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不渡 作者:彼荼【完结】(8)

2019-05-11  作者|标签:彼荼 情有独钟 生子


  那光亮离得越来越近了,君离却觉得提着灯笼的那人的脸更模糊了,他怎么也看不清来者是谁。
  还是那熟悉的声音更容易辨别。
  “君离…你怎么在此?”程垂扬手中提着的灯笼忽的被雨打灭了。
  君离此时虽然头脑有些不清晰,但这声音他是再熟悉不过,他在梦里想了又想,不对,也许他现在就在梦里……
  “今夜大雨,阿离来为公子送伞。”
  轻描淡写,一语带过。
  倾盆大雨,单薄的衣衫,打s-hi的发丝,一抹红衣,同样撑一把伞。程垂扬想起了他来求自己的那晚,既知前路凶险,他是下了何等决心破釜沉舟?若今日他未回来,君离又会如何……程垂扬不敢想。
  只是连他自己也不知自己何时回来,君离怎会知晓,若不是日日等待,哪有如此赶巧的事?
  想到这里,程垂扬不免有些感动。
  正要开口,程垂扬这才发觉君离的不对劲,他全身发烫,怕是病了,要赶快回客栈才是。
  君离撑了太久,实在撑不住了,梦里也好,那心心念念之人也总算是等到了,那便让他好好睡一场吧,待他醒了,再去宫城下接那人。
  “君离!”
  “殿下!”


第6章 第六章
  君离病了,病的厉害。
  不用大夫诊治他们也知道原因,在大雨中淋上一夜哪有不感染风寒的道理,程垂扬请大夫开了几服药,奈何君离烧的神志不清,睡了一天一夜。
  降温的法子想了好几个,也不见君离的烧退,又请了好几个大夫,都是纷纷摇头。程垂扬日夜守在床边,一刻也不敢合上眼,生怕君离醒了没人照顾。年史官和侍卫更是跑前跑后,纵是这样,君离也不见好转。
  程垂扬想到小时候他生病时的场景,那年大雪,他贪玩着凉发了烧,母亲急得团团转,家里穷请不起大夫,母亲便在雪中冻了许久,把他整个护在怀里,抱着他降温。
  母亲吃了不少苦,程垂扬的烧竟也退了,想起来,也许眼下也可用用这法子。
  此时天早已转暖,外头不像冬日那么寒冷,好在起着冷风,程垂扬站了一小会儿便打了个哆嗦,感到身上凉透时,他便匆匆跑到屋子里,轻手扶起君离,紧紧抱着他。
  来去两回程垂扬便觉得如此效果不大,隔着好几层衣衫,温度根本传不到君离身上,他头脑里有个想法,又觉得过于冒犯了,一时拿不定主意。
  可又一想,若是再这么下去,君离怕是要烧糊涂了。
  “冒犯了。”程垂扬对着沉睡的君离说了一句,褪去了他的衣衫。
  他也脱下自己的外衫,只剩薄薄一层里衣,又站到了冷风中。夜已深,客栈的木楼梯时不时踏踏踏响着,程垂扬冻得冰凉,全身发抖,嘴唇都变成了紫红色,再抱着没有意识的君离,为他降温。
  一夜不知来去了多少次,东方泛白之时,程垂扬终于也忍不住困意,就这么抱着君离睡着了。
  君离高烧不退,他已经有三日未曾合眼了,不知为何,这一觉程垂扬却睡得异常安心。
  再醒来时,程垂扬是被吵醒的。
  睡梦中他感觉到有人在旁边私语,话说得很乱,他听的不太真切,睁开眼才发觉是君离躺在他耳旁说胡话。
  程垂扬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终于不是那么烫了,心放下了一半。看见君离袒露了大半的胸膛,程垂扬连忙帮他把被子盖好,自己穿好衣服下了床。
  “……别走……别走……”
  程垂扬以为他醒了,转头却发现他紧闭着双眼,额头上还有汗珠,原来他是做噩梦,说梦话呢。
  他转身要去煎药,才发觉自己的衣角被睡梦中的人抓着。
  “……冷……好冷……”
  程垂扬一摸,才发现原来君离出了一头冷汗,不知他是做了多么可怖的梦。
  他轻轻掰开君离握着他衣角的手,用衣袖帮他擦了擦头上的汗后,在桌子上拿了一副药刚要下楼帮他煎药。
  “垂扬……别走……”
  程垂扬开门的手瞬间顿住。
  梦中人却依然没有清醒地在梦呓,“程垂扬……你别走……”
  “君离……喜欢你……喜欢你……求你不要走……”
  程垂扬手中的药终究是没能拿住,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
  他可知道他自己在胡说些什么?!
  这药是再也煎不下去,程垂扬回到床边,看着君离那副快哭了的样子,心里竟然生起了几分疼惜的心情。
  “冷......求你别走......抱抱我......”梦到情深处,他竟然落下了两行泪。
  他这幅样子实在可怜,程垂扬本也不是铁石心肠之人,叹了口气,把他搂在怀里。他叫了几声君离的名字,虽仍不见他清醒,但相比于刚才激动的情绪,现在君离明显安静了许多,胡话也不说了,下意识地往程垂扬这边蹭了蹭,又睡下了。
  程垂扬却陷入了沉思,他刚才所说的话是胡言乱语还是吐露真言?他只把君离当做好友,知己,从未想过这等男女之情,往日君离同样以礼相待,从未透露过丝毫越轨之心,除了...除了他醉酒那次,都说酒后吐真言,莫不成,这是真的?
  可是自己只是一个穷书生,对方是未来的一国之君,这种事再怎么轮也轮不到他头上呀。更何况,他对君离从未有过不轨的心思,男女之情他尚可接受,这两个男子......虽然程垂扬在西澧国见惯了,可到了自己身上还是觉得有些怪异。
  程垂扬也并非没有想过男女之事,他曾幻想过日后自己有一妻一儿一女,过得不必多么富贵,纵使乡野耕作的日子,也是好不快活。只是后来他有了考取功名,治国平天下的念头,一心记挂天下百姓,儿女情长自然也被他抛到了脑后。
  今日若不是君离如此大胆的表白,他也不会想到此事。
  若眼前之人是个普通女子,程垂扬丝毫不会犹豫,待他功成名就之后便即可下聘礼迎她入门,只是,眼前这人既不普通,也非女子,虽然纵是女子也未必有他这般风情,可程垂扬还是难以接受。
  他们曾谈论诗词歌赋,书中兵法,奇闻异事,也曾深夜对弈,程垂扬却从未想过与他同榻而眠。
  他不该是那个陪他过一生的人,不该。
  君离是深夜醒来的,他口唇干裂,几日滴水未进,连眼睛都未睁开便觉得渴的厉害。
  年史官已经在一旁站了许久,赶紧为他倒了杯水,君离小口泯下去才觉得好些。
  “殿下,您可算醒了!”
  “垂扬...”他的嗓子十分沙哑,一开口连自己都惊住了,又发觉自己刚才叫的太过亲昵,连忙改口,“程公子呢?”
  “程公子为您煎药去了。”年史官答他。
  君离点点头,还是觉得头有些昏沉,好似做了一个很长的梦,忽的想到什么,问年史官,“我昏睡了多久?”
  “足足三个日夜。”
  年史官看他沉默着,不知在想什么,“殿下可是哪里不舒服,我去请个大夫......”
  “不必了,我已无大碍。”君离话音刚落,门吱拗一声开了,程垂扬端着刚煎好的药进来了,没多久,药的味道便扩散在整个屋子。
  君离有些话想跟程垂扬说,便对年史官说,“我有些饿了,麻烦年大人吩咐厨房做碗粥。”
  他刚醒,自然不知道此时是什么时辰,年史官应答了一声,下去准备了。
  程垂扬因为白天的事心中有些芥蒂,他不知该怎么面对君离,更不知如何开口问他梦中之话是真是假,只好避开不去看君离的眼睛。
  “你该喝药了。”
  一碗黑乎乎的液体递到君离面前,苦味充斥着整个房间,虽然他厌恶极了这味道,但想到这是程垂扬熬了许久的,便伸手接了过去。
  他胳膊三日未动,手有些用不上力,险些洒了。
  程垂扬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大意,“……可要我喂你?”
  君离本想拒绝,一个大男人喝个药还需让他人喂实在有些可笑,可自己的手像千斤重般行动迟缓,他只好点了点头。
  程垂扬没比君离好到哪里,他不敢直视君离,喂药时不小心碰上君离的视线,匆匆撤回手,却不小心把药洒在了床上。
  君离随了闻渡,心思很是细腻,对他不平常的表现当然看在眼里,只是他不知程垂扬怎么了,只以为他是没休息好。
  “垂扬兄若是累了,便快去休息吧。”
  “你……快喝药吧。”
  两个人各怀着不同的心思,一个喂完了药,一个喝完了药。苦药入口,君离忍不住皱了皱眉,怎得这样难喝。
  他缓了一会儿,才想起来正事,“谈判之事……”
  程垂扬从床边站起来,略微抱歉的语气道,“……垂扬不才,未能说服那暴君。”
  也是意料之中,君离垂下头,不再说话,此计策本就是死马当作活马医,倒是为难程垂扬了。
  “不过,倒有一事,垂扬倒是尽力了。”
  君离眼前一亮,“何事?”
  “此前被囚禁的几位使臣,他们答应放回来了,只是…其中一位已经…已经过世了……”
  “当真?”
  “千真万确,我已经通知你父上派车来接了。”
  “好,好。”这当真是意料之外,君离没有想到之事,“几位使臣终能回到西澧,垂扬兄功不可没!”
  那几位使者虽然职位不高,却对西澧国有过大功,其中一位还未至而立之年,是丞相的小儿子,长沅曾以重金换人都不得,想不到程垂扬竟然做到了。
  君离的眼睛里又多了几分崇敬之情。
  “垂扬兄快去休息吧,君离已无大碍了。”除了嗓子有些沙哑以外,其他好了许多,倒是程垂扬几日cao劳,消瘦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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