嬑阁志异 作者:沈嬑【完结】(29)

2019-05-11  作者|标签:沈嬑 灵异神怪 情有独钟 前世今生 虐恋情深


  师尊修长骨节分明的手上携了一绢手帕,动作轻柔。
  我一慌忙间垂首低眉,看不见师尊的目光,眼眸和神情,实际上,我现在已经全然头脑一派空白,好像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却又犹抱琵芭半遮面,矫情一番。
  “这么大了,还跟孩子一般。”师尊的声音响彻在耳畔,软软的,轻如细雨。
  我抬起头,猝不及防对上那双清明温柔的眼睛,心跳都像要漏了一拍,赶紧移开目光,重新落到地上,小声道:“我才不是小孩子。”声音似嗔,教外人听来,竟如别扭的小媳妇一般,这般想来,又教我自己羞得欲找个洞钻进去才算作罢。
  “什么?”
  幸好师尊没有听见,万幸。
  我心里知道师尊对我好,可是这一份好也许与待栗子一般毫无差别,只是简简单单的师徒情谊。终究无法洞察人心,知道好,却不知这般好是何种好,知道看重,却不知这看重又是何种看重。怕只怕,一切皆不过是梦中影,镜中水月。因为害怕失去,便不敢问,害怕问了出来,再也回不去。
  夕颜花修成妖之后,只有一份真心,这真心,上秤称一称,二两不足,不知师尊要不要
  “师尊,师弟,那边两位姐姐为何看着我们掩嘴笑得那么不怀好意”不知什么时候,栗子已经扫劫一番返回来道。
  循着他指的方向,还真有两位面色羞红的姑娘悄悄耳语,不是还朝这边看上两眼后,相视一笑偷偷掩嘴眉眼弯弯说着什么。
  虽然隔得挺远,可是我是妖,妖的听力固然是极好的,那些耳语自然不落的进了我的耳朵。我怔了怔,顿时一股热流窜上耳根,如今的姑娘怎么什么话都说,还说的堂而皇之,我是不要紧,但是师尊必定也能听得见,这可如何是好,师尊会不会生气会不会很介意?“活的”“断袖”“可爱”“相配”
  怎可能
  “师弟,你怎么了,生病了?脸这么红。”栗子依旧不依不饶地问道。
  “没事,我们走吧!”我一边说一边偷偷观察着师尊的神情变化,至始至终,师尊还是那一张温柔儒雅的脸,仿佛刚刚发生的都是别人的故事,看到这里,心里酸酸涩涩的,很不是滋味,像是偷偷藏了一块糖,一个人在窃喜着,最后突然被告知这块糖已经不能吃了。
  花灯节,镇上的外来游人很多,客栈几乎都已经客满。所幸寻了几家之后,还是有空的。
  “几位客官不知要几间房”客栈小二肩头上搭着条布巾笑着问道。
  我偷偷看了看师尊,心道:要是平常的话,师尊一定会要两间的,我和栗子一间,师尊自己独睡一间,可是现在要是师尊要两间的话,是我和师尊住一间,还是和原来一样要是师尊要了三间,那就说明师尊一定对刚刚那两位姑娘的话很介意,可是要是师尊还是和原来一样要两间,也许他心里还是很介意,不过是表面上为了让我不那么难堪而装作的不介意。
  小二迟迟未听到答语,又问了一遭。
  栗子往嘴里抛了一块梨花糕,道:“我要一个人睡一间的。不然要是把这里的床也给压塌了,是要赔的。”
  “......”
  “......”
  “......”
  “三间吧!”我做了一个三的手势。
  师尊像是朝我看了一眼,可我望过去的时候,并没有。
  小二一脸抱歉地道:“客官,实在不好意思,小店只剩两间房了。放心,我们客栈不仅房间大,床也大,不挤人的。”
  我心里暗道:明明只有两间屋,还偏要别人纠结半天。
  “就这样吧!”师尊淡淡开口道。
  栗子携着一纸包糖栗子滚回了隔壁的房间,剩下我和师尊站在走廊上。


第42章 花犯倾城【三】
  客栈的对面是温柔乡,温柔乡,一听名字就知道是什么地方,何处可解苦愁绪,梦魂醉入温柔乡。
  那温柔乡楼墙角处摆了处专卖字画的小摊子,摊子的主人生得文文净净,虽穿的寒酸简朴些,盖不住身上的书卷清华气。
  我站在厢房的窗阁处,打量了许久,也不见一桩生意上他的门,也真是奇怪。温柔乡进进出出的大都是些附庸风雅的文人,没道理生意如此淡薄,大半天连个上前询问价钱的也没有,这书生也不晓得挪个地儿张罗张罗,还真是稀奇。
  算了算了,别人家的事与我也没什么干系,与其担心人家,还不如先想想自己如何好好摘除大逆不道的心思才是正道。
  夜色渐浓,通往九十九座桥的道上挂了一路的花灯,月光和着淡黄的花灯灯光,朦朦胧胧的,并不似白昼那般耀眼清晰,却最讨凡间人的喜,有些类似犹抱琵琶半遮面的意味在里面。
  既然是花灯节,必定少不了热闹,男男女女,稚子老者多数都是要出来讨个人气的,一时间言语欢笑声响彻了天际,沿街一路的摊贩,吆喝声此起彼伏。
  栗子惯爱热闹的,得了师尊的应允后,急急应了叮咛后,早不知窜到前方何处去玩闹。
  稚子眼中,花灯节看的是热闹,老者眼中见得是回眸繁华,于善男信女眼中是鹊桥,可以互诉衷肠通晓心意的。
  只这最后一样,教人不得不佩服世人的巧妙心思。男女大防不可违,也不尽是盲婚哑嫁,琢磨出个花灯节,只教自家后生小辈寻桩称心的缘。
  可就是太过热闹了些,师尊惯来是喜静的,一卷书,一杯茶,于山中便能坐上一天,听的是风吹过竹林的声音,不知道他会不会不喜欢。
  柔和的月光照在师尊清煦温雅的面容上,还是波澜不惊的模样,教人实在不好知他的喜与不喜。
  一阵清香袭来,淡淡地,那一方教人自楼上抛下的绣帕稳稳当当地落到了师尊的肩上,帕上绣着几朵紫薇花。
  一抬眼便能见到那抛帕子的主,浅绯色的薄衫,一双剪水秋眸忽闪忽闪的,正对着师尊笑得盈盈。
  本来以为师尊至少会问一下那姑娘的芳名家住何方之类的,没承想,师尊只淡淡说了句:“姑娘,你的帕子掉了。”
  之后,之后,就没之后了。
  我回头看了眼那姑娘,见她涨红了脸好个天真,挺可怜的,不过我素来是怜香惜玉的,携了那帕子,特地上了二楼还了那姑娘去,岂知好心不得好报,遭了姑娘一白眼。
  其实我觉得自己才是最悲哀的,这么美的姑娘,还是主动的,师尊都不曾动心,小荷才露尖尖角,湖水就已经枯竭。
  不过我还是将绣着紫薇花的帕子塞到了姑娘的手里。
  没想到,临下楼时,那姑娘对着我的背影道:“公子,你叫什么?”
  本着自己和她同是天涯伤心人,我还是告诉了她名字。
  她问我为什么要取这样的花名?
  夕颜,夕颜花。
  我告诉她,因为我本来就是一只花妖的,花妖最喜欢美貌的姑娘,花妖最喜欢哭得梨花带雨的姑娘,花妖还喜欢将这样的姑娘拐走的。
  姑娘笑得花枝乱颤,脸上还带着泪花。
  她说,她是温柔乡的花魁,叫紫薇,她等着我拐她走。
  紫薇,紫薇花,不像个花魁,倒像是天上的紫薇仙子。
  师尊站在不远处的杨柳树下,树上挂了一盏双鱼灯,将他的影子拉得好长好长,周身似笼罩了一层仙气,柔和文雅,许是灯光太暗了些,我揉了揉眼,还是看不清他的目光中藏着什么,或许还是以往一般波澜不惊。
  我吸了吸鼻子,拉了个弧度明显大大的笑脸朝着他小跑过去。
  在山上看了一百年的夕颜花,孤单过,怅然若失过,像是心尖尖上被人挖掉了一大块,却又一点记忆也没有,也许天劫的后遗症太久了些。
  并不是没有一个人落过泪,酸酸涩涩的,一时半刻也就好了,可是要是有个人肯借个怀抱,哪怕就是一会儿,也是极好的。
  月光流镀在师尊一身白衣上,朦朦胧胧的,似真似幻,给了我一种错觉,师尊像是要张开双手般。
  怎么可能?
  我边小跑边使劲揉了揉眼睛,生怕是自己看错了,谁知一黄影子电光火石间窜进了我的怀里,顺着我这根还算是长身玉立的杆子往上爬,像是要爬到头顶才算作数。
  栗子,如此鬼哭狼嚎般,成何体统!
  也许是今日栗子着实吃的有点多,我竟有点支撑不住,摇摇欲坠,心中果断决定,回山之后是一定要断了他的粮的。
  “追来了,追来了,夕颜哥哥。”栗子缩着脖子,双腿圈住我的腰,还真是当他自己身上多余的十来斤r_ou_是白长得。
  他一喊我“夕颜哥哥”的时候,眼皮就猛地一跳,绝对没有什么好事。果不其然,迎面扑来一阵河东狮吼般的劲风,竟是个张牙舞爪的小姑娘,只是这姑娘实在、实在是开天辟地头一个,看那样子,本来面貌应该算是个美人,偏偏将自己装扮的,额,惊心动魄。
  “栗子,你怎么她了”我小心翼翼轻声问道。
  栗子一脸无辜状,我一见他这幅表情,心里顿时一登疙瘩,想他上次刨了山上一只小白狐狸的窝也是这般表情,心头只觉不妙,要不把这货直接扔给那姑娘,任他自作孽不可活,后又想,栗子好歹是我师兄,还是听他说道说道一番。
  栗子支支吾吾道:“这小母老虎凶悍得很,我开始见她带着面纱,走路轻飘飘好看得紧,我这不手一痒就......”
  果真是自作孽不可活,简直作死!
  你师尊没告诉过你,姑娘的面纱手帕小手不能沾吗?年纪小小,就知道撩拨小姑娘,真不知道和谁学的。
  一边想,一边不自觉瞧了一眼师尊,立刻否定了自己的想法,师尊这般洁身自好,栗子一定是随玉衡师叔学的。
  “小妹妹,我家弟弟不懂事,多有冒犯......”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那小悍妹面色有所和缓,仍旧狠狠剜了栗子一眼道:“你是他哥哥长得倒是人模狗样,只是你家弟弟着实混账了些,回去好好□□□□,下次再叫本姑娘碰上,就要打断他的腿。”
  人模狗样作为一只花妖,虽不能说是倾国倾城,至少也不能用人模狗样来打发吧。
  虽是这么想,我还是回了个堪称春风化蝶般的笑容,道:“是是是,回去定然罚他抄上一百遍《登徒子好色赋》才作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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