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降天下 作者:冢祭(中)【完结】(15)
我揉着池羽细软的乌发,轻手将他扶起,我揶揄道:“池羽,稍晚些你瞧见小福子,记得让他给我卸了锦秋殿的门,省得踢坏烟少爷的玉足,我们赔不起。”
烟摸着下巴颔首,眼珠轱辘的转动,想不尽的坏点子,“方才在屋外叩门就无人应,无意听见几句谈话。确觉池羽顾虑非虚。”他缓缓沉下脸,像抱不平般重叹口气,说:“人界一行初遇了苏兮月,摄政王府外吻回个寻思禅,庞府里带回了池羽,负伤到镜月仍不安分,转眼拐回齐名的美人轩弈尘。不知离宫一行,会有何等奇遇,又有怎般花容的美人静候。”
我缄默直勾勾盯着烟浅笑,心里逐一萌生双无形的利爪,恨不得将他捏碎。切切咬牙,出口的每一字都像挤出似得,“你就安静的在一旁傻站着,也透出满骨子的精明。”
影对烟的态度早不是往昔的维诺谨慎,逐渐摆脱往昔的身份,他背靠着我目光落在一脸得意的烟身上,朗声笑道:“从前起你就没斗嘴赢过烟,你是知道的,他向来嘴毒不饶人的,每每惹他最终都是自己不痛快。”
一言既出,烟连连首肯,嘴角浮着讨人厌的讥笑,挑眉说:“他是愈挫愈勇的x_ing子,劝不了的。”
外头春光明媚喜人,计时更漏滴答着水珠极有规律,收拾闲聊虚耗不少时间,再晚就得误正事了。我与烟拾起轻便的细软,由福安盛的心腹小夏子带着我们自冷宫附近的顺昌门出,走过围着皇宫行军的通道,直抵恭阳门前萧条漫长的甬道,甬道尽头是将士出兵或打胜仗入宫面圣的宫门,轻易不会开启。我俩是秘密行事,必是不会大张旗鼓从这出。
正当我疑惑犹豫之际,小夏子停住脚步,轻露两声喜鹊的叫声,倒也是惟妙惟肖,行家细听都未必分辨得出真假。不多时小夏子身旁的砖墙慢慢平移,直至露出单人能进的门洞,墙内出现名将士瞧见眼前腰牌,即刻恭谨的给我们让路。
暗道两侧是很窄,仅能并排走两人而且颇为勉强,两侧墙上等距离会有槽口是用来安置火把的。通风口甚多,即使多人在里走动亦不会觉得闷气。
小夏子带着我们走动,不时会提醒我们注意脚下碎石水洼,“暗道年年是有工匠在修理的,虽说并未被废弃不用,自□□皇帝平稳天下以来,迄今都未被使用。”
烟好奇四顾观察,讥笑道:“这就是相传战事来临,给皇族逃逸皇宫的地道?”
福安盛平日里都忌烟三分,小夏子恭谨开口:“是,两边都是得从里开,外头人是绝对进不来的,而且地道走势复杂有两处出口。此地看守的将士皆是皇上的心腹,而知道这密道的也只有继帝位的人,从前庞相爷任凭如何在宫里出入自由亦是不知此处。”顿了片刻,他复解释:“今日本该由师傅带两位出宫的,皇上担心如此难免引人注意,便交付给我这任务。”
如此来说确是安全,约莫走了两刻多时我们才得以重见天日,环顾四周,我们已身在繁阳城外。周遭是一片荒凉,三五步就有人暗岗放哨,敌方想跟踪都难。
小夏子陪同我们走到安置马匹的山林,行礼屈身道:“王爷明日回宫原路返回即可,我会在这儿恭候二位归来。”
未免被人注意我们特意绕路而行,一人一骑在拥翠的山林间畅然疾驰,灵力加持的马如箭穿梭。前些日子床上躺的久,痊愈后常待宫里人多眼杂的很,亦是没法子活络筋骨,如今酣畅淋漓的快感实属机会难得。午间渐显毒辣的艳阳光被浓密的树叶遮去大半,余留而照下的是在翠叶间柔和折s_h_è 的光晕,微凉的春风拂面,让人格外舒爽抖擞。
轻骑赶路,比之众人出游少去大半时间。未免打扰离宫的老人与九儿,我们有意将马拴在离宫年久紧闭的后门,爬墙翻入。
九儿与她爷爷的住处在正门不远的厢房,平日里无人到访,是断然不会擅闯水月阁来的。厢房离水月阁有段距离,细微的声响在鸟语蝉鸣间难以分辨,离宫温泉水常年涌出从不枯涸,氤氲的热气围着久而不散,我们随意穿梭在廊桥阁楼中也不忧心会被发现。
穿过水月阁□□,烟推闭门多年的朱漆如意门,是条往下延伸的青石板台阶,石阶是凿山而建的,两侧不时能见人工开凿的痕迹,尽头是天然宽广的平缓地面,光照从天坑s_h_è 入。
神武历代皇帝驾崩都被埋葬在此,东郊的黄陵其实是掩人耳目的假墓,听苏兮月说过宫中密存文献记载,苏氏一族打下江山是与一道士有关,将此地作为永眠的陵墓亦是经其指点,意在永保苏氏后代皇位稳固。
我冷眼望着祭拜台,嘴角刮出凉薄的笑,讥嘲道:“保苏氏打下江山的道士确实本事不小,可惜识人不明。”
“怎么,终是含冤横死的?”瞧着抿嘴点头,烟轻蔑嗤笑,嘲讽地开口:“活该他受罪,神尊设的护灵台都敢借来用,只是折寿都算便宜他了。”
“人那,功成名就之时不知急流勇退,非撞得头破血流才甘,何必呢。”
烟背手绕过祭天台,摇头往陵墓石门处缓步,叹息道:“贪心不足的人多的是,怨不得别人。”
我随他走至门边,眼眸顿时一张,伸手摸着门上的雕纹,呢喃道:“果然是上三界的符文阵法。”沉寂下烦乱的心,我闭眼抚着符文,顿觉符文中有股暗藏的咒术正与我灵力惺惺相惜。就在此时,石门居然自己缓缓敞开。
霎时周遭变得昏暗,山外的天晴朗的无片朵白云遮日,此处却想被屏障围起般漆暗。尚未待我二人回神,石门后骤然辉光乍起,耀眼的万物之光生生不息,刺目的让人不由闭上眼眸,许久才黯淡,浮动徘徊在洞内。
“怎会这般?!”烟惊讶的望着洞内,怔怔道:“竟与我来时光景大相径庭。我记得上次古墓里满是y-in暗潮s-hi的霉味,令人作呕。虽能隐约瞧出墙上的符文,但绝无这么清晰。”
我淡然瞧他一眼,微笑道:“那次你暗访这儿,可瞧见墓室与棺椁么?”
“自然,而且墓室要比这大数倍,并非眼前这一览无余的景象。”
指尖触着石墙面缓缓行步,每一处都能感受到父亲的气息,思念的苦涩心尖漫漫散出,眼眶酸楚得直叫人想落泪。我深呼口气暂缓情绪,终是忍下了。
压抑着酸涩的苦楚,我缓缓道出猜想,“我们如今所站之地,看似在苏氏古墓内,实则应是在上三界某处隐秘空间里。而要进此洞的机关,普天之下兴许也只有我能开启。”
烟低头思索片刻,目光不时在脚下法阵上流转,“除此外,确难想出第二种解释了。”
望着地面熟悉的法阵,我登时发现与镜月崖壁山洞中的极为相似,照此推测洞中央缓缓涌出灵泉处就是阵眼的位子。我拍了拍背对我的烟,伸手指一指泉眼处。我与他灵信往来时曾提及镜月山洞的事,他只稍瞧一眼就明白我的意思。
后退数步紧挨着洞门处的墙,他谨慎道:“虽是神尊设下的法阵台,仍是小心为上,毕竟有豺狼虎视眈眈着。”
我肃然点头应之,颇为无奈道:“命绝于此,我亦是只能认命。天意是不可违的,不是吗?”
身后传来低沉的一声叹息,烟飘然传来,清晰缥缈仿若在遥远的别处,又是近在咫尺,“无论结果是何,我都会这守着你。”
仿佛有股暖流缓缓流淌过枯涸冰冷的心,我感慨道:“谢谢。”
我站在阵眼泉边观察着周围潺潺流动的灵溪,尚未启灵已觉泉眼地脉中蕴藏的灵气,是与我体内灵力同源。站在泉眼没多久,地脉中的灵气骤然波涛涌动,像有共鸣般朝脚底急速聚集。泉水猛然冲入空中,漫散而开,温暖氤氲的水汽在我周身形成道包围的屏障,最后只闻得烟急躁唤我姓名的声音,回头却瞧不见他。似梦似幻的雾境,细闻仿若有灵山常年清香缭绕的气味,暖和的雾气拂过我每寸肌肤渗入体内,似曾相识的感觉,像是父亲慈爱的拥抱。
暖流自脚底在体内游走,我清楚的感觉到体内灵力正逐渐的变化,那是从未有过的感受,越是强大的灵力越觉豁然。我静静看着双手手掌,透过掌心仿佛能握住七界万物。额前掺紫的长发逐渐变黑,成了漆黑的混沌之色,唯独左鬓的一簇灰发,与父亲如出一撤。
烟雾愈飘愈浓,渐渐蒙了视线,迷了神志。
再醒来我已身在水月阁镜花台的卧榻上,初对上的是烟满带忧虑的深眸。见我醒来,他松了口气,煞白的容色方有些血色,“我试图数次想闯入浓雾中去寻你,奈何蕴藏的灵气太过强大,任凭我如何攻克都无用。直到灵雾逐渐消失,我发现你昏死在原地,怎般都唤不醒你。”他闭眼吐一口气,笑道:“万幸,你一点事都没,似乎还收到份大礼。”
微用灵气游走全身,果然灵力更甚之前太多,我侧起身撩一簇胸前长发,玩笑道:“如今莫说是你,婉娘亦不再是我的对手了。”
“纵观七界能与你势均力敌的,只怕事唯独他一人了。”烟神情交织着欣喜与哀愁,他面色略沉,喟叹说:“如此一来,你与他之间,注定要拼到你死我活的地步不可。苏璃,我不知对你是好是坏。”
望着格菱窗外薄雾缭绕的繁华盛景,如是人间仙林,我嘴角挂起新月般的冷笑,恨意油然升起,指中捏着卧榻雕喜鹊戏花栏霎时变得粉碎,“我出生起就注定是宿敌,弑父杀母之仇,我平生必定会报。”
天边霞色无边,日落渐黄昏,纱窗透进疏影霞光柔和得令人心静。暗香浮动的镜花台,处处是百花芬芳,我与烟望着眼前夕阳美景,沉吟着欣赏出了神。
月朗色冷,清明月色笼着常年氤氲水雾的离宫,薄雾不时折s_h_è 出鹅黄色光晕似蝉翼纱,随风摇曳。我与烟各自寻了处自认舒适处冥想休养。继承父亲灵力后,体内好似有用不尽的精力,先前救寻思禅时余留的亏损只稍一周天的运灵就能好全,冥想一周的时间更比往昔成倍的缩短。
我缓缓睁开眼,不远处的烟仍在静心冥想,生怕扰到他,我极小心的离开镜花台。
信步在水月阁烟雾缭绕的木桥上,忆起数月前众人出游的情形,不免感慨,人去楼空的寂寥,纵是琼楼玉宇临在仙境,亦是没那时的心境。不知不觉走到与寻思禅坦诚谈话的池边,我手撑着雕着潘莲栏杆木柱,回想着昏死后的梦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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