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岁的项安玮迈着小短腿跑进来,n_ai娘手里拿着滚边大毛衣裳慌慌张张跟在后头。
“小公子啊,快把衣裳套上,才睡醒,仔细吹了风。”
赵慎见此,急忙一把捞起项安玮,接过n_ai娘手里的衣裳,好歹给胖乎乎的项安玮穿戴整齐。
“凤娘,安玮这话是不是又是你教的?你说说你,成日里净是使这些小手段,还利用安玮的嘴来说,好好的孩子都叫你教坏了!”
凤娘正伸手接项安玮过来,不想就听到项礼当着众人的面说出这么不留情面的一番指责,立时红了眼圈,哆嗦着嘴唇反问:“我何时讲过这种话?老爷如今是什么脏的臭的都要泼到我的头上吗?既如此,不如和离!”
“娘!”
项安玮还不懂什么叫和离,靠在凤娘怀里,还吵着要吃麦芽糖。可项安玖却晓得什么叫和离,登时大惊失色,惶恐的叫出声。
凤娘被项安玖这一声娘叫的泪如雨下,转过脸以袖遮面,兀自抽噎。
“作孽啊作孽!木子,你怎的越发糊涂起来呢?凤娘和你多年夫妻,为你生儿育女,你动不动就训斥两声,是想怎么样?真想不过了?”
“娘,不是我定要如此。只是你也瞧见了,凤娘动不动就找春梅的麻烦,前儿还暗地里撺掇家里下仆给春梅脸色瞧,如今又教安玮说这样的话!长此以往,不说别的,只孩子,就要被她教坏!”
“好啊,教坏孩子?你这意思是娘不对喽?告诉你,安玮说的话,根本不是凤娘教的,是我教的!”
项礼满脸无奈:“娘,你就别跟着闹了行吗?这是我和凤娘间的问题,你就让我们夫妻解决可不可以?”
李氏转头扫了眼跟在项礼后头低眉顺眼、默不吭声,可表情却分外委屈的春梅,又转头瞧瞧另一头哭作一团的母子三个,气道:“安玮的话,真真切切是我教的。娘就是看不上这个小贱蹄子,成日里狐媚妖道的,哄得你晕头转向。打她来了之后,你自个说说,多久没来看过我这个老婆子了?”
项礼被问得理亏,语气越发烦躁:“娘,这是两回事,你别老混在一起说行不?春梅哪点不好?你总这么说她!”
“老爷,你别气,我倒没什么,只是老太太也不知是怎么的总是对我有误会。平日里又不许我来伺候,只叫太太一个,我这有心奉承,也没地使。”
赵慎和项渊对视一眼,颇觉无奈。才回到离中,还没坐下好好喝上一口热茶,就弄眼前这么一出来。赵慎看得明白,那凤娘眼里,对项礼已没剩多少情意,如今撑着她的,怕也只有怀里的两个孩子。
“大哥,安玖如今已是童生,你可知晓?”
项礼愣住,看看靠在凤娘怀里直抹眼泪的项安玖,半晌才喜道:“果真?他,他才多大,居然就已经是童生了?!”说着,项礼喜得直搓手,朝项安玖唤道:“来,安玖,跟爹说说,咋个考中童生的?”
唤了几声,却见项安玖咬着嘴唇垂着脑袋死死靠着凤娘,就是不动弹。
春梅在后头捅咕项礼,道:“老爷,安玖怕是生气老爷吼凤娘呢,他不过来,你就自个过去呗。”
一听这话,项礼脸色顿时难看起来。甩甩袖子,一屁股做到椅子上,气哼哼道:“便是中了童生,也还如此不懂道理!”
眼前乱糟糟的一团,成功叫刚归家不久的项大人失了耐心,皱着眉头瞧春梅细声细语的安慰项礼,忍了半晌的气,终于喷了出来。
不过,在喷之前,项大人还不忘先自个拎着茶壶给媳妇倒了杯热茶润喉,之后,才冷着脸坐到项礼右首,盯着他,道:“大哥,你这番做派,是要重树咱们项家祖上规矩?”
项礼假咳一声,有些不自在,含含糊糊道:“我这点子成就,哪能和祖上相比?不过淙子你如今已是四品大官,大哥的生意也做的红红火火,咱们垂柳巷项家,也是时候重振门庭!”
项渊端起茶吹吹茶沫子,道:“大哥这么说,那就是想重新过回大户人家的日子。既如此,也没什么不好。不过”项渊冷眼一扫,看得春梅无端瑟缩一下。“这么个玩意日后就不要带出来丢人现眼!”
毫不留情面的话一落地,项礼的脸就跟开了染色坊似的。“淙子,你这是何意?”
“何意?大哥,你见过哪个大户人家为妾的敢在这种家宴场合出来在主家面前乱晃?而且还胆大放肆的随意c-h-a话,处处挑拨?见着老太太和当家主母,又没一丝敬重,只一味搓火的?一个玩意罢了,谁给她这么大脸面的!”
春梅被项渊猛然散发出的官威吓得瑟瑟发抖,脸刷的全白了,精心描画的眉眼也全失了妩媚,只余一片惊悸。
屋内,大家伙也全被震住,瞧着突然发威的项渊,愣愣回不过神来。
“宋大,把她弄出去,交给咱们带回来的妈妈,好好教教为妾的规矩,免得日后大哥重振门庭后,还要被这起子卑贱玩意坏了名声。”
宋大答应一声,就从外头进来,毫不怜香惜玉的一把拽住春梅,几步就拖了出去。
项礼气得手脚发抖,指着项渊厉声道:“淙子!你这般肆意妄为,有把我这个大哥看在眼里吗?做弟弟的居然c-h-a手管起哥哥房里事,说出去,你不嫌丢人,我还嫌臊得慌呢!”
“怎么就不能管?娘老子说话你不听,发妻说话,也不听,不叫淙子帮你立立规矩,你还想上天怎么的?”
李氏见项礼指责项渊,立马跳出来维护。
项礼气得胸脯直鼓。
“我就知道,打小你就偏心淙子,看不上我,如今淙子毫不顾忌我这个做大哥的脸面,你也权当瞧不见,一味护着!既如此,你还要我这个大儿子做什么!”
第77章 春意
李氏真被吼伤心了。
她知道自个是偏心,因老大没长个读书的脑子,便对打小伶俐读书又好的淙子分外偏心,等着盼着的望淙子能出人头地,再现项家祖上风光,她也跟着做个风风光光的老封君。
老话说十个手指还有长短,她便是偏心其中一个,也不是什么大罪过吧?再者,对木子,她也没糟到哪去啊,木子之前开铺子不够银子,还不是她从公中掏了五十两出来。为这个,她一连几晚都没睡好觉。那五十两银子,可是打老爷在就攒着,准备淙子读书科考用的啊!她磕巴都没打一个,就全给老大家,做到这份上,够可以的吧。
李氏的眼泪就跟不要钱似的,一股股往外撒,几息功夫,哭s-hi一条帕子。项渊头疼万分,真想不管不顾替项礼把他家那起子烂事,一股脑撕lū 开。
赵慎抱着项大壮挨到李氏跟前,道:“娘快别哭了,大爷不过一时气话,哪当得真啊。你瞧,壮壮醒了,正瞧你呢。”
果然,屋子里静下来后,项大壮也醒了瞌睡,睁眼瞧见是个陌生地,瘪瘪嘴,刚想扯开嗓子嚎,就见他阿爹探个脑袋过来,嘴巴里不知叽里咕噜说些啥,不过瞧面上倒是笑意盈盈。紧接着,他就被放到一个脸上长了皱纹的老妇人手里。
项大壮:(⊙o⊙)…
项大壮一出马,李氏登时忘了伤心,抹抹眼泪,揩揩鼻子,之后抱起项大壮,脸对脸亲昵道:“壮壮呦,祖母的乖孙孙,认不认得祖母啊?祖母给你做了十几件小衣裳呢,保你穿上个顶个的俊俏。”
项大壮:(⊙o⊙)…
哇哇哇哇······
“啊,他饿了。回来这么久,别说我们大人,几个孩子也都被耽搁在这。”赵慎很不满,一面伸手接过项大壮递给带来回来的n_ai娘,一面忍不住开口刺项礼:“舟车劳顿的,到现在几个孩子连口热乎的还没吃上呢。”
项礼被赵慎这么一讲,才记起项安玖也是才跟着项渊一起从通平府回来,一路风餐露宿,定然很辛苦,想到这,面上不由讪讪然。
项渊叹口气,这乱摊子还得他出面扫尾。搭上项礼的肩膀,把人朝他未离家前住的房间带,回头冲赵慎道:“锦言,叫人把东西都安置安置,叫齐掌勺赶紧弄些吃的过来给几个小的垫垫肚子。大壮就交给娘和n_ai娘带,你各处都看顾些。”
赵慎点头应下,转身开始利落吩咐起来。
凤娘早停了泪,此时愣愣的瞧着赵慎干脆利落的指挥下仆,一干事项,安排的妥妥当当,不由心下黯然。暗忖,不过三年光景,那个初入门时一脸倔强,始终和人隔着一层的赵慎,赵小哥儿,居然变化如此大。举手投足间全是当家主母的派头,眉眼舒朗,气质温纯,一瞧日子就过得顺心顺意。
而自己呢?打项礼弄了那么狐媚妖道的贱人在家里头,她就没过过一天舒坦日子,之前还和项礼怄气,和狐狸精斗法,虽每每被狐狸精反利用,惹得她和项礼越发离心,她仍旧一心盼着项礼回心转意,俩人重新过回只有夫妻二人的甜蜜日子。可自打送走项安玖,凤娘突然就泄了气,除了安玮,竟对其他一切都失了兴致。
沉沉暮暮,状似老人。
这做媳妇的,有夫君疼还没夫君疼,真真是不一样。
“大嫂,过去那边坐吧。我叫齐掌勺弄了锅子,大冷的天,大家伙聚一起吃个热乎乎的。”
凤娘拉着安玮,身旁靠着安玖,对赵慎扯扯嘴角,勉强露出个笑意:“好,辛苦你了。这些本应该是我这个做大嫂的来安排,却不想到头来还要劳累你这个刚归家的人忙里忙外吆喝,实在对不住啊。”
“大嫂这话可就见外了。咱们都是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见赵慎准备转身忙别的去,凤娘张了张嘴,本想叫住赵慎开口嘱咐几句。不过脑子里闪过赵慎毫无愁苦的面容,闪过小叔子淙子对上赵慎那柔情满满的双眼,凤娘苦笑着闭上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