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泊点头:“真人说的是。您若不嫌弃,不如我也去帮忙。因为我还欠着明川的恩,等我还了人间这趟,便随他往广宸殿,帮您整理典籍,可好?”
顾明川宛若看一个白痴一样看他:“你疯了?你知道我师尊……”
广宸真人却一下打断了他,笑道:“不嫌弃不嫌弃,殿下真是好x_ing情,明川有你这样的朋友,真是他撞了大运。既然如此,殿下在人间只管放心行事,我保证没人下来打扰。”
玄泊近日担心的就是被人抓包,闻言喜不自胜,立即道:“多谢真人。”
广宸表示区区小事不足挂齿,然后又看了自家徒弟一眼,含笑道:“既然殿下说要还你的恩,为师姑且留你在人间几日,记住,早点回来。”
说完,与玄泊告辞,腾云飘然而去。
玄泊知道顾明川同是仙家之人,立即又添了几分亲近。他高兴地看着顾明川,道:“明川,我竟不知,你也是来自天庭。”
顾明川却不搭茬,而是问他:“你知道我师尊吗?”
“知道啊,广宸真人,我听闻他道法精深,极受推崇。”
那是外人没见过师尊的真面目,顾明川暗暗腹诽,然后道:“你知道他说的典籍如何整理吗?”
玄泊一愣,道:“不就是分门别类地放起来?”
诚然,正常的整理典籍,如此便可。
可惜,广宸殿的主子,不正常。
顾明川苦大仇深地看着他:“你听好,整理广宸殿的典籍,把所有典籍分门别类,手抄三遍,不得动用仙术,然后把真迹封于书阁,手抄本留一份在经阁,其余两份放于道台以供翻阅。”
“……”玄泊勉力一笑,“手抄,三遍?”
顾明川咬牙切齿地点头:“你还这么痛快地答应了,我师尊此次就是来抓人干活,否则绝不会管我去了何处、做了什么。若我尽力推脱,定能推给师兄弟一些,你居然一句话都答应了!”
被对面人眼里的怒气所迫,玄泊忍不住后退一步:“三遍……想来,也不用很久。”
顾明川皮笑r_ou_不笑道:“可上次就是由我整理典籍,七千本,整整抄了半年!我抄完后听说师父不在,才溜出来的,这刚几日,你就又把我坑进去了?”
玄泊自知理亏,低头小声道:“我……我帮你抄。”
“你当然要抄!”他话音未落,顾明川立即道,“典籍一日没整理完,你就得在广宸殿待一日!”
“好,好好,”玄泊连声应下,“弄完肖衍淮的事,我就陪你回去。”
说到肖衍淮,顾明川顿时想起来,这个负心人还被他们扔在人间。异象出现时,明显眷顾于他,此时还不知是个什么情况。
“走,赶紧去看看。”顾明川拉着玄泊的袖子,用上了之前怕被发现踪迹而封住的仙术,直接把玄泊扯了下去。
肖衍淮在王宫内,随着众人跪在地上,手捧涧回缎,突然听到君王问他的名字和来历。
“Cao民肖衍淮,家乡正是上贡涧回缎的地方。”
君王感兴趣地道:“探花竟是来自涧回镇?那你可知方才的吉兆,是怎么回事?”
肖衍淮定了定神,把刚才众臣说的恭维话挑了几句来重复。
王后却突然开口,对君王轻声道:“夫君,妾想知道,能织出如此珍品的女子,是什么样的人。”
君王点点头,对肖衍淮道:“你认识织缎的女子吗?”
“……”肖衍淮愣了愣,低头道,“认识,她是个很聪慧的姑娘。”
“夫君,”王后柔柔地望向君王,“吉兆降临,大抵是应在涧回缎上,何不把这位姑娘找来,好好赏她,也不辜负上天恩赐。”
“王后说的是,”君王点头,“那就遣人把这位姑娘叫来。”
顾明川在宫殿的琉璃瓦上坐着,不解道:“这王后在想什么,我怎么瞧着不对劲?”
玄泊也看不明白,他本来以为龙形异象一出,君王就会追问涧回缎来历,进而把织娘叫到都城,没想到竟会从这位王后口中提出。
无论如何,王巧织终于能进京,就是一件好事。她终于可以和自己的心上人相见了。
只是世事无常,这一刻的人永远说不好下一刻的际遇。
王巧织是坐着王宫的马车进京,一进都城,就被安排进了最好的客栈。
织娘自幼长在镇子里,没见过都城的繁华,因此刚到了客栈,就趴在房间窗边好奇地望着外头的风景。
宫里除了派给她马车,还派了一个伺候她的宫婢,x_ing子细致温和,因此织娘很喜欢问这宫婢一些话。
“姐姐,”织娘看了会儿窗外,回头问宫婢道,“这里的房子,天天都挂着红绸吗?”
一进城门,织娘就惊异地看见了满城披红。酒馆、客栈、人家,处处门前都挂了红绸,系着飘舞的丝带,把整个都城打扮的欢欣而热闹。
“不是,”宫婢从小二手里取来饭菜,一边往桌上摆一边笑着回答道,“平日里不这样,只是最近相国千金出嫁,这才装饰起来的。”
“哦,”织娘恍然大悟地点点头,从窗边跑到桌前,欢快地接过食盒帮着宫婢摆饭,“相国千金要嫁给什么人啊?”
“是相国的一位门生,新晋探花郎,才封了军师祭酒的肖衍淮大人。”
织娘拿着盘子的手一顿,脸上的笑意逐渐退却:“谁?”
宫婢奇怪地看着她,笑了笑:“肖衍淮肖大人啊,不是你的同乡吗,你不认识?”
不认识?
那她又是为何来此呢?
织娘努了一把力,终于端稳手里的盘子,轻轻放在桌上:“认识,原来是他。”
宫婢笑着点头:“正是他,与相国千金结下姻缘,真可说是郎才女貌。”
“是的,”织娘盯着桌上的盘子,僵硬地扬起笑意附和道,“很相配。”
很相配。
顾明川才知道此事,马上想到王巧织的反应恐怕不好,当即就赶来客栈了。他站在云端看着窗内景象,不仅担心道:“玄泊,你看王姑娘的模样,是不是伤心傻了?”
玄泊难得没有立即回应顾明川的话,只是静静地凝视织娘片刻,末了叹一口气,拉着顾明川:“咱们去看看肖衍淮。”
整个都城都张灯结彩,最繁华的地方,莫过于当事人的住处。
顾明川和玄泊到达肖衍淮的新府邸时,几乎被铺天盖地的红色晃花了眼。
牌匾,灯笼,假山,池塘,亭廊,栏杆……但凡府里还有空余的地方,统统挂上了朱红的绸缎,加上金银珠玉的光彩,当真是热闹非凡。
府中仆从也都是一脸喜气,来往不绝,穿梭在各条小路上,时不时谈论一两句新来的主人和即将来到的主母。
若说府中还有一个人没被这漫天喜悦感染,那就只有书房里的府邸主人,肖衍淮了。
顾明川在外面透过窗户往里看,见着肖衍淮的样子,疑惑道:“诶,你看他这是什么情绪,高兴还是不高兴?”
玄泊认真地看了肖衍淮半晌,迟疑道:“我看着,他虽然没有很高兴,倒也没有很伤怀。”
的确,肖衍淮坐在桌案边,面前摆着五尺涧回缎,一封书信,还有一支类似木棍的物件,应该是织布机的某个零件。
而他身后,一箱箱打开的珠宝锦缎,玉器金石,书画摆件,都散漫地列在那里,闪着无与伦比的光彩。
肖衍淮静静地盯着面前的三样东西,似乎在沉思。他脸上几乎是没有表情的,动作也是一点没有,仿佛只是纯粹地看着这些物事而已。
可玄泊在外头注视着他,在他这份安静里,却莫名地,似乎读出一股深情。
然而,他若真对涧回镇的那个女子有深情在,为何在即将娶另一个女子为妻时,却不见丝毫哀伤?
第5章 第五章
顾明川则不管那么多,他反正没看出来肖衍淮在难过,当即就把此人“负心”的印章盖得更深了些:“王姑娘真是瞎了眼,看上这么一个为名利所惑之人。现在可好,咱们把王姑娘千里迢迢弄来,就是让她看心上人怎么辜负自己吗?”
玄泊无奈道:“事情还不明朗,你不要过早定论。”
“定论什么?”顾明川不忿道,“你我所为,本来是为了让王姑娘进京,这下反而成了肖衍淮抢手的资本。竹篮打水不算,篮子也没了,亏得血本无归!”
说得好像在做一场什么生意似的,然而他毕竟不是在和谁交易,不过是为了偶然碰上的一桩凡间尘事。
“我觉得肖衍淮不是这种人,”玄泊没他那么武断,觉得事有蹊跷,便老实道,“咱们再看看?”
顾明川:“不想看了,你跟我回广宸殿抄书去。”
玄泊愕然:“这就走?”
顾明川用力地点头:“我已经叫了都城的土地老儿保护王姑娘,等我回去抄几天书,趁师尊不注意,再上月老那儿给她寻个良人。”
对此事,玄泊虽然还是觉得有些疑虑,不过并没有立即说出反对的话,而是随着顾明川回了天界。
抄书的日子乏味枯燥,好在有人作伴,比单独抄还是好得多。
广宸真人听说徒弟回来,十分欢迎,对玄泊也表示了极大的热情,把俩人关进书阁之后,还要常常探望。
此情,着实是感人至深。
因着自家师尊这时时惦念的情分,顾明川寻着时机跑到月老那儿时,人间已经是过了大半年。
“你说什么?”顾明川一把揪住月老的道童,瞪着他道,“这是王巧织和肖衍淮的姻缘线?”
道童被他吓得期期艾艾:“是……是啊,是他们……二人的……姻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