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降天下 作者:冢祭(中)【完结】(24)
范昊没有丝毫怀疑,感叹道:“原来如此。也真是巧合,我姐前些日子回娘家,带着孙儿小住几日后正打算回竹园县,岂料未出城门忽感不适。原打算休养一日再出发,不料发的是时疫,没几天就去了。”说罢呜咽的复哭起来,男儿有泪不轻弹,七尺壮汉却是恸哭不已,丧亲的痛是何等的哀惨。
“节哀。”
“如今京城时疫十分猖獗,两位实不该现在上京,万一染上……”一时哽咽语结,范昊摇头直捶腿。
影沉默在旁许久,似乎想到什么,迟疑少间缓缓开口:“范兄弟既然知道此村废弃许久,怎会独自抱小侄到这儿的?”
“村落后山有条小路通向竹园县,比走官道要早好几日。姐姐临终前将孩子嘱托给我,让我带回竹园县,偏偏老天无眼,才出京城没几日,小侄子也染上时疫。我连夜赶马程,仍赶不及让孩子见上姐夫最后一面。”
我与影对视片刻,都觉时疫来势之凶很蹊跷,不免多心问了句,“都是在人要出城时发现时疫的?”
范昊纳闷的愣了斯须,摇头呢喃:“不知道,或许多是早就得了时疫自己不知晓,正巧出城的几日发病了吧。”突然他执起我双手,格外激动,我被惊的一阵激灵僵着呆住,“两位从京城出来有时间来竹园县小住几日,我姐夫姓钱承肃,做着丝绸生意在竹园县也算小有名气,为人乐善好客,定会很欢迎二位的。”
苏承乾吗?苏兮月的八叔,怪不得那段史料记载会如此含糊,果然是别有隐情。
“你姐夫的母亲是否姓晴?”
范昊顿时一怔,连连点头回应,拍案惊异道:“王兄是先知吗?确实是姓晴。”
我微微一笑,半真半假开口:“数月前我曾去过镜月,在惠安城拜访过一些官商家,恰巧遇到位半老徐娘,正是姓晴。她无意提起自己的儿子正在翔云竹园县经商,就是姓苏。就瞎猜碰碰运气而已。”
“原来如此。我曾有幸见过晴姨一面,她带人很亲切。我姐夫亲生父亲走的早,晴姨二嫁到镜月,没料竟有此缘分。”
影觉出我平和淡笑下的烦躁,忙接口笑说:“范兄过后打算怎办?”
提到伤怀处,范昊唉声叹气道:“我稍后就赶路去竹园县,去向姐夫报丧,再看他如何来处理姐姐与侄子的尸首了。希望王兄的大姐能早日康复,更逃过时疫那劫难。”
“多谢。”我与影陪着范昊走到后山村口那儿,直到他走远消失踪影适才转身回到埋婴孩的院落。
站在婴孩的坟前,我极懊悔鬼盼来收魂时的冷眼旁观,如今还得多事拜访次鬼族,无论我或是婉娘去问鬼王要个人界魂魄倒是小事,不过是讨了个人情,还坏了规矩。眼下我有要事要办,不得已传了封灵信给婉娘,果不其然,换来一顿数落与讥嘲。
用灵力掀起坟上土堆,用大小与婴孩相近的石块幻为人形,再埋入坟坑里。
影仔细用丝绢擦拭着无气息的婴孩,“苏,你是怎么确定这孩子就是苏氏皇族的后裔?”
捏起孩子左手,任其露出左臂上金镯,“瞧见没?你该看过苏兮月和池羽手戴的两个。”
影凑近反复细瞧,颔首确认:“果真是一模一样,那你刚才何不阻止鬼盼带走这孩子的魂魄,如此岂不少费些功夫。”
他不说还好些,一开口我愤然吐气的掌心抚着双眸,格外懊恼开口:“埋下去时我刚发现,后悔都来不及。要早知道这孩子是苏氏的种,灭口那鬼盼我都会保住这婴孩x_ing命,可天下哪有早知道的事,怪我蠢没早发现。”
严肃的话在影耳里反倒成了笑话,“噗嗤”一笑,安慰道:“这鬼王向来胆小怕事,婉娘亲自去要魂魄,别说他会拒绝,必是谄媚的即刻献上。走一趟的事儿,你用得着自气自恼么。”
“希望别横生出其他麻烦来。”
“你安心稍等片刻就是了。”
果不出一刻躺在破板木床上的孩子回了魂,“呜哇”的大哭大闹不停。嘈杂的令我心烦,一个噤声咒,甩手启灵送到婉娘那儿去了。
忙完闲杂小事,我落在院落一脚的神色愈发凝重起来,起初我只觉村中异样,却怎么也说不出问题出在何处,直到一个是时辰前范昊在院子里四处寻找铲子时,我顿时发现院落西角的古井。偌大的村庄,这偏偏是村里唯一一口古井,着实令人起疑。
影走到井边双掌撑井口砖石向里探望,远看他动作很是危险,我上前环住他腰,道:“小心着些,且不论井有多深尚不知,就算浅的很,跌下去肯定会受伤。”
“苏,怎知里面没水?”
我拉起他手放上井口,解释道:“感觉到风没?井下另一处有通风口,如果被水封死的环境绝不会有这样的现象。”
影用简单的咒术打了个灵球下去,井内登时亮如白昼,“果真是没水的,而且有些怪异,井璧上没有丝毫的青苔,似乎过去都未曾有蓄过水。”
依着他的理论我思绪半刻,十分赞成,“村里他出农房皆无井,可见此村落下没暗河。这口井既然不是蓄水用的,肯定就不是原本这户农家挖的。看样子其中玄机秘密,还得下去才能知晓。”
还未等我说完,影抓起井边捆绑在马厩附近的麻绳纵身跃下,我都来不及反应,人已消失在我视线内。我嘁了声心中略有焦虑,施咒立刻下到井底,伸手刚巧接到跳下来的影。
我怒瞪了眼影,开口责备道:“你可知道这样做多危险,若下面设有降咒暗箭,非死就是重伤。再者那麻绳瞧上眼就知道是很破旧的东西,万一绳断在半空如何是好?”
影无声瞅着我许久,兀然环上我就是一吻,唇舌交缠间我早忘了责备的话。
“对不住,让你cao心了。”
放开紧抱的影,我斜了他一眼,暗叹着:“以后长点心,你现在不比过去,只有少许灵力护体,别再和过去一样莽撞行事了。”我朝昏暗的长道里望去,一望无尽也不知那处等待我们的是怎样的景象,迎面不时有冷风吹过,是比地面冷太多的微风,仿佛是冰雪天里的瑟瑟寒风,令人颤栗。
手中启灵球照明,我小步谨慎往里前行,嘴上不忘嘱咐着影:“走进去瞧个究竟,你小心跟在我身后。”
井道越往里走墙边渐现青苔稍许,洞x_u_e越走越深,脚下不时会踩到水洼溅得一身泥水。土腥气霉味扑鼻而来,大约走了三百多米的下坡路才到底,尽头是个方形人工修葺的石室,长宽都约莫有四丈多,高过三丈,地下霉味泥气更重却也不像有布机关或阵法的迹象。
影拽着我肩袖脸色很差,“你若真不喜这味道,就先上去等我,我晚些就回去找你。”
他一个劲的摇头,倔强的开口:“我没事,你不用在意我。只是小时候很长时间被关在满是霉味的地窖,后来就一直不大喜欢罢了。”
曾买下瘦骨如柴的影时,近凑着闻就会发现他浑身散着骨子水霉味,原来是由于这缘故。那时我在魔族长老那儿收一肚子的气,烟为陪我散心带我去集市闲逛,恰好瞧见眸中满是傲气的影,纵然落魄的浑身是伤被贩子捆着,依旧是不屈服的神情。我一时被他神色吸引,就冲贩子撒气救下了他,当时若没出手,他必是还要吃许久苦头也未可知。
我轻捏了下影的手,影垂眸瞧一眼,浅笑一应,“都是过去的事儿,再谈自己当时遭遇多苦难就未免矫情了。有时我想起思禅对我说的遭遇,总觉得自己多少还是幸运的。”
思禅吗?我或多或少是有耳闻的,在遇到迷魇前经历非人待遇能活到今日,他的韧x_ing连烟都感慨过。迷魇其实也算是他的救命恩人,撇开情爱只为报恩,就算再怎残暴待他,他都无所怨言,若非迷魇越做越过分他是绝对不会来到我身边的。
“我不许你陪我时尽想着我哥。”
我浅笑揽过他,侧头在他额头留下无色唇印,笑道:“他若听到你唤他声哥哥,想必会欢喜的疯了的。”
轻微吸口气,嘴角苦笑逐渐化作温和的淡笑,认命似得开口:“我就他一个亲人,恨久了觉着累了。”
“这儿不是谈心的好地方,先把正事办完,我们上去慢慢谈。”
我们沿着墙壁大体缓缓而行,忽然触碰到一处墙体格外松软,用力一推松土立刻下滑掉了我们脚下满地。不一会儿眼前出现条甬道,倾斜朝上,只能趴着匍匐前行。我将手中光球朝前抛去,随着灵球缓缓朝上升移,甬道全貌逐渐展现。甬道不是很长,约莫就十来米是花岗岩镶嵌的四壁,岩壁不少咒阵,除我外谁进都是个死。
我回身给了影个不消灵球,嘱咐道:“你就在这儿守着等我,我独自上去,完事就回来。如果中途灵球蓦然消散,也记住切莫进洞来找我,我会安然无恙的回来的。”
确信影听进我的叮嘱,我才心安的钻入洞内,爬行不比得步行快,约莫半刻我才爬出另一个洞口。这洞比下方的山洞更大,凭着一路而来的方向推测,或许是在后山山体内。
洞内情形与其他两处一样,阵法布局都几乎无差。凭着过去两次的经验,我来到洞中阵眼,逆行的泉水渐渐如细柱向上涌来,自我双掌渗入,游遍我灵气七脉,混元归一,灵气走了三周天之多。再闻“哗”水流倒地声。
我清醒的望着周遭,很是难过。这次父亲没有梦境留给我,我期待的短暂相聚全然落空了。
“苏?”沉寂自哀良久,身后突然传来影的轻唤声,我登时清醒回头上前就抓住他,惊恐道:“不是叫你下面待着,上来做什么?”
我眼中的惊惧吓得影愣住片刻,回神眼底浮起一抹笑意,俏皮道:“我没傻到前来送死,灵球散灭前我正巧看到甬道里的符咒阵法都消失了,才敢爬上来一探究竟。”
如此说来也是,我已继承所有灵力,就无需再虚耗灵力镇守。
影睁开我束缚四处张望,眼眸中藏不住好奇,“这就是法阵吗?我问过池羽和烟,他们描述的都很模糊,让人搞不清个所以然。”
“等你游赏完此地,我们就上去。”择一处干燥地儿盘腿冥想,我将漏网散乱的灵气逐渐聚集到一处,终是汇入灵脉灵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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