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不用,待会回去主动些就成!”
“嘿!蹬鼻子上脸是不?”赵慎想到昨个被项淙子戏弄,就脸上发烧,又羞又恼。“那个管青,我叫人按粗使洒扫的给备了衣物用具,安置到后罩房那头去了。”
“成,你看着办便是。不过吩咐管事的,叫人盯着些,紧要的地方别叫他靠近,特别是书房,还有咱们的内室。壮壮那头,也跟n_ai娘说好,凡是不相干的人就不要到他面前乱晃。”
赵慎还有些担忧。
“咱们就把他这么晾着,还叫人做粗活,那管青不会四处嚷嚷吧?”
到了内室,项渊先一步推开门,之后才给赵慎照着亮,好叫他仔细迈过门槛。“暂时不用理会,正好趁这段日子,瞧瞧那管青是什么人品,若真个没甚用处,等我理顺这三府事务,就随便找个庄子把人丢进去。若还有些廉耻在,帮他一把,也未尝不可。”
两人排排躺在床上,赵慎侧过脸,伸手一一抚过项渊的眉头、脸颊,忧心忡忡道:“淙子,这回的差事是不是很难办?我瞧着从咱们来到这,你都没接触过什么正经的事务,每日里览阅的竟是些j-i毛蒜皮的小事。”
项渊大手一伸,和赵慎头碰头挨着,笑着安抚他:“咱们初来乍到,定然要适应一段日子,你不用担心。不过,有一点你到是说对了,这回的差事,还真不是普通的难办。河间、关中、江南,这三府地界,世家众多,且盘根错节,互相都有姻亲关系。最棘手的是,很多世家在这三府经营日久,越发树大根深,不止各自家族庞大,就连依附于他们的小门小户,也是数量众多,真真是牵一发而动全身,轻易下不得刀子那种。”
“那岂不是寸步难行?”
“这倒不至于,各家都有弱点,只要能找到,我就能挨个击破。只是现如今圣人交付的差事,我还连点头绪都没摸到。”
赵慎想到什么,蹭的坐起来,激动道:“贺夫人的娘家不就是在关中吗?你那里不是还有贺夫人拜托帮忙转交的书信?贺夫人的娘家,据说就是个老牌世家,势力很是庞大,咱们若是能得沈家相助,对淙子你不是大有好处?”
项渊把媳妇拽倒在自个怀里,道:“历来上赶着不是买卖,若那沈家有意,定然会在这几日就派人来寒暄,且等着便是,毕竟怎么说,咱们对贺夫人,那可是有结结实实的救命之恩在呢。”
赵慎不懂官场上的弯弯绕,不过既然淙子说了不碍事,他便放下心。
而此时,以布政使高大人为首的河间府官员,正齐聚在城中一处偏僻的宅子。那宅子外头看着毫不起眼,里头却别有洞天。整个院落布置得极为精巧,假山水池,繁花旖树,一步一景,十步一亭,互相又有帘幕相隔,彼此若坐在不同的亭子中,互相都瞧不见对方的脸。
高大人几人酒至半酣,谈论起新到任的巡抚项大人,有人便试探着出声:“以高大人瞧,那项大人脾x_ing如何呢?”
高大人一面剔牙,一面含糊道:“接触时日尚短,本官还瞧不出什么端倪。不过既然管青入了巡抚衙门的大门,他便是再如何标榜清廉,也没法子取信于人。”
“大人,白成与项渊,颇有渊源,放任此二人接触,是否妥当?”
说话的是坐在高大人身后的一个年轻男子,此刻正一面殷勤的伺候高大人漱口,一面小心翼翼问。
“哦?白成和项渊吗?一个状元,一个探花,没有渊源说出去也没人信。不过无妨,白成不过是个满身酸腐、一肚子天真的公子哥,便是做官,也无多大出息。他能和项渊讲的,也不过是这三府地界谁都知道的事,用不着担心。”
那青年眼中光芒闪闪,陪着笑应诺。
正说着,外头突然有管事模样的男子急匆匆进来,附耳在高大人边道:“大人,许家湖那头又闹了起来。”
高大人慢条斯理的擦擦手,道:“找队差役过去,逮着领头的好好教训一顿,见点血出来,那起子刁民就没人再敢闹腾!”说着,觑着那管事,道:“办事机灵些,庆王那头可等着这一季的收成呢,若是误了时辰,是你去挨挂落还是叫本大人去?”
那管事连连点头,再三保证一定把事情妥妥当当办好,这才躬身急忙退出去。
第83章 沈老太爷
沈家老太爷已经致仕,如今在家不过是养养花,养养鸟,外加养养孙儿辈的。这日,由着长孙扶他上了马车,一路朝河间府来。沈家长孙沈泽挑开帘子望望外头,见天边有些黑云积压,不由嘟嘴抱怨一句:“祖父,那项抚台即便是从二品的官儿,可到底只是地方官,哪用得着您亲自过去啊!”
沈家老太爷舒服的靠在马车里,拈起一块糕点细细吃完,又喝了口热茶,这才道:“项抚台年岁几何,你可知?”
“三十上下?”
沈泽想了想,有些不确定。
“确切的说,是二十八。不足而立之年,便做到从二品的地方大员,你纵观咱们沈家,可有人在这个年纪达到过这个高度?”
沈泽面色有些难堪,摇摇头。“四叔为官最为顺利,也是在三十五岁才在云泽府做了三年抚台。”
沈家老太爷目光悠远:“他这个抚台,还是因着你二伯从内阁退了下来,这才换你四叔升为抚台,在地方历练三年,入了京城,才能直接坐到正三品大理寺卿的位置。可是你知道项抚台,从一个七品地方官用了多长时候就爬到从二品的巡抚吗?”
沈泽再次摇头,心底预感答案定然要出乎意料。
“四年!”
“什么,四年?怎么会!”
沈家老太爷悠悠叹口气:“若没有最上头的人赏识,他一介寒门仕子,怎么可能做到这一步?世家林立,子弟众多,其中佼佼者不知凡几,可就他项渊,寒门小户出身,却如有神助般,一路顺顺当当,一日千里般成长为一介地方大员。如此境况,你说祖父有没有必要亲自出面?”
沈泽默默点头,心底微有些别扭。他今年二十一,比之那位二十八岁的从二品抚台,也不过小了七岁,年前才中了举子,被众人连番称赞,夸为年少英才。如今这么一对比,沈泽脸上立时发起热,对之前还沾沾自喜的称赞恨不得从没听过得意过。
沈家老太爷觑着自家长孙面色难看,心底了然。他这个长孙自幼聪颖,人也机灵,可惜从小就被围在各种各样的赞美声中,又一路锦衣玉食、毫无压力的成长到现在,不说十分骄纵,x_ing子却也有五分的骄矜。特别是如今中了举子,沈家老太爷冷眼瞧着,这个长孙被众人的夸赞已经赞的有些飘飘然,很有些自鸣得意。他们沈家立足关中百年之久,向来注重族中小辈的学识品x_ing修养,眼瞧着长孙已经过度沉溺在赞美中,沈老太爷便当机立断,亲自带他出来,叫他真正见识见识,何谓年少英才!
但愿经此一番敲打,沈泽能沉下心来,好好做做学问,争取早日蟾宫折桂,为沈家争光添彩。
待到达河间府巡抚衙门,日头已经老高。沈老太爷扶着沈泽的手,一路被请进来,还未走到厅堂,就听里头传来属于少年人清越的嗓音。
“好了,我知道啊,你就放心吧,能有什么事!午膳不用等我啦,我自个在外头用。还有,下晌记得陪我去燕凉河瞧瞧,可别忘了啊。我走啦!”
说着,一个锦衣玉袍、面如冠玉的小公子,昂首阔步从里头出来,瞧见沈老太爷站在外头,只轻轻瞟了眼,便带着身后愁眉苦脸的随从扬长而去。
沈老太爷在那小公子出来后,瞳孔猛地一缩,腰背顿时挺直起来,神色不自禁变得恭敬,死死拽着沈泽靠在路的一边。
沈泽奇怪的瞥了眼老太爷,见他神色紧张,便压下疑问,顺从的低垂头颅站在沈老太爷身后。
项渊从里面追出来,扬声叮嘱:“带好人啊,别惹事,有什么不好解决的回来找我!”
一出来,项渊便看到沈老太爷神色恭敬的站在路边。项渊目光闪了闪,这个老狐狸,八成是认出太子来了。
“知道啦,真啰嗦!”
少年张扬清脆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项渊笑笑,伸手对沈老太爷做个请得手势,道:“不好意思,老太爷,小辈呆不住,叫您久等了。”
沈老太爷心里惊涛骇浪,一片翻腾,面上却仍旧端着笑脸,亲切的拱手行礼道:“项抚台。”
项渊急忙快步上前,伸手扶住沈老太爷,笑道:“老太爷快请起,不必多礼。您这么个老人家对我行礼,项渊年轻,怕是承受不起。”
沈老太爷对项渊这样尊老的举动十分感慨,夸赞道:“老朽想不到项抚台虽然年纪轻轻就身居高位,却仍能保持初心,真真是叫人钦佩!”说着,拉过沈泽,道:“这是我那不争气的长孙,沈泽,序齿小抚台七岁,抚台当他是小辈即可。阿泽,还不快给抚台大人见礼。”
沈泽急忙躬身行礼,态度很端正。
项渊这回倒是大大方方受了,上下打量沈泽一番,赞道:“沈家果然不愧百年书香门第,瞧沈公子仪表堂堂,风仪翩翩,便知其学识修养定然上佳。”
“哈哈哈哈,抚台大人过誉。小孙儿如今才中举人,若是得空,还请抚台大人多多指教。”
几人一面朝厅堂走,一面叙话。
沈泽跟在沈老太爷后头,见那项渊言语中真个把自己当做小辈看待,不由越发不自在。
明明就只小七岁,却叫他弄得像是小了十七岁!
自己也不过不到而立之年,充什么大头长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