染指河山 作者:天际驱驰(三)【完结】(9)
贺月想不到风染会去而复返求见于他,还是以y-in国二皇子的身份。贺月有些讥讽地想:再怎么改换身份,那也是风染!他都已经传谕放风染出城了,风染还回来求见他干什么?如果风染以为因为自己的那份喜欢就可以把自己玩于股掌之间,那就错了!
十个月之后的再次相见,贺月觉得风染对自己又恢复了淡淡的容色,却又变得凛不可犯,见了贺月跪下行过外臣叩拜皇帝的礼节,道:“y-in国风染,见过皇帝陛下。”
贺月想像以前一样,伸手扶起风染,身形尚未靠拢,风染已然机警地平滑开数步,疏离有礼地再道:“y-in国风染,见过皇帝陛下。”
是了,风染仍是风染,但是,绝不是他的染儿了。贺月缩了手道:“无须多礼,二殿下请起。”
等风染起了身,贺月还是问了出来:“怎地又回来了?”
风染毫不废话,直言道:“我刚从城外来,在城外南郊现有大批骑兵,正快马加鞭,向成化城驰来,目下大约距都城十三里左右。”他现在是y-in国二皇子,自然有资格在贺月面前自称“我”。
风染一开口,贺月便知道是自己想多了。风染说有紧急军情禀报,还当真有紧急军情!完全不是自己猜想的去而复返的原因。贺月知道自己对风染好,风染分明明白,却从未应承过,只把自己摆在玩物的位置,拒绝去懂他的好,拒绝去承他的情。用心用意地喜欢一场,换来的不过是身体上的几度欢好罢了,欢好过了,什么都不曾留下。风染的狠心绝情处,随着风染的离开,才慢慢从贺月心里痛出来。
贺月心头虽痛,但大队骑兵正驰向成化城,这样的军情,更令贺月忧心:“那是哪国的骑兵?”
“不清楚,只是听人数,当有数千之众,移动极快,应该全是骑兵,一个时辰之内便可抵达成化城城下。”
贺月大为惊讶:“十三里?那么远!你靠听出来的?”
“是。”风染道:“数千的骑兵纵马奔驰,声势浩大,我能听到二十里。”
贺月忽然想起,刚才庄总管在风染走后,曾向自己禀告风染吐血的真相,放柔了语气问:“你练功练到咯血,便是为了练这门功夫?”
风染只淡淡提醒道:“大批骑兵正驰向成化城,我可以x_ing命担保,此事确然无疑。看在凤梦大陆连气同枝的份上,前来通风报信,还盼陛下及早定夺,莫要贻误战机。”他如今是y-in国二皇子,他练什么功夫,轮不到索云国的皇帝来cao心关心!风染又道:“我已叫陆将军赶回汀国援军兵营,通知统帅撤离营地。向东移营至成化山。”
“为什么不叫他们退入城里来?”
风染道:“未得陛下旨意,他国援军如何敢轻入城池?”
“你是来替他们讨旨意的?”
“不是,我并不赞成他们退入城里。”风染问:“陛下可有想过,那些骑兵,是哪国骑兵?”
贺月想了想,反问道:“二殿下以为是雾黑蛮子?可是我并没有接到任何雾黑骑兵南下的禀告,他们是怎么跑到南面去的?”
风染也淡淡地反问:“依陛下之见,不是雾黑蛮子,那又是哪国?”贺月想不出还有哪国会派出大批骑兵向自己的成化城飞驰而来。风染便将他与郑修年分析过的战局,又向贺月简单剖析了一遍,道:“这么大批的骑兵南下,想沿路不惊动州郡府县的警觉,唯有化整为零,分批分次各自南下,然后在南面某地集结,再从南北上,奇袭成化城。”说完了,风染微微一笑,加上一句:“这一点,只要筹划得好,我亦能做到,不是难事。”笑谈间,显得那么自信从容,解说道:“成化城墙高墙厚,可据城而守。雾黑骑兵,绕道千里,深入腹地,突袭成化城,想必是要一袭成功,为求度,必定不会携带过多粮Cao,成化城只要能守住三到五天,等他们粮Cao不济时,窥准时机,跟郊外的汀国援军里外夹击,不难击溃他们。这也是为什么我叫汀国援军移营至成化山等待时机的原因。”侃侃而谈,神色淡淡的,容颜却是贺月从未见过的鲜活,甚至能感受到风染那劲瘦身体里奔流的一腔热血!贺月有那么一瞬间,生出种错觉,觉得他刚刚才认识风染。越过中间隔着的七年时光,这一个才是那年他在鼎山上看见的那个风染!
既能纵观全局,又能深思熟虑,细致精准地把握筹划一时一地的战斗,不知不觉间,风染已经从一员单纯的战将,具备了统帅的统御全局,高瞻远瞩之能。贺月盯着风染,有些呆。他教导风染理政之才,并不是要教风染王者治世之道,而是要借此拓展风染的眼界,提升风染的处世修为,从而让风染在兵家之道上更上一层楼。如今,自己苦心栽培的统帅之才就在自己眼前,他却不能纳为己用!更不能拥他入怀!
贺月只觉得好恨!
风染浑不知道贺月的心思,兀自表着自己对这一战的细节问题:“这一战的关键,要让雾黑骑兵舍不得不打,舍不得逃走。他攻我守,他退我追,他宿我扰,他逃我杀,要让他们一刻不得休息,在五天之内,把他们拖成疲惫之师,然后与汀国援军里应外合,也可将之引到成化山跟汀国援军合而围歼。”
“为什么是五天?”好恨之余,贺月不由得被风染所拟定的战术所吸引,不觉便跟风染讨论下去。
“雾黑派队骑兵深入腹地,为的就是出其不意,突袭成化城。也许绕道突袭的骑兵不止这一路。想必前方战线会加紧进攻,以图内外夹击,一举拿下索云国,如果前方南枣战线顶得住雾黑蛮子的五天攻势,雾黑蛮子会另外派队伍接应偷袭骑兵,他们不会让精锐骑兵孤军深入,放任不管。一旦后援到来,再想围歼就难了。到时该如何应对,就要靠陛下随机应变,不能预估。”风染说道:“此战以守城为主,不可贪功冒进。我凤梦大陆能不能守得住半壁河山,能不能给雾黑蛮子迎头一击,振我士气,在此一战!”说到这里,风染淡淡的容颜满是肃穆庄严之色,凝重的神情透出凛不可犯的威仪,目光炯炯注在贺月身上。
贺月道:“此战便交由二殿下指挥,可好?”看着这个侃侃而谈,纵论战事的温文青年,贺月才恍然知道,这样的人,岂会甘心雌伏在他身下承欢?他便给他再多再深的宠爱,也不可能安他的心!他的心就像海一样深阔,而自己没有大海捞针的手段去捞他的心!贺月忽然醒悟,就算他坚决不肯放手,风染也会用尽办法逼他放手。贺月庆幸,放手放得及时,更庆幸,他与他之间,终究还没有走到彼此伤害,反目成仇的地步!彼此两清,虽然令贺月难爱,却是这段孽缘最好的结果。
一切,还可以从头开始,以一种全新的姿态和关系,就算无缘帐幕,最不济也希望是友非敌。
第188章 相许:如朕亲临
风染微微欠身说道:“此是贵**事,我乃他国之人,不便c-h-a手。”
“这好办,二殿下只消观战督战,出谋划策就好。”
风染再次欠身道:“我还另有要事,不能在此久留,还请陛下见谅。”顿了顿,又一次提醒说道:“雾黑蛮子距此才十余里,正在飞驰而来,时间无多,还请陛下尽快准备应战。”要是把时间都花在说话上,那他心急火燎地跑来报信,有什么用?
“汀国援军移营成化山,他们派了多少援军?”早年贺月为了了解风染,曾跟都城的将军们推演风染所参予的每一场战斗,从而粗通兵法,这一仗风染不接手,贺月只得自己上阵。好在守城不需要用到多高深的兵法,却需要尽可能多的了解敌、我、友三方的情况,才好随机应机。
“这个,当时匆忙,并没有问。不过,他们是汀国派出的援军,曾去兵部仓库领过配送物资,有多少人,在兵部当有记载,不难查知。”
“是陆绯卿做统帅?”贺月没有忘记,陆绯卿不但是风染的旧情人,更是自己的杀父仇人!他曾暗下旨意,叫凌江捉拿于陆绯卿,想瞒着风染,秘密处死,结果却叫陆绯卿逃掉了。现下叫他去跟陆绯卿合作抗敌,贺月心里总不是滋味。
“是幻沙公主的统帅,陆绯卿是副帅。”风染不等贺月再问,说道:“据传,公主得过高人指点,非寻常闺阁女子,陛下不可等闲视之。”然后,风染向贺月抬手一揖,说道:“军情便是如此,该如何应战,请陛下早做定夺,莫误战机。我尚有急事,就此告辞。”风染彬彬有礼而疏远淡漠,站在那么近,贺月感觉仍是那般远,从前还有身体上的亲近狎昵,现今都变成了陌生,一个是索云国皇帝,一个是y-in国二皇子,怕是再也不会有肌肤之亲,鱼水之欢了。
贺月看着去意决绝的风染,想,有些人天生便是要天际遨游,四海纵横的,再怎么圈养,也是喂不家养不熟的,不能强求,唯有放手。他一放手,风染就变得如此鲜活生动,风采照人,直如久旱逢甘霖,蛟龙终入海一般恣意翻腾,生龙活虎。这样的风染,更加的入眼入心。
贺月问道:“二殿下此去,可有什么需要朕援手的?”风染背靠郑家,若有什么疑难,当有郑家解决,可是,他还是问“可有什么需要朕援手的”。这一问,重要的不是这句问话本身,而是表明他的态度:他要跟他是友非敌。
风染说道:“此是敝国之事,不劳陛下动问。”贺月终于放手了,也放下了两个人纠缠不清的过往,让风染放了心。见贺月殷殷问他可有什么需要援手帮助的地方,显见得贺月心头仍旧留着情份,不知为什么,风染觉得有一些小小的开心,展容一笑,说道:“他日,或要陛下用心一二。”
风染说得隐晦,贺月却听得懂。他与他的事虽未张扬过,可也未曾刻意隐秘,许多流言便传了出去,对贺月而言,不过是养了个男宠,或被取笑一场,并无大的影响;但对风染而言,曾为男宠的事一旦暴露,将会给风染带来什么样的冲击,则未知。
见风染说完这话,似要告辞离去,贺月像下了个决心一般,叫道:“二殿下,请等一下。”说毕,便抽身退出了前厅,等不多时,贺月便又回来了,把一方月白色的暗花手巾递给风染,向风染一笑,说道:“以往,唐突了二殿下,还请见谅。这是二殿下的旧物,现今物归原主。”他那如刀削剑刻一般的刚硬脸庞,在一笑之间,竟有温柔婉约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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