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的不知为何,赵慎心头火起,腾腾烧着,憋着一股气铺纸磨墨,刷刷写了一份和离书,末了签上自个的大名,把笔一扔,吹干,折好,拿起,大踏步走到门口,手都搭到门栓上了,赵慎却忽的泄了气,垂眸在门口静静站了盏茶功夫,门外寂静无声,偶有一两声鸟鸣蝉叫,越发衬得满室清静。
果然已经走了。
赵慎索然无味,把和离书扔到桌上,自个坐到椅子上拧着眉头思量。越想越生气,干嘛要自个在这里委委屈屈的像个闺中怨妇呢?他不愿意,就应该大声告诉项淙子,站到他面前去,指着他的鼻子告诉他:你敢纳妾一个试试看!
他赵锦言再不是过去那个无依无靠懦弱无能的内宅小哥儿,他是项淙子堂堂正正娶来的正君,项淙子说过心悦他,他一直深深记得。
对,就该如此,理直气壮!
赵慎刚想过去把纸撕掉,外头传来徐妈妈的叩门声,道有个叫周青林的汉子来了,说是有急事呢。
莫不是乌骨j-i的事?
赵慎急忙开门出去,见了周青林,果然听他说打听到有一家养了不少乌骨j-i,因为乌骨j-i不好养,这家人千辛万苦养大,生怕再死几只,亟不可待的要卖出去。
“那咱们赶紧过去,运气好,收了这一批,咱就可以走一趟关外。”
周青林也知道,所以才这么着急的来找赵慎。越早出发去关外,越早知道乌骨j-i的销路到底如何,早日确定养殖方向,他也好踏实下来好好做事,争取早日给媳妇过上好日子。只这么一想,周青林就干劲满满。
赵慎急急忙忙出发,只吩咐徐妈妈和项渊讲一声,便叫宋大驾了马车,带着周青林和秦勉,一路疾驰而去。
项渊忙活完前衙地痞无赖闹事的案子后,脚步匆忙回到内宅,遇上徐妈妈也没顾上她要说什么,一路进了内室,门是开着的,赵慎不在。项渊皱起眉,见桌子上放着一个折好的纸,便上前拿起,展开。
没等细看,项渊就被开头和离两字震得头脑嗡的一声。
和离?!
他做了什么叫媳妇居然写下这种东西?!
想不到他项大少居然也有收到离婚协议书的一天!真他娘的荒谬!
项渊不高兴,他觉得俩人一路走到如今,已经都认可对方是各自要相伴一生的人,却原来有这个想法的一直都是自己吗?
不行,得冷静,冷静,冷静,冷静个屁呀!媳妇都不知道跑哪去了,有什么事得先把人抓回来再说!
项渊冲到门口,徐妈妈急忙堵住人,快言快语道:“大老爷,赵正君要老妈子告诉老爷一声,他和别人去村里了,叫正堂老爷自个用饭,不用等他。”
项渊停住脚,稳了稳神,问:“正君何时出去的?”
“走了大概有两刻钟。”徐妈妈觑着项渊脸色,接着做为难状,吞吞吐吐道:“大老爷,有句话老妈子也不知当讲不当讲。”
项渊挑眉,“但说无妨。”
“哎!”徐妈妈搓搓手,道:“徐妈妈我来县衙做事这么久,大老爷什么人品老妈子都是看在眼里,那可真是咱们曲州顶顶好的父母官啊!只是大老爷整日忙里忙外,要cao那么多心,劳心劳力的,老妈子瞧着这心里头也不好受。”
项渊想,他竟没看出徐妈妈是此等伶俐之人,口才如此之好,想必之前没少在大户人家帮佣。
“按理说,大老爷都已经是娶了正君的人,这衣食住行的,都该内人cao心,样样给大老爷打理的妥妥帖帖,可这么长日子,老妈子瞧着,正君似乎比大老爷还忙。而且,这整日家的和男人出去,似乎也不太妥当呢。”
第46章 大乌龙
项渊眯眯眼,脸色沉了下来。
“难为徐妈妈一番苦心,本官竟不知徐妈妈私底下为本官cao心这么多。行,本官记下了。”
吩咐小豆去雇辆马车,打听到赵慎去了哪里,项渊暂时顾不上别的,先把媳妇找到再说,不亲自去看一眼,他心里总不踏实。
至于徐妈妈,项渊心底隐隐察觉出一点,媳妇之前态度大变,八成和这老货脱不开干系。等把媳妇带回来,这老货也是留不得了。
徐慧慧踮脚从旁边摸过来,凑到徐妈妈跟前,望着项渊离开的方向,脸色微红,娇嗔道:“娘,你和大老爷说什么呢?有没有说说我啊?”
徐妈妈正被项渊离去前y-in冷的视线刺得心底不安,瞥见徐慧慧一副少女怀春的模样,急忙拉住她细问:“你之前说大老爷收了你送去的吃食,可是真的?”
“是真的啊,每次都是大老爷身边的跟班小豆收下,大老爷都搁一旁瞧着呢。”徐慧慧美滋滋,“我每次瞧着大老爷都很开心,他都对我笑呢。”
徐妈妈瞧着自家闺女的模样,越发放心不下。若是真像徐慧慧说的一般,那么大老爷对她的态度就绝对不是现在这样丝毫不热切。
就知道不能全信她的!可惜,刚刚话已出口,若是大老爷说给赵正君听,她妥妥得罪死内宅当家人,大老爷若是真的讨了慧慧过去,她还能抖抖腰板,不然,怕是要在县衙门里呆不下去。
徐妈妈忧心忡忡,只盼着项正堂真的对徐慧慧瞧上眼了。而徐慧慧沉浸在每次送吃食时项渊温和的态度里,满心欢喜等着大老爷开口讨她做小媳妇,迷迷瞪瞪,什么事也不做,一味白呆着发梦。县衙内宅里其他做事的下仆瞧着,私底下嘀嘀咕咕,全都看笑话般等着瞧徐慧慧什么时候飞上枝头。
且说项渊,带着杨烨加另外两名衙役驾着马车急急赶到赵慎去的村子,有那村民认出杨头,心下大惊,飞一般奔去找里正。恰巧里正就在赵慎去的那家人院子里,听完周青林讲解该怎么饲养乌骨j-i,正听赵慎给他们讲日后若是乌骨j-i卖的好,全村子都养起来,有多少,他就要多少,价格还不低,不出几年,村子定然富起来,老人有饭吃,孩子有学上,大家伙不用担心春冬没粮食,夏秋税费高,生活肯定会越来越好。
里正和围观的村民听得心头火热,正疑惑这人夸得海口咋地和前段日子县官大老爷叫人贴出来的告示一个意思,到底是什么来头时,就见那报信的风似的跑进来,上气不接下气的喊:“里正,外头,外头来人了,县衙的,县衙的那个杨头带人来了!”
里正一惊,这头刚打算卖乌骨j-i,县衙咋就来了人?难不成是大老爷反悔,还是不许卖东西?这么想的人不少,八拐子村的村民嗡嗡议论起来,不由聚向里正。正打算卖j-i的那家人更是惶然,瞅着赵慎和秦勉的眼神都不对。
赵慎倒没觉得什么,秦勉就有些郁闷。
看什么看嘛,他如今也是村里的啊!!真的,比珍珠还真!
赵慎听说杨头来了,还在纳罕,等瞧见项渊从车里下来,惊讶后便是欢喜,一时都忘了俩人之前还在闹别扭。他之前蹲在地上打量乌骨j-i,见项渊过来,急急忙忙往起站,熟料,许是蹲的时间太长,一站起来,猛然眼前一黑,身子不由晃了晃。赵慎大惊,双手胡乱抓挠几下,就控制不住朝地上倒去。
项渊一下马车,不等站稳,就瞧见这么惊心一幕,骇得他顾不得形象,几步窜到赵慎跟前,一把抱住他,急声询问:“锦言,锦言,这是怎么了?”
见赵慎蹙着眉,嘴唇苍白,很不舒服的模样靠在他肩上,项渊心底那点怒火早撇到不知哪个犄角旮沓去,目光锐利的扫向秦勉,又刺向周青林,最后瞥过四周的村民。
“正堂,赵正君许是中了暑气,你把他放下来,喝点凉水许会好些。”
听秦勉这么讲,里正一面吃惊项渊的身份,一面十分乖觉的吩咐人赶紧去打碗凉水来。
乖乖,县官大老爷对自个媳妇这么好啊!
赵慎被安置在院子里仅有的一处y-in凉地,少顷,凉水送来,项渊亲自扶着赵慎喂他喝水。赵慎是真的难受,他从来不知道自个还能这么娇弱,不过是劳累一些罢了,居然还能昏倒!
勉强喝了口凉水,鼻端传过来项渊衣服上淡雅的熏香,赵慎觉得脑子清明不少。眼前清明了,他才发现自个靠在项渊怀里,最重要的是,居然在众目睽睽之下!俊脸一红,赵慎十分不自在,微微推开项渊,想自个站起来。可一离开项渊怀里,一股子土腥味混着j-i屎狗尿猛然窜进鼻子。
“呕,啊呕!”
赵慎猛地白了脸,控制不住犯呕。之前没用多少饭食,赵慎这会子胃里空空,只吐了几口酸水,就再吐不出什么,只一味干呕。憋得额头出了一层冷汗,脸颊嘴唇越发苍白。
项渊吓坏了,媳妇这模样八成是吃坏什么东西了啊!
二话不说,他一把抱起赵慎,几步走到马车旁,把人仔细安顿到马车上,回头吩咐杨烨接上周青林和秦勉,他这辆马车则叫宋大赶着,嘚嘚嘚盏茶功夫就跑出八拐子村。
路上,项渊一直握着赵慎的手,见他难受,恨不得替他受了。本打算直接带他去医馆瞧瞧,不过半路上,赵慎就缓过劲来,直说不用去瞧大夫。他八成就是中了暑气,歇一晚就好,何必劳师动众的跑去医馆。
项渊仔细打量他神色,见他脸色果然好很多,也不再坚持。赵慎舒服了,猛然记起之前二人的龃龉来,一时不由有些尴尬。
项渊扫过媳妇突然不自在的神色,就知道他估摸着反应过来了。可他之前被那份和离书气到,便故意不开口,有心想晾晾赵慎,叫他想明白自个错在哪。
一时,马车内气氛凝固起来。
外头赶车的宋大,之前还听到马车内传来交谈声,这会子突然息了声,心底奇怪,可又没听到其他别的动静,越发好奇。不过他很明白自个身份,只是挠挠头,就撇到一边,专心赶车。
另一辆车上的秦勉,不动声色的瞥眼对面坐着的杨烨,视线右移,瞧了瞧一无所觉的周青林,暗叹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