慎先是愣住,紧接着大喜,一面招呼众人进屋喝茶,一面从袖子里掏出十几个大红封,每个都鼓鼓的,前来报喜的个个有份。那些人见主家大方,捏着红封笑得见牙不见眼,好话不要钱的往外倒。
项渊含笑站在一旁,把个举人老爷的派头端得挺好,既叫人敬畏又不失温和,比之刚才李广宇喜得失态不知好了多少。
只是,媳妇什么时候准备了这么多大红封?
见赵锦言高兴的满面笑容,声调都比平日高很多,而且得意的小眼神时不时扫向面色难看的李广宇,项渊就忍不住想把人拽过来,用力亲下去。
送走报喜的,赵慎面色红润,眼睛发亮,对上项渊,不敢置信般喃喃:“淙子,你真考了第一?是解元啦?我怎么觉得像做梦似的!”
半盏茶的功夫前,李广宇还自觉二十四名就是个了不起的成绩,还冲项淙子得意洋洋显摆,此时对上红底黑字的第一名,解元,就像两个巴掌一左一右甩在脸上,火辣辣的。
冷眼瞧着李广宇臊得满面通红,忙不迭告辞,赵慎乐呵呵送他出门,临了还暗讽一顿,臊得李广宇越发无地自容。
赵慎心情大好,一扫之前的郁气,神清气爽关上门,转头就对上项渊笑盈盈的脸。
“瞧瞧,这就是个小人,一朝得志便这副嘴脸!你们那社里头,如今瞧着,林宏算一个,还有个原以为脾气差的许文林,也算一个,只这两人,才是好的,其他的不说也罢。”
“锦言总结得对!所以说人不能光看表面。比如说你,虽然不如时下小哥儿那般弱柳扶风,可我就瞧着这样才是好的,康健灵动,无需我时时担忧,遇到乡试这样的大事,还能陪我一道过来,我心底实在欣慰快活。”
赵慎万料不到项渊居然把话扯到这里来,登时红了面皮。
不过,这几句话,说得才叫人心里头快活。
得了成绩,项渊本想第二日就启程回离中,不料傍晚时分来了位府衙的长随,说是知府赵大人邀他第二日上门,行程只得搁下。
项渊没见到张骥时,心里头描绘的知府是个年三十五六,留着短须,严肃刻板的中年大叔,不想等见了面才猛地发现,人家居然是个美大叔!没留胡须,虽过中年,却保养的仿若三十出头,只是双眼极为锐利。
最为奇怪的是,左边尊位上,居然坐着一位老者,面容严苛,留着短须。瞧张骥对他的态度,似乎身份不简单。
项渊敛下心神,见了礼,坐到下首,听张骥有一句没一句的问话,中间时不时夹着几句闲聊。他不清楚对方的用意,在摸不清底细前,项渊的回答都是中规中矩,姿态也摆得很得体,叫人挑不出一丝毛病来。
张骥借着问话,暗暗打量项渊。
站如松,坐如钟,眉目清朗,目光明亮,是个俊秀的读书人。
张骥本身长得好,也偏爱长相好的年轻人,此时见项渊姿容俊朗,心里先有了三分好感。一番言谈下来,见项渊谈吐不俗,见识不凡,登时三分变十分。
张骥不引人注意的转向老者,轻轻颔首。
老者摸摸胡须,眼底露出欣慰。
“老夫读了淙子的文章,见识的确不凡。难为你小小年纪,居然能居安思危,想得深远。”
项渊赶紧起身,拱手谦虚。
“学生不过是平日爱读闲书,涉猎得多了一些,脑子里就爱多想。若论见识,其实还浅薄的很。”
老者很满意他谦逊的态度,却不爱他过于自谦,遂摆摆手道:“自古学问就不是死读书读出来的,你能博文广知,立足现实,这很好,不必太过自谦。”
张骥见项渊还不知老者身份,便介绍:“淙子,这位是林公,也是我的座师。老师读了你的文章,很是夸奖呢。”
言语间透着亲近。
没想到面前的人居然是大名鼎鼎的林正则,林公,项渊急忙起身见礼。
林公不爱讲虚礼,随意摆摆手叫他坐好,就对着项渊的文章与他讨论起来。见项渊不仅对答如流,有些言论观点更是切合他的主张,不禁生出爱才之心。
而项渊一番试探,也觉得林公为人坦荡磊落,且颇有清廉之风,心底对他的印象也是不错。而张骥作为林公的学生,自然是追随林公主张,三人越谈越投机,到了午饭点还意犹未尽。
“来年会试,各地学子齐聚京城,你虽是南陵的解元,可难保会是会试的会元,我这里有不少历年考题集子,仲平那里也不少,等会你走都带着,遇到不懂的,尽管写信来。”
会元?林公还真敢要求!项渊有些苦逼,直觉他以后的日子估计要不舒坦。
果然,林公话里话外,已经把他当做学生看待。张骥瞧出老师的意思,很为项渊高兴,当即命人备来茶水,彻底定了师生名分。
项渊:·······
林公瞧着就是严厉的,这样的人做老师,真的要命啊!
第26章 热闹
项渊和赵慎回到离中,彻彻底底体会了一把出名带来的热闹。
先是县太爷热情邀约,酒足饭饱后塞了一百两的银票过来,说是代表县里给的奖励。
项渊了解过,这些都是有先例的,收下并无害处。之后又是学子间庆贺,被灌了一肚子酒,听了一耳朵的赞誉兼酸话。应付完这些,还要去赵府,应付赵老爷这个岳丈。
赵老爷很没想到,项渊居然不仅考中举人,而且还是破天荒的第一名,解元!而他的大女婿孙骏却只考了五十几名,即便这样,刚得了消息时,不仅孙家乐得找不着北,他作为亲家公,也是忙不迭的派人去恭贺,特意备了足足的贺礼,赞誉的话说了不下一箩筐,交好的人家没有一个不知他有多欣赏大女婿的。
可如今呢?慎哥儿的哥夫居然是解元!而他之前看不上项渊,料定他即便考上名次也准靠后,最大可能是根本考不上,所以压根没派人去关注,弄得现在颇有点下不来台。更烦心的是,若要圆了面子,他还要准备比孙骏更丰厚的贺礼,方能在亲朋好友面前做足姿态。
赵老爷很心塞,看见叫人备好的贺礼更是r_ou_痛不已。再看下首端坐着喝茶的项渊,更是心塞。
此时若是孙骏,定然会说些好听的哄他开怀,对如此多的贺礼,也会再三推辞。而这个项淙子呢,赵老爷就从来没感觉他对自己有多敬重过,给他贺礼,也就笑笑道个谢,接着就收下了。
这特么的是有多没眼力价啊!
“我听说自你回来,已经一连几日出门应酬?”
项渊点头:“都是推脱不掉的。”
“虽说你是年轻人气盛,可不能因为这次侥幸中了解元,就不知天高地厚。来年会试,各地学子齐聚京城,不知有多少才高八斗、学识敏捷之人,你得空还是要多读读书、做做学问,争取会试考个好名次,届时不论是外放还是留任京城,都有底气。”
“多些岳丈教诲,小婿省的。”
对项渊这么不咸不淡的回应,赵老爷的谱根本摆不起来,勉强又念叨几句,就打发他和赵慎去后头见许宜轩。
自打听到项渊中了解元的消息,许宜轩的心就没平静过。其实他私心里只希望项渊中举,并不希望项渊中解元。解元名头太响,而他的慎哥儿,又是个容貌不显的小哥儿,若是项淙子从此有了外心,那可怎么是好。
许宜轩抓心挠肺的焦虑,趁项渊不注意,拉着赵慎好一通审。
重点房中事!
赵慎差点被许宜轩直白的问话臊得脸皮冒烟,未免许宜轩继续深问下去,只好说了一通项渊对他好的话。
“你就一直没个信?”
赵慎茫然,什么信?
许宜轩恨铁不成钢,“阿爹只一次就有了你,怎么到你这就这么难?”
原来是这个信!
提到这个,赵慎自个也是左右为难。
他一面还未完全放下戒心,不想这么快生子。而另一面又纠结万一自己一直不孕,淙子是不是就要抬人进门。自打他们从南陵回来,李氏已经不止一次明示暗示过这样的话,甚至还把娘家侄女一连几日接过来作伴。赵慎看在眼里,闷在心头。
今日是要留在赵府用午饭的。到了饭点,项渊过去一瞧,好家伙!人这个全啊!如此盛况,也只有他和赵慎成亲那日才能相比,想他之前来的那几次,不是这个有事不能陪,就是那个有事要应酬,就连赵老爷都缺席过几次。
而今,赵老爷笑得跟朵菊花似的,热情无比的招呼项渊落座。
赵家大公子赵勋还是那副冷冰冰的模样,一直没变,而之前没怎么见过的二公子赵煦却表现出非同一般的热忱,直拉着他搭话,又拉着孙骏过来,场面热络,不知情的人看来,还以为三人是多年的知交好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