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了想,过去拿这件超大号的军大衣把小吴小蔡俩小姑娘裹在了一起。
“这李副省长究竟犯了什么伤天害理的大案子,居然招人如此兴师动众的灭口?”肖飞扬似乎在对我说话,又似乎在自言自语。
一丝冷风灌进脖子里,我激灵一下。灭口?突然冒出一种冷彻心底的错觉:这是要灭我们全队近20个人的口吗?“你怎么知道一定是李副省长出事了?”我问。对于这次大火的原因,到现在我们还没有得到任何消息。
“刚才那个厅长过来,独自进李副省长的房间,特地把监控麦克风关了。”肖飞扬回述着省厅长到来时发生的事情,“过一会儿突然出来,告诉我们全体撤岗待命。说是他俩老战友要上后山走走,谈谈心……过会儿后山就爆炸了。这不是明摆着谋杀吗?”
“别瞎说。”我胳膊肘戳了他肚子一下,“小心把你也双规了!”
火焰在不远处的山林里喷薄,把整个干休所照映得影影绰绰,四周的白雪皑皑,雄山阔松,仿佛都在这光芒中扭曲摇摆着——人生难得几见的壮观景象。如此华丽的谢幕,果然不是我们这些命贱如草芥的平民受得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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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证明,肖飞扬的猜测是正确的。冬季的寒冷温度在一定程度上协助控制了火势,大火很快被扑灭了,损失了几亩好林子,发现焦尸两具:省厅长和李副省长。
该干休所位于水库地区,对污水排放的要求非常严格,因此在后门靠近山林的地方建立了大型中水处理系统,在地下埋着数个中水处理池。此次的爆炸和大火,就是由这些池子燃起的。起火原因初步断定是上次的煤气泄漏事故,使大量煤气存积在半空的蓄水池中,随后意外遇火引发了爆炸。
陈风雨又几乎是忙了一天一宿,才精疲力竭的倒回了床上。看到他没事,我悬了二十多小时的心总算放了下来。然而却一直高兴不起来。
……为什么公安要没收我的椰子糖?
陈风雨才睡醒,翻了个身搂着我的腰:“都跟你说了,只是取证协助调查而已。”
李副省长的随身私人物品,除了衣物,可以说只有一件:一张他儿子的照片,放在一个透明软塑料卡套里。听说当初被关进去的时候,是他再三请求,检察院的同志考虑到这两样东西也实在不具有什么伤害性,才允许他随身携带了。
然而,昨天早上事发后,公安在李副省长的房间里找到了那张照片,依然被小心的放在塑料卡套里保护着,还隐秘的压在枕头底下。
只是照片的背面,同样被平整的夹在卡套里的,多了一张糖纸……我从海南带回来的椰子糖。
这椰子糖,全队20来口子人,人人有份——当然,除了李副省长。可偏偏就是他,阴魂不散的留下了这样一个莫名其妙的线索。
我好心送出的椰子糖,就这么把全体无辜的朋友们卷入了这起案件的嫌疑中。
“别胡思乱想。”陈风雨说,“他们已经认定,椰子糖是李副省长从小蔡兜里偷拿的。基本不具有同伙作案的可能性和动机。大家都没有嫌疑,很快我们就能回家了。”
这二十多小时里,全双规队伍所有人都被单独提问过。小蔡被吓得直哭,总算提供了一条有价值的线索:前天晚上李副省长摸了她腰一下。不过后来仔细回想,也许那不是要占她便宜,而是借机从她宽大的白大衣口袋里摸了一颗椰子糖出来。
于是问题的关键又回到了椰子糖的糖纸上。
第十章:围坐酸菜鱼边,听李副省长的故事
“警长!”我激动的泪流满面。
警长温软的“喵”了一声,醉人心脾,随即闪亮着可人的大眼睛扑过来……钻进了陈风雨怀里。
……
我盘手冷眼瞪着陈风雨。
陈风雨苦笑着把猫塞进我怀里:“抱着,抱着,我还不乐意抱他呢,一身毛。”说罢自己转身进了卧室。
警长死命扒着笼子门不肯进去。我抓着他怒视:“你这个有奶便是娘的破孩子!在人家吃两天好的,还不想回家了?”
陈风雨高效率的换了一身便装出来,连猫带我一起拉进怀里:“干吗啊,还真要走?”
“废话!都说了老子只是来拿猫……”后半句却又被他堵回了口里。
警长被挤在两人的胸口间,很不爽的咬了我手臂一口,蹦走了。中间少了一只猫,陈风雨更加放肆了。
“今晚留下来好不好?”陈风雨赖在我耳边。
“不好!我要回家看我老爹!”马上就新年了。
“晚上给你做好吃的。”
“不希罕。我跟秦森约好了去吃海底捞呢!”
“顺便给你讲讲李副省长的故事?”
……
我白了他一眼:“陈队长,您这是要泄露国家机密?”李副省长的案子,对我们这些陪护而言,似乎就那么不了了之了。今天中午,我们被放出了干休所,为期八天的双规之旅到此结束。
对于这次事故的来龙去脉,身负查案之职的陈风雨自然明了——这让我心底痒得很。近水楼台,不先得月起不是可惜?
但是,人总要有点骨气。毕竟是我当初非要搬出去的……
于是我大义凛然的走过去把警长抓过来,举到眼前:“儿子,今儿晚上想吃啥?”
警长不满的呜呜了一声。
我回头对陈风雨翻译道:“酸菜鱼。”
他笑笑:“行。一会儿咱去楼下买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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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李卫华,X省副省长。我拥有那个年代最平常的名字之一。如果能熬过眼下这个年关,我就算正式步入知天命之年了。
这年关还得按阳历来算,再过一个阴历年,我已经不奢望了。
没有时间的概念。隔光窗帘依然紧闭,浴室的水龙头似乎没有关好,嘀嗒嘀嗒的水滴声震耳欲聋。
记得以前看过一个水滴实验的纪录片。把人仰面平躺放在床上,四肢固定,用一个滴水的装置正悬在额头上方半米左右的位置。水滴时快时慢的滴到眉心,不出多久,这个人就会开始暴躁、挣扎、进而精神崩溃。
额头眉心处是人体非常敏感的一点。大多数人,即使自己拿手指指向眉心,慢慢靠近,不要触碰,额头也会产生或疼或痒的奇怪感觉。这种独特的敏感似乎还无法完全从医学上得以合理说明,大多数时候只被解释为心理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