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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感觉不对劲的不止是赵慎,周青林也一样。别以为他看起来傻大傻大的,就一定是个大老粗,实际周青林的心思颇为细腻。仅仅和赵慎相处四五天的时间,他就察觉出自家媳妇对赵慎奇怪的态度。
这日趁着赵慎没来,周青林磨磨蹭蹭跟在秦勉身后,几次欲言又止。秦勉瞧着好笑,心里明白这八成又是这个傻大个故意装成的样子,可到底心软舍不得,只好停下来,手臂抱胸,一扬下巴,道:“行了,收起你那副呆模样,说吧,有什么事为难成这样?”
周青林摸头憨憨一笑,凑到秦勉身边,殷勤的给他捏肩,小心翼翼道:“媳妇,你认得咱们正堂的赵正君?”
秦勉挑眉。
“不认得,怎么?”
“哦,我还以为你之前认得他呢。瞧你对他的态度,差点以为他们家也欺负过你。”
秦勉啪的一巴掌糊到周青林脑袋上,轻笑斥道:“胡说什么!我哪里挨那么多欺负,你以为我是纸糊的?被人欺负了不知道还手,只管哭天抹泪?嗤,告诉你,之前欺负我的人,这会子不知怎么懊悔呢。”
“是是是,媳妇最厉害的。”
周青林狗腿的附和,趁热打铁,扔出一句:“不过那为啥媳妇你对赵正君那么奇怪?像是不满,又像,像嫉妒,哎呀!”
这下可不是之前做样子般轻轻糊一下,秦勉使力拍了一巴掌,横眉瞪眼。
“越发不知所谓,我嫉妒他?我为啥要嫉妒他?你给他献殷勤了我要去嫉妒他?!”
被这句话深深取悦,周青林也不追根问底了,硬是蹭上去牢牢箍住秦勉,下死力狠亲一口。
“媳妇最好了!”
秦勉心底悄悄松了一口气,不是周青林点名,他还没察觉出自己对赵慎的问题来。
不是嫉妒,是不甘。
是的,自打知道赵慎就是项渊的正君,他左瞧右瞧,也没看出赵慎比他好在哪里。论涵养气度,他大家出身,赵慎不过是个举子家出来的哥儿。论学问见识,他幼承名师,被家族精心培养,而赵慎呢,一身市侩,满目精明。越是比较,他越发不甘,死活想不明白前世的项太傅那般长情以待的赵慎,有什么值得的,而他又输在哪里。
所以,这几日相处,他总是憋着劲,像个开屏孔雀,时时在赵慎面前展示他鲜亮的羽毛,似乎越把赵慎比下去,前世死前的不甘和怨怼就能消散是的。
秦勉低头掩饰嘴角的苦笑。
即便他比赵慎好千万倍,也抵不过一个心头好。
其实根本怨不到赵慎,真正没拉他一把的,从始至终都是项渊。至于项渊,更没人规定他必须平白帮他。他之于项渊,不过是毫无交集的陌生人罢了。
而且,实际他该感恩的。前世若不是他殚精竭虑暗地里借了项渊的名头应付家里,他早被秦夫人当做礼物送到不知哪个年过半百的大臣床上,根本熬不到两年后嫁去做正君。即便结局依旧惨淡,好歹活着的时候依仗正君的位置多少能肆意一些,而死的也有尊严。
再说赵慎,虽然他面上不承认,可却心底却明白,赵慎虽长相不怎么好,却不是那种叫人厌恶的。他不像时下小哥儿们打扮的花枝招展,反而如男子般,一身清爽,素素淡淡,的确别有一番风味。而且气质谈吐,并不叫人反感,带着一股子温温润润的舒适,和他相处,叫人轻松愉悦。不管嘴上怎么不服气,实际,他还是蛮喜欢和赵慎相处的。
回头看看正忙着给他调蜂蜜水的周青林,秦勉释然一笑。
是时候彻底放下了,他已经有了要相伴一生的良人,该好好过自己的日子。
第45章 玩脱了
项渊带着小豆从前衙回去内宅,又遇到徐妈妈的女儿提着食蓝站在廊下等候。项渊含笑瞥了眼小豆,眼底全是打趣。
小豆涨红了脸,捏着手有些无措。不过见徐慧慧一直目光殷切,到底心软,走过去,故意粗声粗气道:“怎地又过来了?不是告诉你不要再送吃食来的嘛!”
徐慧慧悄悄抬眼瞥项渊,见他背着手含笑看过来,脸上不由红晕蔓延,声音脆脆道:“这是我跟我娘学做的栗子糕,可好吃了呢,你,你拿去吃,也,也给正堂大人尝尝嘛。”
说完就把篮子推到小豆怀里,松了手就转身跑掉。小豆没得法子,只得把篮子又接住,拧着眉,很苦恼。
“我们小豆也有姑娘家心疼啦!”
自打小豆跟在身边当书童,项渊差不多就把他当成子侄般看待,也有心叫他多学习学习,将来最好能入仕途,所以无论是办事还是读书,都带着小豆一起。
“老爷!”
小豆红了脸,语气不满。“都说不许再送,却每日还候在这里,我打量着,她送的吃食许是并不是给我的呢!”
“哈哈哈哈,好了好了,别恼,你这般说,人家姑娘得多伤心。去吧,回去尝尝,吃完后再把今个讲的经义整理一份给我瞧。”
笑着挥手打发走小豆,项渊进了内堂,见赵慎已经坐在桌子旁,正聚精会神看账册,面前摆着冒着热气的饭菜和羹汤。
“下衙了?快洗手用饭吧。”
赵慎见项渊进来,脸上露出笑意,把账册收拾好,又打了碗热汤放到项渊面前。
项渊喝口汤,抬头打量面前的饭菜,见桌上摆了一道红焖肘子,无论是颜色还是造型,看起来都和其他的菜很不一样。心底一动,项渊伸筷子过去,眼角余光一直觑着赵慎,果然见他脸色不由紧张,连自个一直在吃筷子都没发现。
暗暗好笑,好不容易夹下来一块r_ou_,瞥见媳妇脸色懊恼,似乎没想到肘子皮还没彻底软烂般。放进嘴里,细细品了品,嗯,虽不如徐妈妈做的好吃,不过也还不错。
“嗯,难道这红焖肘子是徐妈妈女儿练手做的?虽然不如徐妈妈做的好吃,不过也算可以。”
项渊暗搓搓想,他这么说,媳妇定然要气鼓鼓的把菜挪走。然后他就蹭过去哄哄,还能趁机吃点小豆腐,再然后他猜菜是媳妇做的,狠狠表示表示一番惊叹,到时媳妇定然会更加开心。
可惜,项大人玩脱了。
赵慎听到这话,触动心事,面上只勉强挂着一丝笑,就低下头默不作声吃饭,连菜都忘记夹。
项渊一瞧,本能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可惜这几日他和赵慎都忙,一时也想不出哪里出了问题。不过这到不耽误他哄自个媳妇。
“开玩笑的。这肘子我一瞧,就知道是你做的,刚才故意逗你呢。媳妇,你做的真挺好,我自个就能吃完这么大一个!”
赵慎知道自己不该矫情,项渊不过就这么一说,他应该像往常一样,说说笑笑,还能拿话探探淙子。可此时,心底就像坠了个没熟透的青橘子,又酸又涩,又像溺了水般,透不过气。
喉咙里哽着,吃到嘴里的饭咽不下去。赵慎深吸口气,眨眨眼睛,端起汤喝了一大口,许是心情不好,连带胃口也差,他竟然觉得往常无比鲜美的鱼汤腥的反胃。勉强喝了一口,就再喝不进去。
“徐慧慧是徐妈妈带过来学手艺的,人家姑娘还未出门子,你这般轻佻谈论,不妥吧?”
扔出这么一句泛着酸味的话,赵慎就低下头,也不看项渊。
咦咦咦?!媳妇莫不是醋了?
真是破天荒啊!
项渊努力控制嘴角,却仍旧止不住上扬,最后干脆放声大笑。项渊倾身过去,故意压低声音逗赵慎:“没事,日后若成了一家人,这点子小事无伤大雅。”
一时嘴贱的后果,项渊此时还没料到有多严重。他只看到说完这句话,赵慎就蹭的站起身,扔下一句,他吃饱了,就起身进了内室,哐的一声,还落了栓。
这个,可不像吃醋。项渊当即就想追过去,不想前头来了差役,有事请他过去。项渊没法子,只得以公事为先,想着回头来再好好问问媳妇,咋地今个气x_ing这么大?到底哪里出了问题?一定有什么是他疏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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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慎进来内室,想到项渊的那句“日后成一家人”胃里就一阵翻腾。
真真没想到,项淙子居然真的有这个打算!
他怎么能,怎么能,这么对他!
抖着手,赵慎翻出他存银钱、房契、地契等私产的匣子,打开细细瞧了一遍,烦乱的心总算安定一些。
怔怔的盯着这些金银死物看了半晌,赵慎忽的惨淡一笑。
如今以他这幅要死不活的模样,即便他私下里攒的金银再多又有何用呢?离开淙子,他就真的能风轻云淡,从此一别两欢?
徐慧慧每日里候在淙子回内宅必经的路上,他都知道。每当那个时刻,他的心就像浮在半空,上不着天下不着地,心烦意乱,根本做不进去事,只有淙子踏进院门,他才真正安定。可亲耳听到淙子以轻松的口吻打趣那姑娘,赵慎发现自己之前还真算淡定。
要怎么做?
赵慎默默思量,手指不小心滑过匣子的暗格,啪嗒一声,暗格打开,里头静静躺着一个泛黄纸包。
这是他和淙子成亲那日阿爹许宜轩交给他的,一种迷魂药。
阿爹说,吃了这种药,就能叫人变傻子,自己说什么是什么。只是,仅仅稍微设想一下如此耀眼,牢牢吸引他目光的淙子,变成一个只会傻笑傻玩的痴儿,他就心疼得喘不过气来。
赵慎愣愣盯着看了会,忽的起身拿起药包快步走到洗漱室一抖手,纸包里的药粉全都倒进恭桶。
回到内室,还不见项渊进来,赵慎的心不禁沉了沉。
是太任x_ing,所以招人烦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